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人之歌

推薦序

飛翔邊緣之角落。凝視小人物哀愁

江明樹 撰

認識紀州人，是突然也是偶然，雖為臉友。因推薦玉里一位中醫師。也沒有非見面不可的必要。

友人小胖自高雄來，因要看「六十石山」金針花季，順便開車載我到布農部落看中醫，準備回程卻在半路上拋錨，一位好心的外省退休老師引路，我們到玉里保養廠待料等候，時間還有，我就冒然去電邀洧豪過來。我的理由是介紹我認識張醫師，從壽豐到玉里有一段路程，帥哥紀州人露露臉給人瞧瞧總無妨吧！

紀州人，本名張洧豪，台南人，彼時準備地方政府四等地政特考，頭一次考地政士沒中，更加努力全力衝刺備考，讀到兩眼牽血絲，沒眠沒日的苦讀，希望能再標中的。我帶友人遊山玩水兼看病，沒有要怎樣？在臉書，厲害的人不少，虎龍豹彪也有，如果用心揀選也能交到志同道合的友人。

哈哈！紀州人比我兩個小孩還年輕。據說未認識我之前只在報紙副刊登兩篇，之後迷上寫作，在考試與寫作之間居然取得某方面的平衡。一直讀一直讀那枯燥無味的地政特考書，有時也有讀不下去的鬱悶，透過書寫能夠分散一些壓力，也抒發某些鬱卒情緒，後來感覺這樣調劑調劑極讚，遂像抽菸般上癮了。於是追求文學藝術性，在散文與現代詩中左右開弓，頗有馳騁沙場的歡暢，如在副刊刊載後的斬獲，又有刊登領到稿費的喜悅，於是，越寫越勤了，欲罷不能。我們翻讀紀州人收錄的佳文。

「花季」

「花開的時候，我喜歡上山賞花，即使人潮洶湧，我也是跟著騎著速克達上山，順便拍拍照，做個紀念，也做個紀錄，看今年的金針花與前些年比較起來，哪個漂亮。」

花蓮台東的金針花季，吸引人山人海往山裡跑，作者趕著大看時上山觀賞，以免逾時不候，年年如此。作者由西部到東部，為考試拼命苦讀。但終要利用閒暇去觀賞，已有前一年的經驗，自然比較兩年好看程度。我們再看：「花季的時候，除了農人要忙著採收花苞，他們同樣也是忙著在山上賣小吃，吃的東西難不倒他們，章魚燒媽媽在山上賣的是炸金針、南瓜、地瓜等，葷素皆宜，而芭樂兄賣的是油水足夠的鐵板金針烤肉、金針香腸、米腸等；每天，他們在天色還沒大亮以前就已經在山上就定位，人潮流入的時候，能聽見：「炸金針、南瓜、鐵板烤肉、金針香腸…」。

在攤販吆喝聲此起彼落的六十石山，前一年的習慣，看認識攤販購買，不免如數家珍般「炸金針、南瓜、鐵板烤肉、金針香腸…」，遊客們多麼秀色可餐呀！也替商家攤販帶來商機的有利可圖，作者有心替攤販敲敲邊鼓，能賺到錢的時刻只在花季盛開時撈一筆，再辛苦都要拼經濟。

「良鎮咖啡館 」

「他的咖啡是自己烘焙，把來自世界各地的咖啡豆集合在老房子裡，房子裡有個幾張桌椅與書櫃，書櫃上擺著與咖啡有關的書籍，店門口沒有招牌，要從網路上查臉書，才知道這個裝修後的老房子叫做良鎮咖啡館」。

此文，良鎮是我好友，美濃人，在旗山就學得烘焙啡煮咖啡的技術，喜歡台東靠海邊的風景，便搬家當移民過來東部發展，然後靠賣咖啡落地生根。我早認識他，遂介紹此書紀州人捧場，去了一次，其咖啡的撲鼻美味說服力，遂有空會再前去光臨品嘗，良鎮高手，拉花也難不倒他，已成他休閒的一部份，越來越熟，也成了紀州人推薦友人的店家之一。

