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伍迪艾倫

我不是伍迪．艾倫（Woody Allen）的粉絲，他的作品也僅看過屈指可數的幾部。印象裡，他的電影總充斥著大量的對話，固然不時會爆出幽默睿智的台詞，但仍像隔壁老頭的絮絮叨叨般，令人不耐。或許正因為如此，我才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電影，避免遭到連珠炮無端的疲勞轟炸。雖然討厭囉嗦，卻還是翻開這本《對話伍迪艾倫》來閱讀；坦白說，好奇心大於一切。

紀錄源起於1971年，那時的伍迪．艾倫不過是個電影新手，僅編寫過幾部百老匯作品和電影劇本，也少有親自執導的經驗。話雖如此，他兼任編、導、演的《傻瓜入獄記》（Take the Monkey and Run，1969）與甫發行的《香蕉共和國》（Bananas，1971）卻有不錯的迴響，呈現出他獨具的創作天分。以此為機緣，時任《紐約時報雜誌》（New York Times Magazine）記者的艾瑞克．雷克斯（Eric Lax）便開始了橫跨伍迪．艾倫半生的紀錄。當然，能如此長時間貼身採訪一個人，雷克斯與伍迪．艾倫必然有種相通的頻率，「你很精確地引述我說過的話，而且你懂得欣賞我的笑話，」伍迪．艾倫說道。於是透過雷克斯的文字，我看見了一位鮮活的伍迪．艾倫，以及和既定印象不同的伍迪．艾倫。

雷克斯認為伍迪．艾倫是世上最滑稽的人之一。事實上，本名艾倫．史都華．康尼斯堡（Allen Stewart Konigsberg）的伍迪．艾倫從小就展露出喜劇天分，他在就學時便以寫笑話維生，那時他的收入甚至超越父母收入的總和。無庸置疑，伍迪．艾倫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人。後來，他也靠著這等天分成為喜劇演員，同時也兼寫劇本，喜劇可說是開啟他人生光榮扉頁的重要敲門磚，如今他也以喜劇為人所熟知。然而伍迪．艾倫卻一直想寫些較為嚴肅的命題，在他心中，「喜劇確實並沒有戲劇來得有份量」，主要原因在於「喜劇的影響力比較小」。回想影史過往的重要作品，劇情類電影似乎真的佔了絕大部分，無怪乎早已豎立喜劇標記的伍迪．艾倫會將喜劇作為銜接嚴肅作品的跳板。近年來，包括《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2005）、《命運決勝點》（Cassandra's Dream，2007）和《情遇巴塞隆納》（Vicky Cristina Barcelona，2008）在內，伍迪．艾倫創作出不少傑出的戲劇類電影，相信這是他長期經營之後所收穫的成果。

熱愛工作，也享受工作的伍迪．艾倫，電影職業生涯迄今已逾50年，執導的作品近50部，幾乎是以一年一部的速度穩定出產。在這數量龐大的電影作品中，當然偶爾會出現失敗之作，但那都無法使他的大師地位蒙塵。不過備受尊崇的伍迪．艾倫卻十分謙虛，他從不自視為藝術家，也認為自己尚未創作出偉大的作品，「我就是不會拍出偉大電影的那種人，我沒有那種遠見與深度可以達成這件事，」他如是自述。不僅如此，曾數次在自己執導的電影裡參與演出的伍迪．艾倫，也對自己的演技很沒信心。因此與其讓自己演出，倒不如找個演技好的演員來詮釋腳色，而這正是拍出好電影的方法之一。

伍迪．艾倫很謙遜，但也很自我。他在完成一部作品後，就會直接進行下一部電影的創作，「當我拍完電影後就跨過去了，」他說道。拍過的電影就留在電影院，讓觀眾和媒體去評判，而他也不會回頭去看過這些作品，更不會理會或在意外界的評論與獎項。原因很簡單，伍迪．艾倫幽默地說：「所有的獎項放在家裡也只會積灰塵而已，這些獎項不會改變你的人生，也不會正面提升你的健康狀況，也不會讓你活得更久，也不會增加你的心境上的快樂。」伍迪．艾倫的想法讓我想起台灣導演侯孝賢，他有句名言是：「背對觀眾，你的創作才開始。」創作者應看清並堅持自己要走的路，不要輕易被市場或觀眾所迷惑。這顯然是所有大師級創作者共同的理念。正因為如此，侯孝賢才會是侯孝賢，而伍迪．艾倫才會是伍迪．艾倫。

《對話伍迪艾倫》紀錄的時間跨度頗長，內容涵蓋伍迪．艾倫的創作、生活、愛情、人生觀等層面，於是雷克斯遂將龐大素材分類整理成〈構思〉、〈書寫〉、〈選角、演員與演繹〉、〈拍攝、佈景與場景〉、〈導演〉、〈剪輯〉、〈配樂〉、〈生涯〉等章節，讓讀者得以從有興趣的部分著手閱讀，如若往後對伍迪．艾倫的電影製作任何環節有所好奇，仍可依循分類清楚找到他的觀點與當時的其人其事。對於伍迪．艾倫的影迷而言，這本對話錄絕對是極具收藏價值的參考書。

