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這個世界，雖然它不夠完美

▍我的鄉土，你的自主―中國西部城市重慶的城鄉變遷 ▍

「披星戴月地奔波，只為一扇窗。當你迷失在路上，能夠看見那燈光。不知不覺把他鄉，當作了故鄉。」

歌手李健十年前寫的一首《異鄉人》，道出了遠走他鄉者的離愁。可在變化迅猛的當今中國，真正一年回一次故鄉（如春節）的人，如我，往往卻是「不知不覺把故鄉，當作了他鄉」。

我的故鄉重慶市璧山縣，2014年5月改為璧山區。每一次回鄉，都有新的發現。

▸政績是副好春藥

想起來真是吊詭：在北京工作、生活了十多年，遭遇霧霾數年，卻從未見過清霾車駛過北京街頭。2017年2月1日，重慶市璧山區的Pm2.5為104，輕度污染，卻見兩輛清霾車經過璧青路，向天吐煙霧，體現「與天鬥」的豪情。

在區政府部門工作的一朋友反問我，「在北京沒有嗎？我們這兒每天都會清幾次」。

簡單的一個細節，實則是觀察這個西部區縣的好窗口。2014年5月2日，經國務院批准撤銷璧山縣，設立重慶市璧山區。按官方數據，璧山區幅員面積914.55平方公里，耕地面積391,770畝，人均耕地面積0.83畝。土壤以水稻土為主，次為紫色土。全區幅員面積915平方公里，轄6個街道、9個鎮，戶籍人口63.5萬，常住人口72.5萬。

一句話，就是人多地少，農業為主。十多年前，整個縣的產業定位為「西部鞋都」，不過是來料加工為主。很難說有多大附加值，反倒是增加了不少白血病患者。

近幾年，或許主政的首腦們發現「鞋都」並不是好的定位，產業拉動力一般，於是開始想新方向：一手抓環境，一手抓招商引資。動力背後大書了「政績」二字。

就前者來說，當地居民和路人都會有很深的體會。「生態城市」或是建設的目標（報載，2016年1月5日上午，時任國家發改委主任徐紹史到璧山區考察，聽取當地在新型城鎮化建設、生態城市建設和經濟結構轉型等方面的創新做法，並深入企業生產一線調研）。區委區府自2014年起，制定打造璧山建設為活力水城計畫，確立「一河三湖九濕地」的水城建設構架。如果我們聯想起薄熙來當政時，2008年曾推出「五個重慶」（「宜居重慶」、「暢通重慶」、「森林重慶」、「平安重慶」和「健康重慶」）的發展目標，璧山的實踐不是細化版而已（不過，重慶當地一直在全力清除薄的痕跡）。

在區委區府所在的璧城鎮，就有了一河一湖一濕地。不過，這些都是人為改造的結果。報載，「一河」中的璧南河，就在2016年被放幹，系五年來首次換水應急搶險工程，「經過40天奮戰，100萬立方米河水換新水，河道｀深耕´不僅提升行洪能力，更讓碧波蕩漾的生態型河流風景線煥然一新」。

在璧城鎮，秀湖濕地公園占地1500畝，500畝湖水，內有4.3萬平方米的仿古建築：包括鐘樓、鼓樓和翰林院等。初來此地，還以為到了明清甚至唐代（附近有商業一條街，名為「唐城」）。不過，中國人在仿真上足夠聰明，就連亂石瀑布中的石頭也是水泥做的。

雖然人造風景不經細究，但對區民和路人來說，總算是休閒好去處。我向朋友開玩笑說，「雖然是山寨的，一千年後這些都是文物級建築」。

為政一方，總要做些事情讓民眾知道。這有什麼錯呢？你看到在宜居城鎮上的硬投入與面子實體；還會看到，本沒有濕地的璧城鎮有了觀音塘濕地公園；在秀湖濕地公園內，所有公廁都是「五星級」的，而每一個都是由不同開發商捐建的（我把它稱為「投名狀」）。這讓民眾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讓主政者臉上有光。但如果看國外公園多了，你就會發現，這裡的公園更像是遊賞園，而不是民眾園。就前者來說，觀者只是遊客，走馬觀花一走了之；後者，民眾是真正的主人，有跑道或跑步，有免費球場可打球，可深度融入環境，並利用之。

好在2017年，城西的東嶽體育休閒公園開放。2018年春節，我和朋友可以悠閒地免費打一小時羽毛球。如果有空，還有兩個網球場一個足球場多個籃球場無數乒乓球台供你娛樂。但周邊是行政大樓和新建住房，平日來享受運動的人少。讓我聯想起倫敦哈羅的體育休閒公園。

