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研發核子彈的祕辛首度公開
本書作者賀立維於就讀中正理工學院物理研究所時,恰為蔣經國推動台灣自製核子彈的年代。他從最初的研發階段,參與到製造成功,再親眼看著美國人於掌握情報後直接進入核研所毀了那顆MIT的核子彈,其中牽涉了當年的國際情勢、兩岸角力、核子擴散、情報間諜等等議題,很多內幕首次曝光,遺留的核汙染等等問題則仍待解決,此外,也讓我們看到了更多的謎團……
核研究為何要選在龍潭?
這顆核子彈的目標是誰?
那些核廢料去哪裡了?……
作者簡介:
賀立維
1981年政府公費留學美國愛荷華州立大學核子工程博士
1983年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博士後訪問學者
曾任職中山科學研究院核能研究所
曾兼任國立中央大學光電研究所、國立陽明大學醫學工程研究所、中央警察大學警政究所、中正理工學院系統工程研究所、國立高雄師範大學資訊教育研究所
現任宜蘭人文基金會專業技術顧問
章節試閱
諜對諜的校園環境
原以為到了美國,只是單純的讀書與實驗,學習想學的東西,結果卻不是想像中的單純,甚至還發生一些個人安危的問題。那是在一九七八年的秋天,就在我申請美國簽證時就被美方盯住了。在美國駐華大使館面談時,移民官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當時沒有太注意,以為只是例行公式,但後來回想時的確有些蹊翹。當他瀏覽完我的申請表,看到我要到美國進修核子工程,又是中科院的研究人員,似乎沉思了一會兒,他問我,若我遇到美國與台灣間的利益相衝突時,我會做什麼樣的選擇?我記得曾回答他,在不損害台灣的利益前提下,我會儘量配合。或許因為這句話讓他覺得我是「可造之才」,就在他在文件上振筆疾書一陣子後,在我的護照上大章一蓋,我就拿到了美國的簽證。
當我抵達愛荷華校園的最初幾天,參加了例行的新生認識環境(orientation)活動,是由學校的外籍學生顧問室主辦。他們向新報到的外籍學生,介紹服務的內容與我們應注意的事項。最重要的是,他們負責外籍生的延期加簽事務,也就是說,若有外籍學生做了美國政府不喜歡的事,他們可以隨時取消當事人的簽證,當事人就會被遣送回國。外籍學生顧問室的主管毫不忌諱的自我介紹,他原來任職於美國中央情報局,相信他應該就是中情局派到學校來「掌握」我們這些外籍學生動態的任務。而核工系的外籍學生,當然成了他們所要「掌握」的重要對象,下面要述說的故事,應該就是他的安排。
在開學後不久,我接到了一位自稱是R先生的電話,他說他想要與台灣做生意,希望多了解一些台灣的社會與經濟環境。其實我心中早已有數,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遊戲,要了解台灣多得是官方與貿易機構,何必找一個剛抵美的留學生呢?就在我們約好見面前,班上一位來自沙烏地的同學莫罕默德.索利問我,有沒有接到過一位R先生的電話?我問他認識這位先生嗎?他說他就是美國中情局的幹員,有事沒事就找他麻煩。
與我們接觸,探聽我們的底細,吸收我們成為美方的臥底,就是他們的任務。我這位同學是一位沙烏地貴族家庭的成員,家裡有石油有皇宮,可以娶四個老婆,當然不會理會老美的誘惑。他提醒我要留意美國人的意圖,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
