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土耳其。
伊斯坦堡的有頂大市集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市集之一,市集以香料、陶瓷和地毯聞名,完工於一四六一年,歷史悠久,遊客來到伊斯坦堡,一定會來造訪。
一走進市集,霜月若香立刻淪陷在繽紛燦爛的陶瓷區,亮麗的色彩和多變的圖案讓人愛不釋手。
「若香!碗盤又重又難攜帶,很容易打破,妳不會真的打算帶回紐約吧?」時子在一旁搖頭說:「為什麼不買茶葉和香料就好了?」
若香不服氣的說:「我就是喜歡碗盤啊!」
阿凜也冷冷的說:「妳又不下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個月,碗盤買回去只能當擺飾。」
若香求助的看向何郡,何郡沒理會她們的爭議,拿起一組漂亮的綠色小碟子用英語跟老闆說:「我要買這個。」
老闆開心的報價,若香振奮的說:「我也要買,我要這組藍色小碟子,還要那三個大盤子以及這組黃色的碗。」
時子跟阿凜搖搖頭走開了,老闆先包裝何郡的綠色碟子,若香只好乖乖的在一旁等,手機卻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波妮傳來的訊息:「任務通知,請回電。」
搞什麼?才剛完成一個工作,她正準備好好休息幾天,怎麼馬上又有工作了?
何郡看了她一眼說:「怎麼了?」
她厭煩的說:「波妮傳訊來說有任務。」
何郡淡然的說:「不想接沒人會勉強妳。」
「哎,看看吧!錢沒人會嫌少啊!」
「妳昨天才說想休息一段時間。」
「我是很想休息啊!好久沒跟珍娜甜甜蜜蜜約會了。」說到珍娜,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珍娜在波士頓大學讀碩士,若香去波士頓調查案件時認識,已經交往半年,可惜這段時間若香很忙,見面時間不多,對二十八歲的若香來說,可以跟珍娜這種年輕正妹交往非常開心,她很呵護這段感情。
「妳不馬上回絕,這個案子就是妳的,波妮會發給妳的都不是什麼好解決的目標,得花不少時間,到時妳要脫身就難了。」
她厭煩的說:「殺人怎麼這麼麻煩?」
「嫌麻煩妳跟依薇特一樣金盆洗手不就好了?」
「那怎麼行?枉費一身好身手,我還沒賺夠呢!也沒興趣把世界十大殺手之一的頭銜拱手讓人。」
留著一頭黑捲長髮穿著白色洋裝,五官亮麗打扮時尚的若香,從外表沒人想得到她竟然是厲害的殺手。
當然,珍娜不知道她是殺手,她跟珍娜說自己在調查公司工作,這並不是謊言,過去也是殺手的依薇特金盆洗手之後開了「月球調查公司」,若香跟時子等人都加入了。
殺手這一行艱辛危險,相對的酬勞也高,這些年,若香忍受了那麼多痛苦終於擠身世界十大殺手,她才沒那麼瀟灑割捨一切拍拍屁股走人。
不久前,若香、時子、阿凜和何郡在台灣度假了幾天,之後,為了調查依薇特託付的案子,她們一起前往戰爭中的S國調查,很快就查到依薇特想要的線索,離開S國,她們決定來伊斯坦堡轉機回紐約,昨晚在伊斯坦堡住了一晚,今天早上逛逛市集,吃過午餐,她們就要去機場了。
陶瓷店老闆終於開始包若香買的碗盤,若香拿起手機回訊給波妮說:「任務急嗎?我能不能先休息幾天?」
波妮很快回訊說:「沒問題,三天後回電給我。」
她鬆了一口氣,可以休息三天……飛回紐約就得花掉半天,休息一下調調時差,她還可以跟珍娜共度兩天,不算太糟。
原本計畫假期跟珍娜共度一個星期,任務要緊嘛!珍娜八成會不開心,哄哄就好了,最好帶點禮物去。
想到這點,離開陶瓷店,她去逛了包包店,她向來熱愛黃色包包,一口氣掃了好幾個黃色的編織包包、皮夾和零錢包,也幫珍娜買了一個時尚的羊皮包,又不免俗的去買了一堆茶葉和香料,她才和時子等人會合前往機場。
時子、阿凜和何郡手上也都提著大包小包,到了機場,大家把行李重新打包過,原本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全都塞得滿滿。
搭上飛機,總算可以稍作休憩,若香想起紐約的房子。
