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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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我八歲的那年，某一天的下午，芭克斯老師叫全班同學寫下自己長大後想做的事。芭克斯老師逐一走到每個同學的座位旁，並讓大家依序站起來告訴大家自己寫下的志願。查克利．歐爾森希望成為英格蘭超級足球聯賽的職業球員，莉西．泰勒想成為女演員，哈利．柏蒙特則立志成為英國首相。賽門．艾倫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哈利．波特，而且他是認真的，上個學期他甚至拿剪刀在自己的額頭上刻出一道閃電狀的疤痕。

他們的志願，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具吸引力。

因為我在紙上寫的是：

我想要變成女生。

二

在我的生日派對上，大夥兒為我吟唱＜生日快樂＞歌，但因為他們歌藝欠佳，聽起來實在不太悅耳。

我妹妹莉薇幾乎沒有開口。她雖然才只有十一歲，「替家人慶生」對她而言已是一件令人困窘的酷刑，所以她把唱歌的任務全部丟給老媽和老爸。但是老媽尖細的女高音與老爸呆板的男低音根本不搭，連我們養的狗菲爾都聽不下去。老爸和老媽引吭高歌時，菲爾默默地從牠的小窩裡爬出來，然後一臉嫌惡地逃離現場。我不怪菲爾不給大家面子，因為這場生日派對確實讓人開心不起來，甚至老爸花了一整個上午所吹的藍色汽球，看起來也顯得蒼白又悲傷。老爸用黑色簽字筆歪歪扭扭寫著「今天滿十四歲！」的那幾顆汽球，看起來尤其淒涼。坦白說，這場沉悶的家庭聚會到底有沒有資格被稱為「派對」，我其實也不敢確定。

「來，許個願望吧！」老媽對我說。她刻意將蛋糕擺放成奇怪的角度，以為這麼一來我就不會發現她親手做的蛋糕其實有點歪。老媽用鮮紅色的糖霜在蛋糕上寫著「祝大衛生日快樂」，但因為她沒有拿捏好每個字的距離，「快樂」二字被迫緊緊擠在一起。生日蛋糕上插著十四根藍色的蠟燭，蠟油不停滴落在鮮奶油上。

「快點許願啦！」莉薇不耐煩地催促我。

然而我不想隨隨便便就把願望許完，我希望慎重一點，好好許願。於是我將身子往前傾，並把頭髮撥到耳後，然後閉上雙眼。儘管莉薇還在碎唸、老媽不停起哄、老爸一直調整相機的設定，我都完全不理會他們。我把這些吵雜的聲音屏除在耳外，周圍的一切頓時變得模糊又遙遠，宛如我泡澡時將頭完全浸入水中的感覺。

幾秒鐘之後，我才睜開眼睛，並且一口氣吹熄所有的蠟燭。大家為我鼓掌，老爸還拉了派對彩炮，但彩炮沒有發出響亮的炮聲。當他準備從口袋裡拿出第二顆彩炮時，老媽已經拉開窗簾，並拿掉蛋糕上已經熄滅的蠟燭。在這種情況下，好像已經不適合再拉派對彩炮了。

「你剛才許什麼願？我敢說你許的願望一定很蠢！」莉薇自以為是地對我說。她用手指捲玩自己亮棕色的頭髮。

「小傻瓜，大衛不能告訴妳他的願望。如果他把願望說出來，那些願望就無法實現囉！」老媽提醒莉薇，然後將蛋糕拿進廚房去切成小片。

「老媽說得沒錯！」我朝著莉薇吐舌頭，她也馬上回敬我一個鬼臉。

「你那兩個朋友為什麼不來替你慶生？」莉薇又丟出一個問題，而且她還特別強調「兩個」。

「妳到底要我說幾次啦？菲力斯在美國佛羅里達州度假，艾希去了利明頓溫泉。」

「那真是太可惜了。」莉薇說，但她的口吻中沒有一絲遺憾。「老爸，我過十一歲生日時，有幾個朋友來家裡為我慶祝？」

「四十五個，而且每個人都穿著溜冰鞋。妳那場生日派對根本是一團亂。」老爸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正忙著抽出數位相機的記憶卡，然後插進他的筆記型電腦中。

