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迎接熟齡新社會運動

名人推薦：李根政（地球公民基金會執行長）

苗博雅（社會民主黨全國委員）

范雲（台大社會系副教授）

陳來紅（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創社理事主席）

賴曉芬（主婦聯盟基金會董事長）

積極參與社會，老而有活力的瑞典阿嬤

二○○三年，我為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安排瑞典參訪行程時，認識了在斯德哥爾摩經營民宿老太太的葛麗泰（Greta）。她原是英國人，但因為出生時，瑞典籍的女星葛麗泰．嘉寶正紅，所以原藉英國的她，竟有著傳統的瑞典名字。葛麗泰因婚姻移民到瑞典，後來在瑞典郵局上班，工作到六十七歲退休後，身體仍很硬朗，就把房子的兩個房間出租做民宿。我在斯德哥爾摩學瑞典文的一個月裡，就住在葛麗泰家。

雖然先生早逝，但葛麗泰的兩個兒子都住在附近，孫子的小學就在旁邊，所以她即便獨居，卻不寂寞。二兒子離婚，但讓我嘖嘖稱奇的是，已經離婚的前媳婦，還常來找葛麗泰喝咖啡聊天；大兒子再婚，與前妻生的小孩已經成年了，不時也會路過來找阿嬤。葛麗泰和現在的大媳婦很有話聊，大媳婦在接送小孩時，也都會順道來打招呼。所以，當時住在阿嬤家，正在學習瑞典文的我，就這樣認識了她們一大家子。

住在葛麗泰家時，由於她的鋼琴放在我房間，當我出門上課時，葛麗泰會到我房間練琴；當我返家走過窗前，常會聽到她的歌聲。葛麗泰也參加教會的合唱團，不但唱歌，也擔任伴奏，一直到八十一歲視力漸差才退出。根據瑞典統計，瑞典人十分愛參加合唱團（除了教會合唱團，還有大學合唱團、無伴奏人聲合唱團等等），所以像葛麗泰這樣的老人不是特例。她們的合唱團還常舉辦旅遊，我和葛麗泰通信時，她總是告訴我，她又去了瑞典第一大島玩、又到了瑞典南部拜訪和她同名的另一位阿嬤……。

葛麗泰家是個有花園的平房，蒔花弄草是她的另一個愛好。暑假時，院子裡總是掉了滿地的李子，我每天早上就去撿李子，帶去瑞典文班上分享給同學吃。葛麗泰的二兒子會來幫忙修剪李子樹，其他簡單的園藝則成為葛麗泰每日的運動。

後來我也介紹不少朋友到葛麗泰的民宿，她們住後的感想是：瑞典真是一個治安良好的社會！一位七十幾歲的老太太一個人經營民宿，夏日旅遊旺季時，兩間房的賓客來來去去。我的朋友們問我：這樣不會危險嗎？如果有房客攻擊葛麗泰，她根本無力還擊。不過，以我在瑞典居住五年的經驗，發現，真的如英國學者的跨國研究《The Spirit Level: Why Greater Equality Makes Societies Stronger》那本書所說，一個社會愈平等，諸如犯罪等負面事件會較少，相對的，在小孩福祉、身心健康、社會信賴等正向項目則較佳。雖然社會中仍有犯罪情事發生，但頻率並不高。

另一個讓葛麗泰必須出租房間做為民宿的理由是，因為瑞典的所得稅交給地方政府，所以戶籍是由國稅局登記；再加上在瑞典國家政策中，住宅被視為是人民基本需求，不是炒作的商品，因此瑞典人名下通常只有一棟房子（頂多再加上夏日的鄉間小屋）。如果要整個房子租給別人，要經由住宅管理委員會同意，而且要有正當理由（如出國工作或讀書）。但只租一、兩個房間出去，本人仍住在其中的話，則不在此限。所以像葛麗泰這樣把一、兩個房間租出去的人很多，尤其是在大學城，大學生要排到只租不賣的學生住宅很不容易。我在哥特堡的青年旅館還看過有住在那裡大半年的哥特堡大學學生，在隆德也時常聽聞學生借住朋友家的儲藏室或陽台，甚至連隆德大學校長家的沙發都曾有學生借住過！因此，社會中有住宅的需求，就讓葛麗泰可以出租房間，除了賺點外快，也讓她的生活中有不同的人陪伴，不覺得寂寞。

