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我從小就愛看武俠小說。
有趣的是,第一本武俠小說是無意中在家裡的書架上翻到的。但當我真拿起來讀時,大人卻一把將它抽走,說這類書很容易沈迷,不能算好的課外讀物。唯有過年期間,大人們才會特別寬容,拿出來讀才不會挨罵。
但我卻抗拒不了武俠小說的誘惑。對我而言,它所描繪的那個世界既真實又新鮮,行俠仗義的江湖、身懷絕技的俠士、讓人氣憤填膺的惡霸⋯⋯以及最後那經過苦戰終於邪不勝正的結局。所以平常時候我就只能把小說藏在課本下,假裝認真做功課,其實滿心都掛著雪山飛狐胡斐那一刀究竟有沒有砍下去?邊城浪子傅紅雪究竟在等什麼?
不過說到底大人為什麼不讓小孩看武俠小說?如果它真的不好,家裡也不該出現這類書籍吧?既然大人們自己都在看了,禁止小孩看更沒道理了。
有天我突然想明白,武俠小說中快意恩仇的場景,與法制的現實世界基本是相悖的。如同大人美其名容易過於沈迷而禁止孩童閱讀,但他們心底也一樣嚮往著書中角色快意恩仇和跌宕起伏的人生。就像是「江湖」,人人都會說江湖,但江湖到底在哪裡?Google的衛星地圖標示不來,每個人卻為此深深著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武俠小說寫的是人,暗諷時局的、見財起意的、特立獨行的⋯⋯人;寫人的七情六慾、愛恨貪嗔、和面對困境的絕望與奮起;寫人用來傍身的各種武功絕學之外,還有那一把把神兵利器:李尋歡的小李飛刀、丁鵬的圓月彎刀、洪七公的打狗棒、金輪法王的五輪大轉、楊過的玄鐵重劍......,以及就算不看武俠小說的人也會朗朗上口的「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當作者把俠客手中的兵器寫得神乎奇技時,我突然有了特別的想法:如果向來為人所役的兵器也能自主呢?兵器有靈,成人現世,它們也會嚮往所謂的「江湖」嗎?即便生而為殺,可它們是否真的就嗜殺、乃至喜歡打打殺殺的生涯?
於是我試著從兵器的角度發聲,寫成這本有別於傳統武俠的小說《止戈》。在人與江湖牽扯不清、戰事與世間動蕩裡,讓一柄柄因時現世的兵器自行訴說它們在人世流轉的故事,以及它們又如何看待那些爭權奪利的凡夫俗子的私心。
這是我寫過最久的一本書。從開始動筆到完稿,其間經歷幾番波折,終於在今年正式付梓出版。寫作過程中我一直覺得這是一本很不一樣的作品,不管是與我之前寫的偏武俠舊作《蝶戀花》、偏奇幻舊作《水印月》,乃至我曾讀過的那些武俠創作等等,直到現在我仍如此覺得。
如果以一句話說明這本書,那麼我會說,這是一本以劍引情開頭,終而止戈為武的故事。
希望你會喜歡。
2017.Aug.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