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
自然一任萬物
聽其陰沈之趣的冒險擺佈
絕無特殊遮掩在土地和樹枝中
於是吾人存有的原始基礎
也不再喜好吾人;它使吾人冒險
不過吾人,更甚於動植物
即隨此冒險而行,意願隨行
有時喜好冒險,甚於生命本身
-里爾克,即興詩
冒險放逐自然山林,與中國文人隱居山林、寄情山水略有不同,相較後者由遙望遠山反映欲逃脫污濁塵世,尋求心中寧靜理想不同,里爾克-或西方於自然的冒險,是對於自我存有的一種反覆檢驗。李濤新作由都市、戰爭景象走入自然,確實又是從看似與其他水墨相類的主題中,闢出另一條獨特的當代繪畫意境。
無論東西方,自然是我們人類作為存有者的基礎。它的存在讓我們存有者可擁有最簡單的一種放縱-冒險。冒險,其實來自觀察與意志,是以一種有意識地與世界對象化的貫徹意圖,也可是對於自我存在的對話檢驗。李濤新作中樹根的盤根錯節、豐碩變化的石榴、豐滿可人的桃子,到空中、水中翱翔的生物,彷彿是冒險之行中的視覺片段,在一種自由地、興奮地狀態下被描寫出來。在這批作品中,色彩的對比-特別是在黑色和金色、銀色的土地、紅色的植物、粉色的海洋與天空-以及扁平化的形式、大比例的色塊,使畫面更單純卻又更具強烈衝突,而這些令人意想不到卻又如此生動的色彩,更是藝術家以想像力掙脫包袱,不只是模仿、描寫自然的力證。
一如印象派的顏色許多來自日本版畫、景泰藍搪瓷、甚或彩色玻璃,李濤作品中的顏色也並非無中生有-這部分李濤便與中國藝術的色感有著緊密關係。除了過去類似拓本的質感之外,石窟壁畫中的紅色、藍色、綠色,那股生動和直接,可說是李濤的色彩來源,一方面帶有些夢幻般的想像感,但一方面又具更多外觀和精神上的強度,還同時散發了永恆、大方的靈氣。在李濤的這批新作中,顏色就作為一種「深刻而神秘的語言,夢想的語言」,著實發揮了非常大的效果。這些顏色與李濤異於傳統水墨的筆觸畫法,最後造就一個新鮮的、豐盛的畫面-他融合如同西方油畫的筆觸、拓本的濕潤摩擦、木刻版畫的輪廓線條、以墨暈造就的形體層次描寫。這些大膽、甚或可說叛逆的表現,讓李濤成為一如他最喜好的題材-冒險者。
冒險者為詩人。冒險者為開拓者。
已知的藝術只會凝結在畫布上成為一個現實的惆悵,並顯示它將不再是一首詩。李濤的冒險最後能否演化成水墨的革命?雖尚未能有定論,但李濤在用色、筆觸、以及情感素質所達到的開拓性,已能在現今的繪畫中創造一種新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