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夜北風急,整個京城一片縞素,崇政殿中傳來了宮人痛哭的聲音,又有報喪的鐘聲沉重地敲了起來。
明珠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看到冬蕙和蘇嬤嬤神色肅穆地跪坐在她的床前,便道:「妳們來了,素梅和夏露、夏雪呢?」
「素梅受了傷,這會兒正在廣明殿中養傷。」冬蕙看向蘇嬤嬤:「至於夏露和夏雪,蘇嬤嬤是親歷者,還是由她來說吧。」
蘇嬤嬤略顯刻薄的臉孔露出幾分悲痛來:「夏露死了。她被那個沒有腿的女人用毒針射死了,夏雪這會兒正看守著那個女人,所以不能來見王妃。」
明珠心裡一沉,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忍了許久才忍住了,啞聲道:「那個女人現在哪裡?」
「也在廣明殿裡。」蘇嬤嬤的小眼睛裡露出凶光來:「老奴本來是想殺了她的,但是王妃說過她大概知道太妃的下落,要老奴盡量抓活的,況且老奴也覺得,就這樣殺了她實在太過便宜她,所以,老奴讓她活著。」
明珠聽蘇嬤嬤這口氣,猜著江珊珊的情形一定好不了,想到敏太妃和華陽王妃,她也是頭痛:「沒有審出來嗎?」
冬蕙道:「她不肯說,怎麼用刑都不肯說,非得要您親自去才肯說。」
明珠就起身下床:「那我們過去吧。」
宮人立即取了衣服過來幫明珠收拾打扮,衣裙還是她做小姑娘時穿的,雖然經過宮人一夜緊急加工修改,但穿上去還是有些短了。幸虧宇文白死了,大家都要服喪,所以在外頭披上一件麻衣,也還將就過得去。
明珠全身都痛得要死,特別是做轉頭動作時十分痛苦,她湊到鏡子前一看,右邊的頸項青紫了一大塊,儼然就是宇文聰之前用掌刀劈昏她時留下來的。忍不住罵道:「不要落到我手裡,不然我一定把你千刀萬剮。」
慕姑姑恰好來看她,見她要出去,就皺了眉頭:「這會兒宮裡還亂紛紛的呢,妳自己又這樣子,不老實養著是要做什麼?敏太妃和華陽王妃自然有人去搜尋,妳也幫不上什麼忙,安心養著吧。」
明珠只是搖頭,她不想在宮裡久留,恨不得趕緊把手裡的事做完,趕緊回去抱一抱壯壯,看看家人。還有父親,之前她被宇文聰綁架時,曾聽到閔太后母子說起父親被圍堵又逃到了長信宮中,她之前問桑葚,桑葚和她說父親又出宮去了,可她總是覺得有點不踏實,非得親眼見一見才放心的。
慕姑姑就把她拉到一旁,低聲道:「這會兒太皇太后正和延平郡王說話呢,妳不過去看看嗎?」
明珠一笑:「多謝姑姑了,可我過去做什麼?」
慕姑姑十分沮喪:「我只是不想要妳和娘娘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罷了,也許妳過去看一看,勸一勸,娘娘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
「不會的。」明珠很肯定地道:「不過姑姑放心,關鍵時刻娘娘一直都還護著我,我都記得。若是姑姑真的心疼我,給我派個暖轎吧,我實在是疼得厲害。」
慕姑姑趕緊安排人布置下去,直接把暖轎抬到了明珠跟前。暖轎從長信宮正殿外經過時,明珠掀起窗簾往外看去,只見傅紫霏獨自一人站在殿門外,探著頭往裡張望,想必是在偷窺宇文光,便厭惡地把窗簾放了下來。
一路行去,果然如同慕姑姑所言,到處都亂紛紛的,道上的雪沒有人打掃,花木被摧殘得失去了本來面目,好些地方還能看見濃重的血痕,有幾處宮殿還能看到被火燒和攻打的痕跡,屍體什麼的倒是看不見了,偶爾見著幾個宮人,也都穿上了喪服。
冬蕙驕傲地道:「王妃是沒看見昨天夜裡的場景呢,便是叫做煉獄也不為過,好些宮人就和無頭的蒼蠅似的到處亂撞。都是咱們殿下,奉命治喪之後就安排人手清理了一遍,又連著下了十道命令,這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蘇嬤嬤也道:「王妃還不知道吧,殿下之前被攔在京城之外,這些蠢貨都以為他進不來了,可是咱們殿下突然弄出了好些大傢伙,靠著那些大傢伙,精銳將士攻上了城牆,又和越國公等人裡應外合,這才能控制住京城,順利進了皇宮。」
