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星夜
今夜的星星很亮,真的很亮。
亞特蘭世界的哲人曾說,這些星星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傳說,既使大部分的星星都距離遙遠,甚至早就死亡,卻依然能閃耀它獨有的光芒,明亮的彷彿接近永恆。
故事的光芒是否也能接近永恆?這點似乎連哲人都不能確定,非爾不是哲人,但現在他很確定,無法永恆的一定是人,就像他附近的一堆死人一樣,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這片荒野到處都是屍體,完整的、不完整的、介於兩者之間的,冷的、熱的、溫度剛剛好的,基本上各種類型都有。多虧曾在墓地打零工的經驗,非爾對死人沒太大的恐懼感,這對他躺在死人堆裡看星星的行為多少有幫助,雖然他不是自願這麼幹的,但他必須繼續幹下去,否則他也會成為死人堆的一員。
這是一個剛被強盜狙擊沒多久的商隊,非爾原本也是商隊的一份子,他並不是正式商人,跟他從前換過的十來種工作一樣,只是個小小的臨時雇員罷了,現在商隊死個精光,他等同被變相解僱,倒楣透頂。
非爾低歎一聲,身為無家可歸的帝國逃犯,他連身份取得都成問題,逃亡這三年來,輾轉打工是他賴以維生的方式,簡單來講就是未成年的小黑戶,哪裡有錢領哪裡就是他的家,誰知這次他卻走了大霉運,才上了三天工,商隊就遇上兩個強盜,不索財只殺人,他錢還沒拿到老闆就先嗝屁了,如今正躺在他旁邊,一整個死不瞑目。
今夜的星星真的很亮,風也真的很陰森。
哲人曾說,當夜風很陰森的時候,人別指望遇上什麼好事情,不管哲人這次是否確定,當非爾的雞皮疙瘩被風吹滿地的時候,旁邊的老闆屍體就突然搞復活了。
非爾一雙藍眼瞪的渾圓,一時連跟老闆要工錢都忘的乾乾淨淨,直到看見老闆連滾帶爬的逃命樣,他才理解過來,這個老闆也跟自己一樣,是個遇上強盜就第一時間裝死的好人。
在夜幕的掩護下,剛復活的老闆逃的飛快,非爾的工錢也即將一去不回,但非爾沒急著追上去討錢,而是不動聲色的躺在原地,默默觀察老闆的逃亡路線。
非爾的確有點裝死天份,運氣也算不錯,短短十秒不到,一根箭矢就從遠方呼嘯而來,颼的一聲把老闆釘在山坡上,從此無聲無息。現在,老闆真的去另一個世界點名了,上天堂下地獄誰也不曉得,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老闆的遺言,那是一聲淒厲的慘叫,而且完全沒提到非爾的工錢。
「那兩個強盜果然沒走遠……」非爾心中無奈,兩個強盜被老闆這麼一「提醒」,隨時可能回頭,逼的他只能立刻採取行動。
他先是急忙滾到一具高大魁梧的「死胖子」旁邊,接著就在軟泥裡奮力扭動身軀,鑽到了泥巴下方把屍體當被子蓋,試圖利用死胖子的體積來遮掩自己。然而,看著眼前的死胖子,他也後悔的很快。
這跟看不見星星只能看見腦漿有點小關係,跟死胖子慘不忍睹的體重也有點小掛勾,但最大原因還是死胖子的狐臭,味道之重,甚至還蓋過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讓非爾徹底嚐到了不呼吸會死,呼吸不如去死的左右為難,可為了活命,卻連呼吸也得緊貼著死胖子,活像一對情侶似的……
在他眼中,這全是沒有裝死天份的老闆造成的,明知道那兩個強盜都是「覺醒者」,竟還敢那麼快搞復活?如果老闆能學他再多當半個小時……不!再多當一個小時的屍體,也許就不會真的變屍體了。
非爾悶歸悶,但關於覺醒者的資訊,他也只知道個大概而已,屬於亞特蘭世界的常識範圍。
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就是覺醒者擁有一種稱為「心力」的奇異能量,透過心力的作用,覺醒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依照覺醒者的強弱本質,還劃分成「祕銀」、「七曜」、「傳說」三種層次,至於其他,非覺醒者的他就不是太清楚了。
非爾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歎,當個撈錢方便的覺醒者,也是他一萬種夢想之一,只是夢想往往敵不過現實,而最近他的現實似乎都是倒楣,覺醒者只佔世界人口的千分之一,平常難得一見,偏偏自己一次就遇上了兩個,還都是幹強盜的,運氣之差,可見一斑。
