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集：一位退休中學教師的生活與心靈體驗

〈苦讀英文〉

我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台語是我的母語，從小在家裡說台語。民國三十七年就讀國小後，國民黨政府在全國國小雷厲風行推行講國語，禁止學生在學校講台語，違反規定的學生要接受各種不同方式的處罰。我印象最深刻的處罰方式是，國小五年級就讀斗六鎮鎮東國小時，有一天上午朝會，訓導主任宣布一批不講國語的同學名單，我們班上有一位同學在名單上。這些同學在司令台前集合後，每位同學脖子上都被掛上一個用繩子吊著的小木牌，牌子上寫著「不說國語」四個字，而且還規定整天不可以摘下來。朝會後，我那位同學進教室，羞得低頭坐在椅子上，任由同學們在周圍指指點點。

台語和中文比較起來，有它的侷限性。首先，它有音卻沒有約定俗成的字。其次，它的語彙有限，只能做簡單的意思溝通，無法完整而深入的表達較複雜的概念或現象。相較於台語，中文經過三千餘年的發展（從商代算起），已經是很成熟的語文，如果讀者有收看電視新聞或收聽廣播新聞的習慣，就明白我說的都是事實。

一山還有一山高。和英文比較起來，中文在論述和抽象表達方面，略遜英文一籌。讀者朋友看到這裡，大概已經按捺不住，「洋奴」、「買辦心態」、「外國月亮比較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等用詞一定脫口而出。對這些指責，我都承認，而且全部概括承受。

一定也有讀者朋友不服氣，會問我何德何能，居然膽大包天到敢比較中文與英文。這個主題連近代學貫中西的大師級人物，像胡適、林語堂、陳寅恪、梁實秋、余光中等人都避免碰觸。你簡直像小孩玩大車，太自不量力了。不過我也有話有說。

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對英文，我是下過苦功的。民國九十七年暑假，我退休後，有的是時間。前文已提過，閱讀與下圍棋，是我退休前兩大業餘嗜好。退休後不必為了五斗米折腰，時間多出來了，平時除了中午繼續到棋社下圍棋外，剩下的時間多花在大量閱讀。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三年就過去了。民國一百年時，不知道什麼原因，中文報紙、雜誌、書籍看久了，閱讀時容易分心，甚至胡思亂想，我曾經懷疑內容太過枯燥乏味。可是翻開《亞洲週刊》最後一頁刊載的台灣每週暢銷書排行榜，每期上榜的大多數是我向來興趣缺缺的翻譯書籍，其餘少數國人作品，看到書名就不想買。閱讀面臨危機，對一個自認為讀書人的我來說，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正在徬徨無依時，有一天偶然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出版消息，即一九七九年，以《日本第一》一書享譽全球的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弗格爾（Ezra F. Vogel），最近又出了一本書，書名是《鄧小平與中國的轉變》（Deng Xiaoping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

《日本第一》這一本書，三十幾年前我看過中文翻譯本，內容非常精采，讀後讓我對日本各大企業在全球各個領域樣樣第一留下深刻印象。現在出版英文版《鄧小平與中國的轉變》，書中主人翁又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中國政治家鄧小平，高興莫名，稍作考慮後，立刻打電話給在台北101大樓上班的女兒，要她抽空到附近誠品旗艦店為我買一本。幾天後，接到她寄來厚達七百多頁的原版英文書，第二天立刻開始閱讀。

由於文字與文化的隔閡，以前除了學生時代唸過的英文教科書外，這一生從頭到尾真正讀過的英文書寥寥可數。過去雖然也訂過幾年的《新聞週刊》與《時代雜誌》，終因單字太多與內容太過美國化而停訂。這次接到新書，心情只能用「戒慎恐懼」來形容。擔心自己英文程度能否順利閱讀，擔心有沒有足夠的決心與毅力看完它，擔心會不會虎頭蛇尾，先熱後冷，最後半途而廢。

可是，又想回來。既然退休了，白天晚上有的是時間。弗格爾先生是美國最高學府哈佛大學名教授，鄧小平又是我一生最崇拜的政治家。名教授寫名政治家傳記，內容一定精采可期。想到這裡，內心作了一個重大決定：這一次拚老命都要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它。最後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民國一百年十月中（確實日期沒有記錄下來）開始閱讀。我採用最笨、最基本的閱讀方法，從序言開始，碰到不會的單字，一定查英漢字典，而且用筆記本仔細記錄下來。每一個句子，一定要了解它的意思，再看下一句。如此一來，逼得我看書時不得不全神貫注，心無旁鶩，才能徹底了解句子的意思。久而久之，我發現看英文等於是一種修行，不必參加禪七就能修心養性，就能達到心靜如水，無慾則剛的境界，這個大發現，值得與讀者朋友分享。

