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生幻境
我在一艘窄小的草船上醒來,睜開眼時,只見流光浮動的天邊,閃爍著點點如星子的螢輝。
那深邃幽暗卻又星光璀璨的景致,讓我一時看呆了眼,躺在原地,忘了動彈。
可人只要一發起呆,腦瓜裡的問題便注定要多起來。我不能免俗地開始思考起一些問題,比如:這裡是哪兒?而我又是誰?
是的,我竟然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只覺得此刻神識迷糊,渾身又僵又冷,四肢還像是無限下墜般沉重。
我怎麼會在這艘船上醒來?難道是划船划到一半睡著,而後順帶失意了?
我在飄飄搖搖的川水中艱難地坐起身,環顧了下四周,沒想到卻再次愣住。
本以為此地的星空已經美得叫人凝神,不料那川水才是最最叫人嘆為觀止的。
銀河……眼前的川水,簡直像是真正的銀河!清澈澄明的綠波裡,承載著滿天星斗般的淺淺藍光,煙波浩渺,恍如處在雲端。
從這虛幻迷離的景致中回神,我深覺違和地蹙起眉想著,我究竟是不經意闖入仙境?還是已經往生到極樂世界?
然而,還不待我摸索出問題的答案,便被岸上一聲遠遠的呼喊給打了岔。
「喂!妳是哪兒來的孤魂?領妳的鬼差去哪兒偷懶了?誰讓妳自個兒划『浮生舟』的?」岸上一名身著緇衣的大漢瞪著我,拉高嗓子粗喊道。
我偏頭見他一臉慘白,簡直不像人的面色,心中有些遲疑,不敢應聲,卻見他陡然伸出長長的竿子,一勾一拉,訓練有素地將我的小船強行拽上岸。
我急了起來,慌忙地想將那竿子拍開,可卻趕不上那緇衣大漢的氣力和速度,轉瞬間,他已跨步向前,大手將我揪了起來。
一逮到我,他劈頭便問:「領妳來的鬼差去哪兒了?」
我被他揪著後領,整個人懸在半空,只能哀怨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當然也不知道鬼差是什麼意思。
見我一副呆愣的模樣,像是真的什麼都不清楚,那緇衣大漢搔了搔下巴,低聲嘟囔著:「奇怪,怎麼會無人領著,便能乘上浮生舟?」
將我輕輕放下,他沉聲道:「喂,妳跟我來,不准再四處亂走,明白嗎?」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緇衣大漢也不在意,大搖大擺地將我領向不遠處一座白玉似的樓台,口中兀自朗朗唱道:「三生石前憶平生,忘川河畔魂飄零,奈何橋頭步踟躕,望鄉台上飲忘憂……」
乍聽見這詞,我腦中彷彿有道靈光閃過,但也只是瞬間,不待我抓住那線索,它便如泡沫般消失在腦海深處。
我仰起臉,問道:「這是什麼詞?」
那緇衣大漢瞟了我一眼,笑道:「原來妳會說話。」
我卻只是瞅著他,等著他回答。
他只得接著道:「這是咱們這兒領魂時得唱的詞,據說能引導你們這些魂魄,不致迷失在黃泉路上。」
「黃泉?」我疑惑道,「是地府那個黃泉?」
那緇衣大漢偏臉看我,又笑道:「像妳這樣的人還真不少!小姑娘,妳不會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吧?」
聞言,我瞠大了眼,問道:「我死了?」
他立刻頷首說道:「不過,無所謂,喝過孟婆湯後,妳就能投身輪迴,前塵往事如何,都已與妳無關。」
聽他說到「與妳無關」這四個字時,我的心突然微微抽痛,卻不知這莫名的情感是從何而來。
由他領著,我們走上一條長長的石橋,來到位在橋中的白玉樓台。
那樓台並不高,可台邊置著的青銅大鼎,卻幾乎有半層樓高,大鼎旁還立著個白髮蒼蒼的佝僂老嫗。
見到我走上前來,那老嫗笑了笑,自鼎中舀出盞澄澈的清露,遞給了我。
「咱們又見面了。聽說上回給妳喝的忘憂飲沒有奏效,老身想,這回應該沒問題了吧?」老嫗漆黑的眼眸凝睇著我,言談間似乎與我相熟。
可我卻不記得她,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知道她手上的茶是要遞給我的,便想也不想地接過來,垂首輕啜。
飲了一口後,我只覺得茶色看來挺漂亮的,可味道卻和清水沒兩樣,也就沒有再喝下去。
老嫗見我放下茶盞,神色平淡,銀白的眉峰頓時蹙起,古怪地問道:「小姑娘,妳喝的這忘憂飲是什麼味道?」
我如實道:「沒什麼味道,就是水。」
「沒味道?」一旁的緇衣大漢瞪著我,不敢置信地道:「妳喝的是孟婆湯,怎可能半點味道也沒有?」
聽見「孟婆湯」這一詞,我愣了下,低頭細看茶盞中那星芒點點的涼水。
原來這便是傳說中的孟婆湯……那給我這茶的白髮老嫗不就是所謂的「孟婆」?