「老闆，我們要喝咖啡！」。

「等我一下，我再抽個菸，剛好休息中，忙了一上午。」。

不急，喝咖啡的人不會急躁，在這個秋日的午後，親近太平洋的浪潮，親近同樣來自異鄉的移民，親近一杯咖啡，咖啡裡可能還有首詩的味道，您嘗過嗎？

長濱鄉，幾度來訪，作者之筆以日常化帶領讀者細膩玩味年輕老闆的風格，這個東吳大學中文系的美濃客家人，談吐不俗，而且會寫意境頗佳的現代詩，只是低調謙虛的他不愛表露罷了。此文作者表現閒適的一種優雅，足供讀者回味。

「粗工的春天 」

「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前進，從陌生到熟悉，心跳也跟著加速，多久沒有回家了？這次工程結束了，希望可以留在故鄉工作，啊！這個願望，我想了多久？細漢仔剛出生沒多久，為了奶粉錢，放下故鄉的一切，鬆開抱著美金的雙手，開始跑工地的生活，有一首陳雷的歌叫做：「為錢走天涯」，真正唱出我的心聲。」

小人物的歡樂與哀愁，有一點小滿足就是小確幸，展顏歡笑，認為老天爺待一家人不薄，肯做認命為營生奮鬥，粗工，粗工工作辛苦，苦頭流汗吃力，日日為生活之資拼搏，只圖一家人能吃飽，我們再看：

「爸，歡迎回家……。」

「乖，活像個小大人，不在的時候媽媽靠你照顧了呢！」

...........................

「差點忘記，這期的註冊錢，已經匯到戶頭了，還有啊…工頭跟我說最近公所要招考割草工，我想要去試試看！如果有機會被錄取，就可以每天吃你做的便當了啊！假日還可以一起去逛大賣場……。」

作者輾轉細膩把孩子與父親的親情互動，溫情柔軟的家庭生活加溫，讀者更領略一個粗工靠勞力攢錢，尤其在這低薪與外勞搶飯碗的時代，無法摸洋工的，指派下來的工作都是硬碰硬，但是下工與休閒的日子與家人小孩的互動成為粗工父親的娛樂，作者傳達這樣的溫馨情懷，讀者跌入真實美好的況味中。

「情味」

「經過中山路，看著沿街的玉里麵招牌，再繞過鎮中心的圓環，繼續往前走，有越南小吃、江蘇小吃……十字路口左轉，車頭前進的同時，鼻子聞到香味，耳朵聽到的是炒鍋的匡噹聲，迎接賓客的招牌寫著：中泰小吃。

掌杓的是位廚娘，正在和她眼前的螃蟹交戰，眉開眼笑的與熟客聊天，無暇顧及我們進店的身影；貼在牆上的菜單：泰式燴飯、海鮮麵、炒打拋豬肉、炒螺肉、炒牛肉、蝦餅……，竟然有十數種料理，互相點了頭以後，決定先吃個燴飯和海鮮麵！」

筆者與作者多次在「中泰小吃」用餐，於是我也跟老闆與老闆娘熟稔起來，幾次吃飽了，還跟老闆與老闆娘聊天。紀州人每有發表「中泰小吃」，必傳我先睹為快，文章寫熟而人情熱，哈！我到玉里，紀州人不說，我也指明「中泰小吃」，去玉里住旅館，我就去品嚐佳餚，我必吃蝦球，超合我這南部人口味，許多人都知道我愛微甜的肉羹，不甜不開心，操廚老闆娘沒交代也能煮出愜意的美味。

「這也太多了吧！蝦子、小卷、文蛤……。」

「我這盤泰式燴飯，豬絞肉、茄子、高麗菜、四季豆……。」

「我們被這樣豪邁的份量嚇到，味道也是一流的，海鮮麵的湯頭，似是以熬製好的高湯，待客人點單後，再投入白蝦、文蛤等，最後加入麵條吸附鮮味，吃來特別鮮爽；泰式燴飯是以豬絞肉為主角，季節時蔬為配角來拌炒，佐以泰國打拋葉來增香，加上爆香過後的洋蔥、蒜碎及些許的辣椒末，十分帶勁。」