電腦螢幕上出現的第一張照片，是我坐在餐桌的主位，胸口別著一個超大型的徽章，上面寫著「壽星男孩」。我的頭上戴著一頂由硬紙板做成的錐狀派對帽，雙眼因眨動而變得半開半閉，而且額頭上滿是油光。

「老爸，你一定要現在就急著看照片嗎？」我忍不住抱怨。

「我只是想替照片消除紅眼，然後用電子郵件寄給你們的外婆。」老爸一面回答，一面按著滑鼠。「外婆無法來參加你的生日派對，她感到相當遺憾。」

真是鬼話連篇！大家都知道，星期三晚上是外婆的「橋牌之夜」，她絕對不可能為了任何理由缺席她的橋牌聚會，更別說我是她所有孫子當中最不討喜的一個。外婆最喜歡莉薇。事實上，大家都喜歡莉薇。

老媽原本也邀請珍恩阿姨、崔佛姨丈、綺拉表姐和艾爾飛表哥來替我慶生，但是艾爾飛表哥今天早上起床後發現胸口長滿了紅色的小疹子，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水痘，但為了避免傳染給莉薇，只好臨時缺席。

因此，最後只剩下我們一家四口獨自「歡慶」我的生日。

老媽端著切好的蛋糕回到客廳，把蛋糕放在茶几上。

「你們看看那些吃剩的食物。」老媽皺皺眉頭，望向餐桌上大家沒吃幾口的餐點。「那些香腸卷和夾心軟糖，份量足夠讓我們一直吃到聖誕節。我希望家裡還有夠多的保鮮膜可以把它們保存起來。」

這真是太棒了，塞滿剩菜的冰箱將會不斷提醒我：我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傢伙，所以沒有半個親友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我們吃了蛋糕，並且用保鮮膜把剩菜全部包起來，然後開始拆禮物。老媽和老爸送我一個上學用的新背包、一套《花邊教主》DVD，還有一張面額為一百英鎊的支票。莉薇送我一盒巧克力糖和一個閃閃發亮的紅色手機套。

拆完禮物後，我們一家四口就坐在沙發上觀賞一部名為《辣媽辣妹》的電影。這部電影講述一對母女在吃下具有法力的幸運籤餅之後，神奇地互換了身體。當然，這對母女必須先學到珍貴的教訓，然後才能進入圓滿大結局。今年夏天，我不知道已經看過多少次這類青春喜劇，並且一邊觀賞，一邊哀悼自己挫敗的人生。老爸沒把這部電影看完，中途就溜回樓上的臥房睡覺去了。

那天夜裡，我完全無法入眠。由於我一整晚都醒著，到後來我的眼睛甚至可以適應黑暗的空間。我能在黑漆漆的房間裡看見貼在牆上的海報，以及在天花板上飛來飛去的蚊子。

一轉眼，我已經年滿十四歲了。時間正一點一滴地流逝。

三

這天是暑假期間最後一個星期五，下星期一我就開學了。我的年齡是十四歲又九天。

我躺在沙發上，客廳的窗簾緊閉著。老媽和老爸都去上班了，莉薇去找她的死黨克蕾西。我一面觀賞電視上重播的《超級名模生死鬥》，一面吃著我擱在肚子上的馬里蘭巧克力薄片餅乾。主持人泰拉．班克斯剛剛宣布愛許莉被淘汰了，愛許莉哭成淚人兒，其他參賽者紛紛與她擁抱。事實上，那些參賽的女孩們根本一整集都在抱怨愛許莉，甚至坦言她們非常討厭愛許莉，希望她快點被淘汰。我想，如果模特兒這一行不夠殘酷無情，可能就沒有人感興趣了。

