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成見障礙的好人
村子裡賣肉的屠夫唐施主是我最害怕的施主了,有段時間,我陪戒緣師叔下山買菜都繞著他的門前走。因為他滿臉橫肉,濃眉大眼,看上去就像村民家門上貼著的門神一樣。聽不少村民說,他兇狠,毒辣,稍稍一瞪眼就可以把人嚇倒。
我問戒緣師叔:「大家這麼害怕唐施主,是不是他過去犯過什麼錯誤呀?」
「這個倒是沒聽說過,只是知道他很凶,不能隨便惹。」戒緣師叔倒是對這件事情不以為然。
對唐施主改變看法,是昨天的事情。晚飯之前,小飛施主突然駕著那兩條顯眼的眉毛來到我面前,對我說:「釋懷,我上次把大衣落你們寺裡了,我去拿一下。我媽說讓我一會兒去買點肉,能不能陪我去?」
「你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害怕?我也不敢去。」我一聽要去唐施主家裡,渾身激靈一下。
「我不是害怕,這不是正好有你這個伴嘛,我們聊會兒天。」小飛施主說著,呲出了那排不怎麼整齊的牙齒。
「好吧,我在這裡等你,你快去拿衣服吧。」我真是敗給了自己的善良,唐施主可是個大家遠離的對象呀!
我們兩個顫顫巍巍地來到唐施主的店面前,誰也不肯上前說一句。唐施主也看見了我們,便大聲喊道:「你們兩個站在那裡幹什麼?是不是要買肉?」這下我們也沒辦法躲藏了,我吞了一口唾沫,壯著膽子說道:「嗯,小飛施主要買肉。」我們走上前去,小飛施主指著那塊不大不小的豬肉說:「就這塊吧!」
「行,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去我家裡坐會怎麼樣?你們要是不去,我就不賣肉,反正未來路還長著呢!」他沖我們笑著,臉上的脂肪堆在一起,顯得更不協調。他似乎看出了我們的膽怯。
他該不會吃人肉吧?這個邪惡的想法一蹦出來,就嚇了自己一大跳。但是為了小飛施主,我豁出去了。「可以呀,去就去,誰怕誰?」說完,我就繞進了他家院子裡,小飛施主緊接著也進來了。
「哈哈,你們不要怕,我不會吃了你們的。快進屋來坐吧!我給你們拿水果去。」唐施主一進屋,立刻對我們熱情了起來,這倒讓我們更慌了。不一會兒,他就端著洗好的水果走了出來。
「你們吃吧,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有時候也想找個人說說話,但是鄉親們都覺得我很兇惡,不敢接近我。哎,你們兩個可真夠膽大的呀!哈哈,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你們以後要常來陪我聊聊天。」他自顧自地說著。
「那您怎麼不主動跟鄉親們說話呢?」小飛施主好像沒有感覺到惡意,又開始暴露他的本性了,揚著兩條眉毛說道。
「不是我不主動和他們聊啊,是他們故意躲著我,他們來我這裡買肉,我去他們那裡辦事買東西的,他們都不會跟我說上三句話。有時候很苦惱,可能是賣肉的原因,我也胖了不少,鄉親們更是不敢惹我了。都怪我年輕的時候,總喜歡到處惹是生非,不務正業,在他們心裡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不出一點的兇惡,而是充滿了悔恨。
「施主,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以後,我們會經常來陪你的,也會讓鄉親們看到你的悔改。」我突然沖他咧著嘴笑了。我不知道自己笑得有沒有晉施主好看,但是我相信善意的笑容都是可以打動人心的。
好像每個人都會犯下錯誤,但是如果人們永遠帶著原來的思想看待一個人,那麼他一定會很難過。我決定選擇相信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就像他自己說過的話一樣:「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被心中的雜念誤會的善意
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天空肆無忌憚地咆哮著,秋風也從耳邊呼嘯而過,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我從悲痛之中走出來。
按理說,出家的小和尚應該是最沒有煩惱的了,偏偏我的煩惱出奇的多。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到昨天,我一定不會那麼做。
昨天上午,師父帶著我和釋嗔師兄去鄰村做法事,我背著需要用的東西,吃力地走在最後邊,看著師兄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又被欺負的感覺。
「師父,我們寺裡也該置備個車了吧?施主們來寺裡拜訪都是開車來,我們去給章施主家做法事,怎麼他都不給我安排個車?真是太過分了!」我還沒抱怨什麼,釋嗔師兄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此次出行了。
「這是我堅持要走著去的,作為一種修行,比你每天鍛煉還有效果呢!反正又不遠,最多走兩個小時而已!」師父扭過頭看著他,臉上還閃爍著些許汗珠,分明是他年紀大了怕缺乏鍛煉而失去健康才決定走著去的。
「嗯,師兄,說不定人家章施主見我們這麼誠懇,往寺院裡多捐些錢呢!」我揮手擦了一下頭上的汗。
「既然這樣,那我們快點走吧!」釋嗔師兄向來這樣雷厲風行,說走就走,害得我在後面使勁地追趕。不過,還好師父最後看不過去了,讓他幫我拿了些東西才減輕了我的負擔。
原本以為我們這樣辛苦可以換來章施主的熱情款待,結果臨走前章施主都沒張羅要送我們些錢或者物品的。釋嗔師兄緊閉著嘴,死死地盯著章施主,我知道他已經生氣了。為了表達我們的憤怒,我和釋嗔師兄在臨走之前把章施主家門口端擺著的青花瓷花瓶推倒了。
回來的路上,我和釋嗔師兄不顧出家人的形象,對章施主一頓責怪,師父在一旁也只是不滿地搖著頭,釋嗔師兄還說:「師父,以後別去他們村子了,虧我們還這麼誠心誠意,不能原諒!」我在一邊也使勁點著頭,表示同意師兄的說法。
回去的路總是比出去的路近很多,由於我們三個心情都很不好,所以並沒有覺得路途遙遠。天還沒黑,我們三個就已經看到寺門口了。
寺院外面站了很多人,其中還有釋貪師兄,他一看見是我們回來了,馬上奮力地招手。「師父,我們寺什麼時候有這規矩了,出差回來的僧人還可以享受被隆重歡迎的待遇?」釋嗔師兄皺著眉頭說著冷笑話。
「師父,章施主上午托人為我們寺捐了一萬塊錢呢!我們寺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過這麼多香火錢了。他說怕你們帶在路上不安全,就提前送來了。」釋貪師兄好像已經等不及我們走過去了,乾脆跑了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釋嗔師兄和師父不禁一愣,沒想到身為出家人的我們也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突然想到了那個被我和釋嗔師兄打碎的花瓶,它再也不會回到原樣了。
如果不是昨天邪惡的念頭佔據了自己的心,今天我也不會在這裡默默地聽著雨聲,任憑外面風雨大作,也不能使我歡笑。我終於知道,有些時候寬恕了別人比報復別人要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