此時,兩個覺醒者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伴隨著利器捅屍體的骨血摩擦聲,漸漸來到他周圍,使他再次繃緊神經。
「唉~沒想到真有裝死的傢伙,看來要把所有屍體照顧一遍,才能確保死乾淨了。」
甜膩的少女嗓音飄盪在風中,甜的令非爾都想把頭鑽出來瞧瞧,不過,捅屍體的噗哧聲又讓他打消念頭,一邊暗罵自己的腦子被狐臭熏壞了。
「哼!妳不是故意在附近等『死人復活』嗎?真是無聊透頂,妳這毛病改改吧,任務可不是兒戲。」另一個少女說。
非爾聽的眼皮微微一跳,這個少女的嗓音明顯冷冽許多,就跟他媽的陰森夜風沒兩樣,聽著都讓人肚子痛,雖然他的肚子痛絕對是被嚇出來的,但現在他也都怪罪到這一甜、一冷的少女身上了。
就這樣,兩名少女噗哧噗哧的捅屍體工程繼續推進,非爾的肚子也暫時好不了,鮮血墜地的滴答聲像澆花一樣,一陣陣地往泥地上灑,似乎她們捅屍體都捅得很勤快,當然,該來的總是要來,她們捅著捅著就輪到非爾上面的死胖子。
「這胖子真噁心。」甜少女捏著小鼻子說出非爾的心聲,也下意識避開死胖子惡臭的腋窩,同時,她手上的刀刃也朝死胖子的下腹捅進去,一刀到底。
「抱怨什麽?都怪妳,不然我們早回去了。」冷少女催促著,一邊繼續捅她自己的份,這屍體數量這麼多,就算一人一半,她估計也得花幾分鐘才能全部捅完一遍。
「怪我?上次妳還不是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甜少女不高興了,連帶聲音也不甜了,而冷少女的聲音則是更冷:「這是正式任務,不同往常,妳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責任。」
聽起來,這兩個少女都有點生氣,可是現在最生氣的人,絕對是非爾。
剛才甜少女一刀貫穿死胖子的肚皮,但由於死胖子早就死透,所以根本沒反應,倒是雙腿曲在胖子背後的非爾咬緊牙關。他努力地把兩隻腳圈成一個矩形,多虧這個極度猥褻的矩形姿勢,他才得以生存下去,能生存多久暫時不知道,而且這裡面還有一個嚴重的技術問題!
甜少女的那把刀,幾乎是貼著他雙腿之間的「小弟弟」滑進泥地裡的,或許是他的矩形腿加持了今日運勢,小弟弟目前只有一點點痛的感覺,估計應該是擦破皮了,還不至於影響小弟弟未來的「伸展」,但接下來就很難說了。
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把該死的刀仍貼在自己的小弟弟上,一點移動的意思也沒有……不不不!這時候可千萬別亂移啊!萬一人家的手不小心扭了一下,小弟弟絕不會只有擦破皮那麼簡單了!不過,這並不是最讓他生氣的原因……
「樓上」兩個少女你一句我一句,居然開始吵架了!
『你他媽要吵!也別把刀擱在別人的小弟弟邊開砲啊!老子沒被嚇尿容易嗎我?老子憋著尿容易嗎我?』非爾心中狂念,人都快氣到蒸發了,當然,負責吵架的兩位少女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她們都沒他這麼生氣,但也是越吵越大聲,一時停不下來。
維持著標準的裝死不動,盡全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這就是非爾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很明白得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則裝死失敗就會成為被閹割的死人,實際上他也沒別的選擇,尿都被嚇出兩滴了還選?快他媽想想別的事吧!
當一把鋒利的刀,擱在一個男人的小弟弟邊,很自然的,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小弟弟……
藉由小弟弟跟刀鋒的肌膚相親,非爾可以從那輕微的刀刃抖動,深刻體會出甜少女的怒火,既使比起他的火氣還差了很多,但絕對夠閹死他幾千遍了……等一下!如果他的小弟弟控制不住,不知不覺脹大了或縮小了,甜少女會不會感覺到刀鋒有「異動」呢?
廢話!人家可是覺醒者啊!
