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要哭

喝符水的日子

「小千，來，把這個喝下去。」阿嬤把一杯黃黃、髒髒，飄浮著細小顆粒的水交給小千。

「阿嬤，這個……咕呱……是什麼啊？」

「你不要問了，來，喝下去。」

「喔，咕呱……好。」小千接了過來，才喝第一口就覺得快要吐了。

這不是中藥，但比中藥還難喝，他很想吐出來，但不忍拂逆阿嬤的好意，只好用灌的。儘管如此，還是花了好幾分鐘才把那杯水喝完。

「真乖！」阿嬤接過杯子，拿去廚房清洗。

「阿嬤，那個……是什麼啊？咕呱……」

因為不喜歡那杯奇怪的水，他的怪聲更嚴重了，甚至不自覺的伸手抓後背，姿勢顯得十分怪異，就像他的體內住著一隻不安分的青蛙，不時想要跳出他的身體，還不斷眨眼，似乎眼睛很不舒服。

阿嬤看了小千一眼，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將視線移向水龍頭，開始清洗杯子。

「這個啊，是讓你平安的。」

「我不是……很好嗎？」那股排斥感漸漸消失，小千口中的怪聲也安靜下來，只是背後緊緊的，他得不斷抽搐，才能讓那緊繃的感覺消失。

阿嬤將洗乾淨的杯子放到杯架上，走過來摸摸他的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眉頭仍皺在一起。

阿嬤的眉毛，好像從來沒舒展過。

「這是保佑你的。」

「喔！」

阿嬤不會害他的，小千如此相信。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就是阿嬤了。爸爸、媽媽不在沒有關係，只要阿嬤在就可以了。

「他太奇怪了，一般的小孩不是這樣的……」

「我不要、我不要！」

他還記得媽媽的聲音……小千想起媽媽對著爸爸尖叫！那叫聲不斷在腦海響起，那時候，他在自己的房間。

奇怪的小孩，是指他嗎？

小千不知道自己哪裡奇怪？他的頭上沒有長角，長相也沒有很可怕啊！可是媽媽還是不要他，把他留給爸爸，然後就不見了。

小千用力眨了一下眼，跑到阿嬤身邊，牽起她的手。

「小千？」

「阿嬤，你要去哪裡？」雖然相信阿嬤不會離開他，不過他也不想離開阿嬤身邊。看到阿嬤正在穿鞋，他忍不住這麼問。

「我要去廟裡，你也過來。」

「好啊！」小千歡欣的叫了起來。這一刻，他體內的青蛙似乎消失了，卻還是甩了一下頭。

在阿嬤家附近，有座崇德宮，供奉著很多神明。阿嬤會跟他說，這是觀音菩蕯、那是關聖帝君……但小千還是不太明白。他心想：祂們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才會一起住在天上。

阿嬤帶著小千走了約十五分鐘，來到崇德宮。

阿嬤說崇德宮主要是拜關聖帝君，不過為什麼裡頭還供奉觀音菩蕯，還有玉皇大帝呢？小千很疑惑，但不敢發問，他怕萬一問錯話，神明生氣就不好了。

阿嬤點燃香開始拜拜，她口中念念有詞，又快又急。小千聽不清楚阿嬤在說什麼，他很好奇，阿嬤講得那麼小聲，神明會聽到嗎？

「神明很厲害，你有沒有做壞事，或是心裡在想什麼，祂們都知道。」阿嬤曾經這樣說。

因此，小千不敢做壞事，要不然神明會生氣的。

他的臉快速閃過一個奇怪的表情，他害怕神明看到，趕緊轉身。

阿嬤每次都要跟神明講話講很久，他正準備去外頭走走，沒想到阿嬤叫他：「過來。」

小千跑到阿嬤身邊，阿嬤遞給他一支香，並把他推到關公面前，喃喃的說：「就是他啦！他是我的孫子，請關聖帝君保佑他，把他身上的妖魔鬼怪除去，消滅我們林家的詛咒，讓他變得正常……」