總之，紀州人帶路，「中泰小吃」是咱們的正字標記，如假包換。「情味」就意味著濃濃的人情味，吃美味，享受老闆與老闆娘和氣笑咪咪的臉龐，兩人矮墩福泰爽朗的溫暖，在在讓用餐成為一種藝術美食的享受，有種樂不思蜀的感覺。

「站在一旁，看著老闆娘，一手抄起鐵鍋放上爐台，一手抓起蒜碎、辣椒末、洋蔥爆香，再置入絞肉，一大匙又一大匙，文蛤也放了幾顆，茄子、四季豆、高麗菜、紅蘿蔔絲，爆炒過後，再加入打拋葉翻炒……」

紀州人有丙級執照，在宜蘭花蓮，我聽詹明杰與他報馬仔，幾乎沒有讓我失望過，都是美食。作者表象記錄他們的喜怒哀樂，事實上筆下小人物，是他最關心的題材，如市井小民，租店面，擺攤販，賣飲食，賣冷飲，賣烤地瓜，手工藝品，沒有生意是連店租都租不起。他同情心必起，筆鋒帶感情來描述他們困境，恨不得跳下去幫他們扛起來，這是紀州人的同情心，才是苦民所苦，而他只是地政事務所裡的小職員。他只能藉小筆來描摹他們 ，寫出他們的心聲。以下這篇散文，則是另類：

「輝叔的達可達 」

「三陽達可達50，是輝叔的驕傲，驕傲的他常騎著到處趴趴走，一會跑鬧區，一會跑濱海公路賭香腸，好不愜意的生活啊！不過，專屬於二行程機車的黑煙，倒也成了他的招牌氣味，陳年的消音器，也早已故障，所以，只要聽見轟隆隆的聲響，伴隨著機油煙味，大家就知道：輝叔來了！

輝叔，年歲已過六旬，單身未婚無交往對象，當然也沒有子女，兩袖清風好揮舞，身畔無牽無掛心的日子是這樣的單純率真，看似好幸福的他，其實在幾年前因為一場車禍，導致他無法像一般人一樣站直，要他立正站好是不可能的，站穩三七步的姿勢已是最佳表現，但卻也因此讓他通過身障鑑定，領得輕度身障手冊，每月靠著補助津貼過活，雖然不多，在省吃儉用之下，偶爾還能攢幾枚銅板去賭一下香腸。」

這篇輝叔散文是傑作，從一開始傳看，前兩段的描寫就是神來之筆。如黃春明「鑼」憨欽仔，王禎和「嫁妝一牛車」阿發仔的描寫，紀州人刻劃的栩栩如生，就像兩位名作家人物的手筆，一點也不遜色，引人入勝。

「好天氣，好心情，輝叔今天喝喜酒，隔壁芳鄰家中長女要出嫁，在社區活動中心辦八十桌流水席，有酒有肉還有菜，敬了一杯酒，吃了蹄膀肉，又塞了幾隻紅蟳來打包，跨上三陽達可達50，朝著返家的路程進發，騎著騎著，家門就在眼前時，冷不防從巷口衝出一道紅色閃光，定睛一看，原來是警察正揮舞著紅旗桿，要輝叔熄火停車受檢。警察先生板著一張黑臉要輝叔把證件拿出來，還要求輝叔吹酒測儀器。

輝叔這時慌了：『大人啊，我才喝一杯啤酒，我不要酒測啦，我家住前面而已……。』

『你不要測也可以，在這裡簽名，我就放你走。』

看著客氣起來的警察先生，輝叔不疑有他的簽名畫押，誰知道接下來，警察抄出螺絲扳手，開始拆三陽達可達50車牌，在驚訝的同時，警察先生冷冷地說：『因為你拒絕酒測，所以罰款九萬，吊扣車牌及車輛，走回家吧！』這下輝叔的驕傲沒了，還多了張九萬元的罰單。

