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學校的人行道上,幾棵山櫻開得繽紛,冷風颯颯拂過滿樹桃紅,飄然而下的朵朵櫻花,交織錯落在兩道男生背影上。
「冷死了!天氣說變就變,昨天還出大太陽,隔了一個晚上又降到十度。」汪承昊縮著身子,兩手插進褲袋取暖,邊踢著路面的小石頭前進。
閻末風漫不經心地聽著,雙眼望向馬路盡頭,眸光悠遠。
「末風,你要考縣立第一的高中資優班嗎?」
「大概吧,先考進去再說。」
「你成績那麼好,一定沒問題。」
「難講,自信不等於結果。你呢?」
「我喔……就算全力衝刺考上縣立第一的高中,成績應該也是墊底,不如就近讀梅藝高中,那所的升學率至少也排得上前三。」汪承昊一手搭上閻末風的肩,搖頭晃腦地嘆氣:「只是……我們從幼稚園到國中的同班情誼就要斷了。」
「喘口氣也好。」閻末風微微一笑。
「講這樣!和我同班是很委屈喔?」汪承昊一拳搥向他的肩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完全無視背後跟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熊胖,這班長真是奸詐!只扮白臉當好人,將黑臉的工作都推給她。
夏夕瑀望著兩人感情很要好的背影,眼裡透出淡淡怨氣,忽地一陣冷風迎面襲來,嗆得她的喉頭發癢,低下頭輕輕咳了幾聲。
閻末風突然停下腳步,她反應不及一頭撞上他的背。
「好痛!」她揉著被撞疼的額頭,看他轉過身,面無表情瞪著自己,心裡一陣疑惑,「看我幹麼?你們聊你們的,我和熊胖用腦波交流,又沒礙到你們。」
閻末風冷冷的眸光掃過夏夕瑀的脖子,然後定格在她凍得微微發紫的脣上,他伸手解下圍巾遞給她,那舉動令汪承昊不敢置信地瞠大眼。
同窗十多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閻末風主動關心女生。
夏夕瑀愣愣望著那條圍巾,遲遲不敢接過。他的關懷,讓她有種像作夢的不真實感。
「妳感冒很囉唆,又哭又鬧的,會給若媛阿姨添麻煩。」
「我不是大麻煩!上次是例外,下次就不會了,只要……」只要熊胖在,她會乖乖配合。
「圍著吧。」手一抬,閻末風將圍巾拋給她,打斷她的辯解。
夏夕瑀慌亂地接住圍巾,然後繞上頸間,柔軟的毛絨觸感還餘留他的體溫,她拉高圍巾掩住口鼻,聞到一股屬於他的清爽氣息。
這是……締結友誼的信物吧!
笑容在臉上綻開,她邁開步伐追上兩個男生,左右手撥開兩人,大剌剌地占據中間的位置。
閻末風和汪承昊被她粗魯地擠開,臉上寫滿困擾。
「喂!妳擠進來幹麼?」汪承昊的口氣有些嗆。
「取暖。」她嘻嘻一笑,「班長,教我數學。」
閻末風斜眼瞥向滿臉笑容的她,發現她的眼神隱含著怕被拒絕的怯弱,他口氣冷淡地說:「承昊,不要教她,基測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少一個敵人。」
「閻末風,你很冷血欸!吃到班上同學的口水嗎?」汪承昊見他如此無情,體內的熱血都沸騰了,拍著胸脯保證,「我是班長,怎麼可以失信於同學,夏小怪,答應妳的事,我絕對做到,有什麼不會的,下課時間隨妳問。」
「所以,我們締結同盟了?」她感動地望著班長。
好像……被某人陰了一把。
汪承昊全身熱血頓時凍結,斜眼瞪向閻末風,果不其然看到他默默別開臉,抿脣忍笑。
他們三個人一同走進校門。