最後,為了不讓胡思亂想影響到小弟弟、不讓小弟弟影響到那把刀、不讓那把刀閹死自己……非爾決定換數羊的老方法來試試,至少以往他放空都是這麼做的,而這次的結果就好很多了,當一隻隻羊在腦內狂奔的時候,漸漸他的腦子就塞滿了羊,再也塞不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或許是死胖子保佑,又或許是甜少女太生氣,非爾旁聽兩名少女吵了二十分鐘,這個僵局才在一千多隻羊的奔馳中解除。雖然甜少女抽刀的時候,磨破了他小弟弟的第二層皮,但皮還會在長的,命沒了,連數羊都得去地獄心算了,他暫時沒別的奢求了。
兩名少女捅完了全部的屍體,吵架聲也漸行漸遠,這次她們離開的很乾脆,可是為了確保安全,他的腦子還是增加了半小時的羊群,才敢從死胖子下面鑽出來,開始搜刮死人財。
那兩個覺醒者只殺了人而已,其他啥也沒幹,不拿白不拿,不過在搜刮死人財之前,他還是決定先挑幾件像樣衣物,畢竟身上全是死胖子的狐臭味、血腥味,他撐到現在沒暈倒連自己都佩服自己。
打定主意之後,非爾馬上忙碌起來,他先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審視屍堆,最後才選定一身流行服飾,鞋子襪子那是必需品,戒指項鍊也得順便,他甚至連遮陽帽都有了……什麼女人戴的?那幾圈蕾絲花邊摳掉不就得了嗎?剛好夏天管用嘛。
再來就是取財時間,這比什麼行頭都重要,要是命運之神眷顧,他就能少奮鬥很多年了,於是他的手腳更加利索,商隊的大小貨箱他全部光臨,每具血淋淋的屍體也都騷擾過一趟,就連一些人體私密位置也不例外……
嫌髒?還想不想發死人財呀?
依照他的經驗法則,珠寶首飾、黃金白銀才是硬通貨,不過這些高檔玩意在小商隊很難找到,他也只在一個皮袋裡撈到顆裸鑽而已,剩下的收穫全是票子,面額三十萬金幣左右,再加上其他零碎,東湊西湊也不會超過四十萬金幣,大概等同普通家庭的一年開銷。
總之,他這個死人財發的很有限,不算太壞,但也夠把他的暴發戶夢想敲個稀巴爛,既使如此,這已經是非爾三年來最多的一筆「工錢」,而手掌上那顆裸鑽,卻讓他想起了往昔的美妙日子。
從前從前,他貴為蓋亞伯爵的獨生子……的書僮,別小看這個書僮職位,世界上的書僮成千上萬,可書僮的真正價值取決於他是誰的書僮,而在克羅諾斯帝國的貴族圈中,蓋亞伯爵也算個二流貴族,所以,身為伯爵獨生子……的書僮,自然就有了沾光的本錢。
非爾自有記憶以來,就被伯爵府收養為僕,他跟小少爺從小一起長大,像主僕更像朋友,小少爺讀書他幫忙劃重點、小少爺揍人他幫忙踹幾腳、小少爺偷窺他幫忙把個風、小少爺泡貴族妞,他也能泡泡貴族妞的女僕妞……可惜在三年前,老伯爵在政治角力上選錯隊伍,被政敵狠狠抄了家,回想起伯爵府被血洗的那天,還是他的首次裝死成功。
這三年來,他一路從帝都逃亡到帝國邊境,這項裝死才能救了他好幾次,直到今天,也再次驗證了裝死的重要性遠高於金錢。有命才有錢花,有錢才有爽度,如果這輩子有第一流的爽度,就算是他心目中的第一流人生了。
非爾甩甩頭,努力甩開從前的爽度回歸現實,他本來就打算跟商隊離開克羅諾斯帝國,連通關證明都弄到手了,就差最後幾里路而已。
希瓦大陸只有兩大帝國,南方克羅諾斯、北方奧丁,只要他成功越過克羅諾斯邊境線,抵達兩帝國之間的黎明之都,他就有機會買個中立區合法身份,到時小命就算保下來了,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像個男人一樣往前邁出步伐。
很快,他就邁出了步伐,但不是往前,而是往後……進一步來說,他是在往後狂奔,正是他除了裝死之外的第二種才能──逃命!
雖然只有一眼,但他分明瞄到老闆又從地上爬起來了……沒錯!就是那個老闆!胸口插著一根箭的老闆居然又搞復活了!?這還不算,老闆復活的第一時間就往他的方向奔來,速度跟隻發情種馬沒兩樣,中箭的胸口還一路噴血……啥?老闆怎麼復活的?