「阿嬤，」小千抬起頭來，用力眨眼，驚恐的問：「我身上有妖魔鬼怪？」後面幾句阿嬤講得太快，他沒有聽清楚。

阿嬤一驚，她似乎說得太大聲，被小千發現了，連忙說：「沒啦、沒啦！如果有妖魔鬼怪，關帝聖君也會幫你把它們趕走。」

「喔。」

雖然應該聽阿嬤的話，不過小千覺得有點害怕，如果有妖魔鬼怪，它們會傷害他嗎？阿嬤說他身上有妖魔鬼怪，他怎麼沒看到？

這時，他看到阿嬤非常虔誠的跟神明說話，不但降低音量，還閉上了眼睛。

小千也學著阿嬤，閉上眼睛，似乎只要這樣，神明就會保佑乖巧的他。只是，就算閉上眼睛，臉部肌肉還是不自覺的用力抖動，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好一點。

「來，給我。」阿嬤將他手上的香拿走。

小千張開眼睛，看著阿嬤將香插到關帝聖君前面的香爐，接著雙手合十；小千也照著做，反正只要跟著阿嬤就不會錯了。

「阿吉嬸，你又來拜拜呀！」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

小千認得這人，他是這裡的廟祝。

「阿、阿海伯！」小千眨著眼打招呼。他知道阿海伯叫的是阿嬤，阿嬤的名字叫明珠，阿吉是阿公的名字，這裡的人都叫她阿吉嬸。不過他沒有看過阿公，只看過供桌上的照片。

阿海伯摸了摸小千的頭，露出和藹的笑容，問阿嬤：「阿吉嬸，最近怎麼樣？」

「還不是一樣。」阿嬤看了小千一眼。

「慢慢來，這種事急不得的。你只要誠心，關帝聖君一定會保庇的。」

「我知道。」阿嬤對小千說：「你去院子玩，不要亂跑，知道嗎？」阿嬤還要在崇德宮裡多待一會兒。

「知道。」

小千跑到廟外，深吸了口氣，外面的空氣真清新，不會讓人頭暈。

崇德宮裡因為香火鼎盛，燃香的味道很濃，聞久了會頭暈目眩，而且有時候他不小心大叫，會吵到人的。

小千在院子裡逕自玩了起來，他看到躲在葉子裡的昆蟲，一時好奇想去抓牠，手才碰到，突然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他嚇了一跳，跌坐在地。本來一直像是清喉嚨的聲音開始打嗝，那不是真正的打嗝，而是像一個又一個的泡泡，包裹住他的聲音，從嘴裡出來，破掉之後，發出難聽的聲音。

「咕呱……呱哇……」

「哈哈哈！臭青蛙，呱呱呱！」

「笑死人了！」

小千認出那聲音是村子裡的孩子阿國，不由得緊張起來。跟阿國在一起的，還有建平跟阿行。

果然，踏進院子的正是阿國，他一臉賊笑的表情，不知道在外頭待了多久，小千一出醜，便馬上出來大肆嘲弄。

小千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一緊張，眨眼睛的次數更多了，怪聲也更頻繁，那像打嗝又像嘔吐的肌肉收縮，讓他很不舒服，背部也更加難受，他得快速抓癢，才能解除那緊滯的感覺。

