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緣分

Masein,實皆州 , 緬甸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日

欽敦貓

我受夠了！我要找隻貓！老鼠啃我的船，真的在吃我的船！我的充氣橡皮艇。

坐了九小時的吉普車，從 Monywa 到 Kalewa，再到欽敦 江上游，欽敦江是伊洛瓦底江的主要支流，而我在昨天傍晚才終於登上 HM Explorer。今天早上我發現我們的一艘 充氣橡皮艇變成了一堆橡膠布那樣的攤開在甲板上，而工

作人員正在修補被咬破的地方。老鼠吃掉了船身中間的管，也就是船的脊骨，這些破洞很大，不是我們用強力膠就可以補救的。我不知道 PVC 吃起來味道怎樣，但是這些老鼠肯定是餓慌了，連這麼硬的橡膠也吃。每個破洞大約有二到四吋長，大概兩吋寬。

貓，我可不能隨便找。畢竟 CERS可是被認為是緬甸貓的 爺爺。在國際上，大家都知道是我們把緬甸貓帶回緬甸的。但是，這種尊貴的貓咪可是不會去追可惡的老鼠，這些貓咪都是等著被人餵食的。所以我們只能找欽敦貓，有貓界的「馱馬」之稱，真的會抓老鼠來吃。

我計畫要去一個叫 Masein的小鎮已經好一段時間，那是 一個很漂亮又乾淨的小鎮，在欽敦旁，離上游約四小時。我猜想，Masein的貓應該也是一樣美麗又乾淨。我們在 中午前抵達了那裏。我們最新一期季刊的封面就是Masein，一隻狗帶領著一群人進城。他們的貓咪應該也不差， 我猜一定很特別。我走進一間由年輕女士打理的理髮店，準備剪頭髮跟刮鬍子。也趁這機會讓我靜靜的思考一下關於貓的事。如果船上的老鼠都被消滅光了，只有一隻貓在船上可能會感覺孤

寂。所以我們一定要有兩隻貓，兩隻同一胎的小貓，從小就玩在一起，他們互相作伴。

理髮店旁邊是金匠舖子。村長 Win Shwe剛好在店裡，我 跟他聊了起來。他馬上說可以幫我們找到兩隻小貓，一公一母。在等待村長把貓咪帶來的時間，我們在小鎮上散步，街道很乾淨，也逛了市場，一樣很乾淨，但是空蕩蕩的。早市在熱帶地區好像只有一個鐘頭的營業時間。很快村長回來了，拎著一只裝著兩隻小貓的塑膠籃子。

我往籃子裡探，看見兩隻小貓，一隻毛色比另外一隻金黃。“哈囉！ Hello Kitties” 我對牠們喵。啊哈！我馬上幫 牠們取好名字。哈囉的緬甸話，我唯一會講的一句 “Mingalaba”。所以男生叫Minga，女生叫Laba。用緬甸話的 哈囉來命名我們的 Hello Kitties，配的多巧妙！

我們問村長要付他多少錢，「免費！」他回答。「但是我想要你們的季刊」，村長接著說。他很驚訝我們學會季刊封面上的照片有著他熟悉的面孔，而且就來自他的鎮，內頁還有許多這個鎮的照片。成交！但是我們還是給了村長一筆豐厚的小費感謝他的協助。乘船旅行讓我有機會可以好好的閱讀之前沒有時間看的書。我帶了幾本雜誌、期刊和書上船，像是 FP〈Foreign Policy〉，East，義大利的地理政治刊物，經濟學人，彭博這類的雜誌。還有誇張八卦的＜浮華世界＞，其實裡面有幾篇文章的研究做的蠻好的。最新一期的＜浮華世界＞裡夾有一本購物指南，很厚，拎著它去緬甸，又要轉機，實在是太重了，所以有七十八頁的跨頁廣告都被我撕掉了。這個方法很有效的把雜誌的厚度跟重量減半，又不用犧牲主要的內容跟它們好看的地方。＜浮華世界＞十二月份的這期裡面有一篇文章讓我看了不是很舒服，它說的是在外海打撈沈船。作者提到現今大約有 100,000艘船在全球行駛，四分之一的船在未來的十 年會消失掉。雖然他說的是海運，儘管如此，我還是有點焦慮，因為未來的三周我將會住在船上。