阿凜說得沒錯,最近這半年她住在紐約的時間加起來才十幾天,枉費花大錢在第五大道豪華大樓的頂樓買了採光極佳視野很好的豪宅,真是浪費。
閉上眼睛,她又想到珍娜,這次假期,她原本計畫帶珍娜回紐約玩,給她一個大驚喜。
說來好玩,已經交往半年,珍娜一直以為若香是窮調查員,這真的不能怪她,殺手出任務很危險,沒人會蠢到隨身攜帶證件和信用卡這類容易暴露身分的累贅,她習慣只帶現金出門,出國也都是用假護照。
第一次在波士頓認識珍娜時,她是去調查案件,在咖啡館偶然和珍娜併桌,聊得很投機,隔天又約碰面,聊天充滿火花,她開開心心的去珍娜的住處上床,兩人就此開始交往。
之後,若香因為協助依薇特調查位於中東的S國軍火走私案件,工作非常忙碌,很少待在美國,好不容易在忙碌的任務中抽出空檔去見珍娜,粗枝大葉的她好幾次現金沒帶夠,吃飯常是珍娜付錢,有一回她還沒錢搭飛機回紐約,跟珍娜借了兩百美金,每次珍娜問工作情況,她都敷衍帶過,她也知道珍娜在懷疑她其實沒有正當工作。
這次假期她本來想帶珍娜去紐約的豪宅住幾天好好開心一下,沒想到假期會突然被壓縮到剩三天,只好下回再說了。
如果聖誕節之前結束這次的任務,她就可以跟珍娜共度聖誕假期,到時再帶珍娜回紐約,到時紐約應該下雪了,雪中的聖誕節多浪漫。
其實她並不特別喜歡紐約,會在紐約置產,是因為紐約遠離洛杉磯,洛杉磯有太多令人不快的回憶,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去洛杉磯了。
若香、阿凜、時子和何郡都隸屬於名為「死神」的殺手組織,死神過去惡名昭彰,首領瑪西亞是個邪惡的女人,直到四年多前,若香、依薇特和何郡等人聯手殺了瑪西亞的手下,把瑪西亞繩之以法,由瑪西亞的女兒黑瑟絲繼任首領,死神才轉為正派組織。
死神的總部位於洛杉磯,終於扳倒瑪西亞,她們決定離開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城市,為了彼此有照應,大家決定一起落腳在紐約,各自買了豪宅。
會選擇紐約,最主要是因為何郡在紐約上班,對紐約很熟悉。
大學時,依薇特和何郡就計畫有一天一定要扳倒瑪西亞,為此,她們決定去FBI上班,目前依薇特已經離開FBI,何郡則是待在FBI的失蹤人口部門,工作地點在紐約分部。
依薇特金盆洗手之後,也是在紐約成立「月球調查公司」,公司沒有辦公室也沒有總部,彼此都是靠電話聯絡,開會就在依薇特的住處或是借飯店的會議室,案件多半來自FBI或CIA,簡言之都是依薇特的人脈。
明明是知名的殺手,依薇特卻把殺手身分隱藏得非常好,表面上是立功無數的高階警官,深受上級信賴,她離職之後,FBI或CIA反而有更多案子找上她,沒有官方的束縛,依薇特的行動更自由,可以在檯面下做更深入的調查,FBI或CIA的大案子報酬豐厚,雖然危險,她們還是很樂意協助調查。
這一次追查的軍火走私案,S國的部分算是告一段落了,後續依薇特會持續追查軍火走私的幕後組織,等查到線索,她們才需要做更進一步的追查。
還以為終於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波妮那邊卻馬上有殺手任務,真是煩人。
波妮是黑瑟絲非常倚賴的手下,當初瑪西亞原本也想將波妮訓練成殺手,可惜波妮真的不是那塊料,不管怎麼訓練都無法成材的成員,通常會被瑪西亞賣到高級應召站去賣淫,黑瑟絲卻力保波妮留下來,瑪西亞拗不過黑瑟絲,勉為其難留下波妮,波妮自此淪為組織的雜工,瑪西亞整日把波妮當傭人呼來喚去。
瑪西亞其實低估波妮了,她或許不適合拿刀拿槍當殺手,但波妮精明能幹,趁著在瑪西亞身邊打雜的機會,波妮暗中收集了許多瑪西亞的犯罪證據,甚至掌握跟瑪西亞有往來的人口走私集團和犯罪集團的資料,當時機成熟,波妮掌握的證據成為她們扳倒瑪西亞的一大助力,她們甚至協助FBI破獲了人口走私集團的洛杉磯分部。
黑瑟絲繼任首領之後,波妮理所當然成為組織的副首領,任務都由她分派。
波妮表面溫柔,看起來像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傭,大家一起住在死神的洛杉磯總部時,波妮總是整天到處擦擦抹抹,幫大家整理房間摺衣服,任由所有人把她呼來喚去,最終,她卻成為扳倒瑪西亞的主力。