我們這些國防單位派出國的公費生,在出國前都會接受一項「出國講習」課程,重點是訓練我們如何與海外左派及台獨份子鬥爭。至於如何來與我們的「友邦」美國應對與周旋,卻沒有包含在訓練課程中,只有靠自己臨機應變。不過還好,就在出國前幾天,我受到了「特別照顧」,到一個「上級」單位報到,接受一些特別的指導與指令。事實上在當時美國的校園中,真正的左派沒見到幾位,忠黨愛國的右派同學倒是不少。這些同學就扮演了「監督」台灣留學生言行與為政府擔任「政令宣導」上級指導員的角色,不過有時拿捏得不好,或雞毛當令箭做得過火,反而會弄得人心厭煩,對政府發生反感。
當接到R先生電話後,我當然要向「上級」報備及請示,上級指示我可以與他來往,靜觀其變。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他所住的旅館餐廳裡,他給我的名片上寫的是華府某顧問公司的資深顧問。若真為了瞭解台灣的經貿環境,何必老遠從華府專程飛了幾千公里,來到這個鄉下的學校,住在五星級旅館,找一個學理工的台灣留學生請教,實在有點不通,他的任務與意圖想也知道。
第一次見面一切行禮如儀,相互客套一番,幾乎也都言不及義。R先生年紀約四十多歲身材微胖,出生在美國中西部,在華府地區求學與工作。他名片上公司的地址是一個郵箱,這就讓人覺得很奇怪。剛開始,我們天南地北,聊家庭、聊工作,他好像忘了找我碰面是要向我請教台灣的經貿問題,也沒提到要向那個客戶提供服務。
他好像對我的嗜好特別感興趣,不時提起我個人嗜好的話題,如課餘喜歡什麼活動?一個人在美國留學會寂寞嗎?想不想多交一些朋友?有沒有意願兼個差找些外快之類的。這些問題我心裡早就有答案,他無非就是想找出我的弱點來下手,然後再進一步突破,達到吸收的目的,當他任務達成,升官加爵後再找下一個目標。我只告訴他,剛來美國,課業都忙瘋了,為了順利畢業,第一年是最關鍵的時刻,一堆必修與實驗課程,還有為我們這些外籍學生精心設計,幾乎要整死我們的英語課,然後就是博士候選人的資格考。這項資格考是生死關鍵,考不過就打包回府,這一切都不誇張,我就是據實以告,第一次的碰面就在你好我好之後結束。
金髮的陷阱
他似乎對學校的行事曆很清楚,就在第一學期的期中考剛結束,他就準時來電噓寒問暖一番,問我期中考考得如何,是不是要出來走走?我說OK,看看他有什麼點子。他還是問我對什麼事最有興趣,我就告訴他我喜歡釣魚,他說正巧他也很喜歡釣魚。我建議要在早上五點鐘出門,開車到距學校約一小時車程的一座水庫去釣,這下整到他了。他又說正好他在那座湖裡有一艘垂釣小艇,可以搭他的船去垂釣。當我們如約到了湖邊,果真有一艘相當豪華的遊艇,還有一位穿制服的船長為我們開船。老美為了吸收我們這些小人物,花起納稅人的錢還真不手軟。到了湖裡開始裝魚餌,我看他拙笨的樣子,一定是他們的情報訓練沒有釣魚這一課。
到了近午,釣了不少魚該收工了,他建議到岸邊的一家餐廳用餐,此時主秀才開始。這是一個遊艇俱樂部的餐廳,我們點好餐,他指向吧檯說,那邊有二位金髮碧眼穿比基尼的女郎,他準備過去與她們搭訕,看看能不能約他們與我們共桌。我一看就知道這就不是臨時演員,就是他們年輕的幹員。當他到吧檯與那二位女郎交談幾句後,就將她們帶到我們這桌來。當大家互相介紹後,她們就建議移到另一間小酒吧去聊天,並說讓我們有一個美好的時光(have a good time)。此時應是打退堂鼓的時刻,我說我要回學校準備實驗報告,祝你們有一個美好的時光,立即起身告辭打道回府,避掉一個可能的陷阱。否則若在飲料中被下藥,金髮美女的汗毛還沒碰到就被照了像,下半輩子就就玩完了。
業餘與職業的拳賽
往後的日子,他還是不死心,契而不捨的下功夫,也許是經過太多的時間沒進展,有一天我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直接約我見面,態度有些強硬。此時我有些緊張,我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那是這種專業情報員的對手。經過請示後,上級讓我考慮是不是就被他們吸收罷!經一番考慮還是推辭了這個建議,到時候二邊不着,魂斷他鄉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次來了二位穿西裝打領帶戴墨鏡的先生,與007電影中的情報員一般造型。他們開門見山直接了斷的與我談條件,說為美國提供情報的工作,對台美雙方都有利,台灣在做甚麼,美國並不是不知道,只是需要多重驗證,更多的消息來源,來確認消息的正確性。還好與他們談了沒多久,他們要立即趕到波蘭去處理一個麻煩的問題,就匆忙得趕到機場去。
