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前時,我在台灣拍出兩張好照片。一張是〈老樹與小童〉,另一張是水影的〈船工〉。這兩張照片就變成了我以後六十多年的攝影指南。兩張照片都以廣大天空作背景,〈船工〉的天空是在水面。以天空作背景,就像是有一張空白的畫布,要構圖容易,沒有雜景會擾亂我想照出的畫面。
我來美國後,就常駕車到野外拍攝有廣大天空的照片。以後也常以白色雪地或白色濃霧代替天空,使我能拍出好照片。十多年前,開始有電腦攝影軟體的使用時(例如台灣訊連科技股份有限公司,CyberLink的PhotoDirector8),我就能修改水影照片,使它比較光亮與更有色彩。加上我發現拍攝水影照片,因為有水的波動當畫筆,使我可以用照相機「畫」出像繪畫的照片,更有藝術創作機會,我也就不要再花時間去找天空,雪地或濃霧,我只要向有美景在旁的水面拍照,我從水面也能看到我需要的天空,使我可以構圖,我也就再拍攝水影照片了。
所以當我在2011年以一張〈迷宮〉的照片(Labyrinth-GoodspeedOperaHouse)得到康州有名美術館NewBritainMuseumofAmericanArt的最住攝影獎後,我就只拍水影照片。加上在這時候,也開始有數位攝影機的使用,使我每次看到美的景致時可以照出無數的照片,然後選出最好的,這樣要拍出好的水影照片就變成更有可能。
拍攝水影照片不但像地面照片需要找到美的地點與有陽光,而且還要有水的波動,所以水影照片是比地面照片更難重複照出相同的照片,也就更寶貴。我看到水邊有美的景致時,我可以重複去拍照,每次照出的照片是會不同的,所以這已不再是一般「取景」的照相方法,這是要尋找「境況」的照相法。這也就更有趣味。
拍照水影照片時,攝影者是否能抓住水波變動的剎那,而構圖成畫,也就是攝影者是否有創作的能力。最容易照出的水影照片是像抽象畫的照片,因為水波的影像就像抽象畫,時常不必去構圖,這比畫家要想像畫出的抽象畫,不但是更自然,而且更巧妙,所以美國現在攝影者拍出的水影照片可說大多是抽象畫照片,我這本攝影集就有幾張(〈萬象圖〉與〈奇形奇色〉照片)。
因為水邊的景致主要是樹木與花葉,我現在隨著季節的變動已知道到什麼水邊拍照。在春天時我會到有黃花的樹木水邊(〈水影音符〉照片),秋天到有紅葉處(〈紅花綠葉〉照片),這種花葉存在時間都不長,所以我要趕時間拍完。在冬天冰天雪地時,我要找到還在流動的小溪流拍照或到海邊港口,使我還能看到水影(〈雪上樹枝〉照片)。
我現在也拍照人物的水影照片。我常能照出出人物站立在水邊的照片,姿態雄偉(〈日出漁夫〉與〈日落完工〉照片),我只要向水面拍照,就能照出人的全影,我不必走入水中向上對他們拍照。
所以我現在拍照的水影天地是更大了,也更有趣,只是我也更老了。六十多年的攝影活動,使我能享受到一生中唯一的藝術創作機會,使我覺悟到這可說也就是我一生僅有的真正才能,所以我是要珍惜。攝影給我極大的快樂,我只有在能夠照出一張好照片時,我才感到我有創作力,所以我會永遠記得六十多年前時,我拍出那張〈老樹與小童〉時非常高興的情景,那照片可說就是我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