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的風箏。
你三十歲要實現的願望是什麼?
移民!
買豪宅。
當老闆!
世界和平!
交一百個女朋友!
陳怡君說:「我要買車、買房、嫁一個超級愛我的大帥哥!」
這是陳怡君在大學畢業典禮時,與同學在校園裡拍下的記錄片。一群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對著鏡頭高聲暢談自己對未來的願景。
然而時間是殘酷的,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再過二十五天,怡君就即將邁入三十大關,她的人生至今就跟她爸送她的二手車一樣,還是在繞路,依然找不到停車位!別說買房了,她甚至連停車費都快繳不起。
「我跟你說、這件事很重要的!千萬不能遲到!」怡君的老闆David打電話來催她,可是怡君人還卡在車陣之中,動彈不得。
她被老闆頻頻催促,表情顯得有點不耐煩。
「來得及啦,我會搞定OK?很煩欸,一直催。」
「陳怡君,妳什麼態度?妳老闆還我老闆?」
「你不是要我快一點,那就讓我專心開車啊!OK?」
冷不防的一個風箏突然從天外飛來,卡在怡君的擋風玻璃上。行車中的怡君被嚇了一跳,看不到前方視線,急打方向盤停車,差點就撞上路邊的施工路障。
她掛掉電話,拉起手煞車,不爽拿起卡在擋風玻璃前的風箏,但因動作太過粗魯,以致於風箏硬生生的被扯破。
「不好意思!那個風箏是我的。」一個長相俊逸、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從一旁冒出來,跟陳怡君索討他的風箏。
那是他替女兒果果做的風箏,上頭貼著兩大塊色紙的地方,掩蓋著的是果果的小小心願。
「對不起,風箏突然斷線了,妳沒事吧?」
「有事你賠得起嗎?在市區放風箏很危險欸,你有沒有搞錯?」被卡在車陣中被老闆一直催,就已經夠煩了,還來了一個風箏鬧場,害她差點就出車禍。
「不好意思!我下次會注意。」沛然朝車子走去,伸手要拿卡在車上的殘餘報紙,誰知才碰到雨刷,原本靜止的車子竟開始往下坡滑動。
身子靠在車邊的沛然驚覺到,馬上把頭鑽進去車窗內,一個俐落,拉起手煞車。
「妳是不是忘了拉手煞車?」
「誰說我沒拉?」
「那就是妳車有問題。」
「你的人才有問題咧!你知不知道你放風箏、害我差點出車禍已經構成公眾危險罪?」
「小姐、這個路口有監視器的!妳不要隨便誣賴我!我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雨刷!妳講不講理啊?」
兩人理論之際,車子竟又開始緩緩移動著。
「我現在就是在跟你講道理!」
「我已經跟妳說不好意思了!」
沛然不想再與她爭論,索性回頭,剛好撞見車子又往後退,怡君一看急忙追車。
「我的車!」
沛然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緊跟上去。後方的路人看到車子滑下來,紛紛慌亂閃避。
車子一路上毫無任何阻礙,滑落邊坡後直接掉入排水溝。怡君和沛然見狀,兩人都傻眼了。
很快的拖吊車來了,拉著摔爛的車,行駛在路上。怡君和沛然則擠在前座,各自講著電話。大家心中都忿怒著。
「莫名其妙!整輛車就掉進排水溝了,對方還說是我的問題!」
沛然聽著怡君高分貝的講電話,忍不住也提高音量,對著手機說:「不但煞車有問題,人也有問題!我現在要去處理車子的事!你先開店,我晚點回去!」
拖吊車突然一個過彎,兩人擠在一起,怡君立刻賭爛推開沛然。「先生、你坐好行不行?往我身上靠,是故意還是不小心?」
沛然也不甘示弱,繼續跟在電話那頭的宇辰酸道:「有些人只會把責任推給別人,算我倒楣。先這樣了!」
怡君一聽,知道沛然是故意講給她聽的,心中更火,把臉別過去,不想再多看這個男人一眼。
一路上,兩人偶爾的目光交會,都是充滿著不爽。
到了二手車行沒多久,門口就傳來重機轟隆隆的引擎聲。
只見一身嬉皮打扮的強哥,頭載著拉風的眼罩安全帽,身穿很緊的皮衣皮褲,騎著瞎趴的重機,一整個華麗登場。
強哥帥氣地拿下安全帽,下車後將怡君的車整台看了一圈,接著又蹲了下來,在車子裡東探西探。然後,他站在怡君面前,一臉慎重說:「給妳個良心的建議,報廢!」
「不能修嗎?」
「妳要修也是可以,不過真的不划算,妳還不如再買一台二手的, 我可以幫妳挑車況比較好的!」
「你先估個價,看修到好要多少?」
