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轉不紅的楓：楓紅之舞

◎涼夜

「…她怕一開口的推會變成一把利剪，剪深了輕如棉絮的帶口…」

月光篩滿琴聲初透的假山庭院，斷續的琴音更顯得夜的寂寥，散落著英雄末路的滄桑感。

「ㄎㄧ」的一聲拉門引出眼瞼下垂的她，不帶勁的推出單車，及肩的長髮在此刻似乎也顯得多餘。思忖連日淹沒琴聲的彈指間，仍沒從老師口中換來一絲讚許的肯定，整個人像忘了添柴的爐，了無生意得近乎熄滅。

猛一抬頭，一大身影赫然聳立眼前，她一驚，反射性的啊了出來，那人熟悉的聲音穩住了她：「別怕，是我，這麼晚了，還沒回去，真叫人擔心。算命的說妳這個月要小心，尤其注意夜行，我來這兒接妳回去。」

她喘了口氣，歇了會，才不帶表情的說：「不用了！我自己騎車，方便得很。」

「還是上車吧！腳踏車留著下次騎！」他堅持，不帶商量的央求。

沒來得及抖掉「巴哈」的艱澀於萬籟，她如一座石膏像呆立原位，不依的拖延著，蒼白的月光睥睨的看著她，她亦不甘示弱的回瞪它一眼：「你先回去好了！我騎車很快就跟上。」

「聽話，這條路人少又暗，不安全，還是上車，我等妳等了一個半小時了…」

夜風飄送來妥協的請求，她的目光放在他那因背光而顯得柔和的臉。這是自父親走後，她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他們是同一枝根上冒出的兩個芽，這無來由的「突悟」，叫她剎那的視線變得模糊，但很快的，她溜了溜眼睛，試圖把鹹鹹的液體排擠到深不可見的眼底。

她，撤退了那道冷牆——把到嘴邊的「不」，壓低成和緩的「好」。

＊　　　　　＊　　　　　＊

已是深夜十二點了，她蜷曲擁被，一絲牽念驅逐了所有倦意，習慣性的左翻右覆，正逐漸模糊渾沌之際，卻被一串急促的叫喚驚醒，遽然坐起，定神一聽，那三個字正是她的名字。她一向容易緊張，尤其在這人皆沉睡的夜半響著她名字的聲音。

從與同學四人合租的三樓丟下一句倉皇的慌亂：「你是誰？」

「是我，快開門。」

是他，沒錯！只有他常帶來叫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摻雜著受干擾的不耐。盪著夜的鞦韆，她跳下兩人同寢的大床拋下一句：「哦！來了！」

從鐵捲門的投信口，她再次確認，沒錯，是他。費力拉高的半鏽門，發出不情願的摩擦聲，落入眼簾的是張趕路的臉，她仰著臉問：「怎麼這時候來？」

他沒理會她，自顧竄進屋內，手上捧著小台中古電視及一袋的書直登三樓餐桌。

「這台性能不錯，色彩漂亮，替妳從家裡帶來，另外這袋《讀者文摘》，是我在舊書攤買來的，沒事或想家時，可用來打發時間，分散注意力。」

她跟在腳步聲後，以碎步抗議：「我不喜歡看電視，把它帶來幹什麼？繞半個台灣跑這麼遠一趟路…」

他答非所指，強迫性的說：「我教妳，這鈕是控制音量大小的，那個鈕是調整色彩的，至於清晰度就要轉這個了…記起來沒有？還有畫面跳動不清時，只要左右旋轉這個鈕，慢慢就有漂亮的影像出現…」

又是一份緘默，他的話迴盪在遙不可及的對立上，她怕一開口過度的推讓會變成一把利剪，剪深了輕如棉絮的帶口。未等她還話，他人已「ㄊㄧㄊㄚ」下階去了。

「你今晚上哪兒去？」她像兒時緊跟尾隨他追下樓。

「去台中談生意。」他人高腳長，幾大步已跨至鐵門外的窄路上，大甲溪旁涼冷，九月的夜風叫人瑟縮的襲來，不覺交手抱緊雙臂。

「哥，好好的再開始，一家人的希望全繫在你身上。」話溜到喉頭，又因哆嗦給嚥了回去，何時冷峻又形式的兄妹關係，取代童年在沙灘追逐留下的足跡？面對這熟悉又陌生的個體，她茫然了。