明珠熱血澎湃,蘇嬤嬤口裡說的這些大傢伙,不用問,自然就是半剪他們弄出來的巨型床弩了,至於精銳將士借助著攻上城牆的大傢伙,應該就是改裝了可以射出踏橛箭的床弩了。然後她就明白宇文初那句他不能來救她的話是什麼意思了,他被攔截在城外,怎麼來救她呢?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們這邊的人馬也並沒有太大的損失,這得益於他平時防備得當,安排得當,才沒有在危機突至的時候被打垮。
遠處有人大聲斥罵,又有人狂呼亂叫,其間還夾雜著哭聲,聽著就很亂。一朝天子一朝臣,肯定會有人倒大楣的,明珠本能地不想多管,便吩咐抬轎子的宮人:「繞路,走那邊。」
然而她想躲開,人家卻不肯放過她,有人飛奔而至,踉蹌著撲倒在她的軟轎前,緊緊抓住軟轎的邊沿不肯放手:「英王妃,英王妃,六嫂,求您救救我母妃吧,我給您做牛做馬,給您做牛做馬!」
是康寧公主。
明珠打起轎簾,看著面前的康寧公主。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優雅貴氣,沒有披斗篷披風,只簡單地穿了一件素色的錦襖,襖子還被撕破了,裡頭的絲絮都露了出來,穿的裙子也滿是泥汙血痕,頭髮蓬亂,眼睛又紅又腫,滿是倉惶懇求。
康寧公主雙手合什,哀哀懇求:「六嫂,六嫂,我平時沒有對您做過什麼,我八哥已經死了,求您放過我母妃吧。」
明珠抬頭往遠處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通道上,幾個宮人拽著狀若瘋癲的蕭太嬪,一人拉著她的頭髮,一人扭著她的雙臂,一人踩在她身上,還有人在使勁兒搧她耳光,蕭太嬪不能反抗,只能大聲嚎哭,那模樣不是一般的慘。
明珠低聲道:「康寧,妳的母妃和八王,曾經想要置我們於死地,就算是冬至那天早上,她也和閔太后一起對我下手了,妳可知道?」
康寧只是哀哭:「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們,但那是我的娘啊,我的親娘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樣受辱,這樣可憐的。我除了來求您,再也找不到其他辦法和其他人可以求了。我沒臉說別的,就請您看在都是為人兒女的分上,給她個痛快吧!」
康寧算是一個明白人,她自是知道成王敗寇,若只是宇文隆參與,蕭太嬪沒有直接參與此事,那麼,在宇文隆已經死了的情況下,她們母女倆興許還有活路,現在則是不可能了,只能肯求體面地速死而已。
明珠被康寧最後那句「都是為人兒女」的話所打動,便吩咐冬蕙:「妳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冬蕙過去說了幾句,為首的宮人抬起頭往明珠這個方向看了兩眼,拖著蕭太嬪往這邊而來。到了跟前,把蕭太嬪往明珠跟前一扔,諂媚地笑道:「回英王妃的話,奴婢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捉拿清理叛賊亂臣的。庶人宇文隆妄圖逼宮弒君,其母蕭氏參與其中,所以……」
明珠淡淡地道:「該抓就抓,該關就關,該殺就殺,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拖在地上虐打凌辱,好歹也是伺候過先帝的人,留點體面給她。」
那宮人有些不服氣,道:「王妃心軟心善,卻要想一想,倘若之前讓這起子小人得逞,此刻受罪的就是王妃了呢。」
蕭太嬪奄奄一息地掙扎著辯解:「不會的,不會的。」
康寧生怕明珠會臨時改變主意,連忙大聲道:「我們和你有什麼仇怨,你要這樣挑唆迫害我母妃?」
宮人輕蔑地笑笑,並不理睬。
明珠煩得很:「我的話你不肯聽是不是?你叫什麼名字?」
果然一問名字,那宮人就蔫吧了,聲音低了五分:「小人名叫竇長喜。」
明珠就道:「竇長喜,聽明白我的話沒有?把人帶下去關起來,等太皇太后示下。」
竇長喜應了,讓手下把奄奄一息的蕭太嬪攙起來拖著往前走。康寧公主匆忙給明珠行了個禮,抹著眼淚追了上去。