個人認為《對話伍迪艾倫》是記錄伍迪艾倫創作生平的文字版紀錄片，本書記錄了他從開始拍電影的初期到約2007年之中的訪談問答。書中的章節藉由拍攝電影不同的階段大致上區分為七個，從構思、劇本到選角，延伸至導演、拍攝、剪輯、配樂，藉由作者不同的問題，得以深入了解伍迪艾倫創作的核心。雖然此種章節的區分方式在一開始閱讀的前兩個章節會產生時序來回跳躍的問題，個人覺得必須要對伍迪艾倫的作品年代有一定的瞭解，在這樣的基礎狀態下才不至於感到困擾，但是閱讀下來其實覺得此種分法也有其微妙之處。就像作者在開頭講的，你可以選擇從任一篇章看起，如同電影的製作過程，它們獨立卻又緊緊相連。
此書作者的問題面向廣泛，不論是以影迷的角度發問或是以專業技能為出發點的提問，都得以讓想得知更多關於伍迪艾倫拍攝電影的讀者津津樂道，同時滿足於一窺拍攝電影的有趣軼事或不為人知的內幕以及頗為細節的技術層面的應用。其中可以透過伍迪敘述自己自幼在布魯克林的成長經驗以及青年時期的表演創作慾望，讓讀者知道他如何一步一步累積自己的創作能力，邁向享譽國際的喜劇大師。再加上伍迪充滿詼諧趣味的回答、不吝於諷嘲自身的剖析讓此本問答傳記變得更生動有趣。
書中最讓我喜歡的章節是配樂的部分，本章的一開頭作者就說了「伍迪艾倫電影最大的特徵就是幾乎都是以美國爵士樂為配樂，特別是1900到1950年間的爵士樂，其餘部分幾乎就都是以古典樂為輔。」伍迪艾倫喜愛爵士樂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也因此我們常常能在他的電影當中認識很多優秀的爵士演奏家，而會如此迷戀上爵士樂也是因為伍迪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學豎笛，進而影響他之後的音樂品味。記得初次看《曼哈頓》的時候就被片頭的配樂深深吸引住，配上各個紐約影像的蒙太奇、伍迪所飾演的艾薩克開始獨白對曼哈頓的告白，無疑成為一個完美的開場。這也讓我對曼哈頓造成一種美麗奇異的幻想，當我第一次到達美國紐約走出地鐵站時，心中就是落下電影開場中蓋希文的〈藍色狂想曲〉，也因為這段配樂是伍迪先想好才開始搭配出劇情，因此配樂在這部分就非常具有主導性且強烈。而像《曼哈頓》結尾艾薩克跑去崔西家的配樂也同樣是我心目中的經典，此橋段也常在之後其他導演的電影中出現，例如《紐約哈哈哈》中就有一段法蘭絲在曼哈頓街上奔跑，致敬意味濃厚。

另外伍迪也在本書的回答中大方提及許多影響他甚巨創作者，像是我們所熟知的柏格曼、黑澤明、費里尼等等，他也列出心目中的前十五部經典電影片單，對於影癡們來說絕對不能錯過這本著作，因為這不只是作者和伍迪的對話，也是伍迪和影迷的對話，伍迪的作品曾經陪伴影迷走過多少歲月，這是一次難能可貴的機會讓我們了解這位大導演的創作歷程，即便伍迪最近的兩部作品個人並不是很喜歡，但伍迪對電影界的貢獻，在影迷心中擁有了無可取代的地位。
(此篇文章同步發表於米娜的靈魂部落  http://mina721224.pixnet.net/blog/post/441942896)

說到伍迪艾倫，大家立刻想到的一定是知名導演，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人家畢竟就是知名導演啊！

但導演導演，說起來導演又是什麼樣的「人」，這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

作為藝術工作者，很能體會這兩層定義之間的差距，畢竟我們很習慣用框架去定義一個人，但任何一個人的職能角色（Occupationa; role）都是多重的，甚至某些層面還會互斥，而我們都是這樣在過日子的。

導演，一如樂團指揮，他除了隨時有個制高點要守持之外，還往往要能在團隊裡「所有」角色切換，換句話說，他自己就必須有千付面具。

本書是作者對於這位導演長達三十年的隨身訪談，三十年耶！這不是簡單數字，而且有趣的是，本書採用主題是編排，而不是一般訪談集常見的貫時性編排。用主題是編排當然在閱讀時比較能掌握議題（長達三十年的訪談不可能只有一個主題，絕對是雜談），但也同時讓我們在每一個主題裡面看見大師成長的軌跡（看好幾便），不過大量出現的影星人名還真會讓人眼花撩亂就是了，畢竟伍迪艾倫作品太多，而我必須承認我看得不多啊！

