我只想安份守己地過日子……
但你說我剛啟動了世界末日?
三十多歲的喬是個鐘錶師傅,獨自住在倫敦的潮濕角落,
沒有遠大志向,也沒有步上黑幫父親的後塵。
近九十歲的伊迪,過去曾是一位優秀的女間諜,
退休後隱姓埋名,是喬的客戶之一。
某天,喬受託修補一個神秘的機械裝置,
成功地完成工作、順利將其啟動;
但沒過多久,他居然發現:這是一部會毀滅世界的發動機。
喬原本無風無雨的生活,開始湧入各路搶奪人馬,
連伊迪多年前的舊仇家都加入了戰局;
喬這才驚覺,原來自己的家族及伊迪,
都與這部末日發動機有極深的關聯。
身旁開始出現屍體、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
喬一面跌跌撞撞地力求自保,一面頭痛地體認到:
自己必須設法阻止世界毀滅……
原來以為自己庸庸碌碌混居市井,沒想到原來身邊臥虎藏龍!
從小人物成為肩負世界存亡的英雄,
加上與危險伴隨而來的浪漫戀情,
冒險的盡頭是絕對的末日,還是美好的未來?
作者簡介:
尼克.哈卡威(Nick Harkaway)
「我愛故事。我愛在巴士幾次靠站的時間裡就講得完的故事,也愛需要耗掉上千頁紙張才能盡訴的故事。我愛被演出來、唱出來、唸出來或印出來的故事。我愛電玩裡的故事、畫作裡的故事、電視電影和音樂裡的故事。我是個故事上癮者!」
英國出生的尼克.哈卡威從小在充滿故事的環境長大,家人們會講故事來回答問題,彼此之間會交換故事,如果他作了惡夢,他的父親會把他夢裡的怪物畫下來、綁架牠們,將牠們變成他的朋友,在他熟睡時守護他──其實這不令人意外,因為他的父親是間諜小說大師約翰.勒卡雷。
哈卡威出版過兩本小說,一本非小說,以及其他短篇作品;他拿過幾個文學獎,奇想風趣的筆法,讓BBC特地請他為影集《Doctor Who》寫故事,慶祝這部影集播放五十週年。
網站:http://www.nickharkaway.com/
譯者簡介:
傅凱羚
臺灣大學中文系畢業,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研究所肄業,書寫領域包括小說、舞台劇、電視及電影……等。曾獲臺灣文學獎劇本類入圍、新聞局優良電影劇本入圍、林語堂文學創作獎小說首獎及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目前從事翻譯、編劇、寫作。譯有《夢境闇影》、《淚流域》。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 《書單》雜誌評選為2012年十大最佳犯罪小說
★ 充滿懸念,就像成人版的《哈利波特》……如果沒有片商想把《末日發動機》拍成電影的話,就太可惜了!──《華爾街日報》
★ 無止境的新點子……把大眾小說的情節和世界末日的場景,瘋狂巧妙地放在一起!──《出版人週刊》
★ 尼克.哈卡威讓我們無止境地猜測,遊走在奇幻、科幻、推理、大眾小說與幽默文學類型之間。──《科克斯評論》
★ 這無疑是個有點過動的故事,揉雜了各種類型,但一點也不胡搞兒戲。相反的,《末日發動機》充滿傳統的閱讀愉悅,……一種合理與幻想之間的瘋狂震盪。──《衛報》
★ 輝煌、完全原創,就像看一場大聯盟球賽。──《西雅圖時報》
★ 興高采烈的荒謬、一本令人喜愛的小說……哈卡威的文字俏皮誘人,充滿敏銳的諷刺。──《史雷特雜誌》
★ 宏偉、充滿文學性,也是大眾小說的凱歌……《末日發動機》是本該被崇拜的小說。──《獨立報》
★ 一個關於技術與道德的故事。怪異的美好、有趣、令人興奮,還有奇妙的漫畫感覺。──《神經喚術士》作者威廉‧吉布森
★ 很難指出是哪一點讓《末日發動機》成為年度最佳小說之一──它就是。──Tor.com
★ 很多書具備有趣的情節,只有一小部分的書能巧妙地掌握語言;而《末日發動機》兩者兼具。──Wired.com
★ 尼克.哈卡威創造了小說的新類型……不但有漫畫和動作片的豪爽,也有關於存在的意義及人際關係的嚴肅質詢。──iO9
媒體推薦:★ 《書單》雜誌評選為2012年十大最佳犯罪小說
★ 充滿懸念,就像成人版的《哈利波特》……如果沒有片商想把《末日發動機》拍成電影的話,就太可惜了!──《華爾街日報》
★ 無止境的新點子……把大眾小說的情節和世界末日的場景,瘋狂巧妙地放在一起!──《出版人週刊》
★ 尼克.哈卡威讓我們無止境地猜測,遊走在奇幻、科幻、推理、大眾小說與幽默文學類型之間。──《科克斯評論》
★ 這無疑是個有點過動的故事,揉雜了各種類型,但一點也不胡搞兒戲。相反的,《末日發動機》充滿傳統的閱讀愉悅,……一種合理與幻想之...