閻末風和汪承昊是一冰一火的組合,數理班的精英、長相帥氣、擅長運動、才藝是街舞,在校園裡向來是學弟妹們注目的對象,現在雙人組又夾了一個女生,聽說是從外星轉學來的,更加引起眾人討論。
每堂下課,閻末風總是一手托腮,冷眼看著夏夕瑀嘴裡咬著餅乾,將椅子拖到汪承昊身邊,向他請教數學解題方式,而汪承昊也耐著性子教她,所幸她的理解力不錯,順道膨脹了汪承昊身為班長的成就感。
但是到了下午,汪承昊教得無聊,又開始揶揄她:「夏小怪,妳國中畢業後,要轉回B615星球讀星際高中嗎?」
「我……不想畢業。」夏夕瑀小聲回答。
閻末風正在計算理化的電功率,聽到她的回話,手裡的筆一停,睨向她有些落寞的側臉。
「為什麼?」汪承昊不解地追問。
「沒有為什麼。」她佯裝沒事地回道。
「一定有為什麼。」
「就是沒有為什麼。」
「不可能沒有為什麼!」
「怎麼不可能沒有為什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越爭越大聲。
「你們兩個安靜點!要講話請出去。」閻末風打斷他們不斷跳針的為什麼。
汪承昊馬上閉嘴,無奈地聳聳肩;夏夕瑀低下臉,吐吐舌頭,心想這人有管理強迫症,性格裡帶著虐待人的因子,自習時間不准人講話也就算了,連下課時間也愛管秩序,難怪不討同學喜歡。
自那天開始,閻末風每天早上打開花園的門,就會看到兩張笑臉守在樓梯下,他們三人結伴上學,汪承昊習慣貼到左側,夏夕瑀則黏在右側取暖。
閻末風瞥向她的頸間,這傢伙竟然把他的圍巾據為己有了,是說……他也不缺圍巾,家裡還有好幾條,也就沒有跟她討回來。
「愛哭包,你看你看。」夏夕瑀秀出雙手的手套,「小阿姨送的,今天有熊胖的分身陪我上課。」
細看她的手套,手背上繡著可愛的小熊圖案……承認熊胖的存在,就等於認同B615星球的存在,由此看來,若媛阿姨的思想已經被她干擾,漸漸走向同化之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正在淪陷。
「我媽要給妳的。」閻末風從書包裡掏出一包手工餅乾,塞到她掌心裡。這女生憑著肚子裡填不滿的小宇宙,完全征服喜愛做甜點的母親大人。
「是巧克力核桃餅乾耶!」夏夕瑀感動地捧著餅乾。
「夏小怪,妳知道妳的臉變圓了嗎?」汪承昊探頭,用研究的眼神掃視她的臉。
「變圓?跟熊胖一樣可愛嗎?」她伸指戳著臉頰。
「變圓就是腫到跟饅頭一樣,哪會可愛?」她的回答不知算天真還是遲鈍,讓汪承昊有種難以溝通的抓狂感,「再說……熊胖到底是什麼?」
「祕密。」她撇頭。
「末風,熊胖是什麼?」汪承昊轉攻閻末風。
「是她的泰迪熊娃娃。」閻末風別無選擇,不答的話,汪承昊會纏個沒完。
「跟豆豆先生一樣。」汪承昊噗哧大笑。
「我跟豆豆先生不一樣!」夏夕瑀怒目瞪了班長一眼。
「戀熊加行為思想奇怪,明明就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閻末風嫌吵地皺起眉頭。
要爭執也不要讓他夾在中間!實在想不透,汪承昊的個性外向,人緣一向很好,和班上同學相處和睦,怎麼和夏夕瑀兜在一起,兩個人卻大小爭執不斷?鬧得他無法清淨。
國文課的下課時間,夏夕瑀突然轉身,將她的課本疊到他的課本上,指著書頁的左下角,一臉神祕地說:「愛哭包,你看你看。」
他定晴看著課本角落,那裡畫著一顆香菇頭,頭上長著三個大眼睛,下方垂著六根觸角的不明生物。
「水母?」
「不是,是NCG5457星系的朋友,剛才上國文課時密我,牠說想認識你。」