電視上的愛許莉還正忙著流眼淚，我就聽見有人拿鑰匙開啟大門的聲音。我連忙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將巧克力薄片餅乾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

「大衛，我回來囉！」老媽在門口喊著。

沒想到老媽在公司開完會之後，就提早下班回家了。

我皺著眉，靜靜聽她在玄關脫掉鞋子的聲音。老媽把鑰匙放在大門旁的淺碟中，撞擊出一聲輕脆的聲響。我趕緊將原本攤在腳邊的針織毯拉上來，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一路從腳踝包覆至下巴。老媽走進客廳的那一刻，我正好完成這身偽裝。

老媽一看見我躺在沙發上，立刻不高興地拉長了臉。

「怎麼了？」我一面問老媽，一面偷偷擦掉嘴邊的餅乾屑。

「大衛，你應該打開窗簾。」老媽雙手插在腰上回答我的問題。

「可是陽光會在電視螢幕上形成反光，如果我拉開窗簾，就沒辦法清楚地看電視了。」

老媽不理會我的辯解，直接走到窗戶旁邊將窗簾拉開。午後的陽光立刻照亮整個客廳，就連在空氣中飛揚的塵埃也無所遁形。我在沙發扭扭身子，急忙遮住眼睛。

「拜託，大衛！別那麼誇張！」老媽忍不住碎唸。「你又不是吸血鬼！」

「或許我就是吸血鬼！」我咕噥著。

老媽懶得與我抬槓，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看看外面。」她指指窗外。「今天天氣那麼好，你卻打算一整天躺在黑漆漆的客廳裡看電視？」

「沒錯，我正有此意。」

老媽不以為然地瞇起眼睛，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就坐在我的腳邊。

「怪不得你看起來這麼蒼白！」她一面說，手一面摸我的光腳ㄚ。我一腳把她的手踢開。

「難道妳希望我在陽光下曬一整天，然後得到皮膚癌？」

「當然不是，大衛。」老媽輕嘆了一口氣。「我只是希望你在暑假期間找一點有意義的事情做，而不是整天窩在家裡看無聊的電視節目。你每天不是看電視就是躲在房間裡上網！」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幫助我脫離老媽的糾纏。不料，當老媽起身去接電話時，她手上的戒指勾住了針織毯，瞬間將毯子從我身上掀開。我急忙伸手拉住毯子，但為時已晚。老媽低頭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

「大衛，這是我的睡袍嗎？」

我身上穿著老媽的舊睡袍。當初她生莉薇的時候，曾經帶著這件睡袍去醫院穿。不過，在我的印象中，老媽後來再也沒有穿過它，因為老爸和老媽平時習慣裸睡。我之所以知道他們裸睡的習慣，是因為我某天深夜在樓梯間意外瞥見他們──那個畫面在我心中留下一生無法抹滅的創傷。

「呃，因為我覺得穿這種袍子比較涼快。」我連忙找理由搪塞。「這件睡袍很像阿拉伯男人身上穿的那種白色長袍。」

「嗯。」老媽不予置評地哼了一聲。

「妳快點去接電話啦！」我提醒老媽，並且用下巴指指電話機的方向。

吃晚餐的時候，我身上仍穿著老媽的睡袍，因為我覺得這樣做老媽才不會起疑心。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像怪胎！」莉薇瞇著眼睛看我，臉上顯露出嫌惡的表情。