我抬眼望向孟婆,而她也正看著我,神情凝重,彷彿遇到了什麼棘手之事。
良久,她鬆開緊鎖的眉頭,轉向那緇衣大漢,沉聲吩咐道:「這小姑娘現下的情況很是古怪,你這便帶她到泰山府君那兒稟明情況。」
聞言,緇衣大漢那蒼白的臉好似又白了一層,惶恐道:「泰……泰山府君?這小姑娘的情況竟然嚴重到要請示府君!?」
幽黑的雙眸瞟向我,孟婆語重心長道:「這丫頭不知怎地少了一魂二魄,若靈魂再繼續缺殘,不僅無法進入輪迴,恐怕還將灰飛煙滅。」
乍聽到「灰飛煙滅」一詞,我忍不住渾身哆嗦,就算再搞不清楚狀況,也知道自己此刻小命難保……雖然我現下好像已經是個死人。
那緇衣大漢又驚又疑地望著我,彷彿看到了顆定時炸彈,面露膽怯。
「府……府君素來喜靜,不……不喜有人擅自攪擾,這小姑娘的事兒,找判官大人問問可行?」提到泰山府君的名號時,那緇衣大漢怕得像是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孟婆頓時神色一斂,厲聲訓斥道:「引導魂魄進入輪迴,是咱們的使命,你現下這般模樣,成何體統!?」
被譴責了一頓,那緇衣大漢依舊苦著眉眼,求饒道:「求您另找他人送這小姑娘過去吧,小的當真不敢驚擾府君……」
「你——」
見孟婆和緇衣大漢不知為何爭執了起來,我默然杵在原地,沒有插嘴,只低頭專心地看著自己的鞋子,彷彿事不關己。
此時,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既然黑巖沒膽子送這小姑娘過去,此事便包在我身上吧!」
我轉頭往聲源處望去,只見一名同樣身著裝黑衣的人,朝我們徐徐踱來。
那人一走近,被稱為「黑巖」的緇衣大漢登時怒聲道:「好啊,荊木,你膽子夠大,那便由你帶她去見府君!」
荊木挑釁似地勾唇一笑,說道:「行。」而後斜瞟了我一眼,淡聲道:「小姑娘,隨我來。」便旋身邁開步伐。
我一語不發地跟上,想起荊木剛才喊我「小姑娘」,便覺有些好笑。
從他和黑巖身著同樣的服飾看來,兩人應該都是「鬼差」之類的身分。可相較於黑巖高壯的外型,荊木卻是恰恰相反,不僅身形矮小,看起來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年紀。
「喂,小姑娘,妳就不能走快一點嗎?」他回頭催趕我,一張清秀、稚氣的臉龐,因為說話的語氣,竟給人老成的錯覺。
我趕忙撩起長長的裙襬,邁開大步緊跟在後。
他領著我走進一片隱密的林中,彎彎繞繞,行了大約兩炷香時間,而後穿出林外,來到一處人煙罕至的灘邊。
放眼四下,荒涼僻靜,根本不像什麼「泰山府君」居住的地方,我眉角不禁一抖。
若不是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我一定會以為荊木引我來此,是想殺人滅口。