「謝了,我不需要。」他眼神死,輕輕撥開她的課本。
上學的路程變吵,下課時間也不得安寧,放學時間更慘,汪承昊要補習和練舞,每天都會提前一節課離開,留下閻末風一個人,每當他上完輔導課走出教室,夏夕瑀就會像跟屁蟲般追上來,唧唧喳喳黏著他回家。
甚至到了睡覺前,他的腦袋仍亂哄哄的,全都是夏小怪的聲音,這女生完全顛覆他原本寧靜的世界,徹底掀起一場「夏小怪之亂」。
閻末風突然感到渾身一陣惡寒。
這B615星球根本是個黑洞吧?吞噬了媽媽、若媛阿姨和汪承昊,現在正一寸寸罩向他的天空……
不行!他必須和她切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
體育課跑完一圈操場後,夏夕瑀拉著閻末風走向羽球場,兩人從籃子裡挑出羽球拍進行對打。
閻末風對羽球顯然沒什麼興趣,打出的球速不快,有點輕飄飄,夏夕瑀難得擁有專屬對手,不用和其他女生輪替,她樂得開心,每一球都精心調整方向,盡量讓羽球落在他的四周,以減少奔跑的次數。
此時,之前絆倒閻末風的高個子同學,突然領著幾個男同學從旁邊走過,一群人發出低低的竊笑聲。
「閻末風,跟女生打羽球很好玩吧?」
「你看他打得軟趴趴,跟個娘炮一樣。」
「不要打得太用力喔,小心腳痛復發……」
閻末風假裝沒聽見嘲諷,心裡的怒氣卻逐漸升高,揮拍的手勁越來越強,原本半弧形的高空慢球,瞬間變成快速的直球,幾個正拍加反拍加左右吊球,讓夏夕瑀東跑西追,累得氣喘吁吁,最後又來一記扣殺,殺到她雙手發軟。
汪承昊剛打完籃球,走到場邊打趣笑道:「你們兩個,把羽球當網球打啊?」
「班長,生氣的愛哭包太可怕了,瞬間進化成超級愛哭包,攻擊力驚人!」夏夕瑀朝汪承昊扮了個哭臉。
「夏小怪,要不要換人?」
「不用,夏小怪奉陪到底。」
體育課結束後,夏夕瑀全身是汗,將球拍放回籃子裡,伸出發紅的右手說:「愛哭包,你看看我的手……」
「不要煩我!」閻末風一臉煩躁,將羽球拍拋進籃子裡。
被他突來的怒氣嚇到,她倏地縮回右手。
看她一臉錯愕,他歉然地緩下嗓音:「讓我安靜一下,先不要和我說話。」
夏夕瑀望著閻末風憂鬱的眼眸,那句「不要和他說話」,像敲下鋼琴的最低音鍵,咚地一聲擊進她心口。
自己……會不會被他討厭了?
下午第六、第七堂課,是連兩堂的理化課,老師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寫著電解公式,夏夕瑀一邊抄筆記,心思不時飄向後桌,藉由後方傳來的細碎聲響,揣測閻末風現在在做什麼。
椅子的拖動聲、課本的翻頁聲、自動筆的按壓聲……偶而在老師提問時,聽見他輕聲和她念著相同的解答。
夏夕瑀憋得發慌,很想轉頭看他一眼,和他說句話,但是不清楚他的鬱悶有多深,不要說話的時限有多長。
從幼稚園開始,教室是她的另一個棲所,每天背著書包往返在住家和學校之間,幼稚園畢業升國小、國小畢業升國中,一堂課接一堂課,小考接著月考。
在基測逼近,神經跟著緊繃的日子裡,現在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變得不同,她和他讀著同樣的課本、一起上下課、一起打球……身體裡好像被催化出一種能力,即使不回頭,也能感應到他的強烈存在,所以她的肩背挺得筆直,更認真地盯著黑板。
因為,他的目光看得到她,她想給他更好的印象。
第七堂課要做電解實驗,全班同學帶著筆記移往實驗室。