就招商引資來說，璧山在重慶直轄前，就是全市九區十二縣之一員，是離重慶主城區最近的一個縣，走成渝高速約50分鐘車程。近幾年，重慶基礎設施建設突飛猛進，輕軌一號線已經通到尖頂坡，並計畫2019年通到璧城鎮；大學城隧道通車後，公車可到大學城；成渝高鐵設有璧山站……「要想富，先修路」喊了幾十年，實際上這幾年在西部的重慶才顯現出來：見河架橋，見山打洞。重慶號稱是中國的橋都了。而璧山的交通建設同樣也令人刮目相看：865公里農村公路（多為水泥路）讓鎮街、村社之間更通暢；2014年9月28日，黛山大道南北貫通，這條23公里長的大道，串聯起璧山境內的三條高速、一條高鐵，拉開了璧山中等城市建設的框架；渝蓉、渝遂過璧山，合璧津高速去年開工，將貫穿璧山南北……

基礎設施好了，自然環境變了，當地人似乎也洋氣起來。朋友帶我到雙星大道看黨政部門的新建辦公樓群：區委、區府、法院、檢察院，還有文化藝術中心……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2013年竣工的人民廣場，超大，地上廣場建築面積5萬平米，地下停車場建築黃種2.8萬平米，地下車庫停車位達902個，戰時能掩蔽人口1.7萬人。這讓我想起，有個別有用心的攝影師白小刺在全國拍很多政府大樓，讓人歎為觀止（見財新網可視化產品：http://datanews.caixin.com/2015/tower/）。不過，璧山區委區府和人民廣場的設計卻有講究：人民廣場並不都是平的，一半是有坡度的；而區委區委大樓之間本沒有坡，人造了一個小山坡，據說是體現「拾級而上」寓意好升官。

But，為政者好大喜功地刷存在感，總是要付代價的。因為超標，區委、區府去年時並沒有喬遷新居1，仍在老地方辦公，新巢由下屬事業單位用著。去年春節時，偌大的人民廣場只有不到十個人（包括兩三個保安），一個中年男子推著輪椅上的母親來觀賞噴泉。

今年2月9日下午六點，朋友帶我到人民廣場周邊轉，仍然是空空蕩蕩，因為雖然區委區政多個部門已經搬到行政區，但附近兩三公里並無居民區。

在璧山，當地的居民似乎也感覺臉上有光。去年回鄉時，多位熟識的朋友都提到，美國「著名」的六旗樂園確定要落戶璧山，投資幾百個億。我一臉懵：「什麼樂園？我見識短淺，只知道世界上有迪士尼樂園和樂高城堡」。

我的朋友們不會如我一樣好奇地去查個究竟。相關新聞顯示，2016年7月，中國西部首座國際主題樂園「重慶山水主題小鎮―六旗樂園」正式簽約落戶重慶璧山。但是如果你細查一下，就會知道，這是由房產企業山水文園集團（董事局主席李轍的妻子為影視演員王璐瑤）於2014年與美國六旗集團簽約推廣的休閒旅遊地產專案。從地方回應來說，目前只有浙江嘉興的海鹽和重慶璧山接盤。海鹽在前，預計在2019年建成開業。

2017年7月20日，璧山區政府在重慶市政府網發佈《璧山區市級重點專案六旗樂園建設取得新成效》一文，披露征地拆遷工作，已獲得征地批復3260畝，拆遷安置1789畝，簽訂拆遷協議349戶，完成拆遷總戶數的96.4%。

不過，2018年1月，有璧山璧城街道三角村一村民還在向璧山區政府公開信箱公開質疑拆遷標準太低：「銅梁安居古鎮拆遷，拿土木結構房子開講，安居是3600左右一個平方，而三角村是三百多一個平方」。

山水文園作為地產商，似乎沒有運營過像歡樂穀（深圳華僑城旗下品牌）這樣成功的品牌。而這個美國六旗集團（six flags），並不是一個多麼高大上的品牌，其核心競爭力不突出（與迪士尼和樂高相比，沒有獨斷性的產品），最讓人揪心的是，如果我們認真讀讀維基百科裡關於它的詞條（Https://en.wikipedia.org/wiki/Six_Flags）就會發現，2004年以來，「賣、賣、賣」和「破產」就是六旗的關鍵字。直到2016年，才有些利好消息釋出，其中有兩條是中國有兩個地方接盤專案。曾經，北京現代拯救了韓國現代汽車（看北京城裡幾萬輛現代牌計程車就明瞭），不過，那可是在中國首都攻城掠地，六旗則是區縣點火，未必能燎原吧。