才走了沒多遠,竇長喜就又搧了蕭太嬪一個耳光,康寧公主大聲喝斥,竇長喜理也不理,不過好歹是沒有像之前那樣踩在地上凌虐了。
明珠把轎簾放下來:「走吧。」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宮人說得沒有錯,倘若失敗者是她們,她會遭受到的凌虐侮辱大概不會少半分。不過呢,既然她碰上了,康寧也用那樣的理由求了她,她便抬一抬手。至於之後蕭太嬪還會遇到什麼事,那就是她管不著也不想管的了,不過可以肯定,蕭太嬪一定活不下來。
蘇嬤嬤解釋給明珠聽:「這個竇長喜,他曾經有個姐姐是伺候蕭太嬪的宮女,文宗皇帝去蕭太嬪那裡時,不知怎麼就寵倖了他姐姐,後來沒有多久,他姐姐就得急症死了。」
又是一起爭風吃醋玩出人命來的舊事,那麼竇長喜百般凌辱蕭太嬪也是有根由的。明珠很是懷疑,太皇太后是不是故意讓竇長喜來捉拿蕭太嬪的。她不是真的同情蕭太嬪母女,因此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廣明殿經過宇文初的打理,已經全部換上了英王府的人馬,不但防備嚴密,而且布置舒適,明珠一路進去,感受和之前完全不同。路面上的積雪掃得乾乾淨淨,到處打理得整齊乾淨,各色人等,但凡是見到她都會停下來,畢恭畢敬地給她行禮問安,走到殿門處,她更是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大殿內燒起了約有十多個火盆,暖和得很,劉姑姑正領著人在鋪設坐褥等物,見她進來就匆忙迎上來給她行禮:「殿下之前過來就說王妃在長信宮一定留不久的,故而讓奴婢們趕緊把偏殿收拾出來,此刻偏殿已經收拾妥當了,王妃要過去歇著麼?」
冬蕙就勸明珠:「王妃去偏殿裡歪著吧。」
明珠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我住偏殿,但是這正殿裡卻也布置得很是溫暖舒適,莫非是太妃找到了?」
劉姑姑帶了笑意低聲道:「是,找著了,不知怎麼回事,居然會在冷宮裡頭,很快就會送過來的。」
明珠又問:「華陽王妃呢?」
劉姑姑搖頭:「華陽王之前進來親自搜查了一遍,並未找到。冷宮那邊也找過了,沒有和太妃在一起。」
明珠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既然敏太妃已經找到了,那麼江珊珊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她沒有必要急匆匆地趕去見江珊珊,先讓夏雪收拾著江珊珊比較好。
過了約有小半個時辰的光景,有宮人急匆匆地進來道:「來了,來了,太妃娘娘來了。」
明珠連忙迎了出去,正好瞧見宇文初從暖轎上把敏太妃背下來,二人目光一碰,宇文初朝她點點頭:「果然躺不住。」
語氣裡多有親暱責怪,明珠笑笑,幫忙扶著敏太妃,低聲問道:「母妃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敏太妃精神狀態不怎麼好,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還好。」
宇文初道:「母妃一直沒有吃東西,餓壞了,趕緊讓人弄點熱粥上來。」
「好的。」明珠可真是服了敏太妃了,都到這個地步了,敏太妃還要撐著,說自己餓壞了很難嗎?換了她,老早就要東西吃了。
須臾,敏太妃被安置下來,分明餓壞了,眼裡冒著綠光,翹著蘭花指,小口小口的喝粥,分明很想多吃一碗,卻還是擦擦嘴唇,優雅地放下了筷子。
明珠看不下去,好心地道:「這碗小,母妃再喝一碗也撐不壞的,我給您盛吧。」
敏太妃搖頭:「不要了,我要洗浴。」站起身來撫撫鬢角,神態動作都矜持極了,和之前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明珠不解,困惑地看向宇文初,宇文初耷拉著眼皮,假裝沒看到她的困惑。
莫非是被劫持,又被扔到冷宮裡頭挨餓受凍,受到驚嚇,所以精神有點不正常了?明珠悄悄打量著敏太妃,卻又看不出什麼來。