未料，他的舉動讓阿國他們更加開心，大笑起來。

「你們看，猴子穿衣服。」阿國一開口就沒好話。

「哈哈！」阿國的兩個跟班——建平跟阿行，聽到阿國的話，笑得更厲害了。

「咕、咕、咕！」

「呱、呱、呱！」

他們模仿著小千平常發出的聲音，還有不時會皺起來的臉。

小千知道他們正在嘲笑自己，不禁眼眶泛紅，大叫：「你們，咕呱……不要學我！」

「你們，咕呱……不要學我！」阿國模仿他的說話和動作。

「不要……咕啊……再學了！」小千生氣了！怒氣跟著他的身體一起發作。

「啊、啊……咕咕雞，咕哇……」阿國的嘴裡冒出更多怪聲，明顯是在嘲笑小千不受控制的嘴巴。

小千眼眶泛紅，在淚水落下來之前，朝阿國撲了過去！

「啊——你幹麼學我？」

「哈哈哈！」阿國大笑，轉身就跑，離開了崇德宮。

小千正要追上去，就聽到阿嬤的聲音。

「小千，你在幹麼？」

小千轉頭，看到阿嬤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更緊張了。

「我、我沒有，咕哇……沒有……」他不斷眨眼。

「我不是說過，在外面不要這樣。」阿嬤看到小千跟阿國起爭執，臉色更加難看。

「我沒有……呱啊……」這次是鬼臉。

「快點停下來！」

阿嬤生氣了，小千更加緊張，他想要壓住不受控制的雙手，它們正在幫他解除身上的緊繃感，不過那難受的感覺來得又猛又急，他的手根本應付不來，上半身不斷扭動。

阿嬤生氣了嗎？他想露出一個笑臉，臉部肌肉卻不聽他的話，表情反而更難看。

阿嬤走到他面前，此刻，她不再是那個和藹的、照顧他的阿嬤，那表情有點像從他身邊離開的媽媽。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這樣子嗎？停下來！」

小千也想停，可是那種難受的感覺讓他停不了，他想讓雙手快點停下來，它們卻不聽話。有時候他覺得，身體根本不像自己的。

阿嬤走了過來，大手一抓，抓住了他的左手，可是他的右手還是一下子抓前胸、一下子捏後背，脖子也動來動去。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有！小千在腦海裡大聲告訴阿嬤，他有聽到，可是嘴巴卻不受控制，逕自發出熟悉的怪聲。「咕哇……阿、阿嬤我……」

「跟你講那麼多遍，在外面不要這樣子，聽到了沒有？快給我停下來！」阿嬤右手抓著他，左手接著打了下來。

其實被阿嬤打，一點都不疼，小千知道阿嬤是要他的身體不要再亂動，不要再做鬼臉，可是他控制不了，他更害怕這樣的自己，討厭這樣的自己！

「阿嬤、阿嬤……」已經口齒不清的小千，只剩下「阿嬤」兩個字還勉強說得清楚。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阿吉嬸，你冷靜一點。」阿海伯過來攔住阿嬤。

阿嬤停了下來，看得出來她仍然滿臉怒意。

小千對於身旁的人是不是在生氣，是很敏感的。

「好了啦！你看，囝仔都被你嚇到了。」阿海伯提醒她。

阿嬤看著臉部肌肉過度擠壓，滿臉淚痕的小千，她又是生氣、又是愧疚，不停的深呼吸，強壓下怒氣，等到可以平靜的開口時，才說：「我先回去了。」

「好，」阿海伯說著，突然想到什麼，又補充：「回去不要再打小孩了啊！」

阿嬤看了阿海伯一眼，欲言又止，重重歎了口氣，拉起小千的手離去。

此刻，小千就像一個耗電過度的娃娃，僅存一點電力，但那討厭的聲音，仍不停從他口中冒出。

「呱啊……阿嬤，呱……」他想哭，嘴角的肌肉卻牽著他的嘴巴往上揚。

阿嬤沒有失控，她帶著小千避開人群，往家的方向前進。

阿海伯看著祖孫倆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歎息。「造孽啊！」

小千回到家裡，趴在沙發上，他一直在等，等著臉不再抽動，還有那些包著奇怪聲音的泡泡，從他的嘴巴吐完。他知道，阿嬤生氣的原因，是這些奇怪的聲音，他只好等它們從身體裡穿過喉嚨，由嘴巴吐出來。

「咕呱、呱……」

發出這些聲音也是很累的，只是他不敢說。發出怪聲音的是他，讓阿嬤生氣的也是他，所以他什麼都不敢講。

好不容易，那些泡泡終於消失了，他的頭也不再晃來晃去，只剩下微弱的聲音，他這才站起來，走到阿嬤的房間。

阿嬤坐在床上，身體靠著牆壁，似乎十分疲倦。

「阿、阿嬤，咕呱……」

阿嬤張開眼睛看著他，小千幾乎以為她要說出跟媽媽一樣的話。

「肚子餓了？」阿嬤問。

小千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點頭是因為肚子餓了，搖頭是因為他不想再讓阿嬤生氣了。