在那之後,即使波妮依然整天笑臉迎人,到處擦擦抹抹像個無害的小女傭,也沒人敢再小看她,更別說把她呼來喚去。
私下聊天時,阿凜甚至說:「如果得罪波妮,我們肯定會一起死,誰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聽起來很驚悚,但所有人都認為是事實,要跟波妮碰面時,大家都會帶禮物討好波妮,以免一不小心長眠不起,到了地獄連自己怎麼掛的都交代不出來。
在飛機上睡睡醒醒胡思亂想,若香一直睡不好,十來個小時後,她們終於在傍晚時間抵達紐約。
拉著行李走出機場,波妮派來的豪華加長型房車已經在等她們了,波妮永遠都像這樣考慮周到。
司機下車幫她們把行李放上車,坐進後座,空間寬敞,若香懶洋洋的躺下來說:「好累喔!回到家我要好好睡一覺。」
時子笑著說:「我還以為妳會直接拉著行李箱轉機到波士頓去找妳的小珍娜呢!」
「我明天早上才要開車去。」
阿凜冷冷的說:「開車要花四個小時很浪費時間,為什麼不搭飛機就好了?」
她打了個哈欠說:「想開我的瑪莎拉蒂載珍娜去兜風啊!免得她老是以為我是窮光蛋。」
時子笑了說:「直接把一疊百元美金撒在她臉上就好了,幹嘛那麼麻煩?」
阿凜冷冷的說:「人家又不是妓女,直接撒美金過去肯定被賞耳光。」
「就是啊!」若香不快的說:「我才不是那種沒水準的土豪呢!」
何郡淡然的說:「炫富有很多方式,不用非要開車去吧?」
「我就是想炫耀我的愛車啊!不覺得酷炫的黃色瑪莎拉蒂很拉風嗎?」她得意的說:「我很久沒見到小黃了,它一定很想我,好不容易回紐約了,當然要開小黃出去玩。」
航程很累,大家都懶得再搭話,她樂得沉浸在明天開瑪莎拉蒂去找珍娜的喜悅中,珍娜已經碩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寫論文,她打算直接殺過去給珍娜一個大驚喜,珍娜一定會很開心。
回到紐約,司機把她們一一送回家,她們的住處離中央公園都不遠,彼此就是開車幾分鐘的距離而已。
若香拉著行李箱走進豪華大樓,門房跟她點頭打招呼,走進電梯,她按了頂樓的按鍵,注意到一起走進大樓的夫妻在打量她。
對啊,她就是住在昂貴的頂樓,因為出任務,她穿著普通的白色毛外套和洋裝,即使拉著名牌行李箱,也不像住得起第五大道的頂樓豪宅,那又如何?她才不在乎路人甲怎麼看她。
電梯到了十二樓,那對夫妻走出去了,她鬆了一口氣,沒一會兒,頂樓也到了。
走出電梯,她用鑰匙、密碼、指紋加虹膜開了門,身為殺手,她的住處當然有嚴密的保全設施。
雖然一年在家的時間加起來頂多一個月,這裡畢竟還是她的家,波妮安排了可靠的人一星期來打掃兩次,不必擔心沒人在會積灰塵。
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開了暖氣,她躺倒在床上,長程飛行很累,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清晨,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天氣雖冷,紐約今天陽光普照,天氣很好。
很久沒悠閒的起床,梳洗完,若香愉快的散步去附近的店家吃早午餐,點了歐姆蛋、鬆餅和焦糖瑪奇朵,盡情的大吃一頓,回到家,整理好行李,她才開車前往波士頓。
抵達波士頓時是下午兩點多,珍娜是法國人,家境不錯,來美國留學,她住在波士頓大學附近,位於大樓的一樓,一房一廳,環境很好。
在珍娜的住處前停好車,若香愉快的按了電鈴,珍娜很快來開了門,看到她,珍娜訝異的說:「怎麼突然來了?不是說去亞洲出差,妳什麼時候回美國的?」
她喜孜孜的說:「昨天才剛回來。」
已經半個多月沒見面了,看到秀麗的珍娜穿著連身休閒服,褐色長捲髮隨意垂散下來,慵懶的模樣好誘人,她忍不住激動的抱住珍娜熱吻,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擅自滑過去撫摸珍娜柔軟的胸部。