彷彿感應到我現下在想什麼,他回頭瞪了我一眼,便轉身向空無一人的淺灘沉聲低喚:「大人,我把她帶來了。」
我瞠著眼,以為他在自言自語,可此時,原本平緩的氣流卻在下一刻騷動起來,一陣清風拂著川水直朝我們面上襲來。
我被風吹得瞇起眼,待到風停,睜開眼的瞬間,卻見不知何時,幾步之外的灘上,一個玄衣青年正凝望著我,眸光和煦,神色卻有些黯然。
他朝我走近幾步,輕聲道:「來時路上沒事吧?」
聞言,我頓時愣住。
聽他的語氣,似乎也認識我,可我卻對他沒有半點印象,只得硬著頭皮點點頭。
荊木睨了我一眼後,對那玄衣青年恭敬地道:「大人所想果真不錯,現下她體內確實失了一魂二魄,縱然喝過孟婆湯,神智也不會散去。」
玄衣青年一頷首,溫厚的嗓音感謝道:「荊木,有勞你了。」
荊木連忙彎腰擺手,「大人說這什麼話?縱然荊木覺得大人此番行動萬分不妥,但只要大人有需要,荊木必當義不容辭。」
玄衣青年搖搖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我出聲打斷:「請問,您就是泰山府君嗎?」看他倆這樣謝來謝去,倘若我再不出聲,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了結。
荊木朝我瞪來一眼,像是怪我插嘴打擾到他們對談。
玄衣青年的態度相對親和許多,幽亮而溫暖的眸子望著我,輕聲道:「我並非府君大人。」
「那你是何人?」我問道,卻因語氣太過直接,又被荊木瞪了一眼。
玄衣青年則是低下頭,一陣沉默。
由於身高的落差,我是仰頭看著他的,所以,此時他眸中的悵然,半點不漏地被我看在眼裡。
半晌後,他抬起頭,神色已然恢復,對我回以親厚的笑容後,一字一句輕聲道:「我叫犀風。」
犀風的出現,說來挺讓我摸不著頭腦的,因為剛才荊木在孟婆面前分明說了要帶我去見泰山府君,可他卻行跡可疑地將我帶來此處,不知有何意圖?
對此,我理應有所防備,然而,不知為何,望著犀風和煦的笑顏,我只感到滿滿的安心和信賴,這可是在草船上醒來後,頭一回如此。
雖然我心裡沒來由地確信犀風不會傷我,可有些話仍然得問清楚。
於是,我側過身,看向荊木,問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那什麼府君?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荊木別開臉,一副不太想搭理我的模樣,嘴裡卻仍然詳細說道:「妳現下這狀況若被府君見到,才當真會魂飛魄散!府君素來沒那麼好耐心解決他人的雜事,妳若想找回丟失的魂魄,只有犀風大人才幫得了妳。」
我聽完,仍舊似懂非懂。不過,大致的意思應該是:我的魂魄因為不明原因走丟了幾個,情況非常不妙,此刻誰都幫不了我,除了犀風。
但我和犀風並沒有什麼交情,他會願意幫我嗎?
