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的那一天

七、何萱，失去生命中陽光的那一天。

何萱清楚記得與澤銘第一次的相遇。

他是登山社社長，而她是文學營的隊員，那是她第一次登山，地點是人間仙境司馬庫斯。

對山完全陌生的她，只知道山的美麗，渾然不知山的危險。

在途中，她被一隻色彩鮮艷的小鳥吸引住，立刻拿出筆記本來振筆疾書，甚至為了捕捉鳥兒的身影而越行越遠，脫隊了也不知道。等到她發現四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她已經認不得回去的道路。

她迷路了。

一陣午後的濃霧迅速襲來，讓她看不清周圍，彷彿完全與世隔絕。濃霧隔絕了聲音，四周安靜得嚇人，何萱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驚慌與恐懼，甚至嚴重到她的氣喘發作，她連忙及時從背包裡拿出呼吸器使用，呼吸才慢慢平穩下來。

然後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悠長的、沉穩的男聲，回音在山裡迴盪，彷彿從四面八方襲來，但凝神細聽，還是分辨得出方向。

「何──萱──」那聲音將她的名字拉得好長。

那是澤銘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正想回應，猛地，腦海裡閃過登山社社員昨晚講過的山中傳說：深山裡住著魔神仔，所以在山裡不能大喊別人名字，萬一被魔神仔聽見了，就會在叉路上喊你的名字，故意讓你迷路。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濃霧裡，她心下惴惴：難道真是魔神仔？

「何──萱──」那道長嘯般的聲音再次出現。

何萱猶豫半天，最後鼓起勇氣，回喊：「你、你是誰？」

那道聲音不再出現了。

何萱感到越來越害怕，該不會真的被她遇到魔神仔了吧？

忽然，一個男子的身影緩緩從濃霧中出現，何萱看不清他的臉，兼之心中害怕，沒敢出聲，而是慢慢後退躲到一棵巨木後頭，好奇又緊張地打量他。

當那人的身影來到何萱面前，她這才看清對方是個體格高瘦但身材精實的年輕男子，渾身散發著陽光燦爛的氣息。

何萱屏氣凝神，低頭專心看著男子的腳，想知道他究竟是人還是魔神仔？

她看見他拿出水壺，上頭貼著登山社的標籤。

是登山社的人嗎？

登山社發現她失蹤了，所以特地派人來找她的嗎？

她見到男子看了看手錶，微蹙著眉，然後轉身就要離去，何萱眼見他的身影就要再次消失在濃霧中時，終於忍不住衝出來大喊：「別丟下我！」

別丟下我。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她心裡最常對澤銘說的一句話，就是：別丟下我。

她總是在看著他的背影，總是想著，有一天一定要追上他，牽著他的手，與他肩並肩同行。

可是命運不盡如人意，每一次，她以為自己終於抓住了自己的陽光，天邊便會飄來烏雲，讓她的世界瞬間一片陰暗，下起大雨。

下不盡的雨水，是滴不完的眼淚。

她只想做一朵單純的向日葵，每天每天看著她最喜歡的太陽，太陽走到哪裡，她就跟著轉到哪裡。

為什麼這小小的願望，卻總是無法達成？

******

何萱不否認，她對澤銘的感覺，一開始是崇拜多於愛情。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澤銘就完全是她的照顧者──她迷路了，是他來找她；她的背包太重，讓她幾乎走不穩，是他替她重新整理背包，調整背著的姿勢，甚至連背帶和腰帶都幫她調整好，他離她的距離好近好近，那是她第一次和一個年輕的男人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澤銘長得很英俊，她一見就喜歡。他的身材高大，讓人覺得可以依靠。