章節試閱
一
爸爸們的襪子╱哺乳類霸權╱拜訪老婦
早上七點十五分,約書亞‧喬瑟夫‧史波克的房間比真空的太空還冷一點。他穿著長長的皮外套,腳上套著爸爸的高爾夫球襪──雖然老史波克並不是什麼高爾夫好手。證據之一:高爾夫好手不會攔下往聖安卓皇家古典高爾夫俱樂部的卡車搶劫襪子。沒這種事,高爾夫是充滿耐心的運動,襪子永遠推陳出新,明智的球員會等待,等自己喜歡的襪子出現,才不慌不忙地買下來。至於老史波克自認可以拿湯普森衝鋒槍對準司機的臉,逼那個粗壯的格拉斯哥人下車,否則就要讓他腦袋開花……唔,會做這種事的人,高爾夫不會打得太好。
幸好,喬沒真當這雙襪子是爸爸的。這雙襪子只是他繼承的兩千雙襪子之一,他爸到天上高爾夫球場的大沙坑打球去了,襪子和其他贓物都留在布里克巷的一間貯藏間中。那裡的物品古怪駁雜,相當忠實地呈現了老史波克有點異常的犯罪生涯。喬盡可能地把贓物一一物歸原主,最後僅剩幾只皮箱,裝著自己的隨身物品、家用《聖經》與唱片、顯然是爸爸從爺爺那裡偷來的幾件小玩意,另外就是聖安卓高爾夫倶樂部董事長建議他留作紀念的幾雙襪子。
「我很佩服你,做這件事可不容易。」董事長在電話中說,「等於在傷口撒鹽嘛。」
「我真的覺得很可恥。」
「天啊,千萬別這樣,連罪惡都要父死子繼就太慘了,千萬別覺得可恥。我爸是負責轟炸的司令官,德勒斯登大轟炸的計畫,他也有份。你能想像嗎?比起來,偷幾雙襪子沒什麼吧?」
「希望如此。」
「當然,那時德勒斯登在打仗,我猜軍方覺得非炸不可,甚至在作這個決定時還覺得自己非常英勇,這我毫無疑問。不過之後我看到了轟炸現場的照片。你看過嗎?」
「沒看過。」
「千萬別看,我就後悔了。看完後,滿腦子陰影。但如果你就是自責,那就穿一雙礙眼的菱紋襪好了,原因很難說清,但說不定你會因此覺得好過一點。我寄幾雙給你。為了減輕你的罪惡感,我會選最醜的顏色。」
「噢,好,好啊。謝謝。」
「聽著,我自己會開飛機,私人飛機。我以前很愛飛行,但最近我的腦海老是浮現炸彈落下的畫面。所以我差不多放棄這興趣了,真的很可惜。」
「嗯,是啊。」
董事長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透露的私事可能太多了。
「那就這樣吧。我送黃綠色的給你。我自己滿想要一雙的,想穿去霍利教堂墓園看我老爹。『看到沒,你這老混帳?』我要跟他說,『別人只是偷了難看的襪子,就讓兒子自責得要命,你卻自認非把滿是老百姓的城市給炸掉不可。』這種事應該讓他知道吧?」
「大概吧。」
於是,喬現在穿的襪子,就來自那次奇妙的交談。它們隔開他毛糙的腳板與冰冷的地板,說得上是幫了大忙。
另一方面呢,皮外套是用來預防攻擊的。喬是有睡衣沒錯,正確說來是毛巾浴袍。可是穿起來越舒服,防禦力就越低。他住的貨棧位於倫敦某個骯髒安靜的小區,下方是爺爺生前的工作間,現在也屬於他。都市發展的動線繞過此地,因為這裡的景觀既灰暗又無趣,河邊還臭得要命。所以整棟龐大的建築理論上都歸他所有,呃,雖然實際的擁有權在銀行和債主手上。畢竟他那可悲的老爸馬修,對於欠錢這件事很大而化之,反正錢用完再偷就有了。
說到虧欠,當喬省視自己繼承的罪惡人生時,那些快樂與陰暗的時光,有時會令他好奇:老爸有沒有殺過人?或者更甚於此:老爸會不會殺過很多人?畢竟身為一名搶匪,爭執不下就是硬幹,而硬幹的結果,通常就會有屍體像濕抹布般掛在酒吧的凳子上,或是歪倒在汽車的方向盤後。老爸會不會在某個秘密墓地或養豬場上,擱了自己有失道德考量的結果,任對方在那裡默默安息?如果真有此事,喬要為這筆帳負起什麼責任?