夏夕瑀環顧四周,靠窗的準備桌上擺著酒精燈、燒杯等器具,玻璃鐵櫃裡鎖著貼著白色標籤的瓶瓶罐罐。室內設有兩排長型實驗桌,每張桌子可以供兩組學生進行實驗,中間以一道十公分寬的溝槽區隔,左右端各有一個洗手台。
按照教室的座位分組,夏夕瑀和閻末風坐在同一排,正好是第一組,兩人從上完體育課後到現在,完全沒有說過一句話。
上課鐘聲剛響,閻末風是小組長,負責去領電解實驗的器材,夏夕瑀有些心不在焉,視線追著他的背影,兩手閒閒沒事做,不自覺地撿起溝槽裡殘留的一小塊白色肥皂,在桌面上畫圈圈。
閻末風拿著燒杯和酒精燈回來,看她微微垂著臉,想事情想得出神,擱下燒杯時,視線定在她的手指上。
「夏小怪。」他警覺地瞇著眼。
「啊?」聽他終於開了金口,她馬上回魂,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妳的手在玩什麼?」
「肥皂啊。」她抬起手,露出桌面的「肥皂」。
閻末風臉色一變,猛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拖到洗手台前,旋開水龍頭,抓著她的右手伸到水柱下沖水,突來的大動作引起四周同學的注目,紛紛轉頭看向兩人。
「怎麼了?」夏夕瑀一時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笨蛋!那不是肥皂!」他低罵了聲。
「不是肥皂?」她疑惑地瞅著他。
「肥皂的成分是什麼?」
「是油脂加氫氧化鈉……」
「妳想測試氫氧化鈉的腐蝕性,非得用自己的手指嗎?」
夏夕瑀傻了一下,腦海浮出氫氧化鈉的模樣,白白薄薄的一塊,乍看之下很像肥皂,再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閻末風將她的手指扳開,只見指尖皮膚變成焦黃色。
全班同學聽到她拿氫氧化鈉來玩,突然一窩蜂圍了過來,爭相觀賞她的手,有人竊笑罵她笨,有人大聲驚叫好恐怖。
汪承昊擠到洗手台邊,看到她手指的慘況,表情擔心地說:「氫氧化鈉是強鹼,有強烈的腐蝕性,它會灼傷皮膚,嚴重時皮膚會壞死變黑,妳怎麼會去摸它?」
「我的手指壞死了!」夏夕瑀倒抽口氣,腦筋開始打結,「那……要用硫酸中和嗎?」
「強鹼用強酸中和,妳的手指準備廢掉吧。」閻末風完全被她打敗,這兩者澆在她的手上,不廢掉才怪。
「嗚……那怎麼辦?要切掉手指嗎?」她快哭出來。
「先切掉妳的笨筋。」閻末風關上水龍頭,抓著她的手毅然走向大門,「班長,我帶她去保健室,幫我跟老師說一下。」
「喔。」汪承昊抱著雙臂,目送他拖著夏夕瑀走出教室。
在前往保健室的途中,閻末風快步走在前面,一手緊緊握著夏夕瑀的手,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經過好幾間教室,引來教室裡老師和學生的好奇注視。
夏夕瑀望著閻末風神色凝重的側臉,再看向他握著自己的手,雖然指尖冰涼,力道有點重,卻有一抹甜甜的暖意在心頭泛開。
她縮了縮手指,輕輕回握他的手,感覺掌心有點麻,力氣好像被他抽走了,操場上的打球聲和教室裡的讀書聲突然消失,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大聲鼓噪。
兩人來到保健室門口,閻末風伸手想開門,她卻突然扯住他。
「怎麼了?」他不解地回頭。
「你、你知道地球的北緯三十度線嗎?」她表情凝重。
「知道又怎樣?」他沉下臉瞪她。她又想耍什麼花招?