雖然伴隨著搖頭晃腦，不過阿嬤知道他的意思。

阿嬤歎了口氣，說：「我去煮飯。」就往廚房走去。

小千看著阿嬤的身影，不斷搖頭晃腦。這是他最熟悉的動作，每次阿嬤不高興時，就會轉過身。他知道阿嬤生氣了。

小千跑到客廳，拿起玩具，他要乖一點，不要再讓阿嬤生氣。拜託身體裡面的那隻青蛙，不要再出來搗蛋了。

從廚房傳來陣陣香味，小千的肚子很餓，不過他很有耐性的等著，等到阿嬤叫他去吃飯，他才放下玩具跑到廚房。

今天的菜色很簡單，是肉絲蔥花蛋炒飯，不過今天阿嬤煮焦了，有些飯黑黑的。

小千沒有說話，等阿嬤盛好炒飯放到他面前，便吃了起來。

這一頓飯，祖孫倆吃得十分安靜，除了那隻三不五時冒出來的青蛙。

用完餐，阿嬤端來一杯水，對小千說：「等一下把這個喝掉。」

那是一杯有點髒的水，裡頭有著奇怪的東西，小千也不發問，雖然頭老是動來動去，他還是乖乖的喝了下去。

那個奇怪的水，小千終於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了。

那個叫作「香灰」，他親眼看到阿海伯從香爐裡裝起來，放在平安袋裡交給阿嬤。

阿嬤把香灰拿回家，拜過家裡的觀音菩蕯之後，便會放一點點到水裡。

「阿嬤，這個要幹麼？」親眼見到阿嬤將香灰放到水裡，小千覺得有點怕怕的，眼睛眨得更厲害了。

「這個是保佑你平安的。」

「我可以……咕呱……不要喝嗎？」

阿嬤沒有回答，只是用有點痛苦的眼神看著他。

小千不想讓阿嬤難過，還是乖乖的將香灰水拿過來喝掉。

先前因為沒有看到加香灰的過程，小千喝水的時候，雖然不太喜歡，還是將它喝下去。現在親眼看到阿嬤將香灰放到水裡，覺得怪怪的，不過為了不想讓阿嬤難過，他還是喝掉了。只是，香灰水真的好難喝喔！

「咕呱……」那隻青蛙又出來了。

阿嬤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不是才剛喝下去，怎麼又開始了？」

「阿嬤？」小千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阿嬤摸摸他的頭，說：「小千，下次去廟裡，要聽關聖帝君的話。」