回到現實,現在喬把一樓全用來當工作間與店面。這裡腐朽而且神祕,物品都覆著一層灰,最妙的是:綁在遠遠角落的一個玩意,用黑色塑膠袋裹住,上面註明的可是「防蛀蟲用」。這些日子以來,喬多半把這些物品當成支架或工作檯,讓買家上門時,會覺得此地煞有介事。不過,其中一部分可是銅製的好東西,包括鐘錶、音樂盒,還有最精采的玩意們──手工自動機械裝置。在它塗裝、雕刻與鑄造的時代,「電腦」指的是用不著手指就能計算的人。
人在屋內就不可能不知道貨棧坐落何處。舊倫敦的氣味悄悄滲過店面潮濕的木板,帶來些許河水、淤泥和護根物,但由於設計帶來的活力與陳年的木料,這間屋子永遠不會令人厭惡。光線從窗縫照進來,投在高高的半空中,讓有十字標線的安全玻璃亮起來後,此刻正落在多達五座的愛丁堡落地鐘、兩台自動鋼琴及一個奇異的物品上:這個奇異的物品若不是機械式搖擺木馬,就是更出格的玩意,那喬就不得不找那種品味相當獨特的買家了。這些可觀珍寶的周圍環繞著數量較少的歷史物品與普通庫藏:手搖電話機、留聲機與古董。另外,就是放在底座上的「死亡之鐘」。
說真的,它只不過是一件維多利亞風格的不值錢飾品。一具穿斗篷的骷髏駕著兩輪戰車從右向左陰森地迫近,所以──西歐人習慣的閱讀方向是由左至右──他是衝著我們來的。他的大鐮刀順手掛在背上,好方便收割,神色邪惡的枯瘦坐騎拉著車不斷前進。朝外的車輪是個由一雙非常細長的手部骨骸托著的黑色鐘面。這個鐘沒有鐘聲;想要傳達的訊息,或許是時間在沒有標點符號的狀況下,依然會不變地溜走。喬的爺爺在遺囑中將這個鐘託給繼承人,且註明出於「特殊動機」──它的機械裝置非常精巧,由空氣的波動驅動──可是嬰兒時代的喬對它很茫然,進入青春期後則恨起這不可改變又陰沉的約定。就算到了現在──特別是現在,他在後照鏡裡看得見自己過去的三十年歲月,四十歲在前方的路上瞪著他,焊接時燒傷、劃傷、刺傷皮膚之後,痊癒得比以前慢一點了;肚子與其說是洗衣板,不如說是舒服的坐凳──喬總是避免看它。
死亡之鐘也捍衛他唯一可恥的秘密,一個對過去、在財務上必需性的小小現實讓步。貨棧中最深的陰影裡,牆上漏水處旁邊,骯髒的防塵罩蓋著六台老舊的吃角子老虎──都是名符其實的獨臂土匪──它們是他為名叫約爾赫的熟人改造的。約爾赫(「咿噢噢噢呃呃呃──嚇!唸這名字的時候要帶巴斯特納克的熱情!」他跟新認識的人都這樣說)經營幾家廉價場所,特別以賭博和其他無良活動為最重要的招牌節目,喬的工作就是維修這些傳統機器──它們現在會發放代幣,用來兌換價值高昂且貼心的服務,不是只吐零錢而已──並且有系統地使機器產生故障,這樣它們就只有少數的機會會吐出代幣,或是根據約爾赫的個人指示下才吐出代幣。想繼續經營自己的發條鐘錶工作,這只是個小小的妥協
至於樓上可是個漂亮的地方──起居空間,喬擺了張床,還有幾個大到可以藏住戰艦的陳年木衣櫥。這裡有寬闊的拱型窗戶,溫潤的紅磚牆一面俯瞰河流,另一面朝向的景觀,是店鋪、市場、倉庫和後勤辦公室、貯藏間、汽車經銷商、海關保管處,以及一塊爛透的灰綠色草坪,因為受到某個無法動搖的法令所保護,所以非在原地爛掉不可。
一切都非常好,但貨棧最近出現一個嚴重刺激:貓。有一天,上游兩百碼處的一個繫船處准許一間船屋進入,船屋上住著非常可愛而且非常窮的一家人,他們姓華特森。葛里夫和艾比是輕度偏執的無政府主義夫妻,對文書工作以及為盡責工作感到深深過敏。他們倆都有種不尋常的勇氣:他們信仰的政治真實徹頭徹尾嚇人,而他們為此奮鬥不懈。喬始終不確定,他們到底是瘋了,或只是驚人又強硬地不願自我欺騙。
總之,喬總是將任何多出來的發條玩具送給華特森家,每過一陣子就跟他們吃晚飯,好確定他們還活著。他們回報以自家種植的蔬菜,如果喬週末出門,他們會幫忙照看貨棧。那隻貓(喬把牠想成『寄生蟲』)在幾個月前收養了這家人,透過歡樂的華特森家小孩與自己對齧齒類族群的病態手段,進行了嫻熟的情感面與政治面綜合施壓,獲得了華特森夫妻的認可,所以牠現在正統治著這間船屋。悲哀的是,寄生蟲已認定貨棧是下一個家,只等自己有能力摧毀或驅逐這裡目前的擁有者──牠並不認可喬這傢伙。