她本就是一隻嬌弱的鳥兒，青春洋溢，四處尋找能夠停歇休息與依靠的大樹。

「跟著我踩過的足跡走，不要迷路。」這是澤銘第一次對她的吩咐。

她乖乖地照做，一步一步，在滿是濃霧的山徑裡，低頭專心地看著他的足跡，跟著踩過。

走著走著，她忽然微笑起來，然後一腳踩在那人比自己腳掌大上許多的足印裡。

澤銘不時回頭張望，見到她笑了，問她在笑什麼？

「你的腳好大，我的腳好小。」何萱羞怯地說。

澤銘笑了笑，似乎對她的有感而發並不太在意。

「這裡路比較窄，小心點，不要一直低著頭走路了。」

她立刻抬起頭，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那個忽然在濃霧裡出現的男子，已經走在她前頭，腳步穩重。

何萱心裡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如果，我希望，可以一直把我的小腳，踩在你的大腳印裡，一步步跟在你的背影身後，你……會瞧不起我嗎？

那個時候的她，從來沒想過，陽光會消失，可靠的背影也會消失，而她，必須學會堅強、學會獨立，學會自己，去面對一切。

不然她將失去更多。

******

為了追隨澤銘的腳步，即使何萱知道自己有氣喘，不適合參加登山社，她還是瞞著大家，報名參加攀爬嘉明湖的行程，並且很努力用跑步來訓練體力。

但真正來到山上，她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澤銘的弟弟澤青也參加了這次的行程，澤銘身為登山社社長，必須要照顧所有社員的安全，而澤青幾乎都待在她身邊，表面上和她說說笑笑胡亂打混，但實際上，他彷彿是代替澤銘在一旁照顧著她，至少，何萱心裡是這麼以為的。

登山社的副社長韓宜，是個身材健美的高個子女孩，打從一開始就反對何萱加入登山社，更反對一個新人就貿然跑來參加嘉明湖的行程。儘管韓宜反對，理由也相當充分，但令眾人、甚至是連何萱自己感到訝異的，是澤銘居然答應了，而這讓她心裡立刻有了浪漫的期待。

只是她的期待很快就被慌張取代。

半途，韓宜忽然出現，不太友善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和澤青低聲聊了幾句，澤青臉色稍稍一變，忽然快步離開，韓宜追了過去，只見澤青越走越快，像是在和誰鬥氣似地，一路居然走到了隊伍最前頭，帶隊的澤銘見狀趕緊也快步跟上，於是整個隊伍一下子速度快了起來，原本就感到吃力的何萱急忙想跟上，但實在是跟不上了，只能看著大家的身影越走越遠，而在最遠端的澤銘，更是已經消失在遠方。

老天，他們怎麼走得這麼快？

她覺得自己的氣喘好像又要犯了，於是悄悄將呼吸器從背包裡取出，但原本負責押後的阿璐忽然快步走到她跟前，她一慌，連忙將呼吸器往身後一扔，阿璐說前面有隊員出了小意外，想先過去看看狀況。

何萱只擔心自己氣喘的事被發現，胡亂點了點頭，也沒聽清楚阿璐到底交代了什麼，直到人走遠了，她確定四下無人，這才趕緊回頭，想找回呼吸器，但卻不見呼吸器蹤影。

她又驚又慌，到處尋找，最後好不容易看見呼吸器就躺在山徑旁的山坡下，她咬咬牙，決定要去撿，但她驚險萬分地爬下去後，才發現自己沒辦法再爬上去了。

接著，彷彿是山林要讓不自量力的她見識大自然的變幻無常與力量，轉眼，天空陰暗下來，雨絲飄落，濃霧升起。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她害怕極了。

會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會不會有人來找她？

澤銘……會不會來找她？

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求求你……

何萱無助地哭了。

******

尖銳的哨聲忽然劃破重重濃霧阻隔，傳到她耳裡。

有人來了！是澤銘嗎？

接著，果然是澤銘的聲音跟著傳來，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仰起頭，用力大喊：「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你看到了嗎？

終於，澤銘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他站在山徑上，居高臨下，何萱仰頭看著他，那一刻，忽然覺得他遙不可及。