……………………………………

轟隆隆的引擎聲再度響起，排氣管竄出了黑煙………………」

結尾這樣處理。全文起承轉合的層層扣入，文字描述充滿閱讀魅力，一氣呵成絕無冷場，有一種滑稽般的小丑樣態的風趣，其情可憫，但脫線般的隨隨便便，有些驕傲有些張狂，但開單罰巨款則又哭喪著臉，生命之重難以承擔，英雄變狗熊的一幅給人好看，但倒楣是自己，面對自己的糊塗闖禍的沮喪，還要動用里長里幹事處理事宜。這是作者代表作無疑惑。

紀州人完成這一本散文集「蜉蝣人之歌」，顧名思義，蜉蝣人的蜉蝣人生，絕大部份都在社會角落掙扎生存的人。其關懷點都擺在此，表現真善美的人生事象，沒有掩飾的直抒自己的觀察與記錄，光憑這一點，筆者不揣淺陋的推薦這本新書。

推薦序

飛翔邊緣之角落。凝視小人物哀愁

江明樹 撰

認識紀州人，是突然也是偶然，雖為臉友。因推薦玉里一位中醫師。也沒有非見面不可的必要。

友人小胖自高雄來，因要看「六十石山」金針花季，順便開車載我到布農部落看中醫，準備回程卻在半路上拋錨，一位好心的外省退休老師引路，我們到玉里保養廠待料等候，時間還有，我就冒然去電邀洧豪過來。我的理由是介紹我認識張醫師，從壽豐到玉里有一段路程，帥哥紀州人露露臉給人瞧瞧總無妨吧！

紀州人，本名張洧豪，台南人，彼時準備地方政府四等地政特考，頭一次考地政士沒中，更加努力全...

輯一、蜉蝣人之歌 1
肺結核先生 2
罔市嬤的葬禮 5
油菜花的心事 8
輝叔的達可達 10
顧厝的女人 13
阿春小吃店 15
媽媽的高跟鞋 18
粗工的春天 20
青鳥，請安息。 22
公主與騎士 23
噘嘴女孩 25
女兒的炭烤 27
十字路口的玉蘭花 28
畸零地上的火龍果 29
毛爺爺 30
圍爐的心願 33
田邊的風景 35
東北季風 37
花季 39
輯二、你，看見嗎？ 41
老人家的眼 42
角落 44
返鄉路已遠 46
春節剪影 48
計程車與小朋友 50
重量級牛排 51
風湧的海味 53
祝福 54
追憶的滋味 56
黃道吉日 57
媽媽的章魚燒 60
萬能兄 61
辦公室裡的老闆娘 62
遺忘這世界 64
難為 66
颱風日記 68
籃球場外話 71
輯三、速克達之旅 75
七里香 76
仙桃快炒 78
肝炎草煎蛋 80
檸檬老爹 82
微笑的雞大叔與雞小哥 85
阿菊姨的肚臍橙 87
交會的平行線 89
島嶼憂鬱症 91
早餐的悸動 93
寧埔饅頭記 95
餡餅 97
良鎮咖啡館 99
徐媽媽餡餅 101
電動單輪車上的男子 102
情味 103
大舅子遊玉里 106
輯四、悄悄話 115
夜晚的體溫 116
維珍妮──致遊藝場開分員女孩 117
擋不住的思念 118
在雨水中 119
愛你的溫柔 120
砲台與櫻花 122
願為一條溪流 123
海線與送別 124
輯五、紀州人 125
椅上藍天 126
發胖的日曆 128
阿姨告訴我的故事 135
叮嚀 142
學長 145

輯一、蜉蝣人之歌 1
肺結核先生 2
罔市嬤的葬禮 5
油菜花的心事 8
輝叔的達可達 10
顧厝的女人 13
阿春小吃店 15
媽媽的高跟鞋 18
粗工的春天 20
青鳥，請安息。 22
公主與騎士 23
噘嘴女孩 25
女兒的炭烤 27
十字路口的玉蘭花 28
畸零地上的火龍果 29
毛爺爺 30
圍爐的心願 33
田邊的風景 35
東北季風 37
花季 39
輯二、你，看見嗎？ 41
老人家的眼 42
角落 44
返鄉路已遠 46
春節剪影 48
計程車與小朋友 50
重量級牛排 51
風湧的海味 53
祝福 54
追憶的滋味 56
黃道吉日 57
媽媽的章魚燒 60
萬能兄 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