喬注視自己拿來當修容鏡的拋光黃銅器。這是喬在接收貨棧時發現的,原本是釘在某個更大物件上的鑲板,他喜歡它的溫暖感覺。玻璃的鏡子是綠色的,總是讓你的映像看起來既病懨懨又傷感。他不想當玻璃鏡反映的那個人。相反地,這黃銅器反映的傢伙溫暖又和藹,有一點邋遢,就算沒什麼錢,但起碼健康又相當明智。
喬是個大塊頭,有寬大的肩膀和臀部。他的骨頭就很重。他有強悍的輪廓,皮膚下的頭顱線條分明。勉強算帥,可能吧,可是不精緻。他不像老史波克,老史波克繼承了他爸的基因,看起來像佛朗明哥舞者;喬卻讓老天不公平地將他設計成幾乎像是在那種下流酒吧門口工作的傢伙。這是母親遺傳給他的,哈麗葉‧史波克是心胸狹窄的動物,但原因多來自信仰和高纖維食物,而非遺傳因子。她的骨架承自坎布利亞肉品加工商及其多塞特自耕農之妻。她的天性原本是要迎接強韌的生活,必須辛勞地工作、生爐火,老年發胖,有一窩曬黑的小鬼頭承歡膝下。然而她反而選擇去當歌手,後來去當修女;可能是底層貧民性格執拗的某種證據,或者是二十世紀各種陌生動盪的結果,讓做個鄉村媽媽看上去──至少有段時間是這樣──是承認失敗的表現。
貨棧中某處,沉默正奇妙地向外瀰漫。那是狩獵中的沉默:寄生蟲在認識喬之後,幾乎立刻就宣戰了;中央空調的暖氣開啟時,喬會開著窗以免室內通風不良,而寄生蟲就每天早上從窗戶跳進來,然後爬上到廚房地板的白色樑架以平衡身體。喬從下方經過時,牠就落到他肩上,伸出爪子,從他的背上滑下,打算像削蘋果皮一樣剝了他的皮。所以皮夾克,唉,還有底下的皮膚──因為這件事第一次發生時,他只穿著上身的睡衣──就帶著疤痕了。
今天喬厭倦了晨間的游擊戰──而且對一種可能敏感起來:雖然他現在單身,但他有一天可能會帶個活生生的女人到這地方來,對方可能不希望在娉娉婷婷去煮茶的時候被憤怒的貓科動物剝去頭皮,也許會拿他的上衣來圍住肩膀,衣服的褶邊拂過她優雅雙腿的頂部,僅露出極狹長的一線臀部──喬選擇擴大戰局。昨晚深夜,他在樑架上塗了一層薄薄的凡士林。他試著不去反省這種生活的本質,畢竟這種生活的高峰在於和某個實體的敵對關係,而對方擁有的近似推理能力和情感警覺性跟牛奶瓶一模一樣。
噢。那些沙沙聲響來自一條絲滑的尾巴擦過杯架,還有杯架上面平易近人、不成套的瓷器。那些吱嘎聲代表牆邊的地板,那些劈劈啪啪聲是動物從餐櫥上跳下……而那些怒氣沖天的驚人聲響,一定是牠一路沿著樑架溜下來後,從較遠的那一牆彈下來的聲音,接著就是……沒錯。碰到地板時發出不像話的重擊聲。喬晃進廚房。寄生蟲在角落盯著他,眼睛滿溢叛逆心與憎恨。
「靈長類動物,」喬對牠說,同時搖著手。「會用工具。大拇指和其他手指相對。」
寄生蟲怒視他,然後昂首闊步離開。
「戰勝那隻貓之日」就此展開,他的世界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符合自然定律:他在哺乳類稱霸的路上,應該會立刻被某隻狗襲擊。
因為趕赴第一次約會,喬‧史波克選擇走捷徑,穿越「小偷轄區」。大致說來,這件事非常違背他的個人原則。他堅決靠巴士或火車旅行,或許少數時候開車,因為走「小偷轄區」,等於承認他生活中仍存在某些部分,某些已經與他無關的部分。然而又有一座充滿佛漢‧派瑞受害者的花園被發現了,這使得大報小報上頭出現不計其數關於人類犯罪天性的討論,他打從心裡希望忽略這個話題。
同時,最近某些事件讓喬的神經輕微但無可否認地緊繃,而「小偷轄區」給人一種感覺,覺得本區上方的街道永遠不會真的安全親近。儘管怪他的童年吧,但陰暗的巷弄和煙霧繚繞的房間,比購物中心或陽光照耀的街道更有撫慰感。即使喬沒有下決心成為一個嶄新的人,那段時光也已經結束了。大多數「老手」都早死。伴他長大的小小竊賊朝廷只是回憶罷了。雖然有幾個還在,但不是退休了,就是已經變了、更難相處了,年幼的喬‧史波克坐過的親切罪犯膝蓋,以及他們讓喬獲知上百個駭人行動秘辛的優越感,現在全已枯萎消逝。