「不可以隨便批評別人，莉薇！」老媽告誡莉薇。

「但是他這副模樣真的很奇怪啊！」莉薇抗議。

老媽和老爸互看一眼，我則努力讓自己專注，讓豌豆不從叉子上掉下去。

晚餐過後，我上樓回到房間，拿出我在暑假剛開始時列出的清單，然後盤腿坐在床上，將這份清單攤放在面前。

今年夏天，大衛．派柏預計要完成的事項如下：

一、把頭髮留長，長到足以紮成一條馬尾。

二、把《決戰時裝伸展台》的每一季重看一遍，從第一季開始。

三、Wii 的網球遊戲打敗老爸。

四、教菲爾跳舞，這樣我們明年就可以參加《英國達人秀》，贏得二十五萬英鎊的獎金。

五、寫完地理課的作業。

六、告訴老媽和老爸。

我本來已經把頭髮留長到可以紮成一束小小的馬尾，但是只維持了短短一個星期，因為學校規定男生頭髮的長度不可以超過衣領，所以上星期老媽就帶我去理髮廳，剪掉了我的馬尾。至於清單裡的第二項和第三項，我在暑假開始後的兩個星期內就輕鬆完成了。清單的第四項，我不久後就明白這個目標註定會失敗，因為菲爾不是一隻有表演才華的狗。

第五項和第六項目標，我已經決定將它們的完成時程依序往後順延。關於第六項，其實我練習了非常多次，而且甚至還想出一篇完整的說詞。洗澡時，我會一邊洗、一邊在腦子裡反覆背誦；就寢時，我也會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練習。有一次，我還從舊玩具堆裡找出一隻大大的泰迪熊和一個美人魚造型的芭比娃娃，將它們放在枕頭上，把它們當成是老爸和老媽，然後對著它們練習了一遍。泰迪熊和芭比娃娃聽完我的真情告白後，都非常體諒我的感受。

我也曾試著將想說的話寫下來。如果老爸老媽夠細心，他們應該會發現我書桌的抽屜裡塞滿了一堆塗塗改改過的草稿。上個星期，我終於好好寫完一封告白信，而且差點就把那封告白信塞進老爸老媽臥室的門縫裡。我當時站在他們的房門外，蹲在地上偷看門縫裡透出的光亮，聆聽他們準備上床睡覺時走動的聲音。那個時候，我只需要把那封信輕輕推進門縫裡，一切就搞定了──我的祕密就會躺在老爸老媽房間的地毯上，等待他們獲悉事情的真相。然而，我的手在那一刻彷彿突然癱瘓，完全無法動彈。直到最後，我仍然無法鼓足勇氣，只好又拿著那封告白信衝回房間，胸口的心臟像發瘋似地狂跳。

老媽和老爸總是自認他們很酷，思想也很開放，只因為他們曾經在格拉斯頓音樂季聽過一次「嗆紅辣椒」樂團的表演，並且在上次選舉中投票給綠黨。但是我並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酷、那麼開明。幾年前，我曾經偷聽到老爸和老媽談論我的事，他們以為我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他們低聲交談，說我的狀況只是成長中的「必經歷程」，等我再長大一些，自然就會「變得正常」。他們說話的口吻，彷彿在討論一個還會尿床的孩子。

艾希和菲力斯當然知道我的事，因為我們三人無論任何事情都會告知彼此。這也就是為什麼今年夏天對我而言格外難熬。沒有他們在身旁聽我傾訴，有時讓我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然而，即便艾希和菲力斯知道我的事情，對我來說還是不夠，因為我認為一定也要讓老爸和老媽都知道。

明天！明天我就要告訴他們！

等我把地理課的作業寫完之後，我就去告訴老爸和老媽。

我爬下床，將房門微微打開一道小縫，聆聽房間外的動靜。老媽、老爸和莉薇都在樓下看電視，微弱的罐頭笑聲沿著樓梯傳到樓上來。雖然我敢肯定他們會一直在客廳裡待到電視節目結束，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拿椅子卡在門把下方，這樣我才能放心自己不會受到干擾。我從收納襪子的抽屜底部拿出一個上鎖的金屬盒，然後將鎖打開，取出金屬盒裡的紫色筆記本和布尺。我站在懸掛於房門後側的全身鏡前方，脫掉上衣、牛仔褲和內褲。