管他!逃快點才是真的!
就這樣,兩道黑影於燦爛星光下忘情奔跑,要不是生死邏輯和性別邏輯都出了毛病,遠遠看上去還真有點浪漫,老闆的心情誰也不知道,但非爾的心情肯定跟浪漫扯不上邊。
他一頭黑髮沾滿冷汗,一向活躍的腦子更是長滿了毛,能不毛嗎?區區一個微禿兼發福的中年大叔(老闆),一個晚上竟可以這樣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這可是現實世界啊!就算當年小少爺書架上的幻想小說,也沒哪本有這種令人髮指的糟糕劇情!
比幻想小說更糟糕的是,老闆的速度完全不像個人,自己引以為傲的逃命才能,完全輸給了老闆的兩條黑毛腿;不到十秒,老闆就拉近了距離,到了第十二秒,老闆與他並肩而行,但接下來他就沒法心算了,因為老闆已經撲倒了他……
是的,撲倒。
星光依舊燦爛,兩道忘情奔跑的黑影終於疊成了一道,在青翠的山坡地一路打滾,共享草葉的芬芳,這倒是符合小少爺書架上的情色小說了,非爾高亢的慘叫聲也添了不少刺激感。
事實上,老闆並沒有進一步侵犯處男的動作,只是用噴血的肉體撲倒非爾而已,可是非爾的慘叫聲還是很淒厲,他憋一晚上了,正想在死前叫個夠本,誰知老闆卻忽然說了句話……
「你想要你的回報嗎?」
老闆翻著白眼,唇角不停冒著血泡,語調像是鏽蝕的音樂盒,一個個音節既刺耳又難聽,但非爾還是聽進去了,兩人距離那麼近,老闆的嗓音跟口臭同樣深刻,然後,非爾整個人就自然多了,拼命夾緊的屁股溝也鬆弛了些,不但自動停止慘叫,而且還愉快的笑了。
回報?不就是他沒領到的工錢嗎?白痴才不要啊!
關於性命問題,非爾的腦子總是轉的特別快,老闆是怎麼「死活死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闆要主動發薪這件事,代表老闆不想要他的命,死人是不需要錢的,如果老闆要他死,那工錢還給個屁?
他念頭一轉,整件事的味道全變了,一下子從盡快逃命變成了盡快領錢,他連點逃命的意思都沒有,還深怕老闆開溜,他可跑不過老闆的黑毛腿,至於發工錢的老闆是死是活?去他的吧。
「我要。」非爾邊笑邊點頭,同時也不忘推開老闆的懷抱,補充了一句:「請不要誤會,我是指我的回報。」
老闆的白眼轉了兩圈,似乎也明白自己得到了非爾的首肯,喉間開始發出一串奇異的鼓動聲,非爾尚未反應過來,鼓動聲就驟然拔高,化為一道寂滅的脈動音!這已不能算是人的聲音了……不!甚至連「聲音」也談不上,四周根本寂靜無聲,就只有不可見的脈動音,不停穿刺非爾的神經。
霎時間,非爾的感官全數停擺,劇痛到麻木一氣呵成,在趨於模糊的視線中,老闆的身體迅速崩解,彷彿被風化的凍土,骨肉鮮血凝為殘渣粉碎,飛雪般的皮屑組織紛紛剝離,一轉眼就化為點點剔透的冰粒,從此了無痕跡。
老闆這次死得很徹底,他像是從未存在過,可從另一個層面來看,他又被風吹的到處都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夢似幻的光羽。光羽泛著迷濛的暗金色澤,輕盈的形體隨時可能飄飛,無形的威壓卻渾厚的令人發顫,它悠然地凝定在非爾身前,向他傳達超越感官的訊息……
「第七個七。」
『第七個七?』非爾意識一頓,他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也無從確認呼喚他的光羽是什麼鬼東西,至少從「聲音」推測不出一絲端倪,他的感官明明已經停擺,他的身體也僵在原地,但他的意識卻與光羽結合在一塊,一點也不影響彼此傳達訊息,彷彿是與自己的心對話一般,整個詭異到不行。
他隱隱感覺到,這一串看似毫無關係的突發事件,彼此之間可能有某種他不明白的關聯:只殺人不劫財的覺醒者、死活不停的老闆、未知的暗金光羽、還有光羽剛講的第幾個七來著……
「第七個七。」
光羽夠貼心,非爾很寒心,腦中再一次羊群狂奔,這下他再不清楚狀況也能確信,光羽呼喚的對象必定就是他沒錯,而且還能讀懂他的思緒,照這樣繼續往下推測,說不定連他腦子裡數了幾隻羊都知道……
「三百一十九隻。」
光羽直接肯定了非爾的猜想,顯然比非爾更清楚羊群總數,只不過「它」適時的貼心回應又讓羊群數量瞬間飆升,直破了五百大關非爾才強自鎮定,惶恐地動了下一個念頭:『你……不,我是說您,請問您是什麼?跟那兩個覺醒者有關係嗎?呃……是老闆變身?還是……』