「可是關聖帝君又沒有跟我講話，我要怎麼……咕呱……跟祂……講話？」小千邊說，邊擤著鼻子。

阿嬤想了想，用小千聽得懂的話跟他說：「我拜託關聖帝君幫你把身上不乾淨的東西趕走，關聖帝君如果跟你說什麼，你都要聽啊！」

宗教的力量是很大的，小千知道，阿嬤從小就拜關聖帝君，有什麼事情都去找祂，生病也是，她是個非常虔誠的信徒，因此小千也相信關聖帝君。

「好。可是，什麼是不乾淨的東西？我每天都有洗澡啊，哪裡不乾淨？」小千很認真的問。

阿嬤一愣。「反正你聽話就是了。」

「好。」

他不知道怎麼樣才叫作聽話？反正……阿嬤講的都對，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問了。

小千還是會跟著阿嬤去崇德宮，那裡的院子很大，中間有個香爐，又大又重。小千心想：如果被壓到一定很痛。

他喜歡在院子裡玩，旁邊種植了一些花花草草，很多蟲子會躲在裡頭，他得一片、一片撥開葉子，才能看到牠們，就像在玩捉迷藏。

阿海伯對他挺好的，有時候會拿一些餅乾給他。

只是他不喜歡從崇德宮回來之後，要面對的那些香灰水。

「小千，過來。」

在房間聽到阿嬤的叫喚，他有點遲疑，知道阿嬤要他喝香灰水了。

「小千！」阿嬤大聲叫他。

小千不敢忤逆，只好眨著眼睛，慢吞吞的走到客廳，故意問：「阿嬤，什麼事？」

「來，把這個喝掉。」

又要喝香灰啦！小千的喉頭不由得緊縮起來，類似打嗝又像嘔吐的聲音和動作又開始了。

「阿、阿嬤，我可以……呱哇……不要喝嗎？」

「把這個喝掉，才可以把那些髒東西趕走。」

「到底什麼是……呱……髒東西？」

阿嬤一愣，只說：「你不要問那麼多，趕快喝下去就是了。」

小千沒有辦法，只好憋住氣，把香灰水想成難喝的中藥，三口作兩口的喝了下去。不過他還是覺得很難受，奇異的舉止反而更嚴重了。

「已經兩個多月了，怎麼都沒好呢？」阿嬤喃喃自語。

「阿嬤，我喝完……咕呱……完了。」

「好乖。這個給你吃。」阿嬤從袋子裡拿出一條巧克力。

「巧克力！」小千看到巧克力，眼睛都亮了，尤其這包裝看起來十分精美，一定很貴吧？依阿嬤的個性，是不可能會買這種巧克力的。

他好奇的問：「怎、怎麼會有……啊伊……巧克力啊？」

「阿添伯從美國回來，買東西給他的孫子，聽說你回來了，就拿一條巧克力說要給你。」

阿嬤平常是不買零食的，她覺得不能當正餐的東西都沒必要吃，當然了，不想花錢是主因。

小千不認識阿添伯，但他認為這個阿添伯一定是個好人。

「謝謝……啊伊……阿添伯。」

阿嬤點點頭，微笑著。雖然小千的肢體行為有些怪異，不過人品不用擔心，這也算是一點安慰。

「不要一次全部吃完喔！要不然等一下吃不下飯。」

「好。」

小千笑瞇瞇的剝開包裝紙，看著那黑色的美味食物，剝了一小塊放進嘴裡。

嗯，真是好吃！他露出開心的笑容。

「我去煮飯囉！已經很晚了，你不要再出去了。」阿嬤吩咐。

「好。」

阿嬤轉身走進廚房張羅晚餐。

小千看了一下時間，才四點多，阿嬤就說天色太晚，禁止他出去玩。小千知道，其實阿嬤是不想他出去，在外面發出奇怪的聲音，被人看到。

想到這裡，小千覺得有點悶，只好坐在客廳看電視，邊吃著巧克力，度過飯前的時光。

他也想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啊！不過，他也不知道有誰會跟他玩？他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人想跟他玩，可是……他還是想去外面痛痛快快的玩耍啊！

「他這個樣子，我要怎麼帶他出去？」

「要照顧你自己去想辦法，我受夠了。」

媽媽……小千不由自主又想起媽媽。

媽媽的聲音很好聽，如果她慢慢說話，感覺有點像蝴蝶姊姊。對！就是電視上那個長得很可愛的蝴蝶姊姊。蝴蝶姊姊好溫柔，對小朋友也好好；媽媽的聲音雖然跟她很像，講起話來卻完全不一樣。

媽媽跟他和爸爸講話的時候，好像陌生人，反而跟別人在一起時，顯得比較溫柔。小千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好希望媽媽可以像蝴蝶姊姊，哄著他、陪他一起玩。

不過媽媽離開家了，只剩下他跟爸爸。不，現在連爸爸也不在，剩他跟阿嬤了。

小千眨眨眼，不知道是眼皮自己動，還是想哭？

喝符水的日子

「小千，來，把這個喝下去。」阿嬤把一杯黃黃、髒髒，飄浮著細小顆粒的水交給小千。

「阿嬤，這個……咕呱……是什麼啊？」

「你不要問了，來，喝下去。」

「喔，咕呱……好。」小千接了過來，才喝第一口就覺得快要吐了。

這不是中藥，但比中藥還難喝，他很想吐出來，但不忍拂逆阿嬤的好意，只好用灌的。儘管如此，還是花了好幾分鐘才把那杯水喝完。

「真乖！」阿嬤接過杯子，拿去廚房清洗。

「阿嬤，那個……是什麼啊？咕呱……」

因為不喜歡那杯奇怪的水，他的怪聲更嚴重了，甚至不自覺的伸手抓後背，姿勢顯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