餅畫得很大，讓我這個出生並成長在離福祿鎮不到四公里的農民有些驚詫：未曾聽過在溫泉，從未見到真古鎮。就此次春節路經該鎮一問，還沒影兒。該鎮房價不到兩千一平，都賣不掉，不少人都到璧城鎮買房了。

讓時光倒轉，2014年就有熱心百姓發問：「經常在報紙和網路上看到青龍湖旅遊區和福祿休閒旅遊區的字眼，不是從去年就在說要開發這兩個地方嗎，一年多了貌似還沒有什麼動靜。請問現在進展如何，不要又不回覆，謝謝」。

福祿鎮政府於當年10月17日回覆如下：「福祿休閒旅遊區的打造，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既需要政府的強力推進，也需要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感謝網友的關注，期待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

不過，如同為政者一樣，老百姓也是喜歡「報喜不報憂」的。官員要有政績，政績讓人看得見，無論它是山寨景觀，還是畫一張餅，甚至虧錢買賣，對任期制的他們來說，都是加分項。

▍我的鄉土，你的自主―中國西部城市重慶的城鄉變遷 ▍

「披星戴月地奔波，只為一扇窗。當你迷失在路上，能夠看見那燈光。不知不覺把他鄉，當作了故鄉。」

歌手李健十年前寫的一首《異鄉人》，道出了遠走他鄉者的離愁。可在變化迅猛的當今中國，真正一年回一次故鄉（如春節）的人，如我，往往卻是「不知不覺把故鄉，當作了他鄉」。

我的故鄉重慶市璧山縣，2014年5月改為璧山區。每一次回鄉，都有新的發現。

▸政績是副好春藥

想起來真是吊詭：在北京工作、生活了十多年，遭遇霧霾數年，卻從未見過清霾車駛過北京街頭。2017年2月1日，重...

▍特別致謝 ▍

本書的完成，要感謝中國國家留學基金委員會的資助，讓我得以英國威斯敏斯特大學訪問學者身分（2013.12-2014.11）遊歷英倫及歐洲數國。感謝臺灣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兩岸菁英暨國際學人蹲點獎助計畫」給予我訪學一個月（2017.3）的機會，得以行腳臺灣多地。

▍特別致謝 ▍

本書的完成，要感謝中國國家留學基金委員會的資助，讓我得以英國威斯敏斯特大學訪問學者身分（2013.12-2014.11）遊歷英倫及歐洲數國。感謝臺灣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兩岸菁英暨國際學人蹲點獎助計畫」給予我訪學一個月（2017.3）的機會，得以行腳臺灣多地。

▍第一部　本土觀察 ▍

故鄉 ，不再是歸宿而是驛站―2015年春節回鄉見聞　008
我的 鄉土，你的自主―中國西部城市重慶的城鄉變遷　015
變與 不變―細節裡的臺灣　044
藏行筆記　074


▍第二部　異域風情 ▍

中國人來了　116
把人當人　125
女王，有何用？　136
看得 見的善―從英國的慈善店說起　150
自由而多元：英國媒體的樣態　158
新媒 體時代公共話語平臺的構建―以英國LBC電臺為例　173
英國公共空間裡的工人形象　181
誰是蔣彞？　191
你真的決定留學英國了嗎？　198
文藝評論：當天體在舞臺上運行　202
讓文學新人浮出水面　206
在倫敦看戲　209
你好，律師史派西•丹諾　212
談論電影分級時，我們在談些什麼　216
以有趣對抗無趣：像野豬一樣突進巴黎一周　219
歐行短歌　251


▍第三部　觀世語絲 ▍

我也有一個夢想　262
為什麼中國人喜歡當演（戲）員（精）？　266
當別人以為你是好人　272
在北京，當開車撞了人　276
一朝登臺　至死謝幕？　280
當看 板成為「弱者的武器」―電影《三塊看板》（Three Billboards）觀後　283
我喜歡鮮豔的你　289
門頭溝　291
只想在你身上浪費一生　293

▍第一部　本土觀察 ▍

故鄉 ，不再是歸宿而是驛站―2015年春節回鄉見聞　008
我的 鄉土，你的自主―中國西部城市重慶的城鄉變遷　015
變與 不變―細節裡的臺灣　044
藏行筆記　074


▍第二部　異域風情 ▍

中國人來了　116
把人當人　125
女王，有何用？　136
看得 見的善―從英國的慈善店說起　150
自由而多元：英國媒體的樣態　158
新媒 體時代公共話語平臺的構建―以英國LBC電臺為例　173
英國公共空間裡的工人形象　181
誰是蔣彞？　191
你真的決定留學英國了嗎？　198
文藝評論：當天體在舞臺上運行　202
讓文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