在由曼谷飛往緬甸的飛機上，Bill轉過來問我，入境表上 的住宿地點要寫哪裡。要跟海關解釋清楚HM Explorer（我 們探險船的名字）是什麼，是件複雜的事。「照舊，我一向都是填最昂貴的飯店，確定他們一定會尊敬禮遇你。」我這樣告訴Bill。「就寫 The Strand或是 Inle Princess」我說。關於職業，我會視情況而改變我的答案。Daniel Ng，已 經過世的 CERS主席，他最有名的是在職業欄填「坦克 指揮官」，而不是麥當勞董事長。最近進入緬甸我可以在職業欄填「專門搞定事的人」或是「幫成龍勘景的人」，畢竟他在緬甸比我們香港特首還有名，也勝過中國的習主席。如果海關對我填寫的有任何質疑，我的 iPad 裡面有一套 三十秒的影片，成龍剛拍給 CERS的公益宣傳片。宣傳 影片的內容是請求緬甸人不要在依洛瓦底江裡電魚，依洛瓦底江裡的海豚快要絕種了，牠們需要被保護。成龍在片中還說了幾句緬甸話來吸引觀眾注意。他說的第一個字“Mingalaba”，算是對我們新來的貓“Minga”跟“Laba” 最貼切的致敬。

Paro, 不丹 二零一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藍天，白峰，綠山丘

晉見不丹國王陛下皇太后的母親

「這是一個非常吉祥的徵兆！」Neten 喇嘛帶著微笑說。 我們終於打破沉默了，昨晚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在山下的房子中，他看起來莊嚴，嚴肅。

雖然只有四十九歲，他的舉止像個年長的老師。畢竟他是這個一百二十人寺院的院長，寺裡大部分都是年輕男孩。他們住在嘎灑宗一棟很大的城堡裡，嘎灑宗是不丹二十個行政和司法管轄區裡最北，最大也是最高的一個區域。他另外也掌管二十間附屬寺院，大多座落在令人頭暈的高原，靠近西藏。

嘎灑宗這棟建築物是眾多建築裡最老的一棟，建於十七世紀中，很壯觀；四周被森林圍繞，雄偉的雪山在後面襯著，這棟城堡就好像從森林裡竄出。我會選擇來嘎撒是因為幾天前在曼谷時我研究衛星影像顯示，在喜瑪拉雅山的南向坡有很豐富的冰河，應該可以看得到氂牛群漫遊在夏天高原牧場上。我馬上改變行程，降落到不丹後直接前往嘎撒。

當我到達寺院時，我告訴 Neten 喇嘛，剛剛在來路上遇見 三隻公鹿，牠們走到路的兩旁好像是為我開道一樣。我還拍到一張照片，一隻角很大的公鹿躲在樹後面看著我。Neten 喇嘛很訝異，他說鹿通常只有在晚上才看得到，白 天幾乎看不到牠們的身影。透過我們的翻譯響導 Yeshi（他是位狂熱的觀鳥家），喇 嘛把我的遭遇跟一個佛教故事做相比，關於一位西藏的聖人Milarepa。故事是這樣的，Milarepa在禪修時有一隻被 獵人和獵狗追殺的鹿躲到 Milarepa 背後，他為了救鹿於 是設法安撫獵人與狗，最終那隻受驚的鹿獲得了解救，於是這成了藏傳佛教裡經常被傳誦的故事。

也許 Neten 喇嘛真的很相信徵兆。我們的談話很愉快，儘 管他隨後就要去接嘎灑區的州長，很少去寺院的領導今天要打算去寺院拜訪。分手前，我答應會幫忙寺院一棟才動工的建築物，這棟房舍將會用來做和尚的學校還有給附近