抬眸,我偷偷覷了犀風一眼,卻發覺他的眼神好像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見我神色惴惴,犀風垂首輕笑,溫言道:「別擔心,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幫妳。」
他澄明的眸子睇著我,語聲真誠,使我不禁心下一動,有些無措。
無須我開口,他彷彿已了解我心中所想,並進一步提供幫助……這般默契,令我莫名地在意,於是,吶吶地問道:「我……是不是從前就認識你?」
犀風愣了一會兒,苦澀地道:「是……我們確實認識。妳不記得沒關係,要緊的是快些將丟失的魂魄收回,否則誤了時辰,便趕不上了。」
我還想問他,魂魄為什麼會丟失?可他卻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一彎身,便將我抱起,逕自走向停泊在淺灘上的草船,將我放到了船上。
若我想的沒錯,這草船和剛才那艘浮生舟是一樣的。
心裡疑惑得想問他為何又要搭船?卻見他面色肅然,我不由得噤口。
草船在荊木的勞動下,緩緩前行,我見他們之間氣氛沉重,似是不太意願交談,也沒再開口,反正他們沒有惡意,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昂首望天,在我無聊地快要打起瞌睡時,犀風忽然輕緩道:「妳的魂魄是被我親手抽離的。」
他面色平靜,手心卻緊緊攥著,好似深怕說出這話,我會怒得跳起來揍他一頓。
可我卻只是抬手支著腮幫子,神色淡淡地望著他,簡潔地問道:「為什麼?」
犀風睇著我,知道我並不是在質疑他,而是單純想知道事情的緣由,便細細地道:「只因尋常生魂若飲下孟婆湯,便將直接轉入輪迴。我將妳的一魂二魄暫且藏起,即便妳不慎喝下孟婆湯,也不會立即轉生。」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可同時又蹙起眉,不解地問道:「聽你的意思……好像不太願意讓我投胎轉世,這是為什麼?」
這回,犀風沒有半分猶疑,坦蕩地道:「因為我想讓妳活過來。」
我瞠著眼,彷彿聽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片刻後,才尋聲開口:「你是說……要讓我復活!?」
他點點頭,沒有搭話。
我乾著嗓子,又問道:「那我原先是怎麼死的?」
他垂下臉,似是不願讓我看見他眼底的哀愁,語聲艱澀道:「一劍穿心……雖撐了會兒,但還是……」握緊拳頭,後面的話,他怎麼也說不下去。
見他對我的死反應極大,我不禁臆測起他和自己的關係……
不過,即使他想讓我復活,可我的肉身受了重創,還能夠使用嗎?
像是又猜出我心中的困惑,他輕聲解釋道:「妳放心,我已將妳的肉身修復,待取回一魂二魄,隨時能夠重返人世。」
再三被他猜中心思,我有些驚恐,卻不敢暗自發牢騷,於是,直接問道:「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復活?就算死了,也還有下輩子可過啊!」
雖然不清楚犀風的來歷,可從他出現在地府看來,應該是知曉六道輪迴的天理……而他不惜違背天理,也要讓我復生的原因又是什麼?
他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妳說過,下輩子要活得很好很好……」幽亮的眸子迎上我,透著股不由分說的堅定,「可我還未見到妳得到想要的幸福,還未見到妳活得不虛此生,所以我要妳活過來,去得到妳應有的幸福!」
此刻,他強烈的情感,不知為何讓我感覺到這該是他此生頭一回表現得如此執著……
我抿著唇,一陣不語,而後吶吶地道:「我上輩子……活得很苦嗎?」
犀風眸光一閃,低聲道:「妳有很好的親人和朋友,所有人都很喜歡妳、護著妳。」
聞言,我只覺得奇怪。
「這樣還不夠嗎?」聽起來已經非常幸福美滿了呀!連我這本尊都要嫉妒了。
犀風卻搖搖頭,堅持道:「不夠,妳的心願還沒有實現。」
「我的心願是什麼?」我問。
「和親人一家團圓。」他答。
突然想到自己死前可能是怎樣的景況,我再次噤口。
人生中最後一個心願竟是與家人團圓,而且到死都沒能實現,那該有……多遺憾?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讓犀風犯險幫我,便問道:「你這樣幫我,會受到什麼懲罰?」
在一旁半天沒吱聲的荊木見機怒喊道:「妳現在才問起這個!?犀風大人要承受的後果可嚴重了……」
「荊木!」犀風怒聲打斷了他,向來溫和的面容難得扭曲。
見他橫眉瞪人的激動反應,即便荊木沒能把話說完,我也大致明白犀風若出手救我,下場該有多嚴重,於是肅然道:「犀風,我不要你這樣幫我。」
犀風正想開口,我卻偏過臉去看荊木,淡聲道:「荊木,等拿回魂魄後,帶我去見孟婆吧!如果孟婆問起魂魄如何找著,你便說我跟著你時迷了路,回來不知怎地魂魄就全了。」這藉口雖然蹩腳,倒也還說得過去。
「詩音!」犀風沉聲喊道。
我眼睛一亮,驚奇道:「詩音?這是我的名字嗎?」聽起來挺詩情畫意的,可卻襯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他點點頭,緊鎖的眉頭仍舊未鬆,看來心底肯定沒打算放棄幫我。
我吁了口氣,也不奢望能在短時間內說服他,淺淺地彎起唇,我恬然睇著他道:「謝謝你,犀風。能認識你這樣到死都願意幫著我的好朋友,我已經幸福得沒話說了。」
他眸光微亮,神情動容,可很快又被黑霧似的傷愁籠去了光彩,黯然不已。
實在看不過他如此鑽牛角尖,我拍拍他的肩,說道:「別再糾結了,快說說你把我的魂魄藏到哪兒去了,我們先找到魂魄要緊!」
犀風這才抬手朝如織的川面指去。
我順勢一看,只見蕩漾的星河流波中,竟躺著塊剔透如水晶般的巨石!?