「瑪雅文化、古巴比倫、埃及金字塔、中國的神農架、百慕達三角洲……都位在北緯三十度線上,那裡存在著時空裂縫和神祕力量,自古以來,常常發生飛機和船隻消失的事件,還有很多人目擊到幽浮、幽靈船、尼斯湖水怪、野人……」
「講重點。」他冷聲打斷她的話。
夏夕瑀輕咳一聲,滿臉正經地說:「保健室在學校裡的存在,就跟北緯三十度線一樣,裡頭有很多的謎……」
「放心。」他眼神死,伸指輕叩她的頭,「妳的存在,絕對比北緯三十度線更謎!再大的時空裂縫都比不上妳的B615星球,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我不要……」
「進去!」閻末風拉開保健室的門,將她用力推入,「護士阿姨在嗎?」
保健室裡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
夏夕瑀僵著身子,大眼一轉,視線緩緩掃過兩張病床、擺著瓶罐的櫥櫃、身高體重計、掛在牆上的視力檢查表,最後定在牆角的人體模型上。
成年人的大小,右半邊是正常模樣,左半邊是解剖圖,暗紅色的肌肉紋理、血管、心、肺……等器官清楚可見。
「有磁場干擾,我頭暈……」像被刺到似地,她縮回目光,一手按著額頭。
「又怎麼了?」看她腳步微微搖晃,他趕緊扶住她。
「愛哭包,叫他不要看我!」一手抖啊抖地指向人體模型。
閻末風轉頭看了人體模型一眼,總算理解出她在恐懼什麼,突然覺得好笑:「只要妳不看他,又怎麼知道他在看妳?」
「可是我感應得到……」她噘嘴。
「妳的手現在感覺怎樣?」他打斷她的話,直接切進重點。
「熱熱的,刺刺痛痛的。」經他一問,手指突然痛了起來,夏夕瑀攤開右手,發現指頭的皮膚開始發黑了。
「再沖個水,氫氧化鈉還殘留在皮膚上,會繼續腐蝕下去。」閻末風見狀,微微皺眉,又將她推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握著她的手沖水,「實驗室的東西不要亂撿,怎麼一點警覺心都沒有?把氫氧化鈉當肥皂。」
「我之前讀普通班,學校很少做實驗,有些實驗只有老師示範而已,並沒有實際操作,必須參加課後的理化加強班,才會補充做實驗,我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同學連肥皂都沒做過呢。」
閻末風沉默,他不否認實驗班的教學資源比普通班豐富。
夏夕瑀凝視他輪廓漂亮的側臉,前額散落幾綹瀏海,微微遮住眼睛,高挺的鼻梁下,雙脣堅毅地緊抿,溫柔的指尖輕輕勾動她的心。
感覺到她的注視,閻末風突然轉頭看她,她屏息,在他澄澈的眼瞳裡看見自己的倒影,時間彷彿暫停。
根據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推論,當人類的速度追上光速時,時間會發生暫停或倒流,看見過去發生過的光影。
現今人類的科技還無法追上光速,但在這一刻,她在他眼裡覓得一道光,也追上了這道光,彷彿印證了時間暫停的理論。
而這道光,正是被他注視的目光。
夏夕瑀心裡湧起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渴望,她想繼續被他注視,想跟他一起讀書、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學、一起到……不管他去哪裡,她都想跟著他。
「妳自己沖水,我去導師室問護士阿姨在哪裡。」閻末風不自在地移開眼,突然被女生近距離注視,他的心口隱隱顫動著。
「啊,我到門口等你。」她慌張地拉住他,不想和人體模型共處一室。
「妳真的是小孩欸。」他沒轍地嘆氣。
「我不是小孩,我和你一樣!」
「雖然我們外表一樣,可是實際上……」閻末風輕笑了聲,不認同地搖頭,「妳叫卡伊珊什麼的,B615星球人,從八歲起就不想長大;而我,是十五歲的閻末風,地球人,我們之間可是相差了七歲,兩顆星球距離一光年!」
「欸?」
「還是……妳現在想長大了?」
夏夕瑀一臉震驚地望著他,整顆心揪痛起來,終於察覺兩人的距離這麼遠。
八歲和十五歲……整整七歲的差距。
B615星球和地球,一光年的距離。
在爸爸去世後,她和熊胖住進B615星球裡,那裡的時間永遠靜止,如果想要他的目光繼續看著自己,想要牽住他的手,想要他……再更喜歡自己一點,那麼八歲的夏小怪是不行的。
她必須從B615星球回到地球,從八歲長成十五歲的夏夕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