幼齡的小孩學英文。政府會提供建築物的建造費，但不包括內裝跟設備。Neten 喇嘛為了籌錢來完成這個項目而奔波，足跡踏遍整 個區域。我答應幫他找一位贊助者，信佛的，必需的話CERS也會捐款。以規模大小來說，這項目不會太困難， 做得來，它是個展現我們善意的好機會，為我們的將來鋪路，有好多令我興奮的項目要在這附近進行。

通往 Dzong 的路兩年前才鋪好，以前可是花上好幾天的 徒步加上騎馬才到得了。現在，有個靠河的溫泉出了名，每天都有來自不同地方的不丹人來泡。有些人開了兩天崎嶇的車橫跨不丹，就為了來到這個有醫療效果的溫泉。河流旁有五間溫泉屋，包括一間有著外牆和大門的皇室御用溫泉屋。我跟當地人一起泡，其中許多老婦人是赤裸上身的。這再自然不過了，尤其在這個自然為王的國度裡。依照不丹聞名的國民幸福指數來看，每個人似乎都很滿足，特別是泡在溫泉裡的時候。

這裡真的很能感受到平靜，可以很放鬆。我們的司機Shacha 非常的有禮貌，車子開的很慢很小心，連在柏油 路上也是。每當他發現我們把相機拿出來的時候，他就會把車子停下來。一度，一頭驚慌的小牛，跟牠的牛群走失了，Shacha 還把車子停下來，走出車外，試圖把小牛趕 回到媽媽那裡。我們在一個清澈的山泉溪旁野餐，白色的杜鵑正全然盛開。Yeshi 跟Shacha靜靜的跟我們一起用餐，為了表示對 我們的尊敬，他們的謙卑讓我們有點不好意思。我們一起分享的菜他們也不太碰，兩個人各吃了兩盤赤米飯加一點簡單的咖哩醬淋在上面。

我對不丹高原的迷戀，成為我關注這裏的焦點，它的植物、動物跟氂牛也是很值得被研究的，但是這些必須待我們在當地建立多些關係時才能執行。我個人是對氂牛牧民的文化很感興趣，尤其是他們近年來受到冬蟲夏草價錢高漲的影響，因此將傳統的乳品製作放到一旁。昂貴的高原蟲草在中國跟亞洲很受歡迎，因為人們相信它有療效。我想知道，這個歷史久遠的遊牧民族價值裡，經濟面、文化面和精神面所受到的衝擊和影響是什麼。

這趟的旅行算是為未來的旅程探路，建立一些關係好讓我們近期可以在這裡進行跨學科的項目。一個比我預期更早的項目可能實現。就在嘎灑宗下方的小村莊只有五戶人家，我在其中一戶人家裡吃晚餐。Bago的房子已經有六十五年歷史了，快 要被拆掉，好蓋新的房子。Bago的身分證上的出生日是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但是他認為他其實應該出生的更早，但是那個年代有誰在記錄生日呢。我們希望可以說服這家人把這棟這麼棒的傳統房子留下來，未來可以當成我們進入高原的基地。破舊的木牆、階梯好像都在跟我們訴說過往的點點滴滴。它看出去的景緻非常漂亮，嘎灑宗城堡在後面昇起，遠處有白雪覆蓋的山峰，下面是翠綠的丘陵和山谷。

這戶人家的家裡甚至有個小經堂，珍藏不丹很重要的文化遺產。一隻紅色的鞋子，繡著貝殼，由阿旺 ‧ 南嘉（Ngawang Namgyel），第一位夏仲活佛所贈與給Bago 老婆的祖先的。活佛在 1616年從西藏流亡到不丹，他被 視為是建立不丹的人。帶著運氣與賜福，我們希望可以搶救這棟房子，維護它，讓它未來可以發揮正面有意義的功用。

好像遇到公鹿還不夠幸運，在我們回到首都廷布的路上，我還遇見一條鮮綠色的蛇，超過兩米長；過一會兒，兩隻阿薩姆獼猴從我們面前走過，這都發生在同一天的早上。當我們往海拔低的方向下降到 Phojikja，還沒到普納 卡前 (punakha Dzong這裡有非常令人驚豔的城堡），我 看到一種非常非常稀有的鳥：白腹鷺。這種鳥在不丹可能剩不到三十隻，是瀕臨絕種的鳥類，估計在地球上只剩不到兩百隻。我的相機在遠距抓到牠的輪廓，這是我這趟旅程的縮影，也是最滿足的一刻。我的腦袋隨著沒鋪柏油的道路左右搖晃，此刻的我終於適應這裡了，不管是環境還是文化。