「三生石,地府中唯一能夠溶散、密合魂魄的神物。」犀風低聲說道。
我看了會兒,蹙起眉問道:「那現在該怎麼做,才能拿回魂魄?」
這石頭可是沉在水底,該不會要潛下去吧?
犀風探手拂開川面,說道:「三生石散魂易,合魄難,妳缺少的一魂二魄雖然都在其中,卻又不在其中。」
聞言,我不語,兀自將滿頭滿腦的疑問都拋給說起順口溜的犀風。
他偏臉朝我無奈地一笑,說道:「妳得進入三生石內的世界,也就是﹃三生幻境﹄。經過大夢三生的劫歷後,方能取回魂魄。」
「三生幻境?」我還是不大能了解這些奇幻過頭的字眼。
見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解釋道:「妳放心,簡單來說,只須度過三生幻境即可,沒什麼難度。若途中有困難,我會在妳的身邊協助。」
聽聞犀風會與我同行,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詢問。反正待會兒進去那啥三生幻境,若遇上什麼問題,再問他也不遲。
想著,我開始琢磨起該怎麼進入三生石內?
從表面看來,它就是顆普通的石頭……不,該說是比普通石頭漂亮上千倍的水晶藍石。可到底還是顆石頭,根本看不出哪裡有縫隙能讓人進去呀……
正想得出神,我突然感覺到後領被人用力拽起,整個人頓時騰空晃蕩,幾乎要掉進川中。
還來不及驚呼,後方便傳來荊木帶些報復意味的聲音:「還愣著做什麼?大爺我現下善心大發,特地送妳一程吧!」說完,他的手驀地鬆開,我便如同落水的母雞般,撲通一聲,直栽向川中,倒楣的是,還以頭上腳下的不良姿勢墜落。
以為自己的腦袋瓜就要硬生生地撞上三生石,我趕忙閉上眼,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劇痛。
然而,苦等了片刻,卻沒有半點痛感傳來,反而覺得渾身溫暖了起來,彷彿被厚厚的被褥緊緊地裹住,半絲冷風也灌不進來。
唔……被褥!?怎麼這樣想著,還真有身上蓋著棉被的錯覺?
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我卻馬上怔愣住,眼前的景象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古樸而散發出微微檀香的床架,嫩綠且薄可透光的絲質床幃,還有我身上蓋著的鵝黃、隱約透出陣陣藥香的絨被……
我抬手一掐自己的腮幫子,真實的痛感讓我頓時眼眶泛淚,同時還確定了一件事——我不是在作夢,此處想當然爾不是水底,我肯定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莫名其妙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還沒從訝然中回神,我感覺身旁有個溫熱的物體微微一動,緊接著,昏暗的視線裡,一隻大手陡然探出,輕撫上我剛掐過的面頰。
我腦中又是陣陣崩壞性的驚嚇,下意識地想喊出聲,卻發覺自己竟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只聽得耳邊有股溫熱的氣息輕吐,一聲緲然若雪的嗓音低聲道:「為何無故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