過了幾天原來的R先生又出現了,原來他也被那位上級數落了一頓,說他辦事不力。他對他的上級好像並不是很服氣。我與R先生交往一陣子,似乎有了某種默契,偶爾吃吃飯聊聊天,他也不再咄咄逼人,他承諾先讓我將書念完再說,否則我若老為這些事煩惱,書沒念好被當掉回老家,對大家都沒好處。
命喪九泉的同學
一轉眼三年過去,到了快畢業的日子,事情也愈來愈緊張,他也有些急了。後來証明我的顧慮是對的,就在我畢業前數天,從小鎮的報紙上看到一則小版面的地方新聞,報導說台灣一位Lo姓留學生在美國某校園,遇搶劫被殺。Lo姓留學生就是我的同學,是同一批由中科院派出國進修的公費生,我讀核工他讀電機。有時我們會在電話中聊聊天互相關懷,他曾向我表達過最近他有些困擾,因為有人天天找他麻煩,要他承諾去做一件為被她良心的事,而我也向他表示,我自己也好不到那裏去。
以我在美國大學校園生活的經驗,一般大學城的治安非常好,學生身上也不會帶幾塊錢,實在不可能發生搶劫殺人的事件。我相信他就是在某種時空環境下,被滅了口。因一切沒有後續的新聞,而過了一個多星期我也畢業返國,美國地區警方調查得如何,也不得而知。總之在我心目中他是因公殉職的英雄,雖然中美雙方沒有人會承認這件事,而且也會以非常低調的去處理這件事。
在新聞出現的當天,我就接到R先生的電話,他問我有沒有看到今天的新聞?不知是在嚇我還是只是關心我們留學生的安危,他希望與我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從傍晚下課後一直與他談到次日凌晨,他已精疲力盡,我還是精神緊繃,深怕出狀況。最後的結論是,我已讓他了解我不是這塊料,他也有同感,更重要的是他對他的上級好像也不是很滿意,而他也不經意的透露,他準備要離開這個工作,往別的領域發展,這句話終於讓我得救,感謝主。
也許是上天保佑加上與他平日的交情關係,他最後給我的一句話是,他會放我一馬而且他會信守承諾(I’ll leave you alone and keep my words)。我也只有以一句話回答他,謝謝你,上天保佑你(Thank you and God bless you)。
後來,我順利的參加了畢業典禮,當我由校長手中領到博士學位證書時,我看到他坐在台下觀眾席上為我鼓掌,我們互相揮揮手,我接受了他的祝福。在我領到證書走下舞台後,就再也沒看到過他。直到今天他確實遵守了他的諾言,我進出美國許多次,從沒有受到任何困擾,簽證也沒有發生過麻煩,我相信這件事就此落幕。在此謝謝你,R先生,願神保祐你。
神秘死亡的華裔核工教授
核工系裡有一位華裔的M教授,是早年由大陸直接來美留學,學成後就留在美國工作,在學校任教已有數十年的光陰。他對華裔學生很熱心也很照顧,我剛來校報到後沒幾天,他就邀請我及幾位台灣來的同學到他家用餐。他很希望收我為他的學生,當我的指導教授。只是因為他的研究專題,與我計畫進修的領域有所不同,我沒能答應他的善意。
