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又少了一個
谷伊揚飛跑出我的房間,直奔羅立凡和成露的客房。我拉著黎韻枝,隨後跟上。黎韻枝試圖掙脫,我輕聲在她耳邊說:「從現在起,如果我們想要活命,必須隨時隨地在一起。」
聽上去很誇張,也許真的是我過敏,我覺得,我們此刻所處的危險,恐怕不是停電少食和一對失蹤夫妻那麼簡單。
欣宜和簡自遠已經站在羅立凡的客房內,滿臉的焦慮和恐慌,欣宜的眼中還有一片水光。饑餓、幽閉、神秘失蹤的旅伴,我忽然可以理解黎韻枝看似突然的崩潰。
我暗暗告誡自己,在愈來愈黑暗的日子裡,只有保持頭腦的清醒,才能守住迎來光明的希望。可是,我的頭痛也很執著,每當我要劇烈思考的時候就冷冷的出現。
客房床上的被子被胡亂鋪了鋪,基本上是早上見到的樣子。床下只有兩雙拖鞋,說明失蹤的時候,羅立凡應該還是穿著靴子。大衣掛在椅子背上,又表明他可能並沒有出門。簡自遠說,他剛才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就去找羅立凡商量,怎麼分最後剩下的那幾個包子,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客房。
他沒有「打擾」我和谷伊揚,之後在客廳裡遇見欣宜,兩人到各個房間看過,還是沒有羅立凡。最後去了黎韻枝的房間,她一個人和衣躺著,聽說羅立凡失蹤的事,也一起找尋了一遍。當她意識到,羅立凡可能真的步成露後塵失蹤了,突然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黎韻枝表露出的絕望,顯然也感染了欣宜,兩個女生都掙扎著保持冷靜。
谷伊揚問:「你們剛才都在哪裡?都沒見到他嗎?聽到有人出門嗎?」
我看看屋裡的電子鐘,上午十一點四十三分,時間過得真快,我和簡自遠一起鑽研影片,又和谷伊揚談了一陣子,居然轉眼半天快過去了。這其中的兩、三個鐘頭,我的確沒見到羅立凡。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對谷伊揚的問題都搖頭。
簡自遠說:「我開始和蘭妹妹一起……聊天,後來在廚房裡找了一會什麼都沒有的線索,就灰溜溜的回到客房去……去看電腦了。」
欣宜蹙起眉頭,「你的電腦怎麼這麼厲害啊,還有電哪?」
「這就是有經驗的自助旅行者和新手的區別,我的筆記型電腦本身就是九芯的,採取省電設置至少可以堅持六個小時,另外還帶了一個充足電的備用電池。在能源局出差是家常便飯,我早就練出來了……」簡自遠橫眼看著欣宜,「欣宜妹妹好像是在懷疑我把羅立凡蒸發了?」
欣宜說:「你不要那麼敏感好不好,只是好奇問一下。」
簡自遠不依不撓的問:「那妳倒是說說,這段時間妳在哪裡?妳在幹什麼?」
「我一直在廚房和前廳,我幾乎要把每塊木板和地磚都掀起來了。」欣宜說。
我問道:「這麼說來,如果羅立凡出門,妳肯定會看見。」
欣宜點頭說:「百分之百……除非……大半個小時前我去過一次浴室,如果他正巧那個時候出門,我可能會錯過。」
谷伊揚拉開木屋大門,從臺階往下,沒有任何足印。我抬頭望天,這段時間風大,但雪小,一個小時之內,應該不會將腳印完全覆蓋。
關上門,谷伊揚又望向黎韻枝:「妳剛才在哪裡?」
黎韻枝渾身一震,彷彿聽到了一句有生以來最不堪的羞辱,「伊揚,你難道……你難道懷疑我?」
我看著她無辜的雙眼,也有些難過。她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又能把凜凜七尺的羅立凡怎麼樣呢?但谷伊揚的問話沒有錯,這個時候,必須摸清每個人的情況。
我柔聲安慰黎韻枝:「我想,伊揚不是在懷疑妳。已經兩個人失蹤了,而且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我們剩下的五個人,應該全力尋找一切的可能。」
黎韻枝終於說:「我還能在哪裡,一直在我房間裡。」
我想,這麼說來,三個人,在整個別墅的三個不同的角落裡,無法為彼此作證。羅立凡的失蹤,可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有關。
更可怕的是,可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關。那又會是誰?