行遍天下，活到老學到老的日本阿嬤

倘若問起我的老年夢想，其中之一便是每年固定到一個國家遊學一、兩個月，就像日本阿嬤喜世子（Kiyoko）的老年生活一樣。

一九九八年第一次到德國遊學時，我就發現班上好多日本阿公阿嬤，喜世子則是二○○○年第二次在德國遊學時認識的。這些日本老人有不少是喪偶後仍積極規劃自己的生活，喜世子則是單身。喜世子說，如果她有結婚，可能就沒辦法像現在這麼自由。退休後的十多年來，省吃儉用著老人年金，喜世子平時在日本的德國文化中心上德文課，暑假就會到德國不同城市遊學，並在歐洲旅遊。

她在日本住的地方是「團地住宅」──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政府推出不同的社會住宅政策，有的針對新婚夫婦，有的則是提供喜世子這類，在當時剛入社會的年輕人。現今這些社會住宅的居民多為老人，日本社會也必須面臨團地住宅人口老化後，因應而生的社會福利規劃，以及該地人口逐漸凋零，無人進住等問題。然而，喜世子說，還好有這便宜的社會住宅，才能讓她在退休後，靠著年金就足以生活，還能讓她出國遊學圓夢。

現在喜世子跟我通信，偶爾還用德文，有時則體貼我大部分德文都已經忘了，而使用日文。喜世子說，她喜歡繼續和以前德文班同學聯絡，以保持德文能力。交遊滿天下的她，有時在德國遊學後，還會再四處拜訪德文班的同學。她還曾應邀到德文班瑞典同學的湖邊夏日小屋度假，不但節省旅遊開支，又可拜訪老友，一舉數得！

喜世子給了我老年生活的楷模：我想像她一樣，到一個城市遊學一、兩個月，再去週邊國家玩。然而，許多夢想不需等到老年再來實現。我常對路比說，我要送給自己的中年禮物，就是西班牙文課及木工課；再來就是可以趁暑假去遊學語言，或到南美洲玩，探訪我從小就喜愛的馬雅古文明，一直到我再也跑不動為止。

書不離手，嚮往部落生活的法國媽媽

我的法國媽媽也絕對在我的晚年生活楷模之列。

第一次住在法國媽媽賈寧（Jeanine）家，是一九九六年參加旅行社法國遊學團的安排。當時小兒子才十三歲的賈寧，家裡住了四個學法文的學生，我是其中之一。由於韓國女生跟德國女生已經在她家住超過半年了，法文程度遠超過我跟另一個台灣女生，所以每天晚上，兩位室友都要求我們兩個台灣女生要講出餐桌上的東西才能用餐。就這樣，每天從晚上七點半吃到十一點的晚餐，也讓我們的法文能力大為精進。

除了靠接待遊學生維生，賈寧也在早上照顧一個爸媽必須早早上班的小男生。一早，還睡夢中的男孩由爸媽帶來賈寧家，賈寧再負責送他上托兒所。同時，賈寧還擔任一個小女孩的褓姆，並且幫人洗衣、燙好衣服，再送回顧客家。在這種從早忙到晚的生活中，她獨力養大了三個兒女。

每當我們問起她那位畫家前夫，她總說：「我希望他已經死了。」她也跟我們說，單親雖然辛苦，但至少她十分自由快樂。二○一六年再訪法國媽媽時，她剛從非洲馬利共和國旅遊兩個月回來。在馬利的部落，已經像是她的另一個家；賈寧像個人類學家一樣，花了好多年時間才漸漸融入部落生活，近幾年更固定把積蓄用在興建部落的學校。現在法國遊學生人數減少，但她仍希望繼續接待遊學生，以便能有足夠收入資助在馬利部落孩子的教育。

當我問她為何換房子？她提到因為二○一五年在馬利感染，回法國後，病重到幾乎快死掉。後來雖然撿回一命，但仍有好幾個月時間，她無法走樓梯，只能爬行，因此，必須搬離原來有兩層樓的家。

她現在的家仍跟之前的家一樣，有個花園可供夏日晚餐，並種植各式香草植物，煮菜途中有需要，就出去拔香草佐料，另外還新種了讓孫子女摘食的各種莓子。家裡還有許多陶藝作品，是她前幾年學著做出來的。有一回當她來瑞典找我時，我們還特別去一個小鎮參觀陶藝。

賈寧跟我說，當她愈加年老時，她不會選擇留在法國社會，她心嚮往之的，是像馬利這樣的社會。部落就像一個大家庭，雖然沒有像法國一樣的醫院與醫療，但沒有人會在部落裡孤獨死去。賈寧說，我們總以為自己很「文明」，殊不知馬利這樣的社會才是更文明的。她的話很值得愈來愈排外的法國（或西歐、北歐社會）好好思考。