另一方面,佛漢‧派瑞是英國目前的夢魘。派瑞現在是每一個思緒正常者的夢魘,遠遠超越帶背包的伊斯蘭極端主義者,或是只因水管工大多不是白人所以就朝他們腦袋連開九槍的警察。恐懼的原因在於派瑞並不特殊,倫敦附近的滾球場和寬闊麥田中潛伏著更多雙手染血的殺手,有本事在夜裡打開你窗戶的鎖扣,溜進你的房間,把你撕爛。派瑞正接受羈押,關在高度警戒的醫院,接受醫生們的周密檢查;但他的某樣東西卻深深切進這個國家。
派瑞讓中產階級人士慌張尋找避難處,以及愚蠢地討論歷史上的惡棍,特別是針對喬‧史波克那個犯下保險櫃劫案、火車搶劫案、藝術品竊案的父親,「黑牢的時髦紳士」,「衝鋒槍」馬修‧史波克。比起關於「小偷轄區」的閒聊,喬更害怕聊起父親。一般狀況下,他會迴避這個想法:他正吻合某類犯罪小說中所謂的「非正派場所常客」,這稱呼暗示他跟賭客、騙子以及喜愛賭客跟騙子的男人、女人很熟。目前來說,他打算招認自己多少仍生活在非正派場所的邊緣地帶,好讓自己不用去討論這個話題。
不可避免的是,對自己進行速寫的時候,喬總會發現它變成一則訃告,隨時能在舉行葬禮時使用。約書亞‧喬瑟夫‧史波克,哈麗葉‧比德斯與著名匪徒「衝鋒槍」馬修‧史波克之子,死於四十歲前,膝下無子。他身後留下目前為修女的母親,以及數量不多的正派前女友。眾人必得肯定他人生最大的成就在於避免成為他父親,雖然有些人可能會主張他這樣的行為太過頭,導致他往他爺爺相對毫無變動的生活模式前往。星期五將舉行追悼會,賓客請勿攜帶武器以及偷東西。
他搖搖頭,驅散這個念頭,匆匆走過高架鐵路。
克立頓街和黑衣修士區之間有條死巷,但它其實不是死巷。巷子的盡頭有條狹窄的隙縫,其中的小徑通往鐵路,小徑左邊,面向鐵軌,有道通往地下社會的門。喬瑟夫‧史波克像《愛麗絲夢遊仙境》的白兔一樣穿過這扇小門,走下螺旋梯,進入「小偷轄區」的狹小紅磚通道。走廊漆黑到了極點,他摸索口袋裡工作用的鑰匙鍊,上面拴著一小串精選過的鑰匙和通行卡,還有形狀跟尺寸跟筆蓋差不多的手電筒。
他在藍白色的光下看見牆上覆滿汙垢,偶爾刻有某人唯一的永恆誓言:「戴夫永遠愛麗莎,至少在地下這裡是這樣」。喬呼吸著這種算是祝福的氣息經過這裡,在黏滑的突起處旁小心地落腳。又一扇門,為了對付這扇門,他用手帕包住嘴巴,將冬青油膏塗在鼻子下(『亞當的傳統溫熱香膏!』誰知道香膏何以令人興奮到足以用驚歎號表達,可是對亞當來說就是這樣)。開這扇門需要鑰匙,小偷們在上面安裝了簡單的鎖,不是難以進入的關卡,只是禮貌性地宣告地域主權。他們相當樂意別人走這條路,但希望你知道這是他們的恩典。「小偷轄區」是一個網絡組織,但你沒法直接到要去的地方。你需要有許可和善意,有時還需要預約。喬的那串鑰匙可以讓他通過大約百分之二十的安全通道,其他通道則由官方和非官方的集團特意把持,希望保有隱密性──包括小偷本身,他們守著自己這奇怪國度的核心,禮貌但實戰式地站哨。
十分鐘後,喬遇上他們其中一票人,在有毒的泥漿裡彎著腰,穿著橡膠服仔細檢查泥漿。
當年啊──倫敦東一點西一點散布著救濟院,籠罩在綠色的煙霧中,霧氣嚴重時會在夜晚嗆死你,甚至還不到晚上就嗆死你,開放式下水道逕自穿越街道中央──這些小偷是流浪漢和機會主義者,在噁心的混合物中撿東西,找尋偶然丟失的硬幣和珠寶。即使在現在,人們丟掉的東西還是很驚人:奶奶的鑽石放在盒子裡掉下來,布蘭達嬸嬸被當作是賊;各式各樣的戒指,在盛怒之中被脫下,或是在哪個寒冷的日子從凍僵的手指上滑脫;當然囉,有錢幣、金牙;還有一次,在馬修的某個派對上,小偷女王對襁褓中的喬說:他們發現總價接近一千英鎊的整捆無記名債券。
至於現在,小偷得身穿為深海潛水員製作的服裝──噢,汙物本身已經夠糟糕了,但還有更糟糕的東西:皮下注射器和其他恐怖的玩意;更不用說將雄性魚類變成雌性魚類、殺掉世上所有蟾蜍的化學製品。一般屍體腐壞的速度比以前慢兩週,醃漬在超市的防腐劑裡頭。工作隊伍看起來就像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太空人,笨拙地降落在這裡,篩撿著他們眼中的原始糞肥。
