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兄命不可違抗
圓頂天花板上,壯觀的壁畫正俯視著我。
馬賽克鑲嵌的,是高舉著藍色三角旗幟大戰噴火龍、殲滅大海怪的英勇騎士——
它正是畫著青之城代代傳說的歷史繪卷。
「這裡是『英雄之屋』……」
房間正中央,高舉著長劍的「勇者葛雷帝」,在晨光中顯得銳不可當。
「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茫然的喃喃自語,眼前的希拉欲言又止:「吉多斯大人,您的手……」
「咦?」
低頭一看,才發現我還握著希拉的手不放。
「啊,對、對不起。」
希拉的長睫毛垂了下來,害羞低頭。這張臉果然和媽媽有幾分相像。
希拉來自媽媽那邊的里斯登家族。巧合的是,里斯登家族也是青之城的一房遠親,我是直到最近才得知自己有希拉這名親戚。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我剛才沒有真的把媽媽兩個字叫出口吧!?不妙,我這樣豈不真的成了媽寶!)
我摀著額頭,內心懊惱不已。
「你這就叫做媽寶!」
腦海中浮現風嘉對我瞇起眼睛,數落我的神情。
(怪了,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那樣的夢……)
一想起風嘉逐漸遠去的身影,胸口就隱隱作痛。
「您掙扎得很激烈,是不是做惡夢了?」
希拉憂心的看著我,頭上閃亮的星星髮飾跟著搖晃。
「呃,已經沒事了,只是一場夢而已。」
我咬牙說著,感覺這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現實世界裡不可能有這麼離奇的事!無論建築物還是服裝,全都毫無道理可言)
轉念一想,紛亂的情緒總算平靜下來。
我低頭輕嘆了一口氣。
「……也許不只是夢而已。」
「嗄?」
希拉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說道:「吉多斯大人是受到時之神眷顧的人。」
「啊……喔,妳是在說這件事啊!」
我含糊其辭,目光落在地上。
「受到時之神眷顧——」
希拉會這樣說,是因為大家都認為時之神賦予了我動用「時之壁」的特殊力量。
放眼青之城的歷史,能夠動用「時之壁」魔法的人屈指可數,這是一種無懈可擊的封印之術,可以將惡貫滿盈之徒封印於時間的縫隙。
(我如果真有如此特殊能耐,就不必受到剛才夢境中那樣的折磨了)
不想還好,這樣一想,就感覺分外心酸。
(都怪那些隨口說我「很有潛力,可能具有「時之壁」」法力」的傢伙不好。害我無論如何苦練,也從來沒有成功過……)
我悻悻然抬頭看著勇者葛雷帝的畫像,忽然感到哪裡不對勁,揪著自己的上衣前襟問道:
「這又是為什麼?讓我穿著一身睡衣,把我丟在這裡。」
「這是因為您的哥哥們有話要對您說。」
希拉微笑著跪在我身邊,指著一道落在地板上的光說道。
這道光照亮了幾行潦草的字。
「我的哥哥們?」
光是聽到「哥哥」兩個字,我就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除了不祥的預感之外,再沒有其他可能。我不情願的讀著這幾行字。
「青之城的騎士經得起千錘百鍊,誠實正直,勇敢無懼。」
「……這是青之城的騎士格言嗎?這些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正在這時——
「快說,有誰看到我的披風了?」
「誰管你的披風,到底哪個傢伙穿錯我的鞋?」
「我寧願光腳也不要你的鞋,噁心死了,誰那麼無聊!」
我在這些文字裡面聽到七嘴八舌的喧鬧聲。
(哇……)
真是受夠了!我拼命摀住耳朵,就像山野裡的一群潑猴,同時在吱吱亂叫,最後根本聽不出誰在講什麼。——你猜對了,我有兄長,還不只一兩個,而是一整打。所以說,我雖然貴為王子,卻已經排行第十三,每天被兄長們隨意呼來喚去,還總是被惡整,人稱王子也只是虛有其名罷了。