又到了自我檢查的時間。

像往常一樣，我先從按壓胸部開始。我希望自己的胸部柔軟又有彈性，偏偏我肌膚下的肌肉堅硬得像石頭一樣。接著我拿布尺測量臀圍，臀部依然沒有變大。我的身型是直筒狀，沒有半點曲線，看起來就像一把直尺。我和老媽的身材完全相反，老媽的身材曲線窈窕，除了柳腰、豐臀，還有傲人的胸部。

我站在門框旁測量自己的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和上次測量時一樣，讓我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我繼續往下測量。下一個要測量的項目，是我深惡痛絕的陰莖。我恨透它的一切，包括它的尺寸、顏色、垂掛在那兒的感覺，以及它擁有自身意念的事實。上個星期，我發現它又變長了整整兩公釐。我反覆確認了兩次，但是布尺不可能說謊，我只好皺著眉，記錄下來。

我抬起頭，將身體貼近鏡子，近到我的鼻尖和鏡面只有短短幾公分的距離。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我必須設法不讓自己的眼睛變成鬥雞眼。首先，我用手指輕輕撫過下巴和臉頰。我發誓，有時候我已經可以感覺到鬍渣在皮膚下方微微凸起，因為摸起來尖尖的、刺刺的。不過，還好我的皮膚目前看起來依舊光滑柔細。我嘟起嘴唇，希望自己的嘴唇可以再飽滿一些、再粉紅一些。我的嘴唇長得像老爸，薄薄的，但是上唇的線條分明，有如愛神丘比特手裡的弓。我的長相似乎比較像老爸，這對我而言是非常不幸的事實。我迅速檢視自己的頭髮（像爛泥一般的棕色，而且髮質不夠柔順，無論我使用多少種潤髮產品都無法改善）、眼睛（我的眼珠是灰色的，一點也不吸引人）、鼻子（尖尖的鼻型）和耳朵（一雙招風耳）。

然後我又慢慢轉動頭部，直到幾乎以側臉對著鏡子。唯有透過這個角度，我才能好好欣賞自己的顴骨。

我的顴骨尖挺而高聳，是我整張臉最令人滿意的部分。

最後，我檢查我的雙手和雙腳。有時候，我覺得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的雙手與雙腳，我討厭他們的程度甚至超過我的陰莖，因為他們總是露在外面，我隨時可以看見他們。我的手腳看起來很笨拙，上面長了很多毛。我覺得我手腳的膚色太過蒼白，蒼白到幾乎可以被人看穿，彷彿一張薄薄的麵皮，將那些有如蜘蛛網的藍色血管、以及骨感的手指和腳趾全部包覆起來。另外，最悲慘的一件事是，我的手腳都很大，而且仍在持續發育中。我這個學期新買的皮鞋，竟然比去年那雙整整大了兩個尺碼。暑假剛開始時，我去克拉克鞋店買鞋，當時試穿新鞋的模樣，簡直就像馬戲團小丑一樣可笑。

我又看了鏡子一眼，鏡子裡的那個陌生人也回看著我，讓我不寒而慄。這個星期的自我檢查，我想就先到此結束吧！

一

在我八歲的那年，某一天的下午，芭克斯老師叫全班同學寫下自己長大後想做的事。芭克斯老師逐一走到每個同學的座位旁，並讓大家依序站起來告訴大家自己寫下的志願。查克利．歐爾森希望成為英格蘭超級足球聯賽的職業球員，莉西．泰勒想成為女演員，哈利．柏蒙特則立志成為英國首相。賽門．艾倫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哈利．波特，而且他是認真的，上個學期他甚至拿剪刀在自己的額頭上刻出一道閃電狀的疤痕。

他們的志願，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具吸引力。

因為我在紙上寫的是：

我想要變成女生。

二

在我的生日派對上，大夥兒為我吟唱＜生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