幸運的事再來一樁，不丹國女王陛下皇太后的母親在廷布接見了我。八十五歲的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皇家祖母。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六年前，我第一次拜訪不丹，我陪她去了具有宗教性質的奉獻之旅，去了一些很重要的寺廟，她祈求賜福與皇家和不丹的人民。這天我們的聚會是在她那美麗的皇宮裡，在廷布的山丘上。與會的還有她九十一歲的姐姐 Tashi，和姪子 Dasho Benji。Dasho Benji 是位年長的紳士，也是知識豐富的自 然博物學者，對不丹的環境與自然保護政策扮演很重要的角色。Benji也曾經在一九八零年代擔任不丹的首席大 法官。我跟皇太后的母親和她的姊姊聊的很愉快，她們兩位都是錫金的公主，一邊聊天一邊配著茶跟精緻的手工點心。兩位姊妹不時回憶起年輕時的日子，在葛倫堡時，她們

的父親曾經接待過多位要前往拉薩的探險家。鼎鼎有名的亞歷山大．大衛．尼爾也曾是座上賓；還有姊妹們最喜歡的約瑟夫．洛克博士，她們說了許多關於他的事。

洛克博士是我在國家地理雜誌的前輩，在一九二零年到一九四零年間貢獻很多故事給雜誌社。我答應皇太后的母親會把我收藏的約瑟夫．洛克博士的書寄給她。

皇室接待的貴賓還包括十三世達賴喇嘛，當他自西藏開始流亡，曾在不丹待了半年。為了表達謝意，達賴送給皇室一件非常罕見的唐卡，到現在還是由皇太后的母親保管。隨後，皇太后母親的孫女 Ashi Kesang Choeden Wangchuk 公主讓我見識這件珍品。這位公主是皇太后母親最疼愛的，所以她的名字跟祖母一樣。她也是現任國王的堂妹，有時被稱為 Baby Kesang。她現在負責唐卡修復中心，裡 面工作人員全是不丹的和尚，她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花在這件非常重要的任務上。

皇太后母親柔嫩的手握著我的手，我們聊了許多她鍾愛的話題。她是在葛倫堡耶穌會的聖若瑟修院和英國受的教育。嫁給不丹的三世國王後，她將重心放在國內所有的寺廟，確定他們有足夠的資金跟支援，可以將許多宗教聖地修復，以回到其昔日的輝煌。她最近從事的工作具有極大的意義，將蓮花生大師的壁畫與唐卡持續出版，祂是西藏佛教，寧瑪傳承―紅教的始祖。道別時，皇太后母親特別用金色的墨水為我簽名，這本關於蓮花生大師非常重要的書，祝福我未來在她深愛的不丹一切順利。我向她請求，希望她可以賜福與我們，就像小孩子需要被賜福，讓他長大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我特別告訴她，這本重要的書不會成為咖啡桌上的飾品，這一件具有精神意義的文物，會被我放在香港家中最莊嚴的地方，敬拜堂。

今天早晨下了春雨，高山都被覆蓋上了剛下的雪。希望幾個月後我回到這裡時，天空是藍的，山峰是白的，山丘是翠綠的。

Masein,實皆州 , 緬甸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日

欽敦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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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敦貓
伊洛瓦底江的一場高潮
藍天 , 白峰 , 綠山丘
探索湄公河與支流
密西西比源頭
兩個小島的故事順便尋找尼莫
在巴拉望訓練一組地下組織
離台灣最遠的外島
竹筏上的緬甸從後門的後門進入緬甸
猴年─見到新種金絲猴的第一眼
痛苦與狂喜
城市裡的大自然
需要之外加點貪心
在巴拉望悠閒的一天
柚木假裝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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