「對、對不起。」她怯怯地喊。「我上不去……」

天啊，那一刻她才深切認知，自己居然這麼沒用。

澤銘爬了下來，雨水讓泥土變得溼滑，即使是登山經驗豐富如他，也不小心滑了幾下，好不容易來到她身邊時，已經半個身子都是泥土雨水，很是狼狽。

雨水下得更急了。

「快點上去，這裡土石好像有點鬆動，很危險。」澤銘說。

何萱在他的幫助下，氣喘吁吁地爬上山徑，兩人才剛踏上山徑，方才爬過的地方一陣土石滑動，她轉過頭，見到自己剛剛站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一個大泥坑，如果不是澤銘及時趕到，她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她驚魂未定，加上她帶了雨衣卻沒拿出來穿上，被雨淋溼的身子冷得直發抖，呼吸再次急促紊亂。

「妳的雨衣呢？快拿起來穿上──」澤銘關心的語氣忽然中斷。

何萱拿出呼吸器使用，大口呼吸。

「……妳有氣喘？」澤銘的聲音裡帶著訝異。

何萱直到呼吸慢慢平穩下來後，才緩緩點頭。

「剛剛就是因為要撿呼吸器，才沒跟上大家……」她以為這個理由解釋自己為何落後脫隊很充分，卻壓根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瞞著大家。

「那妳報名表為什麼沒有寫？」澤銘質問，而且聽得出來很不高興。

她怯生生地回答：「因為我……我怕你知道後，就不讓我來嘉明湖了。」

她以為，這個男人，會像從小疼寵她的父親那樣，先是重重嘆口氣，再訓誡她幾句，要她以後別這麼逞強，一切就沒事了。

但這個男人卻賞了她一巴掌，非常結實的一巴掌，即使雨聲嘩嘩，也遮不住那清脆的聲響。

「妳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不只是妳自己，還會拖累所有的人！」澤銘怒火中燒。

何萱從沒被人賞過巴掌，再被這樣一責罵，瞬間淚湧，覺得委屈極了。

她只不過是想跟在他身邊，所以才隱瞞病情，所以才努力練跑練體力，所以才會逞強硬是要跟來，為什麼他不但不感動，還這麼生氣？

她做錯了什麼？

她又怎麼會連累大家？

耳邊還能聽見澤銘唸著她不該這樣不自量力，但那聲音卻漸漸開始變得遙遠，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開始發冷、神智也開始有些模糊，膝蓋也開始發軟……大概是剛剛要爬上山徑時，她太勉強了吧……

「何萱？」她聽見澤銘語氣裡的怒氣似乎已經消失了，只剩下關心與擔憂。

她的臉頰上仍火辣地疼。

何萱倒在澤銘身上時還這麼想著：他打得真用力……

「天啊，妳身子怎麼這麼燙？妳淋雨淋多久了？」

之後她的意識一直模模糊糊，只隱約感覺到澤銘在她身上罩了一件雨衣，但她還是冷得直打哆嗦，不停往澤銘身上靠去，最後，澤銘只好背起了她，快步在大雨裡走著。

接著他們似乎來到了一棟小木屋，澤銘要她趕快脫掉溼衣服，鑽進他帶來的睡袋裡保暖，免得失溫，她喃喃說了聲「好」，想要脫掉衣服，卻發現手腳無力，而且她一直發抖，那種冷打從骨子裡溢出來，冷得牙關都在打顫。