伍迪艾倫比較有明的部份在於喜劇片，這一點我不得不說，以全球市場來看，喜劇片反而是難度頗高的類型，也往往讓我在挑騙得時後必須猶豫再三，畢竟看過很多美國票房極高的喜劇片，來到台灣卻一點也激不起興致。

文化差異是存在的，至不像戰爭片、科幻片、動作片（所謂爽片），基本上同樣的刺激在那一國都行得通（除非在文化符號的運用上錯得太離譜，這一點台灣導演常犯錯，至於同樣算爽片的A片，說真的，文化差異反而很大啊！），但喜劇片往往會因為所謂「美式幽默」拿到國外行不通而吃鱉，雖說好萊塢文化已經是強勢外銷文化，但就是在幽默這一點沒那樣容易，同一個橋段，為何有人捧腹大笑，又有人毫無感覺呢？

換句話說，這種文化上的感性就很重要，或者說，如何在喜劇中不刻意賣弄，不已搞笑為目的，而是會心一笑，透過溫暖的方式，而不是驚嚇與低級來引發笑意。

這是很了不起的，雖說書中並沒有刻意去鑽研這種技巧，但相反地，長達三十年的訪談，反而讓我們看見，不拘泥於技巧，而是讓他形成一種特質與文化，在生活中彰顯出來，才是渾然天成的大師手筆啊！

不管你是不是伍迪艾倫的影迷，這本書都能給你相當多啟發，這是一種從高度散發出來的視野，能學得很多啊！

【觀書小記】《對話伍迪艾倫》（Conversations With Woody Allen）

　　伍迪艾倫（Woody Allen）的電影產量高，想必一般觀眾就算平常對電影沒有太多關注，還是多多少少認識這位導演。他熱愛劇情電影，卻是喜劇電影的天才，在他的作品中，離不開嘮嘮叨叨的對白，又在其中吐出對生命、對愛情、對死亡、對生活的片段哲思。看伍迪艾倫電影，是一件優雅的事，就像是跟一個機智的朋友相遇，約好在周日午後去某條文化老街看表演、喝咖啡。你對那個行程的期待，就會如實的搬到他的電影上發生。

　　近日看到《對話伍迪艾倫》一書出版，相當驚喜，這本書裡面收錄伍迪艾倫跨越三十年的訪談，作者從伍迪艾倫初試啼聲就開始追蹤他的動向，時至今日，伍迪艾倫已經成為國際大導演，拍出無數經典作品，看他與作者持續不間斷超過三十年的對談，是本書樂趣所在。

　　書中把訪談依類別分成七個章節，從「構思」、「書寫」、「選角」、「拍攝」、「導演」、「剪輯」、「配樂」，與「生涯」。從各個不同面向觀察伍迪艾倫的電影思緒。作者艾瑞克雷克斯（Eric Lax）對伍迪艾倫的作品如數家珍，在長期的合作中也熟知對方的脾性，在一問一答之間，雷克斯極有默契地給予伍迪艾倫空間，讓對方可以在這個訪談空間中優雅地翩翩起舞。

　　就我自己而言，我最喜歡的伍迪艾倫作品是他在1975年拍攝的《愛與死》（Love and Death），我對他作品中的文學特性不熟悉，但看他嘮叨的訴說對於生命與愛情的哲學觀，看起來總是特別迷人。伍迪艾倫早期最知名的作品應該是《安妮霍爾》（Annie Hall）、《曼哈頓》（Manhattan）與《開羅紫玫瑰》（The Purple Rose of Cairo），在訪談中也有機會看伍迪艾倫訴說對這些電影的想法，還有那部難得讓他滿意而鍾情的近作《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

　　讀《對話伍迪艾倫》，我也必須承認沒辦法完全投入每一個他暢談作品的細節，但更多的心思會擺在伍迪艾倫如何看待電影與自己的關聯。從他不卑不亢的自我定位中，可以看見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導演心思。他用謙卑的心情看待自己在電影界中的定位，但同時也一絲不苟的表達自己在品味上的偏好。

　　電影、電影，談太多反而顯得刻意，晚上回到家，他偏好看場球賽。

閱讀【對話伍迪艾倫】這本書，雖然還有許多部電影還沒有看過，卻讓我會更想找到這些電影觀賞，對於曾經觀賞過的電影，也突然覺得有好多值得玩味的地方出現。雖然像我這種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和伍迪艾倫對話，但閱讀這本書的每個時光，就好像看見伍迪艾倫與自己對坐，或許是在客廳，或許是置身在他拍片的場景，看著他談論著他的生活、他的想法、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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