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川抬頭看他們一眼,兩個小童站起來給兩人讓了座位。程漠在子霄身邊坐下,子霄抬手親手幫他盛了一碗白粥。
「謝謝。」程漠道。
抬手拿筷子的時候,秦芳川忽然伸手按住程漠脈搏。只是稍微一碰觸,秦芳川便放開了手,道:「挺好。」
程漠只覺得秦芳川無論說什麼話,聽在耳朵裡都是帶了幾分嘲諷。程漠默嘆一聲,心道秦芳川年紀尚小,又是刁鑽的性格,自己與他計較反而顯得不夠氣量了,還不如一笑置之的好。
便乾脆對秦芳川道了一聲:「多謝。」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粥。
這幾人的早餐是極為清淡的,兩個小童吃得直扁嘴。
程漠笑了笑,讓小二上了幾個肉包子。
程漠知道子霄和舒長華吃素,便給兩個小童一人夾了一個包子,兩個小童頓時滿臉歡喜,其中一人小聲道:「多謝程盟主。」
秦芳川重重放下筷子,「我沒讓你們吃飽嗎?」
小童嚇了一跳,連忙縮著脖子用力啃包子。
吃完早飯,小童去客棧後院將馬車牽出來。
程漠站在客棧門口,看秦芳川上車時,對子霄道:「不如去買幾匹馬,整日裡困在馬車裡面,氣悶得很。」
子霄點點頭。
秦芳川聞言,回過頭來道:「我不騎馬。」
程漠道:「你隨意。」
秦芳川冷哼一聲,跨進了馬車裡面。
程漠與子霄、舒長華一起往市場走去。舒長華早上起床後,便已經換上了一張普通青年男子的人皮面具,此時看來像是個平凡的書生。
程漠親自挑選了三匹高大駿馬,分别將韁繩遞給子霄和舒長華。
舒長華接過來時,道:「程盟主銀子不少啊。」
程漠翻身上馬,「比不上舒教主。」
三人與等候在鎮外的秦芳川會合,然後繼續趕路。
青松老人隱居在崑崙。
即使晝夜兼程趕路,此行也可能耗上兩、三個月。而且找到了青松老人,是否就這能找到辦法完全壓制淫心蠱的躁動,秦芳川也不敢保證。
可若是不走這一趟,又怎麼能甘心。四顆白玉琉璃珠,如今有線索的只有其中之一,慧寂能不能拿得到,程漠心裡也不敢肯定。剩下三顆在哪裡?也許秦芳川有些線索,但是他不提,程漠自然也沒有問過。
程漠想要去見他師父,一是想要知道到底截陽功為何會與淫心蠱扯上關係,二則是希望青松老人能夠知道關於白玉琉璃珠的事情。畢竟那位老人是曾問鼎中原武林的天下第一。
趕了近半個月的路,慧寂一直沒有出現,程漠有些擔心,中途令武林盟弟子打探蘇州江家消息,卻只知道江家人正在全力搜尋慧寂下落,除此就沒有更多消息了。
這日裡,程漠一行人途經一片樹林,再往前走,不出半日就是洛陽城。
程漠在馬車裡,躺在子霄身上,後穴吞吐著子霄陽具。
秦芳川冷著臉騎了一匹馬,跟在舒長華身邊。
秦芳川道:「師兄,這就是你喜歡的人,每天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淫聲浪叫。」
舒長華輕笑道:「你若是不開心就回去馬車裡,子霄道長說了,他無所謂。」
兩人對話,馬車內的人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程漠後穴一緊,手指用力抓住子霄手臂。
秦芳川冷聲道:「我不去。」
舒長華道:「既然是你自己不去的,又不是程漠惹了你,你少拿他發脾氣。」
程漠聽兩人為他鬥嘴,只覺得難堪,忽然子霄伸手按住他手臂,在他體內射了出來。
程漠正吃驚子霄為何匆匆結束,猛一凝神便聽到樹林裡有十餘人的呼吸聲,壓得極低,顯然是潛伏在樹林裡有所圖謀。
子霄已經從程漠體內抽出,整理好衣服又幫程漠將長褲拉上,伸手抓住靠在車廂內壁的長劍。
舒長華也猛然抬頭,在箭矢破空的呼嘯聲響起之前,用柔勁將身邊秦芳川推開。
秦芳川被舒長華推下馬,連退幾步才驚覺,那十幾支羽箭全是衝著他一人射來的。
第二波箭雨很快又衝著秦芳川而來,秦芳川翻身後退,身前地面簌簌插滿了箭支。
舒長華手掌在馬鞍上一按,躍身而起朝著最近的樹上潛伏的人撲去,那人顯然沒有與舒長華纏鬥的打算,乾脆一個翻身,往身後的樹上躍去。
舒長華並不打算追他,可是潛伏在樹上的弓箭手有十餘人,舒長華一人雙手,無法阻擋同時衝著秦芳川射去的紛紛箭矢。
子霄提劍從車廂裡閃身而出,一個輕躍與舒長華前後夾擊,擋下了一名潛伏者去路。
然而此時卻眼看著秦芳川被逼得連連後退,身體靠在一棵大樹之上,那粗壯樹幹兩側突然出現一對鐵銬,剛好將秦芳川雙臂銬住。秦芳川一愣,腳下陡然間一空,整個人跌落下去。
整個過程瞬息萬變,樹林裡一切復原,樹上弓箭手紛紛撤退。舒長華有心想要救秦芳川,可是落在大樹面前時,腳下已是夯實土地,哪裡能找得到突然將人吞噬的機關地道。
子霄提著那被攔下之人,落在地上,橫劍在他頸前,「什麼人?」
舒長華一手貼在樹幹之上,撫摸粗糙不平的樹皮,並未發現任何機括彈出之處。
程漠從車上下來時,尚且雙頰紅潤,幾縷汗濕的長髮黏在臉側,他問道:「秦先生被抓了?」
舒長華腳上灌注內力,踩在身下泥土地面上,也未察覺異常,不由嘆道:「好精巧的機關。」