經過白天晚上，日以繼夜的研讀，終於在民國一百零一年四月十二日讀完全書。弗格爾教授果然名不虛傳，全書文筆流暢，用字精準，考據周詳。近代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中共建國後第二代領導人鄧小平，在他的筆下，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呈現在我眼前。

讀完《鄧小平與中國的轉變》後，我又從報紙上得知，前美國總統尼克森國家安全顧問，後來又出任國務卿的季辛吉，最近出了一本《論中國》（On Chian）的新書。打鐵趁熱，我還是打電話給女兒，到誠品為我買一本。民國一百零一年四月十八日開始閱讀，同年七月二十一日閱畢，全書一共五百三十頁。本書讀法還是與前書一樣，仔細查字典，逐句了解它的意思。

整整三年後，我又心血來潮，兩本書再重看一遍。因為英文書字體細小，看完第二遍後，覺得兩眼昏花，視力大不如前。日月逝矣，歲不我與。歲月不饒人，以後大概不可能再看第三遍了。

 

〈鄧小平〉

　　前文已提過，我這一生最崇拜的中國政治家是鄧小平。以前我就看過不少有關他的中文文章與書籍，包括《鄧小平文選》、他女兒鄧榕寫的《我的父親鄧小平》。最近我第二次看完弗格爾的《鄧小平與中國的轉變》與季辛吉的《論中國》後，對鄧小平的人格特質與豐功偉業印象更為深刻。

今天的美國與中國，就綜合國力與國內生產毛額而言，分居全球第一與第二。很難想像，三十六年前，中國剛結束被自己官方傳媒形容為「十年災難」的文化大革命，全國又貧窮又落後，一切百廢待舉。是鄧小平在西元一九七八年開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經過三十餘年舉國上下不斷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果。

今年十一月上旬，在北京舉行的亞太經合會上，東道主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被英國經濟學人雜誌形容為習皇帝。在最近一期的該雜誌封面上，身穿黃色龍袍的習近平，高高的坐在龍椅寶座上，等著排隊前來晉見的是美國總統歐巴馬、俄羅斯總統普丁、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更道出中國在全球的份量與地位。

生平簡介

鄧小平，西元一九○四年（清德宗光緒三十年）八月二十二日，出生在四川省廣安縣（在四川東部）牌坊村。父親鄧文明，是個小地主。鄧小平從小聰明，六歲進傳統私塾，十一歲考進廣安縣高級小學，十四歲考進廣安縣初級中學。一九二○年（民國九年）十六歲考取「勤工儉學」，到法國留學，一面讀書，一面工作。留法期間，結識許多中共未來領導人，包括周恩來、陳毅、聶榮臻、李富春等人，並加入「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

一九二六年（民國十五年），鄧小平在巴黎雷諾汽車廠工作，因為從事組織工人的宣傳工作，法國政府計畫逮捕他。他就搭乘火車經由德國逃往蘇聯，同年進入莫斯科孫中山大學就讀。孫中山大學是國父孫中山先生在一九二五年（民國十四年）逝世後，蘇聯共產黨為紀念他聯俄容共政策而成立，目的是培訓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黨員。

同年級的學生共約三百人，分成十三個小組。他被編入第七組，也就是「理論組」，同組同學有蔣經國、軍閥馮玉祥的一子二女。孫中山大學修業期兩年，但只讀了一年，鄧小平和其他二十名同學，就被共產國際指派到陝西軍閥馮玉祥處實習歷練。

一九二七年（民國十六年）國共分裂。鄧小平依中國共產黨指示，離開陝西，到上海參加地下工作，從此展開他多采多姿的一生。他曾參加過兩萬五千里長征、抗戰、國共內戰，戰功彪炳，官階扶搖直上。