非爾的念頭比團毛線還亂,對此,光羽只淡淡地表示:「我是『本源』的一縷殘留意識,我的降臨與那些人類無關,只與你有關。」
『本源?殘留意識?』非爾對這兩個陌生名詞同樣是一團毛線,但此刻他的恐懼感完全消失了。
是的,「本源」也不會威脅到他性命,這就跟「老闆死活都要發他工錢」是一個道理,本源要想幹掉他的話,還講那麼多廢話幹嘛?直接把他也像老闆那樣搞爆不就好了?他唯一的缺憾是,本源跟老闆沒有一個金幣的關係,那自己的工錢註定是一個金幣也沒有……
「適才,我藉由那人類的口所說的話依然有效。」光羽再次貼心開口。
非爾恍然大悟,原來老闆會再次搞復活是本源的手筆,不過,他更關心另一件大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請問您說的話,是指……我的回報嗎?』
「是。」
本源沒有幫非爾做名詞解釋,但它所釋出的訊息絕對更激勵非爾,管他本源到底是什麼,百分百是超現實的存在啊!超現實的存在給出來的金額很可能也會是超現實的!第一流人生……不!他好像莫名其妙就拿到了「超現實人生」的門票,這叫他怎能不興奮?
『我說,本源閣下啊~』理清了關鍵,非爾的念想也開始笑咪咪了:『請問您準備賞小的多少錢呢?是世界通用幣還是克羅諾斯帝國幣?是金幣還是票子啊?其實我個人比較需要通用幣,您也知道,我都要出國了嘛!還有啊!我這人體力很一般,若您方便的話,還是票子更合適……』
「非關金錢。」本源的回覆,等同把非爾那張超現實門票當場撕了:「是比金錢更有價值的回報。」
非爾無言了,比金錢更有價值?呃……小少爺書架上的哲人語錄是怎麼掰的?嗯……家人、情人、朋友、家門前大便的那條狗什麽的,可以歸納成生物層面;夢想、自由、幸福、你愛我我愛你之類的,則屬於精神層面……但老話一句,什麼鬼層面都跟他沒有一個金幣的關係。
『好吧,本源閣下。』非爾發現自己沒得選,只得認了:『您有什麽比金錢更有價值的回報?』
「我將賦予你……」本源沈寂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出一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名詞。「真實之眼。」
非爾一聽心就涼了,他剛才看本源這麼慎重,還以為自己能撈個安慰獎意思意思,誰知人家扯到天邊去了,他覺得本源不是嚴重跑題,就是存心想耍自己。
比金錢更有價值?賦予你真實之眼?當老子傻啊!這類空泛的概念,那些搞宗教的神棍們,不就常用來掏信徒的荷包嗎?比如他就看過這種小廣告:『打開真實之眼,世界就滿了神的奇蹟,打開您的荷包,奉獻箱讓您的視力更清晰。』
……非爾想了一圈,要是他能動彈,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捂緊自己的荷包,然而,本源卻比他想像的更加無賴。
「我該離開了。」本源如是說。
非爾一怔,但還勉強維持禮貌:『本源閣下,您說的那個什麽……真實之眼在哪?』
「今後你自然明白。」本源的聲音越來越遠,輕的好像飄上了天。
『什麽?你是說你搞好了?』非爾也氣的快升天,這會連「您」都省了:『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本源消音。
它走的非常果決,連句再見也沒講,暗金光羽就人間蒸發,非爾也恢復了身體控制權,緊接著,荒野就響起了他的髒話,除了飆髒話之外,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死人財反覆點了三遍,確認沒被本源順手牽羊後,這才捂緊自己的荷包,朝著黎明之都繼續趕路。
荒野又恢復了寧靜,靜的彷彿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遠方,一抹曙光悄悄綻放,有如切開夜幕的薄刃,將繁星捲入黎明的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