喬匆匆經過逐漸上升的小徑,同時向他們揮揮手,他們也向喬揮揮手。沒多少訪客會來這裡,更少人會向他們用讚許的「闇夜市場」風格豎起大拇指,指節朝屋頂,豎起的大拇指呈四十五度角。首領猶豫地回打手勢。
「嗨。」喬‧史波克大聲講話,因為對方戴的頭盔可不容易理解別人的來意。「大聖堂狀況如何?」
「很安全。」那個人說。「潮閘關了。等等,我認識你對不對?」
對,沒錯:他們小時候在闇夜市場掛著天鵝絨的火炬迴廊裡一起玩過。小偷家族和市場是謹慎的盟友,它們是兩個迷你國度,存在英國這個更大的國家之中。不過現在黑幫國度比喬年幼時已經縮水許多。闇夜市場格外受到衝擊,它的統治者們無法煽動成員做出那種粗暴狂妄的犯罪行為,而那正是馬修‧史波克和朋友們的正字標記:沒有君王的朝廷。不過現在先別說那段歲月,我正假扮成有正當過日子的人。
「我只是讓你覺得面熟而已。」喬低聲道,匆匆趕路。
他潛入一扇門,進入舊郵局的氣動鐵路(馬修‧史波克有段時期擁有一堆英國各地郵局的許可證,用來流通及藏匿各式各樣非常規的貨物),然後走下側面的地道,經過一段階梯,進入大聖堂之洞。這裡本被挖掘做為中世紀宮殿的地基,但宮殿從來沒有完成,而且現在已經沉進倫敦港灣的泥巴裡,又濕又黑的深處。拱形的石頭被坑洞裡的水滴沖刷了好幾百年,現在覆蓋著膠質的雪花石膏,好像這裡是天然的洞穴。當倫敦的維多利亞下水道滿溢的時候──近來的氣候變遷使這個狀況出現得更頻繁──整個洞穴就會沉在水面下。喬抑制住因這個念頭帶來的幽閉恐懼症顫抖。
一道巍巍顫顫的金屬跨軌信號架通過房間,進入鐵軌的下游地帶,然後忽然接上一台古老貨物升降機往上直通河岸附近:這是走私者的高速公路,古老又現代。
走完全程只需不到半小時。你在開放道路上駕車都很難更快。
那隻狗叫做「堡壘」,沒有羞恥或仁慈可言。配得上這名字的狗都會在接近時聞聞你的褲襠,但堡壘則會將生著癰的鼻子直接埋進喬的袴下,完全沒有撤退的意思。喬稍微移動一下,狗就報以發自胸中深處的警告低吠:我的嘴巴極度接近你的生殖器,噢你這個邊喝咖啡邊跟我女王聊天的人啊。不要激怒或戲弄我!我只有一顆牙齒,對,沒錯,其他的牙很久以前都陷進罪人的皮肉中了。看看我的嘴啊,上下排公然對稱地缺牙。不要動,鐘錶匠,留心我的女王,因為她如此珍惜我,即便我已經老得一塌糊塗。
牠是一隻極小的動物,皺巴巴皮包骨的哈巴狗;不光只是缺了牙,甚至沒有天然的眼球,而是被淡粉色的玻璃假眼珠取代,似乎將堡壘空蕩眼窩的內部景象折射反映了出來。這種可怕的選擇為牠的咆哮增添了十足的誠意,所以喬選擇讓這隻動物繼續在他的鼠蹊部流口水。
堡壘的主人叫伊迪‧班尼斯特,非常嬌小,非常結實,而且顯然來自比大英博物館成立那年稍微再早一點的時代。她有一頭緊貼的銀髮,可以從髮絲下的幾處頭皮看到斑點。她的臉龐──從那驕傲的眼神、強悍的嘴部線條,可以得知她在那個時代擁有非凡美貌──相當蒼白,讓喬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看到她臉頰的骨骼;她雙臂的皺褶彼此相疊,就像融化的塑料,全往難以預測的方向擠在一起。伊迪‧班尼斯特很老。
然而她莫測高深地活著。過去幾個月來,她數次找到理由要求史波克公司的服務。所以喬有點了解她:她幾乎就是豐富與精粹的能量振盪,好像幾十年的生命歷程在她心中深厚又緩慢地轉變了靈魂,讓她變得更甜美與更強壯。在這一點上,她令他想起自己的祖父丹尼爾。
堡壘就沒保養得那麼好了。牠比喬在深海水族館外見過的任何東西都醜。牠看起來不可能是伊迪‧班尼斯特這種女人的同伴,可是丹尼爾曾發現這個世界是龐大的蜂巢狀物體,由各自不相干的謎團所構成。
喬看得出這個真相是有原因的。多虧壞老爸,喬小時候住過各式各樣的秘密場所,雖然他非常堅定地離開那些地方,包括那些名號獨特的大膽人物──「老手」、「滲坑」、「王者遺忘之地」──但他發現人體行星生活中的每個面向都是詭異重力系統,繞行著不同的太陽,像是高爾夫俱樂部、劇場和籐籃編織課程,讓他們這些行星成為背信或貧困黑洞的犧牲品。或者只是逐漸消失在太空中,孤孤單單。