谷伊揚說:「不多說了,開始找吧!」
五個人自動的開始解散,我叫道:「不要分開!我們五個人一起找。」
另外四個人都愣了一下,簡自遠搖著頭說:「妳不是開玩笑吧?就這麼丁點大的一棟別墅,真要出什麼事情,叫一聲不就好了?」
我說:「羅立凡和成露失蹤的時候,你聽到他們的叫聲嗎?」
欣宜道:「那蘭說得有道理,在沒搞清楚他們怎麼消失之前,保險點當然應該都在一起。反正這棟屋子不大,我們困在這裡又幹不了別的事情,一點點仔細找吧!」
當然,先是粗找一遍,每個房間、櫃櫥都看過,沒有任何羅立凡的影子。
這已經是簡自遠他們第三次在各個房間尋找了,他嘟囔道:「不知道這樣像幼稚園小朋友手牽手的瞎轉,會有什麼新發現。」
這個人真是令人厭惡至極!他的抱怨只是在加重我的頭痛。我回頭問道:「您有什麼高見?」
「高見談不上,但至少應該設法不要原地踏步。不如研究研究,這木屋有沒有地下室什麼的。」簡自遠說。
欣宜說:「要說地下室,我至少排除了廚房和客廳,伊揚走後,我繼續趴在地上拚命找,木板和地磚又敲又打,手指摳著往上扳,絕對沒有。」
簡自遠說:「不要抹殺我的功勞,我也幫著找了。」
欣宜冷笑說:「對,你幫著找了整整四分半鐘,功勞不容抹殺。」
黎韻枝忽然說:「這是什麼?」
鬥嘴的和沉默的人都一驚。木板地上,兩滴暗紅的印跡。
然後是三滴、四滴。
血滴,從閣樓上流下來。
19屍樓
黎韻枝發出一聲刺耳的哭叫。欣宜緊緊摟住她,輕聲安慰,滿臉悽惶的望著我們。
我們此刻走到了閣樓的木梯口,而閣樓正好是我們下一個要搜查的目標。
簡自遠斷斷續續的說:「這……閣樓……倒是……沒看過。」
谷伊揚率先走上木梯,我對欣宜說:「妳和韻枝不要上來。」我又對簡自遠說:「你在樓梯正中,但不要進閣樓,幫我們做個證明。」
簡自遠抗議道:「憑什麼……」
谷伊揚回頭,凌厲的目光在簡自遠的臉上駐留了一瞬。
我心裡一顫,那目光,真的算得上是凶狠。
血從敞開的閣樓門流出來,有些流到樓梯上,有些直接從樓梯側面流下來,滴到下面的地板上。
無窗的閣樓裡仍是一片漆黑。谷伊揚的手電筒光照進去,我捂住嘴,忍住沒有驚叫出聲。
閣樓正中,吊著一個人。
羅立凡!
閣樓也就是一人多高,羅立凡的屍體幾乎算是頂天立地。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臉扭曲著,雙眼暴突著,嘴大張著,地上躺著一隻被踢翻的油漆罐。
鮮血,來自於他的右腳,他的右腿。
那隻右腳,已經幾乎不在他的腿上了。
腳和腿,此刻只以關節和肌腱勉強相連,小腿的肉已經被撕下一大塊,腳上本來就不多的皮肉被撕扯得稀爛,皮靴也橫在血泊中。
谷伊揚立刻上前去解羅立凡脖頸上的皮帶——羅立凡的褲子上已經不見了皮帶,一定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幫著將羅立凡放倒在地板上,谷伊揚開始做人工呼吸。
羅立凡的屍體已經變冷,他再沒有活轉的希望。
或許是受到了強烈刺激,我的頭再次劇痛,忍住痛,我還是努力的想:這說不過去,既然已經吊死,為何又斷了腿腳?
也許是上吊在先,然後被虐屍?
誰會如此變態?
或者,他只是上吊身亡,然後有什麼東西,撕咬了他的腿腳。
可是,羅立凡怎麼會吊死在此?巧的是,就在剛才,我還在和谷伊揚談論著另外兩起上吊事件。
我心頭一動,轉頭出了閣樓。樓梯上的簡自遠問:「怎麼樣?看見什麼了?」
我沒有理他,逕自向木梯下高聲問:「韻枝,妳能不能再跟大家講講,那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