「我坐這車來的…」他指著車叫醒了她。

「那你快上車呀！」真有點冷。

「妳先進屋去！」

「沒關係，我等你上車。」

「不！我要看你進屋才走。」

她不由己的退進半開的捲門，從兒時到成人，「老大」慣有的命令口吻，仍強烈堅硬得叫人無法有一次妥協的選擇；而夜空的星星因貪玩捉迷藏而少了些許，只留下一彎清冷的月，高高懸著，她拗不過他，重重的拉下半鏽的鐵門，「ㄎㄨㄞ」的一聲，不小心把孤寒的月的尾巴，給夾在門縫裡跟著進來而涼了她一身。

她知道，又將是個「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夜晚…

〈刊載於《文藝月刊》73年10月號〉

◎幸福

一名貴婦，喜孜孜的跳下磅秤宣布：「我瘦了兩公斤！」

殊不知，是深愛她的丈夫，背地裡將歸零的指針移至-2。

〈２００９年4月11日〉

◎涼夜

「…她怕一開口的推會變成一把利剪，剪深了輕如棉絮的帶口…」

月光篩滿琴聲初透的假山庭院，斷續的琴音更顯得夜的寂寥，散落著英雄末路的滄桑感。

「ㄎㄧ」的一聲拉門引出眼瞼下垂的她，不帶勁的推出單車，及肩的長髮在此刻似乎也顯得多餘。思忖連日淹沒琴聲的彈指間，仍沒從老師口中換來一絲讚許的肯定，整個人像忘了添柴的爐，了無生意得近乎熄滅。

猛一抬頭，一大身影赫然聳立眼前，她一驚，反射性的啊了出來，那人熟悉的聲音穩住了她：「別怕，是我，這麼晚了，還沒回去，真叫人擔心。算命的說妳這個月要小心，尤其注意夜...

自序——

莫道無情還有情

小說是寄情的伸延，也是對人情不公的控訴。

在虛實模擬的情境裡游移，正是小說迷人之處；人人是台上詮釋悲喜的要角，同時也是台下魂顛的戲癡；「說是真時真亦假」、「莫道無情還有情」，以親情為經、愛情為緯，經緯天地交織錯綜人生，繁華過後徒留噓唏。

早日塗塗寫寫的是散文，竟是小說先出集子，卻是遲了十年的心願。十年前即承蒙《臺東文化中心》抬愛邀約出版散文，因有著未看盡洛城花的不甘，於是，延擱了下來，十年了，因緣聚流，催生出紙薄情綿的小說集。

出書，是一個莊嚴慎重的儀典，對一個文字創作者而言，既是對過去記憶的珍重告別，也是對未來新日的發錨標竿，尤其是第一本書，創作價值等同紀念意義。

本書收錄民國七十三年至八十年刊登於報章雜誌的篇章，那段時期是靈思最躍動、最易感，也最自由的時光。

長篇側寫人生難得圓滿的樣態；短調沈吟愛情不遇的落寞紛離。

而實際上，只要走過就不得有悔，只因人生無法重來。

願你我日日靜好、平安，倒是真實貼切。

〈１９９７年11月〉

自序——

莫道無情還有情

小說是寄情的伸延，也是對人情不公的控訴。

在虛實模擬的情境裡游移，正是小說迷人之處；人人是台上詮釋悲喜的要角，同時也是台下魂顛的戲癡；「說是真時真亦假」、「莫道無情還有情」，以親情為經、愛情為緯，經緯天地交織錯綜人生，繁華過後徒留噓唏。

早日塗塗寫寫的是散文，竟是小說先出集子，卻是遲了十年的心願。十年前即承蒙《臺東文化中心》抬愛邀約出版散文，因有著未看盡洛城花的不甘，於是，延擱了下來，十年了，因緣聚流，催生出紙薄情綿的小說集。

出書，是一個莊嚴慎重的儀典，對一個文字創作...

推薦序——苦苓的手寫信／苦苓
推薦序——仰角望人生／陳器文
推薦序——有所見．有所感／簡恩定
自序——莫道無情還有情
重版再序——火紅的長生樹

◎未了

涼夜
來不及開的玫瑰
燃燒的季節
愛生國小的一天
昨日陽光
遙迢路
榕樹上的豬頭

◎驚豔

走在雨中
畢業
紫色的吻
風說冷
幫夫命
答案
其實妳不懂我的心

◎峰迴路轉

千轉不紅的楓
心河

◎迷你

幸福
實話
牙
洗被
曬衣桿
烹飪課
求婚
審稿
情圈
失誤
重版後記——說是真時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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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夜
來不及開的玫瑰
燃燒的季節
愛生國小的一天
昨日陽光
遙迢路
榕樹上的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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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雨中
畢業
紫色的吻
風說冷
幫夫命
答案
其實妳不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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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轉不紅的楓
心河

◎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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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
牙
洗被
曬衣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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