一九四九年（民國三十八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他已貴為中共西南局第一書記，管轄一億人。一九五二年，升任國務院副總理。一九五六年至一九六六年間，長期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位高權重。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爆發，鄧小平被毛澤東點名為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第二號當權派（第一號是國家主席劉少奇），開始受到公開批判。一九六七年，鄧小平與夫人卓琳被軟禁在中南海（緊鄰天安門，是中共高幹居住與工作之處）。一九六九年，鄧小平夫婦被毛澤東下放到江西南昌，白天在一家耕耘機修理廠勞改。

一九七三年二月獲准回到北京，四月十二日在為柬埔寨國王西哈努克舉行的宴會上，鄧小平以副總理身分正式復出。後因總理周恩來罹患膀胱癌長期住院，鄧小平實際上代行總理職務。一九七五年初，華國鋒取代鄧小平成為代總理。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毛澤東因心肌梗塞病逝後，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等四人幫當權。同年十月六日，北京發生政變，華國鋒、葉劍英、汪東興三人聯合逮捕四人幫。一九七七年七月十七日，中共第十屆三中全會通過「關於恢復鄧小平同志職務的決議」，鄧小平再度復出，以後實際掌管國家大政。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九日，因帕金森氏症候群與肺部感染病逝北京，享年九十二歲。

人格特質

腳踏實地，不唱高調：鄧小平說過幾句淺顯易懂的名言，不但中外傳誦，而且充分顯示他的務實性格。如「不論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摸著石頭過河」、「讓一部分的人先富起來」、「發展才是硬道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國兩制」、「發展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香港收回後，馬照跑，舞照跳」、「青年幹部，應該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走上來，不可以坐直升機。」

確定目標，勇往直前：鄧小平掌權時，對國家重要政策或措施，在執行前，會在執政團隊中，廣泛徵詢，反覆討論。一旦做成決定，就果斷執行，勇往直前，不達目標，絕不終止。例如飽受西方國家批評指責的天安門事件，表面上下令武裝鎮壓的是總理李鵬，實際上真正在幕後拍板定案的是鄧小平。就是他在與黨政軍要員充分討論溝通，並取得大多數同意後，一錘定音的。

堅忍不拔，三落三起：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創者毛澤東雖然飽讀詩書，精通文史，足智多謀，充分展現古代帝王霸氣。但也犯下許多嚴重錯誤，例如實施大躍進、人民公社，發動文化大革命。又加上生性多疑，生前指定的接班人沒有一個善終。鄧小平在毛澤東手下曾三次被罷黜，又三度復出，充分展現出他能屈能伸，堅忍不拔的性格。

鄧小平重要政績

（一）恢復大學聯考：文化大革命期間，全國大學關閉，十年沒有舉行入學考試。一九七七年開始恢復大學聯考，全國共計約五百七十八萬名考生應考，爭取二十七萬三千個名額，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五‧八。

（二）繼續推行四個現代化：周恩來擔任總理期間，就開始實施農業、工業、國防、科技等四個現代化運動。但除了核武取得成就外，其餘進展有限。鄧小平掌權後，腳踏實地的繼續推行四個現代化，成果斐然，進而使中國今天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強權。

（三）開放出國留學：為了迎頭趕上歐美先進國家，必須向他們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術，鄧小平鼓勵年輕人出國留學。一項統計資料顯示，自一九七八年至二○○七年間，有一百四十萬中國學生出國留學，其中約三十九萬人學成回國服務。

（四）成立四個經濟特區：一九七九年成立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四個經濟特區。鼓勵港、澳、台、外資在特區內設立工廠，政府給予土地取得、交通運輸、電力供給、勞工招募及租稅減免等方面的優惠。四個特區實驗成效卓著後，再擴大實施於沿海沿江十四個開放城市。最後更在全國普遍推廣改革開放政策，終於使中國成為當今世界工廠。

（五）建立領導階層退休制度：鄧小平第三次復出前，中共黨、政、軍高層領導人沒有退休制度。就和我們以前大陸來台的老立委、老國代、老監委一樣，在還沒有反攻大陸以前，無法在大陸地區改選，於是他們都是終身職，每一個人都當到死為止。鄧小平三度復出後，發現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他想出一個辦法，一九八二年成立一個過度機構稱為「中央顧問委員會」，鼓勵年事已高的老幹部辭去正式職務，加入中央顧問委員會，政府保留他們的薪水、級別、住房、秘書、座車等原來的優厚待遇。而且他還以身作則，親自加入，成為第一任主委。一九九二年，中央顧問委員會完成階段性任務後正式解散。以後中共黨、政、軍領導人的退休年齡都有嚴格限制，任何人都不能當到死，包括第三代領導人江澤民，第四代領導人胡錦濤，以及現在第五代領導人習近平都一樣。