賈寧說，愈來愈多法國老人會把家裡的一房免費租給學生，以換取協助部分家務，然而更重要的，其實還是生活陪伴。我對法國社會福利研究不多，但像賈寧這樣必須把原先房子賣掉換屋，或是免費租房以便換得陪伴的作法，畢竟也只有有房或有能力換房的個人才能做到。

二○○○年再去杜爾（Tours）遊學時，閒聊間，她講起一位曾經住在她家，與當年讀哲學的二女兒無話不聊，後來在巴黎拿刀刺死自己的Zoe。我才驚覺，原來法國之大，我竟然如此巧合地與已故的台灣作家邱妙津曾住在同一個民宿家庭！後來我拜託高中好友從台灣把邱妙津的《蒙馬特遺書》寄給賈寧，她努力翻找其中用法語寫下的隻字片語，不由得讓我希望未來有能力將邱妙津的書翻譯成法文，讓賈寧得以認識文字中的Zoe。

賈寧雖然從來不是坐在辦公室的白領階級，受教育的程度也不算高，但認識她廿年來，總是看到她書不離手，即便從早忙到晚，睡前一定要看書才能入眠。賈寧最近在讀的書與人類學有關，因為她想更瞭解不同的部落文化。這總讓我不斷反省：台灣社會總是揠苗助長地打壞孩子的學習脾胃，以考試、背誦記憶領導教學的結果，就是讓許多人在大考後就把書本丟棄，沒能養成課外閱讀習慣；而過勞低薪的工作環境也讓人終日窮忙，失去休閒時間、沒有精力看書。然而，日本《活得老，活得好》系列節目報導發現，有閱讀習慣，或到老年還努力學習外語的老人，退化較慢。只是，閱讀習慣的養成並非一夕之間，也需要教育方式及勞動條件的整體改善。或許，我們也應該將關懷視野觸及其他社會議題，才能讓晚年與美好社會得以實現！

積極參與社會，老而有活力的瑞典阿嬤

二○○三年，我為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安排瑞典參訪行程時，認識了在斯德哥爾摩經營民宿老太太的葛麗泰（Greta）。她原是英國人，但因為出生時，瑞典籍的女星葛麗泰．嘉寶正紅，所以原藉英國的她，竟有著傳統的瑞典名字。葛麗泰因婚姻移民到瑞典，後來在瑞典郵局上班，工作到六十七歲退休後，身體仍很硬朗，就把房子的兩個房間出租做民宿。我在斯德哥爾摩學瑞典文的一個月裡，就住在葛麗泰家。

雖然先生早逝，但葛麗泰的兩個兒子都住在附近，孫子的小學就在旁邊，所以她即便獨居，卻不寂寞。二兒子離...

自序
第一章 圓滿人生最後旅程
醫用關係與醫療決定
照顧者的心情轉折
死亡處方箋：談人生的最後旅程
媽媽的不凡決定
帶著媽媽出海去
不一樣的家庭照顧者
那些被留下來的人

第二章 獨居，不孤獨──瑞典在地老化的配套措施
許一個退休後的家
讓老人在家安居的居家服務員
健康老年就在老人聚會中心
失智老人日間中心
家屬支持中心

第三章 打造一個溫暖的家──瑞典機構式老人照顧
特殊老人住宅
藥與不藥大不同
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困境與改變

第四章 美好晚年，我的夢
積極參與社會，老而有活力的瑞典阿嬤
行遍天下，活到老學到老的日本阿嬤
書不離手，嚮往部落生活的法國媽媽
老來伴：所有人的晚年權益
年夜飯：多元家庭的想像

第五章 台灣老人國準備好了嗎？
活得老，活更好的新社會運動
社區專科護理師：社區照顧體系的支柱
社區營造，在地老化
部落的在地老化
給照顧者的支持

第六章 平等共享的非賣品堅持
非賣品的堅持：居住權
非賣品的堅持：行的權利
老年經濟安全
大幅稅改與公平稅制
重新思考地方發展與建設
健康生活的基本價值

自序
第一章 圓滿人生最後旅程
醫用關係與醫療決定
照顧者的心情轉折
死亡處方箋：談人生的最後旅程
媽媽的不凡決定
帶著媽媽出海去
不一樣的家庭照顧者
那些被留下來的人

第二章 獨居，不孤獨──瑞典在地老化的配套措施
許一個退休後的家
讓老人在家安居的居家服務員
健康老年就在老人聚會中心
失智老人日間中心
家屬支持中心

第三章 打造一個溫暖的家──瑞典機構式老人照顧
特殊老人住宅
藥與不藥大不同
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困境與改變

第四章 美好晚年，我的夢
積極參與社會，老而有活力的瑞典阿嬤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