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正要關上。一條黑影倏地,從門縫裡閃了進去。
「你當你是忍者?」
「每次都玩這種遊戲,不怕夾死?」
「拜託,什麼年代了,夾到了會自動打開,又不是演絕命終結站!」男人按了13樓。
另一個戴著口罩,個子不高,拿著拖把的女清潔工,看著男人的後腦勺。「我姪女也想當記者,要有什麼條件?」
「要新聞系畢業嗎?」女人睜著圓鼓鼓的眼睛。
「這個嘛…..」男人搔搔頭,轉身看這女人。「你是認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呀,我姪女才剛畢業。」清潔工理所當然的說。
「記者的條件,三不和三要!」
「第一不要臉。自己不做功課,訪問時問白癡問題,被受訪者罵,還大剌剌說受訪者態度惡劣。」
「第二不要是非。只要大家都做的,不管青紅皂白就跟著做,錯也沒關係,反正一起錯。」
「第三不要專業。只要會寫字,會講話,通通可以當記者。」
清潔工笑得花枝亂顫。「那三要咧?」
「一要敢吃、二要敢喝、三要敢拿。」
女人用拖把頂了男人的腰。「少唬爛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為什麼當記者,還當了十幾年?」清潔工挑著眉,用手指著男人的鼻子。
「這很簡單呀!因為,我什麼都不會,也不知道要幹麻,就來當記者啦。」
13樓的門開了。男人把背包拉鍊拉開,往走廊盡頭,門口掛著「總編輯」的小房間走。
一百多坪的辦公室裡,人來人往,卻一片死寂。
這些人,好像連呼吸都沒有聲音。跟哈利波特裡,阿茲卡班的監獄一樣。
小房間的門打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黃色的牛皮紙袋,沉沉地落在發亮的白色桌面。
一疊文件從紙袋裡散了出來。裡頭夾雜著照片,與密密麻麻的文字表格。
「我知道你不信,因為你一直都覺得自己夠聰明。 二十年來,不管出了什麼事,總是可以避重就輕,化險為夷。但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報應。」
「我,就是上天給你的報應。」
辦公桌上有個名字立牌,上面寫了梁利傑三個大字。後面是中等身材,穿了休閒服的男人。他調整黑色膠框眼鏡的角度,看著一桌的資料發呆。臉色從紅轉青,發白。
「這是一年多來,你利用自己,是義傳媒總編輯的身分,向銀行超貸買豪宅的證據。一般人頂多貸八成,你卻貸了百分之一百二十。」
「而這些照片,是你當上總編輯後,利用決定主播人選的權力,帶這些女孩子到招待所的畫面。包含那對雙胞胎姊妹,有圖有真相。」「另外這一本,沒想到你喜歡吃幼齒,連未成年的都帶上床。」
白色的冷空氣,從天花板的出風口漫出來。小房間的溫度十六度。
梁利傑的汗水,從額頭,沿著他引以為傲的大鷹勾鼻滑落。兩人間的靜默,只有牆上的鐘,發出了響亮的答答聲。
「那你要怎樣?」梁利傑凝視著一桌文件,頭也不抬一下。
「傑哥,這些東西要是照平常的績效來算,應該也夠上幾天頭條吧,獨家獎金不少對吧?」
「對!這是值得發獎金。」
「唉呀!我說阿聿,怎麼說你也跟我七八年了,你知道我對自己兄弟都很照顧。有什麼需要你直說,我一定會聽的,沒必要這樣子弄自己人吧?」梁利傑的眼裡看到一絲曙光,擦擦額頭的汗。
站了起來,拍著藍聿的肩膀,嘴角微揚地笑著。「這樣好了,我們就忘了有這事,我加發兩個單位的獎金給你。」「另外,你在公司也夠資深了,下個月升你當主管,你不用在外頭跑了。自己兄弟,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你別老是什麼話不說,一出口就把話給講死。」「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要圓融一點。」
藍聿轉身,將桌上的文件慢慢收拾起來。
梁利傑喜孜孜地在辦公室裡踱步。理了理襯衫領子,又拉了拉褲頭皮帶。臉上流露了,又過一關,那勝利者驕傲的表情。
藍聿把牛皮紙袋交給梁利傑。「老總,那這些資料就給你了。至於獨家獎金,我想,還是不要領好了。」「當主管,我的脾氣大概也不適合。」藍聿臉一沉,雙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盯著梁利傑的膠框眼鏡看。
「阿聿呀,你的脾氣真的要改一改,何必把事情弄得那麼僵咧?」「該你的,你就拿去吧。」
「老總呀,不領獨家獎金的原因,是因為這些資料,已經不是獨家了。」
「什麼意思?」梁利傑又驚又疑。
「我進門之前,已經把拷貝的資料,快遞給其他媒體。所以這份資料,已經不是獨家了。今天是禮拜一,沒什麼新聞的日子,大家應該要謝謝你吧。」「還有,他媽的,老子不幹了。」
梁利傑坐回椅子上,呼吸開始急促。額頭上的汗,直接濕了他領子。
藍聿走出小房間,梁利傑的頸動脈跳得飛快。
牆上的鐘,剛從六點五十九,變成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