（六）與美國建交：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美國一直維持與中華民國的正式外交關係。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增長，特別是一九六四年原子彈，以及一九六七氫彈試爆成功後，世界主要國家紛紛與中國建交。一九七一年，聯合國大會更通過決議，排除中華民國，由中國取得在大會、安理會、以及其他聯合國附屬機構席位。

美國面臨如此國際趨勢，又與前蘇聯處在冷戰狀態，希望聯合中國對抗蘇聯。中國同樣受到蘇聯在中蘇邊境佈署一百萬大軍，以及南方支援北越對抗中國的威脅，也希望聯美制俄。戰略目標相同，雙方一拍即合，開始互派高官談判關係正常化。

鄧小平當權後，向美國卡特政府開出建交三條件：一、與中華民國斷交。二、廢除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三、撤退所有駐台美軍。卡特總統後來同意全部三項條件，中美雙方終於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正式建交。

〈苦讀英文〉

我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台語是我的母語，從小在家裡說台語。民國三十七年就讀國小後，國民黨政府在全國國小雷厲風行推行講國語，禁止學生在學校講台語，違反規定的學生要接受各種不同方式的處罰。我印象最深刻的處罰方式是，國小五年級就讀斗六鎮鎮東國小時，有一天上午朝會，訓導主任宣布一批不講國語的同學名單，我們班上有一位同學在名單上。這些同學在司令台前集合後，每位同學脖子上都被掛上一個用繩子吊著的小木牌，牌子上寫著「不說國語」四個字，而且還規定整天不可以摘下來。朝會後，我那位同學進教室，羞得低頭...

初版序（民國九十八年二月六日）

在中學教了三十幾年書，去年七月退休。教書期間經常有寫書的念頭，因為公私兩忙，最後都無疾而終。退休以後，沒有再拖延的藉口，七月下旬遊北疆回台後，半年間一鼓作氣，陸陸續續寫了二十二篇短文。連同以前未出版的碩士論文濃縮版，集結成書，取名「凡夫俗子集」。因為我確實是一個非常平凡的小人物，平凡得一點都不起眼。

這二十二篇短文，內容包羅萬象，有的是讀書心得，有的是人生體驗，有的是國外旅遊感想，有的是對社會百態有感而發，有的是對年輕人的衷心建言。不論什麼主題的內容，都是我平時念茲在茲，一直想寫而未寫的，絕對不作無病呻吟。希望每一篇都盡可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既然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才疏學淺，文中考慮不周，甚至錯誤之處在所難免。至盼讀者朋友不吝指正，無任歡迎。

閱讀與下圍棋是我業餘的兩大嗜好，為寫此書，半年來只得暫時割愛。本書如果能夠出版，蘇郎已經才盡，此生再無任何遺憾，餘年將回歸我喜歡的兩大嗜好裡。謝謝大家。

再版序（民國一○四年三月八日）

《凡夫俗子集》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出版。出書主要目的是總結一生所感所想，與學生、同事、親友分享，幾年內絕大部分贈送出去，沒有經由書局銷售過任何一本書，現在我身邊只剩下三本。

民國九十七年七月，我從雲林縣斗六市天主教正心中學退休。時光飛逝，轉眼已近七年。七年來，又增加一些人生體驗與讀書心得。去年禁不住手癢，又開始提筆書寫。半年多來，陸陸續續寫了十五篇，不足以單獨成冊，因此併入前書，仍取名《凡夫俗子集》。

初版序（民國九十八年二月六日）

在中學教了三十幾年書，去年七月退休。教書期間經常有寫書的念頭，因為公私兩忙，最後都無疾而終。退休以後，沒有再拖延的藉口，七月下旬遊北疆回台後，半年間一鼓作氣，陸陸續續寫了二十二篇短文。連同以前未出版的碩士論文濃縮版，集結成書，取名「凡夫俗子集」。因為我確實是一個非常平凡的小人物，平凡得一點都不起眼。

這二十二篇短文，內容包羅萬象，有的是讀書心得，有的是人生體驗，有的是國外旅遊感想，有的是對社會百態有感而發，有的是對年輕人的衷心建言。不論什麼主題的內容，都是我平時念...

初版序
再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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