「唔……」珍娜不太積極的掙扎著說:「若香,現在是大白天,哪有人這麼突然……」
她愉快的把珍娜壓倒在沙發上,親吻著珍娜的耳朵說:「半個多月沒見面了,想我嗎?」
「嗯……但是……」
她沒等珍娜說完,就又吻住珍娜的唇,珍娜反射性抱緊她,啊,生命真美好。
激情做愛之後,停下動作,兩人抱著彼此不停喘息,她正想再翻身壓到珍娜身上,卻被珍娜制止了動作。
她不解的說:「怎麼了?」
「若香,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珍娜推開她坐起身,穿上被她扔在地毯上的內褲,表情有些僵硬。
「什麼意思?」她很困惑,氣氛瞬間冷掉,看著珍娜冷冷的表情,她只好也撿起內褲穿上。
「妳每次一離開至少就是一個星期或十天,偶爾還會失聯,有一次妳甚至三天沒回我訊息!」
「那是為了工作,不得已的,我不是跟妳解釋過了?」她趕緊說:「我這次可以陪妳兩天喔!下個月的耶誕假期我一定會空出一個星期,到時我會帶妳回紐約玩……」
「妳上次也是這麼說的!」珍娜不悅的說:「妳上次說,等到這次忙完,就會帶我去紐約玩一個星期,結果妳又只能陪我兩天?」
「因為突然又有工作進來,我最近工作很忙……」
「妳到底在忙什麼?能說給我聽嗎?」
「調查工作有保密的義務,更何況這是CIA委託的案子……」
「是嗎?」珍娜冷笑著說:「妳有什麼本事可以處理CIA委託的案子?」
珍娜的態度越來越差,她也不禁火了說:「難道要我在妳面前展現刀法或槍法?妳以為我來找妳會帶槍嗎?」
「若香,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珍娜冷淡的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她的火氣瞬間飆升到高點,這半年來,她只要有假期就會來波士頓找珍娜,這一次在S國的調查工作忙碌又危險,她其實非常疲憊,昨天才休息一個晚上,今天起來吃過早午餐她馬上開了四個小時的車來找珍娜,就是想哄珍娜開心,珍娜居然毫不考慮就提分手!
非常憤怒,她不假思索就說:「好啊!妳想分手就分手吧!」
「嗯。」珍娜淡然的說:「臥室裡還有一些妳的東西,妳自己去收一收吧!」
她沒回話就進浴室洗了手,順便把她放在浴室的幾罐保養品拿出來,走進臥室打開衣櫃,裡面有她留在這裡的幾件衣服和內衣褲。
剛收拾好東西,她忽然聽到外頭又傳來按電鈴的聲音,珍娜開了門說:「黛西,妳怎麼突然來了?」
一個甜美的聲音說:「教授臨時有事,下午的會議取消了,我就決定來找妳。」
似乎聽到親吻的聲音,若香的火氣直往上冒,她拿著東西走出去,一個漂亮的金髮女生站在珍娜旁邊,看著她一臉錯愕。
珍娜故作鎮定的說:「黛西,這是若香,之前跟妳提過的,我前女友,她來拿放在這裡的東西。」
「前」女友??她們才分手幾分鐘,可在珍娜嘴裡,她早就成為前女友了!珍娜明顯劈腿黛西,她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把場面弄得非常難看,但想想實在沒必要,把時間心力浪費在這種劈腿的女人身上根本沒有意義。
打開包包,若香把東西放進去,看到一旁的手提袋,她才想到自己買了羊皮包要送珍娜,羊皮包是褐色的,她留著也沒用,就冷冷的說:「除了拿東西,我順便帶了分手禮物給妳。」
把手提袋遞給珍娜,她直接拉開門走出去,卻聽到黛西說:「珍娜,妳家前面停了一台黃色的瑪莎拉蒂耶!這附近怎麼會有人開這棒的車啊?」
若香拉開瑪莎拉蒂的車門把東西扔進車裡,發現珍娜和黛西隔著窗戶一臉好奇的看著她,她忿忿的坐上車砰的關上車門,發動引擎用力踩油門離開了。
媽的,真心換絕情!原本想說跟年輕正妹交往很開心,搞了半天人家根本不是真心的!這下可好了,她還得開四小時的車回紐約!
打開音響,她用大音量播放泰勒絲的歌,急速飆車回紐約,一邊還不死心的瞄手機,想說珍娜會不會傳任何訊息來,可惜什麼都沒有,看來她開瑪莎拉蒂對珍娜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滿心不快,她只想回紐約買醉,偏偏快到紐約時正好遇到下班的車潮,路上大塞車,真令人厭煩!