後來不知是在溝通上有落差,還是他一廂情願,直接將我的名字列在他所指導的學生名冊上,並且將名冊交給系辦公室,當系裡的秘書向我確認時,我才知道有這件事,還好上面沒有我的簽字。我向我的指導教授討論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我的指導教授只有一笑置之,他說這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從此我與M教授間就有了一些怪怪的感覺,但並未影響師生之情,他在系上開了一些必修課,我也必須修他的課。他還是經常邀我到他家用餐,也經常會有一些其他的華裔學生在場,但每次用餐結束,他都會將我留下來,談一些敏感性的問題。他鍥而不捨的向我打聽有關台灣發展核武的狀況,我不想在這麼複雜的問題上,再添加變數,就以一切不清楚來回答他。
在我入學的第一年年底,也就是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下旬,美國與中國建交,接著不久在鄧小平訪美後,中國就派了一批批的留學生到美國進修。最先到美國留學的,大部分是以科技高幹為主,年齡較大職務也不低。M教授又發揮他的熱誠來接待這些留學生,也不時請我當陪客,表現出他與台灣的不凡關係。我經「請示」後,上級希望我與M教授保持接觸,了解他的意圖,或許也可以經過他的關係多了解大陸方面的訊息。事實上,由大陸派到美國學習的高幹,個個守口如瓶,絕不單獨行動,每次在M教授家遇到他們,一定是「三位一體」,互相監視。
第一批來到學校的大陸留學生正好三位,二位男性一位女性。在他們抵校前我已聽到這個消息,有一天中國同學會的會長,希望我幫個忙,開車去機場接其中的那位女同學。我正納悶這個機會為何不讓給其他的帥哥同學呢?在以理工為主的美國校園,男多女少,許多男女留學生的因緣都是從接機開始。他說你接到她就知道了,他給了我一張看板,上面有她的名字,讓我在機場接機室舉高這張看板,不要接錯人了。
看板上的名字非常美,有如瓊瑤小說中女主角般的詩情畫意,不過會長提醒我,依據資料,她的年齡大約比我大十五、六歲,是文化大革命前就接受大學教育,而沒被鬥垮的。當我在機場出境大廳等待時,看到有一位比我想像中看起來蒼老許多的婦人,由海關大門走出來,推了一只好像是民國初年所製造的皮箱,看到我舉的牌子,就向我走過來與我打招呼,我確認我接對人了。
她原來畢業於江蘇省農業方面的大學,由上海來美國進修碩士學位,在開往學校的車上,她話不多,非常謹慎。這讓我回想到我們的出國前的講習中,教官再三強調,只要踏上美國的國土,就是與匪鬥爭的開始,而等了一年多終於見到「共匪」了。下一步就是要想如何與他們鬥爭。可是好像英雄無用武之地,同學間經常鬥不到共匪,只好鬥鬥自家人,打打自家人的小報告,又邀功又很有樂趣。
將她送到了預先訂好的宿舍,因還沒開學,她問我如何去餐廳用餐、如何點菜、如何將現金存到銀行去等等。因天色已晚我就幫她買了一些食品讓她先充飢,再約她第二天帶她去辦這些事情。她拿出一只約五十年前製造的,已被燻黑的鐵製茶壺,問我如何燒開水?我告訴她美國沒有人喝熱開水,只要將水龍頭打開直接喝生水就可以了,她睜大眼睛好像感到很不可思議的樣子。
第二天費了一天的工夫終於幫她將該辦的事情打點完,還帶她去買了一台二手的腳踏車,她說這台二手車的價格,在大陸至少值她一個月的工資。剩下的就交給外籍學生顧問室所辦的新生訓練活動來處理,這就是我與「共匪」第一次的接觸與「鬥爭」。
後來這三位大陸同胞,也經常是M教授的座上客,M教授很有意願為「大陸祖國」服務,去佔一席之地。尤其在核工方面,大陸很可能對美國的先進技術有特別的興趣,只是經常受邀在他家進出的,還沒有學核工的大陸學生。而我們系上也還沒有大陸學生,所以M教授就很希望我能為他做一些事情。我心想,你是美國中情局的對手嗎?不禁為他捏把冷汗。
就在我即將畢業又正與R先生展開生死談判時,他也來插一腳,要我到他家詳談,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光是應付R先生,已是筋疲力盡,禍福還不知道,那還有餘力與M教授或中國方面來周旋這種事?就在我將要搭機回國的前一天,他還要約我到他家用餐,我說我明天就要返國了,就在電話中與他告辭,謝謝他這三年來的照顧。