趁著敏太妃被劉姑姑伺候著去沐浴,她低聲和宇文初商量:「要不要召個太醫過來看看?我覺得母妃有點不對勁。」
宇文初淡淡地道:「已經召了,不過也只是看看她身體有沒有什麼損傷,至於妳以為的,她正常得很。」
明珠覺得和他說話就是輕鬆:「殿下又知道我在擔憂什麼了?」
「妳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妳在想什麼。母妃這是……」宇文初有點難以開口:「不知是誰和她說,我要發達了,然後她就深信不疑地信了,所以她覺得應該注意點形象,不要給我丟臉。」
他用「發達了」這個詞來形容,明珠饒是心情沉重也被他逗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這是鄉下地主家裡終於出了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嗎?」
宇文初有些羞惱地瞪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笑什麼笑?妳等著瞧吧,接下來她就該交代妳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了。我怎麼和她解釋,她都不信,妳給我盯著她點兒!別鬧出笑話來!」
明珠忍著笑意應了,調侃道:「其實母妃也沒有猜錯嘛,現在整個京城和皇宮都在你的掌控中,人家當然都以為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宇文初沉靜地道:「可是天下還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外頭還有很多人,他們只聽太皇太后的,只聽玉璽的,只聽名正言順的皇帝陛下的,若是硬來,會死很多人,會亂很多年,未必就能討得了好。所以,我們只是走了第二步而已,以後還有許多步需要走。」
這就是他為什麼止步於長信宮門前的原因,也是太皇太后為什麼在兵臨城下還如此淡定地推舉宇文光登基的原因。
明珠收了嬉笑之色:「我知道了,我會替你看著母妃的。」
「還有福寧。她立即就要入宮了。」宇文初趕明珠去休息:「妳去歇著吧,母妃這裡我會和她說,她知道妳傷著,不會苛刻妳的。」
明珠就問他:「閔氏如何了?」
宇文初淡淡地道:「以謀逆罪論處,滿門抄斬,只剩下了閔太后、閔寶雲、還有閔寶雲的兩個弟弟。」成年男子是一個都不能活下來的,閔寶雲的兩個弟弟一個尚在襁褓之中,一個才五歲。就算是活下來,以後也是長期都被關押在高牆之中,終身不能再見天日。
當年發生在傅氏身上的事情如今盡數發生在閔氏身上,明珠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但實際上她並沒有覺得多高興,反倒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當然她也不會去覺得閔氏好慘就是了,政治鬥爭就是這樣子的,成王敗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宇文初察覺到了明珠的情緒變化,便道:「妳也不必多想,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想想又加了一句:「這件事是宇文佑去做的,我到時他已經把閔氏的人殺得差不多了,閔家的庫房也被他劫掠一空,有好幾個女眷都是被他手下的人凌辱跳井投繯自殺的。」
明珠皺眉:「不要說了。」
宇文初笑笑,果真不說了,他故意加後面這一段話給明珠知道,就是想告訴她,宇文佑已經不是她當年喜歡的那個漂亮驕傲的皇九子了,而是一個行事狠辣、唯利是圖的人,不值得她再掛念。
明珠其實明白宇文初的意思,但她不明白他對於這件事究竟有什麼好糾結,從她舉起那把匕首刺向宇文佑開始,就再沒想過要回頭。之前也許宇文佑的確有不甘心的念頭,但她相信,在崇政殿中,他選擇留下宇文白、讓宇文聰帶走她時,他也作出了決定,他和她,應該是再無瓜葛了。