強哥拿出手機,撥給維修廠詢價,一邊繼續檢查車體受損的情況:「喂,有台車你幫我估一下,差不多十年的March,前保險桿全斷,擋風玻璃全碎,水箱也破了……葉子板需要重新烤漆……大樑就不知道了,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樂觀……啊,我等下拍照傳給你啦!」
怡君聽強哥說著,心痛又憤怒的狠瞪站在一旁的沛然。
強哥掛了電話後,跟怡君說:「陳小姐,修起來應該不便宜喔!」
「沒關係啊!反正是他要出。」怡君指著沛然道。
「關我什麼事?」
「要不是你的風箏嚇到我,我的車也不會撞爛。」
「妳的車會撞爛,是因為煞車有問題,跟風箏沒關係。」
「如果不是風箏,我也不會在那個地方停車!不停車就會不撞爛了!這是因果關係!」
「所以妳現在是想把責任賴給我就對了?」
「所以你現在是想推卸責任,不想賠就是了?」
「我沒有推卸責任!因為我沒有責任!」
兩人越吵越火,眼看態勢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強哥趕緊跳出來勸阻。「兩位冷靜一點!石頭,怎麼回事?肇事原因是什麼?」
「他的風箏掉在我的車上,害我差點出車禍!」
「是她手煞車有問題,第一次還是我幫忙停下來的!」
怡君的手機突地響起。她看了顯示後一臉不耐煩接起,手機另一頭立刻傳來一陣飆罵。
「妳搞屁啊?怎麼還沒到?」老闆David打來的。
「我的車子翻了,我正在處理車子的事啦!不爽老娘不幹了!」說完,怡君就氣沖沖的把電話給掛了。
「陳小姐、火氣不要這麼大,有話慢慢說!來,我們進去裡面喝個茶,等修車廠報價給我。」強哥陪著笑臉,好言相勸。
「我還有事要忙,不管怎樣,叫他把我車子修好就對了!」怡君仍然要沛然負全責。
「小姐、妳講不講道理?」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強哥趕緊拉著沛然往辦公室裡走去。
怡君看他們離開後,打開車門,拿起放在後座的禮盒就走。她還得把握時間趕緊回公司。
待她把禮盒交到David手上後,禮盒打開,裡面已是一支破掉的高價紅酒。David見狀傻眼,精神近乎崩潰。
「小姐、這支酒我找了多久,妳知不知道?」
「不關我的事!是有人放風箏……」
「我不想再聽風箏的事!妳已經講了N遍了!妳知不知道這支酒多少錢?妳的遣散費Double都還不夠,這樣是不是比較有點概念了?」
「可是……」
「不要可是!Lisa今天中午就飛北京了,這個禮物沒送到,我們今年還拿得到她們公司的員工旅遊嗎?」
「可是……」
「沒有可是!妳剛剛說不想幹是吧?沒問題!我成全妳!薪水就算到整點,妳明天不用來了!」
怡君聽了先是一愣,接著態度軟化。「我今天真的很倒楣,為了送禮,我車都毀了!」
「車撞爛了,怪我是不是?車是我開的嗎?」
「David、我為這家公司付出了五年時間!」
「妳怎麼不說妳領了我五年薪水?」
「我領薪水難道沒做事嗎?以前公司狀況不好的時候,只剩我一個人留下來,有情有義……別人一天到晚請假,我連遲到都沒有過……」
「妳怎麼不說是妳沒別的地方去?不說是為了一千塊全勤獎金?」
「我每天加班加到爆肝,有跟你拿過加班費嗎?」
「我把妳從小小的行政助理升到業務總監,難道還對不起你?」
「可是薪水只多了三千五!」
「嫌少可以不要幹!妳剛剛說妳不幹了!我都錄下來了!要不要我回放給妳聽?」
David把手機拿出來,以示證明。
「可是……不是嘛!我年假十五天,還沒有休完!」
「那妳從現在開始休年假,休完就不用來了!Out!」
怡君聽了,把辦公室的東西用紙箱裝一裝後,就賭氣走人。
這麼無情無義的公司和老闆,還眷戀著做什麼?
街道上車來車往,她抱著紙箱,心情難過的站在路邊,等待著男朋友威仁來接她。
孤單的身影佇立在熱鬧的大街上,顯得有些落寞。
威仁把車停在對街後,向怡君按了喇叭。她朝威仁走來,但手中紙箱突地脫底,東西掉落一地。
怡君蹲下撿拾,撿著撿著,想起自己在公司的努力付出,終於忍不住難過落淚。
威仁見狀,趕緊下車,上前幫忙收拾。
「我真的好氣,一早車子被拖吊,然後又因為一個風箏,把車撞爛了!現在連工作也沒了……小白是我爸送我的畢業禮物……修理好像要不少錢……我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都快三十了,什麼都做不好……」
怡君哽咽說不下去,哭了起來。
「別哭!車可以修,工作可以再找!別擔心,有我在妳不要怕!」
威仁安慰著,怡君感動,在大街上緊抱著他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