就在我回國後當年的十二月間,忽然接到指導教授的一封信,信裡附了一紙當地報紙的剪報,報導說有一位愛荷華州立大學核工系的M教授,下課回家時,在自己家裡的車庫前,因滑倒而凍死在家門口。我真是抽了一口氣,不到半年我所認識的同學與教授,先後離奇死亡,到底有什麼內情,也許只有不能說話的當事人才知道。
核子俱樂部同學會
我們核工系班上的同學,外籍生佔了大半,美國同學反而是少數民族。美國同學讀核子工程,與讀電機或機械工程一樣,多半非常單純,畢業後大多是到核電工業或研究單位服務。在美國三哩島核電廠事件發生前,美國反核的聲音很少,民眾也不太了解核電的危險,一般說來核電產業還算很單純。不過到了最近,接二連三的核災發生後,像日本的核電產業有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台灣唯一的核工系連名稱都改掉了,就怕招不到學生。
我們班上的外籍學生,就各懷鬼胎,有從伊朗、沙烏地、伊拉克、科威特、印度、巴基斯坦、韓國、馬來西亞、埃及與台灣來的,還好當時系上還沒有大陸留學生,否則將會更複雜。
同學間似乎有些默契,中東來的就找中東裔的指導教授,印度來的就找印度裔的指導教授,而台灣來的只有清華與中正理工二個學校的學生,清華的同學畢業後大多留在美國成家立業,在美國核電界服務。中正理工的都是中科院的公費生,畢業後就回到原單位服務,擔任的任務心知肚明。
這些來自中東的同學,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位,是與我共用研究室的室友,來自伊拉克的莫罕默德•沙里先生。在第二年秋季的剛開學時,有一天研究室的大門口忽然出現了二部加長型的凱迪拉克禮車,車外站著幾位戴墨鏡,身著傳統阿拉伯白色長袍的彪形大漢。當我進入研究室時,發現大批人馬將小小的研究室擠滿了,原來是有一位伊拉克的貴族要到我們系上報到。當這位同學的家人看到他的研究室這麼小,又要與其他三位同學共同使用,就很不高興,當場與系主任商量,希望能給他小孩單獨一間研究室。當然系主任是不可能答應的,他父親告訴系主任說,他可以捐一棟樓給學校,系主任說就是他捐一棟樓給學校,他的小孩還是得與其他三人共用一間研究室。
作者攝於美國愛核華州立大學核子工程系實驗室門口
在他後來二年的碩士求學期間,幸虧與我當室友,否則真不知他如何畢得了業?每到交作業或考試前夕,我幾乎成了他的私人家教,也因如此與他成了摯友,我猜想他回伊拉克後的任務,可能與我差不了多少。伊拉克有油,有油就是有錢,有錢就想玩核彈。在經過幾次的中東戰爭,伊拉克為了要與以色列抗衡,在五○年代末期就開始計畫興建核電廠,有了核電廠就有核武的原料。就在莫罕默德畢業回國服務的那一年,也就是一九八一年的七月間,伊拉克在法國的幫忙下,在巴格達建立了第一座核子反應爐,不過後來卻被以色列的空軍給摧毀了。
在美求學的三年,除了與R先生的往來,總是為自己的安危擔心受怕外,有幾位來自台灣被授予「任務」的同學,對我來說也是個很頭疼的事。他們每天拿著放大鏡來監視其他台灣來的同學,我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好像都要向他們報告,否則他們就會來敲門,噓寒問暖一番,有時還會加問一句,「好像有幾天沒看到你?」
當他們知道我與一位老美經常往來,還一起去釣魚,有如見獵心喜,以為我在幹什麼賣國的勾當。還向其他同學宣稱,我與一位老美在鬧同性戀,為何周末不參加台灣同學的反共愛國活動,而老是與這個老美黏在一起?其實這些被號稱為「反共愛國活動」,無非只是幾個自認為非常「反共愛國」的同學聚在一起,罵罵一些被他們認為「不反共不愛國」的同學,殊不知我正在為自己的小命奮鬥中。這件事我也有向上級反映,上級告訴我,不用理他們,那是不同單位派出去的,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去刺激他們,保持良好的同學關係就行了。這些同學因有任務在身,他們也只是在執行他們的工作,只是有時做得太超過,給人一種作威作福雞毛當令箭的感覺。