宇文初還要去前頭忙乎宇文白的喪事,但是明珠又有很多話想和他說:「殿下一定一定要把七弟妹找出來,不然她太可憐了,還有妞妞也太可憐了。我想早點回去,我想壯壯和我娘家人了,也不知道我爹怎麼樣了。」
「一直都在派人找,剛才又加派了人手,只要她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出來。壯壯很好,大舅嫂她們都寵著他,我只擔心他會被寵壞。」宇文初沉吟了一下,道:「岳父的情況有點不大好,他被流矢擊中,箭頭有毒,我問了閔世興,他說他沒有弄過這東西,哪怕就是以死威脅,他也還是不承認,我又問了他手下的人,都說沒有見過這東西。所以說,大概和中山王那邊有一定的關係。之前妳的狀態不大好,所以我讓他們都瞞著妳,但總是瞞不住的,所以妳……」
「你放心,我知道的。」明珠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然忍不住痛哭出聲,這幾天以來堆積起來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部傾瀉而出,焦慮、擔憂、害怕、恐慌、內疚、悲傷、憤怒、委屈,全都在此刻變成了淚水。
宇文初顧不得這是在廣明殿中,匆忙把她擁進懷裡,哄孩子似的低聲哄她:「妳受委屈了,哭吧,哭吧,想哭多久都可以。」
明珠完全沒有形象的嚎啕大哭,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嬌氣的人,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弄了這麼多事出來,好多時候別人以為她很淡定很冷靜,實際她心裡根本就在咆哮在抓狂。
她其實還是更傾向於粗暴簡單的解決事情,所謂的淡定冷靜都是因為完全沒有辦法,所以只好學著宇文初的樣子裝一裝,嚇唬嚇唬別人。就算是嚇唬不著,也可以讓她顯得要了不起一些。
矜持的敏太妃被這種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給嚇著了,她匆忙整理好,維持著優雅從容的步伐走出來一探究竟,看到明珠和宇文初的樣子,少不得皺了眉頭,然而要給「發達了」的兒子留面子,同時也覺得明珠這個兒媳婦真的還不壞,所以就輕咳幾聲,表示提醒。
聽見敏太妃咳嗽,明珠立刻就和宇文初分開了,正想著解釋兩句,宇文初已經一本正經地告訴敏太妃:「明珠是聽說了岳父大人的事,所以傷心。」然後又添了一句:「之前母妃不見了,她也是非常難過,見著我就哭了一場,說自己沒有照顧好妳。」
得了,什麼話都給他說完了,明珠索性閉口不言,低著頭擦眼淚。敏太妃十分理解,很是溫和地寬慰她道:「傅相吉人天相,會好起來的,妳不要太擔心了。之前我被賊人綁走,那也不關妳的事。」還特意和宇文初說明:「明珠原本是要一直陪著我的,是我想要清淨,所以趕她走。」
「是。」宇文初當然清楚這些過程,只不過是為了讓敏太妃心裡舒服,然後再對明珠更好更體貼一點而已。
敏太妃看看天色,趕宇文初走:「外頭那麼多事等著殿下呢,又是大喪期間,你不要總是留在這裡,小心被人說道……」
「我晚些時候又過來看妳們。」宇文初深深地看了明珠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敏太妃低咳了一聲,端著架子和明珠說道:「妳辛苦了,也委屈了,快去歇著吧。我讓宮人拿了藥油給妳推拿一下,睡一覺起來就沒有那麼疼了。」
明珠見她容光煥發的,想到之前宇文初說的那個「發達了」的事情,雖然覺得好笑卻笑不出來:「看到母妃平安我就放心了,我想去看看我爹。」
敏太妃道:「應該的,我和妳一起去吧。」
明珠搖頭:「太皇太后宮裡人多事雜,母妃還是不要去了。」不然太皇太后和敏太妃見了面,鐵定又要嗆起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她自己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