澤銘忽然將她拉了過去，快手快腳地脫掉她身上的衣服後，將她塞進睡袋裡。迷迷糊糊中，她看見小木屋內升起了一小堆火，但她還是覺得好冷，體溫不斷流失。

忽然，澤銘稍微拉開睡袋，對她說：「我會背對著妳，盡可能替妳保暖……希望妳不要介意。」

「好……」反正，不管澤銘說什麼，她都說好。

她聽見澤銘發出一聲苦笑，接著一陣溫暖從背後襲來，她幾乎是本能地就立刻靠了過去，甚至像小貓一樣蹭了蹭，想要牢牢擁抱住那股溫暖。

終於，她開始感覺到溫暖，身子慢慢不再顫抖，於是，臉上緩緩露出舒心微笑。

好溫暖。好舒服。

如果可以永遠這樣，那有多好？

只有她和澤銘兩個人的世界。

******

隔天，何萱醒來，耳裡先是聽到鳥聲啁啾，她張開眼，看見陽光灑落，她順著陽光灑過的途徑看去，見到澤銘穿著衣服，睡在小木屋的角落，她再轉頭四處張望，居然見到自己的衣服晾在各處，直到這時她才驚覺在睡袋裡的自己居然一絲不掛！

她瞬間就明白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羞得立刻躲進睡袋裡，過了好一會兒，確定小木屋沒什麼動靜，這才又悄悄探出頭來，見到澤銘熟睡著，忍不住像毛毛蟲一樣，裹著睡袋爬到他身旁，陶醉又幸福地看著他的睡顏。

這一趟真是來對了呢……雖然很辛苦，雖然被澤銘責罵、甚至被打了一巴掌，可是現在看著這個男人的睡臉，再回想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她覺得一切都好值得，甚至恨不得外頭繼續下著大雨，繼續把他們兩個人困在這棟小小的木屋裡，永遠都不要回到外面那個世界。

忽然，澤銘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睜開了眼，何萱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後退，一不小心睡袋掉了大半，幾乎露出整個上半身，澤銘見了立刻跳起，滿臉尷尬地走了出去，然後在門外說：「妳穿好衣服後，我再進來。」

那一瞬間，何萱為澤銘展現出的君子風度感到小小的失落。

而之後，當澤銘帶著她與登山社其他成員會合，當眾宣佈她留守山屋，不准她和大家一起攻頂時，她不敢置信，眼淚瞬間就要落下。

澤銘說是為了安全起見，可是她完全不接受這個理由！

為什麼？她都已經千辛萬苦地來到這裡了，而且昨晚他們不是一起共度嗎？為什麼澤銘要這樣拒她於千里之外？

她感覺到其他人投來的同情目光，尤其是澤青，那些目光的重量幾乎要讓她承受不了。

她不甘心，同時也感到羞愧，總算意識到若不是自己真的惹出太多麻煩，澤銘不會當眾這樣對待她，而她也沒有漏掉韓宜投過來的幸災樂禍目光，彷彿在說：早告訴妳了，不要不自量力！

何萱低下頭，忍著淚水，她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哭，那只會顯得她軟弱與無用，而她知道，大家也都是這麼看她。

當眾人離去後，她一個人孤單地坐在山屋的屋簷下，看著澤銘領頭、韓宜押後，兩人帶著所有社員往嘉明湖前進。

她很委屈，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麼不如她意，但同時又隱隱約約體悟到，這個世界，也許本來就不如她想像中那般浪漫吧？

正當她覺得自己是否太天真時，眼前一暗，有人走到她面前，對她伸出了手。

「想追上我哥嗎？」

她愣愣地看了澤青好一會兒，臉上漸漸出現笑容。

然後她伸手握住了澤青的手。

「謝謝你！澤青！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以為，澤青只是見她可憐，加上他們年紀相仿，話題又談得來，所以才會偷偷私底下幫她這一把。

她總是只看見她想看見的。

******



嘉明湖旁，她看著湛藍如寶石般的湖水，感動得又哭又叫，隨後立刻從背包裡拿出筆記，坐在湖邊的制高點，紀錄此刻的心情。

澤青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安靜離去，過了沒多久，腳步聲重新出現，她抬起頭，驚訝地發現，站在她背後的人是澤銘。