美軍為伊拉克所製作的五十二張撲克牌
當我與伊拉克的莫罕默德•沙里,在同一時期畢業後就各自回國服務,過了若干年,大約是二○○二的下半年,忽然接到他的來信,說他擔任核能部門主管的父親已退休,將這個部門交給他負責,希望我這位曾在美國幫助過他的老同學能繼續協助他,當他的顧問。「當然待遇不在話下」,他還加了一句:「在他我的國家可以娶四個老婆。」
在幾封信件往返後,我想先去了解環境後再做決定,他也贊同我這麼做,免得上任之後又改變想法。當他正熱心的安排行程,要邀我住在他的小皇宮,參觀他的核子大業之時,忽然又通知我要稍候一下,因為他的國家正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就是二○○三年初,伊拉克與多國部隊開打了,後來戰役持續進行了七年,一直到二○一○年的八月,最後一批駐伊拉克的美軍戰鬥部隊,跨越了伊拉克http://zh.wikipedia.org/wiki/%E4%BC%8A%E6%8B%89%E5%85%8B與科威特的邊境,戰爭才正式結束。
他們的總統薩達姆•海珊先生,在二○○六年的十二月三十日早上六點多,在巴格達北部一個被稱為「公義營」的秘密地點被處以絞刑。
就在二○○三年的時候,美軍為了讓士兵能認識伊拉克那些「殺無赦」的通緝要犯,特別製作了一套識別用的撲克牌(personality identification playing cards),在牌上印了這些要犯的人像,來幫助美軍來認識這些通緝要犯成員,其中的黑桃A就是薩達姆•海珊。還好我沒有在戰爭前出發,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知我這位同學,有沒有被列入這五十二張撲克牌內。若我當時正好在也那邊,說不定會被列入小丑那張牌。
美軍所製作的撲克牌
返國後意外的插曲
在我畢業前的一個多月,指導教授要我將畢業論文整理後,投稿美國核能學會即將在學校舉辦的學生論文競賽。當時全美有數十所大學參加這項競賽,有一百多篇論文投稿。在頒獎典禮那天,指導教授要我穿正式一點去參加晚宴,我猜大概有好消息吧,結果我得到了首獎。得獎後風光的回到國內,國防部與總統府先後與我約時間安排各級長官的召見,一方面是對國軍人員獲得國外博士學位的鼓勵,一方面也表揚我獲獎的事。
與指導教授洛赫博士合影於畢業典禮
就在回到中科院報到後沒幾天,單位的政戰主任要見我,我想這也許是第一位要召見我的長官。沒想到一進政戰室,約有十來位政戰官排排坐,我的位置被排在他們的正對面,只有一張椅子沒有桌子,只差了一盞探照燈,有如軍法大審。我坐好後,主任沉下了臉,猛然拍下桌子,對我大聲斥責。謂中華民國的空軍中校軍官,受國家栽培赴美留學,竟然言行不當,不尊重學長,不積極參加反共愛國活動,還對國內時事有所不當評論,不愛看黨所贈閱的中央日報,還自己私下訂閱聯合報。宣布完幾大罪狀後,要我寫悔過書,看看悔過書的內容再決定如何發落。
第二天一上班,我又接到他的電話,要我再到政戰室一趟,我說悔過書還沒動筆,他說不用寫了,他會立刻來辦公室接我,其實我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到了政戰室還是原班人馬,這次我的位置被安排在他的旁邊。他說:「我們中科院所培養出來的賀中校,在海外留學期間,忍辱負重、忠黨愛國、為國為民、見義勇為、行善不為人知。奉上級指示,立即記大功一次,而且明年一月一日晉升空軍上校。」又說:「本辦公室接到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上將辦公室電話,王上將將親自召見賀中校,表揚他在美國忠黨愛國的行為,請賀中校整理儀容,準備接受王上將召見,本人會親自陪同賀中校接受召見。」