「機關……」程漠走到子霄身邊,看著地上那人,道,「洛陽千機雲家?」
那人沉默不語。
程漠又問:「你們抓秦芳川是為了什麼?」
那人總算是緩緩開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來,擒拿一個白髮病弱的年輕男子。」
舒長華走了過來,輕聲道:「你這樣是問不出來什麼的,不如讓我來問。」
程漠看他手指輕輕一抬,一隻暗紅的蟲子,從隔著手套的指尖上探出頭來,於是搖搖頭道:「還是算了,我們先去洛陽,回武林盟在洛陽的暗哨,我要正式上拜帖,拜訪千機雲家。」
武林盟在中原各地的暗哨,都是程老盟主還在時就已經安插下去的。各地武林勢力並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只是他們行事向來低調,也不曾以武林盟的身分干涉過武林中事,反而真的是生活在暗處,專門負責為武林盟蒐集各路情報。
武林盟弟子將關於千機雲家的近況,講給了程漠知道,程漠細細聽了,疑惑道:「你說雲家如今的家主是雲笑行,但是他還有個兄長?」
那弟子道:「是,雲笑行的兄長雲書行,已經許久沒在洛陽露面了。」
程漠問道:「那有沒有消息,雲家與秦芳川是不是有過節?還是他對秦芳川有所求?」
那弟子搖搖頭道:「屬下不知。」
程漠若有所思,子霄坐在一旁安靜喝著茶,舒長華想了想,道:「也許兩者皆有。」
程漠看向他。
舒長華道:「那小子平日裡得罪的人不少,說不定與雲家有什麼過節,偏偏雲家人又有求於他,所以乾脆不客氣綁了回去。」
程漠嘆道:「無論如何,雲家是要親自去一趟的。今天擒住那人你們看好了,明天準備好拜帖,帶著他一起去雲家。」
秦芳川的兩個小童都垂頭喪氣,打不起精神來,程漠讓人安頓他們先去休息了。
三人簡單用過晚飯。
子霄放下筷子時,說道:「我想趁今夜去雲家探探。」
程漠微微吃驚道:「今夜就去?」
子霄道:「人剛抓回去,現在是救人最好的時機。」
程漠擔心道:「雲家機關重重,我怕並不是那麼容易找得到人,不如等我明天登門拜訪了再說。」
舒長華聞言道:「雲家若是肯賣你面子,今天就不會二話不說直接搶人了。要我說,也覺得不如今晚先去探個底。只不過,子霄道長不必去,還是我去吧。」
子霄看著他,「怎麼?」
舒長華笑笑,道:「程漠身邊離不開人,如果雲家真是機關重重,進去了出不來,明天你陪著他登門拜訪,比我這個魔教妖人要合適得多。」
程漠變了臉色,道:「那依我說,誰也別去!」
子霄並不在意,「我不會有事的,雲家那些機關還攔不住我。」
程漠仍是道:「不行,都不要去。我身上蠱蟲,今晚和明晨都還需要灌養,你們──」
「灌養蠱蟲,留一人足矣。」舒長華打斷他道,「還是說盟主嫌一個人不夠,非要兩個人一起才能滿足?」
程漠頓時漲紅了臉,「胡說八道!」
舒長華笑道:「别急,不去便不去了,跟你說笑而已。」
程漠又轉向子霄:「子霄?」
子霄道:「你若實在放心不下,不去便是。」
即使得了子霄和舒長華的保證,程漠心裡仍是放心不下。
桌上飯菜已經撤去,換上了一壺茶水。程漠動手給兩人斟了茶,將杯子送到他們面前。
算起來,時辰也差不多了。按照三人慣例,今晚該輪到舒長華灌養蠱蟲,可是因為程漠心裡擔心子霄會背著他去夜探雲家,再加上舒長華嘴上一直不提,程漠竟不知該怎麼散這個場。
忽然間,空中一聲輕響,子霄立即抬手拔劍,長劍入手時,院子中間的石桌上也多了個東西。
那是一個錦緞盒子,只巴掌大小,端端正正放在了桌子正中。
程漠一愣,隨即抬手想要去揭開盒蓋,子霄用劍柄將程漠的手擋開。
同時,卻聽到院外,傳來人聲道:「不必擔心,打開看看。」
程漠猛然站了起來,「慧寂哥哥。」
慧寂不急不緩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
程漠又回過頭去看那盒子,吃驚道:「難道是白玉琉璃珠?」
慧寂走到程漠身邊,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將那盒蓋掀開。
盒子裡鋪著深紅色的絲絨緞面,襯著上面一個雪色白淨的滾圓珠子,那珠子並不透明,只是一片乾淨的素白。
舒長華不由也凝神看去,「這就是白玉琉璃珠?」
慧寂點點頭,「這是其中之一的白玉琉璃珠。」
程漠伸出手,用手指小心摘了起來,攤在手心細細看了看,道:「似乎並無特别。慧寂哥哥,你肯定這是白玉琉璃珠?」
慧寂冷笑一聲,「當年江南四大家族,從我父母那裡搶去的,我怎會不知?」
這還是程漠第一次聽慧寂自己提起那段往事,微微有些驚訝,還要再問時,忽然見到那絲絨緞面下,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伸手去揭開紅絨,頓時耳根一紅,那下面還放著一對珍珠耳環。程漠憶起,在少林那個山洞外的湖邊,被慧寂親手帶上的一對耳環,耳垂似乎又針扎般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