「妳寫的真不錯。」

何萱立刻跳了起來，很不好意思地說：「昨晚真是對不起，替大家添麻煩了。」

「算了，以後注意就好。」澤銘笑了笑，然後將手裡拿著的一杯熱湯遞了過去。「先喝一點吧？」

何萱接了過來，又感動又害羞，情緒激動，眼眶有些泛淚。

她以為澤銘見到她偷偷跟過來，會很生氣呢！

沒想到他對她這麼和善。

兩人並肩坐下，一起瞭望美麗的嘉明湖。

「早上沒讓妳跟過來，讓妳很沮喪吧？抱歉。」

何萱沒想到他會因為這件事對她道歉，連忙說：「沒關係，我知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而且，你是為了顧慮大家的安全。」

像她這樣只會拖累大家的麻煩精，不要跟在隊伍裡，對大家當然比較安全吧。

「不過，除了這個，還有一個原因。」澤銘忽然說。

何萱好奇起來，問：「什麼原因？」

「最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我自己有些陷入困境，我不確定……」澤銘欲言又止。「我不確定，像這樣的美景，會不會一直都在。」

心思細膩的何萱敏感地察覺了什麼，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就怕觸到什麼底線：「當然會在。嘉明湖在這裡不都幾十萬年了嗎？」

「但人生卻可能很短。我不知道，下一次見到這樣的美景，會是什麼時候？抑或……我還有機會再見到嗎？」他轉過頭看著她，眼神溫柔，似乎覺得自己透露了太多，試圖轉移話題：「妳現在已經知道了登山有多麼危險，隨時都會出現意外──」

「可是我不怕！為了這一刻，我覺得一切都值得！」何萱立刻說。

澤銘笑出聲來，說：「老實說，妳和我弟蠻適合的。」

她一愣，不加思索，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但我喜歡的是你！」

她看見澤銘有些驚愕的表情，著急地想從那樣的表情裡讀出他到底是怎麼想她的，覺得她太大膽了？還是願意接受她這麼魯莽、突如其來、一點都不浪漫的告白？

他接受女孩子的告白嗎？

韓宜對他告白過了嗎？

喔，是的，她也是女人，她知道韓宜也喜歡澤銘。

她急得臉蛋一陣燒紅，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

只見澤銘臉上的表情慢慢變了，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改變，但她清楚感受到對方接受了自己。

於是，她緩緩將自己的身子偎向對方，然後感覺到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擁抱祝自己。

接下來，是如羽毛般輕柔的觸感，落在她的唇上。

這是她的初吻。何萱想。

七、何萱，失去生命中陽光的那一天。

何萱清楚記得與澤銘第一次的相遇。

他是登山社社長，而她是文學營的隊員，那是她第一次登山，地點是人間仙境司馬庫斯。

對山完全陌生的她，只知道山的美麗，渾然不知山的危險。

在途中，她被一隻色彩鮮艷的小鳥吸引住，立刻拿出筆記本來振筆疾書，甚至為了捕捉鳥兒的身影而越行越遠，脫隊了也不知道。等到她發現四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她已經認不得回去的道路。

她迷路了。

一陣午後的濃霧迅速襲來，讓她看不清周圍，彷彿完全與世隔絕。濃霧隔絕了聲音，四周安靜得嚇人，何萱清楚記得自己當時...

第一部 開庭的那一天
零、法庭。
一、登山社社長，韓宜。
二、視障馬拉松選手，阿信。
三、老胡，谷村國小校長。
四、小惠，專業復健按摩師。

第二部 失去你的那一天
五、孟澤青，失去哥哥的那一天。
六、黎鳳蓮，失去兒子的那一天。
七、何萱，失去生命中陽光的那一天。
八、孟思岳，誕生的那一天。

結尾 孟澤銘，那一天

第一部 開庭的那一天
零、法庭。
一、登山社社長，韓宜。
二、視障馬拉松選手，阿信。
三、老胡，谷村國小校長。
四、小惠，專業復健按摩師。

第二部 失去你的那一天
五、孟澤青，失去哥哥的那一天。
六、黎鳳蓮，失去兒子的那一天。
七、何萱，失去生命中陽光的那一天。
八、孟思岳，誕生的那一天。

結尾 孟澤銘，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