我說我在幾天前已接到電話通知,正在等召見的公文。我也順便向長官報告,除了總政戰部主任,還有國家安全局局長、國防部長、參謀總長以及蔣經國總統的召見行程,都已在安排中。另外再順便報告長官,我在美國看的聯合報海外版,是駐芝加哥「上級」所贈閱的。
長官的召見
在由桃園龍潭與我一同前往總統府接受王昇上將召見的路途上,這位長官似乎是向我示好,連名帶姓的告訴我,誰是打我小報告的人,其實我早已知道,因他在美時曾向我「警告」了多次。這位同學是我在美期間所遇到的一位相當麻煩的人物,他是我同母校但不同系的學長,是由其他單位派到美國求學的。監視台灣留學生動態是他的任務,他還要求其他同學向他報告有那些同學有「言行不當」的事,他才能有好的「績效」。我不太去理會他,就成了他打報告與邀功的頭號目標。在早年白色恐怖時期,真不知有多少優秀的留學生,遇到這種遭遇,弄得有家歸不得,這不僅是個人的損失,也是國家的損失。
王昇上將與我談了一些中美間微妙的關係,也肯定我將事情處理得很好,對個人對國家都沒有造成傷害。他說中科院送到美國念書的同學還是應以學業為主,若因這些事情受到傷害,將是很遺憾的事。接著他送了我一本他寫的「訪美紀行」,也在上面簽了字。不過後來沒多久,王上將也遭到一些不順利的事,被外放到巴拉圭,最後抑鬱而終。
隨後的召見行程則行禮如儀,第二年元旦,我也順利的晉升空軍上校,當時我三十四歲。受階後空軍的人事官告訴我,我是當時我國空軍第二年輕的上校,第一年輕的正站在我身邊,他也是與我同時授階的留美同學,他的年齡比我小了幾個月。
在蔣經國總統召見的時候,與我談了幾句家常。
他用寧波官話問我:「老太爺從事什麼行業?」
我用寧波話回答:「父親是從事刻圖章的行業。」
他也用寧波話說:「愜意好。」
我回答:「謝謝總統。」
幾天後,我收到總統府的公文,要我確認與總統對話的內容,上面如此記載;
總統問:「你父親從事什麼行業?」
賀員回答:「從事屠宰業。」
總統問:「你父親下棋下得好不好?」
賀員回答:「下得很好,謝謝總統。」
土法煉鋼與暗巷摸索
自從進入中科院核研所服務開始,就被指派研發核武的工作,當時的術語叫做橢圓形核子反應爐。一般的核子反應爐應是圓柱形的,怎麼會設計成橢圓形的呢?這與我在大學與研究所所念的「核工原理」裡所介紹的核子反應爐,長得不太一樣。道理很簡單,核武的彈頭不需冷卻系統,不需銅牆鐵壁的圍阻體,只要有一個可以將會爆炸的高濃縮核燃料包起來,用一種橢圓型的鋼桶包封起來就可以了。
在中科院奉命研發核武的年代,國內到底有幾位科學家真正懂得核武呢?而能被國家完全信任,又完全具備「忠黨愛國」的科學家,又要被嚴格的篩選與過濾一番者的確有限。在我剛到職時,所裡的長官,多來自陸海空三軍,經過計畫性培訓的高階軍官,幾乎都有留學歐、美、日國家博士的學位。而我們手中的資料也都是靠一些不易獲得的管道而來,有些資料也要靠拼湊摸索,半學習半模擬的進行。在國際上因為有核子非擴散條約的限制,若我們越雷池一步而被抓到證據,我們的三座核電廠就將面臨斷炊的命運。由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五年,我國三座核電廠陸續加入運轉,美國對我們的核武研發動靜就愈盯得緊。
核武的研發主要分為模擬與試爆二部分,模擬成熟後就要上場亮相,否則沒人知道它靈不靈光。台灣地狹人稠,難以找到試爆的地點,不得不與一些第三世界的國家協商,是否可以借母懷孕,借地試爆,但這談何容易。美國有人煙稀少的沙漠地,蘇聯有北極圈的新地島,英法有它們的殖民地小島,中國有新疆的羅布泊,而我們呢?