而現在他們成群結隊來找他了。帶著斑點、上了歲數、記性差,他們魚貫穿過他的許多道門,緊緊抓著破碎回憶的小碎片:音樂盒、時鐘、懷錶和機械玩具,這些他們曾經玩過或從母親、叔伯、配偶那裡繼承而來、現在都快化為灰燼的玩意。
伊迪‧班尼斯特想再給他一點咖啡。喬謝絕了。他們緊張地向對方微笑。他們彷彿在調情,刻意忽視那個顯而易見的重點──除了堡壘未受注意地緊緊控制喬的下體之外──一只金鏈花木製成的盒子,大約像手提式唱盤這麼大,邊緣嵌著顏色更淡的木飾。它就是這次拜訪伊迪‧班尼斯特的原因,喬為了它早早鎖門,來到亨頓,這個有無數排幾乎算是漂亮的無聊房子、各有小老太太風格高雅裝飾的地段。她賣弄風情,利用跛腳留聲機的零件和幾乎不像真實物件的蒸汽龐克式煮茶機,多次將他反覆引來,然後讓他失望。他們彼此誘惑,也就是說,她一天天提供自己的各個秘密,而他回以迅速且拿手的本事及俐落的解決之道,擺平那些破損機械的棘手問題。過程中,他始終很清楚她正在對他進行某種試驗,測試他的能力。組成這個迷你房間的物件當中存在有趣得多的東西,那個東西很可愛,蒼老的伊迪顯然認為他會被嚇一大跳,所以她還沒完全準備好要透露。
他衷心相信她心裡想的那個是發條裝置而不是什麼活生生的東西。
她濕潤嘴唇,不是用舌頭舔,而是簡單將向內捲起雙唇,摩擦它們。伊迪‧班尼斯特出身的時代,女士們完全不應該承認自己有舌頭;嘴巴、口水和口腔會令人想到其他絕對不該想的潮濕多肉部位,尤其不該被任何擁有同樣部位的人想起。
喬伸手去拿那個盒子。觸摸木材。捧起來,雙手秤著它的重量。他感覺得到……等一下。有個重要的東西。這可愛、帶斑點的老小姐有驚人之處,她自己也很清楚。她一直打算有天讓他看看那個東西,那個某天會不會就是今天?
他打開盒子。裡頭是幾個電樞與鍊輪組成的墓地。他在心中將它們快速組裝起來:那是脊柱,對,主要的彈簧裝在這裡,這是機械套殼的一部分,那一個也是……啊呀。這裡有大半純粹只是碎屑、額外的裝置之類雜物。非常紊亂。然而將有用的部分全部裝在一起……噢!沒錯,很好:風格和材料屬於二十世紀早期,但製作得相當精巧。工匠手筆,只能使用一次,,如果能知道它出自哪個知名工匠手筆,就總是會找出更多這類東西。總是這樣的,它不……嗯。它和他的期待不符,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麼。
喬笑出來,但聲音很小,才不會吵醒大腿之間如休眠火山般冒著泡泡的狗。
「它很精緻。你知道它可能值很多錢嗎?」
「噢,親愛的,」伊迪‧班尼斯特說。「我得替它保險嗎?」
「嗯,可能喔。這些自動機械裝置哪天行情好起來可能會值好幾千鎊。」他果斷地點點頭。行情不好的時候,它們可能就像一條死魚放在拍賣者的貨盤上,可是現在不用擔心這些。
「你修得好嗎?」伊迪‧班尼斯特說,喬將自己的失望掃到一旁,跟她說沒問題,可以,他會修。
「現在嗎?」她問,可以,他又說一次,因為他帶了工具來,他出門永遠都帶著工具。一個軟臂鉗用來固定機械套殼。另一個用來當第三隻手。幾個張緊器。其實盒子裡的零件沒有損壞,看起來像有人故意將它們拆開。拆得相當小心。錚錚鏦鏦,這玩意開始被組裝起來,看起來就和原來一樣,除了……哼。少了一個零件──向來不都是這樣嗎?缺的那個零件可以交叉聯結它的兩條腿……哈!有了那樣的零件,這樣東西確實可以走路,幾乎就跟人一樣。非常亮眼,遠遠超越它出身的時代。喬在電視上見過用同樣方式運轉的機器人,那個機器人被認為是輝煌的進展。而這個東西幾乎可以算是原型。毫無疑問,某個已故工匠的鬼魂正在某處怒吼。
他看了一眼伊迪以請求許可,然後點燃一個迷你噴燈,加熱一片金屬,將它扭曲、捲縮、折疊。錚錚鏦鏦的聲音再度出現。他用火焰噴它,再次捲縮一遍。對,就像這樣,在這裡,還有……這樣。完成了,如果換作是他母親就會用法語說出這句話。