(對呀,這八成又是哥哥們的惡作劇)
我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穿著睡衣被丟在這裡的原因了。
這些吵雜聲不外乎要我去哪裡跑腿買東西,幫忙做些雜活罷了。
我奮力把耳朵摀得更緊。
「各位可以安靜了嗎?」
一道冷峻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頓時讓現場鴉雀無聲。
(這聲音——)
我立刻屈膝跪地,彎腰低頭。
「大哥,好久不見。」
冷汗從我壓低的額頭上淌了下來。
這是我最年長的哥哥,也就是大王子的聲音。
十二位兄長當中,就屬大哥最傑出。他在我這個年紀已經從高等學校畢業,現在不僅是青之國,還是整個魔法界所期待的明日之星。
(和大哥說話比和父王說話還緊張,喔不,和父王說話沒什麼好在意的……)
總之,在城堡裡光是看到大哥的身影,都會讓我緊張得無法動彈。
「不要太拘禮了,放輕鬆點,今天把你找到這裡來,是有事想拜託你。」
我的眼前開始浮出文字。這些文字彷彿沾上油彩似的,轉眼幻化為一條小青龍。這是大哥在傳達訊息時,經常使用的獨角龍。
「大哥您……有事要吩咐我嗎?」
這是有生以來,大哥頭一次要我做事。半空中翩翩飄來一張卡片,卡片打轉著,飄落在我面前。
「這個是……」
我伸手去拿,發現卡片中央畫著一把劍,這把劍有如羅盤似的轉動著。
「這是圓桌騎士團的招募邀請函。」
「圓桌騎士團?」
翻到卡片背後,上面畫著持盾牌的騎士畫像,猶如是撲克牌裡的鬼牌。
「傳說中的圓桌騎士團,曾經以一支五十二人的隊伍,在一夜之間殲滅沙漠裡的暗黑一族。自從領軍的樞機主教過世以後,騎士團便逐漸零落而終於解散。如今因為勇士重現,積極復興昔日的騎士團,同時也向他國招募英勇騎士。」
「嗄……」
可是,為什麼把招募邀請函給我呢?腦海中閃過這個疑問,我忽然心跳加速。
(不、不會是要把我掃地出門吧——)
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送出家門,可是萬萬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我感覺自己被逼到驚濤駭浪拍擊的絕壁上。
「哈哈哈,你不要誤會了。哥哥不是要把你趕出家門。」
「啊……那麼,這又是為什麼?」
我凝視著手中的卡片,嘴裡嘀咕。
「問題出在通過這次招募考驗後,頒給優勝者的獎賞。」
「獎賞?」
「……吉多斯大人,就是那個!」
雙膝跪地的希拉抬起頭,用眼神向我示意。
她的眼神落在天花板上的壁畫,有什麼在發光。
遠遠的看不清楚,只知道這個光來自勇者葛雷帝手中的某個物品。
「那是海神餽贈給爺爺的黃金懷錶。」
「黃金懷錶……」
我喃喃重述了一遍,「啊」,想起來了!
那是魔法國度裡人人必讀的《勇者葛雷帝的冒險》故事中有名的一章。
海神將可怕的海怪封印在黃金懷錶中,名之為「海底時鐘」。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懷錶的指針和齒輪之間,有各種海底生物來回穿梭。所有的大洋都在這個懷錶中交會,所以懷錶的主人可以在任何時候打開它,了解海底的狀況。
可是,這個封印不知為何被打開,十二個大洋裡的魔怪傾巢而出。為此傷透腦筋的海神於是找上勇者葛雷帝與賢者拉姆列斯,對他們說:
「把這些妖魔鬼怪重新封印在這隻懷錶給我看吧!任務完成後,我就把懷錶送給你們。」
(原來是那隻黃金懷錶!)
想起這個故事的同時,壁畫上黃金懷錶的光芒便悄然消失。
「這隻黃金懷錶怎麼了嗎?」
「黃金懷錶沒事,只不過成為這次騎士考驗的獎賞。」
「咦?我們的國寶為什麼成了騎士考驗的獎賞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