諜對諜的校園環境
原以為到了美國,只是單純的讀書與實驗,學習想學的東西,結果卻不是想像中的單純,甚至還發生一些個人安危的問題。那是在一九七八年的秋天,就在我申請美國簽證時就被美方盯住了。在美國駐華大使館面談時,移民官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當時沒有太注意,以為只是例行公式,但後來回想時的確有些蹊翹。當他瀏覽完我的申請表,看到我要到美國進修核子工程,又是中科院的研究人員,似乎沉思了一會兒,他問我,若我遇到美國與台灣間的利益相衝突時,我會做什麼樣的選擇?我記得曾回答他,在不損害台灣的利益前提下,我會儘...
目錄
序言
契子
與核共舞的日子
遮遮掩掩的學習
諜對諜的校園環境
金髮的陷阱
業餘與職業的拳賽
命喪九泉的同學
神秘死亡的華裔核工教授
核子俱樂部同學會
美軍為伊拉克所製作的五十二張撲克牌
返國後意外的插曲
長官的接見
土法煉鋼與暗巷摸索
加州柏克萊大學的經歷
我家住在氣化區內
初識張憲義
成為領導的學長
相見黃昏後
細說張憲義
與核工說再見
核能的道德與倫理問題
走鋼索的遊戲
台灣製造核武的時代背景與動機
台灣的核武研發組織
研發核武的環境與資源
研發核武的政治意義
美國國會的聽證會
美國紐約時報的報導
核武終結的震撼
總長的譴責
老美的摸頭
黨外的爆料
叛徒還是英雄
台灣的後核武時代
核武人才何去何從
被遺忘的核子設施與核廢料造成的問題
核子燃料釷與鈾的疑雲
釷燃料的故事
國外核武廢料的窘境
國內對核武廢料的態度
廢爐的延宕
核污染的痛苦留給誰
核子試爆的後遺症
應正面因應的態度
被公開但扭曲的資訊
政府公信力的喪失
免於恐懼的自由
從美國角度看台灣發展核武的歷程
結語
後記與致謝
附錄
我國與世界核武與核電相關大事記
參考資料
序言
契子
與核共舞的日子
遮遮掩掩的學習
諜對諜的校園環境
金髮的陷阱
業餘與職業的拳賽
命喪九泉的同學
神秘死亡的華裔核工教授
核子俱樂部同學會
美軍為伊拉克所製作的五十二張撲克牌
返國後意外的插曲
長官的接見
土法煉鋼與暗巷摸索
加州柏克萊大學的經歷
我家住在氣化區內
初識張憲義
成為領導的學長
相見黃昏後
細說張憲義
與核工說再見
核能的道德與倫理問題
走鋼索的遊戲
台灣製造核武的時代背景與動機
台灣的核武研發組織
研發核武的環境與資源
研發核武的政治意義
美國國會的聽證會
美國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