喬抬起頭,伊迪‧班尼斯特正注視著他,或者可能是從極遙遠的距離外望著自己的人生。她的表情靜止,有個毛骨悚然的一瞬間,他以為她已經當場斷氣了。然後她開始發抖,露出微微狂亂的笑容,說謝謝;他轉動玩具的發條,讓它前進,小士兵沿著桌緣叭──叭──叭地吹著喇叭,迷你版釘鞋弄皺了桌布。
那隻狗也盯著他:可怖的瞎眼獵犬,短短的耳朵警覺著,拼命想透過玻璃眼珠注視。不完美,鐘錶專家。它拖著一隻腳。可是它還算合格。看啊:我的女王非常感動。這個,來自你的辛勞。現在──消失吧。
喬‧史波克匆匆離開,忽然相當確定她原本想在他身上得到別的東西;她有其他秘密,一個崇高許多的秘密,需要這樣無止盡地測試約書亞‧喬瑟夫‧史波克,之後才能揭露真相。他默默納悶了會兒自己是怎麼搞砸的,考慮是否該回去。然而她或許只是孤單,認定他是個分隔兩地的夥伴。
不是因為他跟她一樣孤單。
也不是因為他現在感覺孤單,因為他並非完全孤單。有什麼東西閃過他的眼角,經過的巴士車窗上反映出一個黑暗的形影。門口有一個陰影。他轉身看向兩側,接著穿越馬路,非常警覺地掃視左側街道。差了一點,他完全沒看到它。周遭太安靜,很難看出什麼;他的目光其實是在什麼也沒有的地方搜尋動靜。不過就在那裡,用木板封住門窗的麵包店前,陰暗的門廊上,似乎有個人在窺伺著:一團人影,穿著禮服或厚重的大衣,戴著像送葬者的面紗。那是養蜂人或寡婦,或者是高高瘦瘦的小孩扮成鬼的模樣。或者最有可能是舊粗麻布袋掛在架子上,讓看見的人產生誤解。
片刻之後,一輛長長的綠色休旅車差點撞倒他。方向盤後有個憤怒的母親因為世上居然有像他這樣的人而一臉怒氣地瞪著,至於那個窺伺的人──如果真有其人──立刻離開了他的腦海。
喬既抑鬱又不安,在街角的店停下腳步,看阿里會不會賣他貓用的毒藥。
阿里到倫敦來的時候,把這間店命名為「奶和包」。他看英國電視得到一個結論,倫敦人喜歡雙關語和街角的店家,他推論結合兩者絕對會大獲成功。於是「奶油和麵包」成了「奶和包」,而事實幾乎立刻浮現:雖然倫敦客的確很讚賞雙關語和便利性,但並不喜歡似乎在取笑他們、看來還像個外國人的店家老闆。糾正他如何使用上標點以表示聲門閉鎖音還不算是在找碴。
阿里學得很快,不久就塗掉了冒犯大家的告示。喬不清楚他的名字到底是不是叫阿里之類的,也不清楚他是不是隨便選了個順耳又像英文的異國腔調,聽起來都不至於因為太複雜或教育程度欠佳而嚇到當地人。
或許不出意料,阿里會對毒藥一事三緘其口。阿里將貓看作人生旅程中的課題。貓,他解釋,是毅力的神聖使者。一邊肩膀仍因兩週前差點中招而疼痛的喬,則說貓是衝突和搔癢症的惡魔信差。阿里說這是有可能的,但因為難以言喻的神威運作,就算牠們是衝突和搔癢症的惡魔信差,牠們也是宇宙萬物派來的導師。
「牠們獨立自主。」阿里說,抓著今早送到的有機牛奶,有些正透過塑膠包裝漏出來。「這是自我教育的機會。」
「在急救和疾病方面吧。」喬‧史波克喃喃說。
「還有更屬於精神層面的事物。宇宙總是在教我們認識神,喬瑟夫。」
「不是認識貓。或者該說:不是認識那隻貓。」
「所有事情都是課題。」
這和史波克爺爺說過的某句話如此接近,喬‧史波克就算一晚沒睡、早上又被貓騷擾,這句話還是會令他點頭。
「謝了,阿里。」
「不客氣。」
「我還是想買貓用的毒藥。」
「很好!那我們三方就有不少事要教對方了!」
「再見,阿里。」
「再見,喬瑟夫。」
一
爸爸們的襪子╱哺乳類霸權╱拜訪老婦
早上七點十五分,約書亞‧喬瑟夫‧史波克的房間比真空的太空還冷一點。他穿著長長的皮外套,腳上套著爸爸的高爾夫球襪──雖然老史波克並不是什麼高爾夫好手。證據之一:高爾夫好手不會攔下往聖安卓皇家古典高爾夫俱樂部的卡車搶劫襪子。沒這種事,高爾夫是充滿耐心的運動,襪子永遠推陳出新,明智的球員會等待,等自己喜歡的襪子出現,才不慌不忙地買下來。至於老史波克自認可以拿湯普森衝鋒槍對準司機的臉,逼那個粗壯的格拉斯哥人下車,否則就要讓他腦袋開花……唔,會做這種事的人,高爾夫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