好不容易回到紐約市區,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毫不考慮就直奔酒吧,點了一大杯調酒狂喝。
沒誠意的女人,浪費了她半年的青春,還以為彼此很合得來、以為珍娜是清純的學生、以為珍娜很有誠意……到頭來珍娜不但劈腿還會說謊,竟然當著黛西的面說她是前女友,什麼嘛!明明才激情的翻雲覆雨卻突然提分手,已經劈腿要分手早說啊,幹嘛還跟她上床?
火大的拿出手機想打給珍娜罵人,卻發現珍娜傳了訊息來:「若香,我很抱歉。早在一個月前就該提分手,我只是想說當面提比較有誠意,今天妳突然來了,上床也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原本想好聚好散,這樣的情況我很遺憾。妳總是突然的離開,我從來不知道妳何時會再出現,甚至經常失聯,也從不說明工作的情況,妳真的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我沒辦法跟一個經常消失的人考慮未來,早點結束對彼此都好,謝謝妳送的羊皮包,祝妳幸福。」
祝妳幸福……這四個字看起來真刺眼。
客觀來說,珍娜的想法沒有錯,一般人多半過著普通平凡的生活,誰能忍受情人經常無預警失聯,老是來無影去無蹤,做的還是那麼危險的工作,調查工作就已經夠危險,她還是恐怖的殺手……她當然從沒考慮告訴珍娜自己是殺手,這樣一想,其實她也有錯。
火氣消了大半,心情卻更沮喪了,殺手根本不可能跟一般人談戀愛,時子跟阿凜早就警告過她不要一直玩火,但她就是不死心,她喜歡談戀愛的感覺,喜歡有人傳訊有人牽掛,放假有人可以約會、激情的翻雲覆雨……但這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悶悶不樂喝了無數杯調酒,走出酒吧,她發現自己頗有醉意,腳步不太穩,沒關係,車子放在這邊,走路回家就好了。
原本計畫今晚跟珍娜共度,開車載珍娜兜風,帶珍娜去吃豪華大餐,在床上共度浪漫夜晚,現在呢?回家只有孤單一個人,寂寞又淒涼。
天氣很冷,今晚紐約的氣溫搞不好只有零度,她是開車來的,沒穿厚外套,一陣寒風吹過來,冷死了!走路回家至少要十幾分鐘,還是她應該叫計程車?
抬起頭,她忽然想起何郡就住附近的大樓,心情惡劣,被拋棄了今晚免不了寂寞孤單覺得冷,還是去找何郡取暖吧!
走到何郡住的豪華大樓前,門房看著她表情嫌棄,似乎把她當成喝醉的流鶯之類的,不耐煩跟門房打交道,醉意也讓她很難理智思考,沒多想她就從巷子繞到大樓後面,從小接受殺手訓練,飛簷走壁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輕鬆爬到何郡居住的頂樓,跳進陽台,寒冷的天氣落地窗緊閉,她看了一下,何郡沒拉上窗簾,客廳燈是暗的空無一人,何郡大概在房間吧!她拿出工具貼在落地窗上,工具可以有效阻斷保全系統讓保全系統暫時失效,拉開落地窗,她發現落地窗沒鎖,太好了,這樣就不必破壞落地窗了。
打開落地窗走進去,她轉身關上落地窗,突然間,一把利刃無聲無息的緊貼著脖子,她大吃一驚,冰冷的寒意和殺氣直逼而來,何郡不但發現她了還悄無聲息的逼近過來,她竟然毫無所覺!
該死!客廳燈是暗的,萬一何郡沒發現是她就立刻殺了她要怎麼辦?冷汗直冒,她動都不敢動,唯恐一動何郡立刻殺了她,正想發聲說是我,何郡突然放開她。
「若香?妳在搞什麼?」何郡開了燈。
「呼……」她擦著額頭的冷汗,酒意瞬間全消,這幾年出生入死不知道遇過多少危險,都沒有剛剛那一秒那麼驚險,她拍著胸口說:「嚇死人了!我還以為我會被妳殺了呢!妳怎麼知道是我?」
「聞到妳的鈴蘭香水味了啦!」何郡一臉不悅說:「妳幹嘛入侵我的住處?難道有人出高價要妳殺了我?」
「沒有啊!我只是想來找妳喝酒。」她疑惑的說:「我今天又沒噴香水,哪來的鈴蘭香水味?」
何郡淡然的說:「可能妳之前噴的香水殘留在外套上了吧!」
她看了身上的外套說:「這件外套才剛送洗回來,哪會有殘留的香水味?」
「我怎麼知道?不然就是香水味留在妳的包包了。」
「包包是在伊斯坦堡買的新包包呢!」
何郡不耐煩的說:「妳三更半夜闖進我家到底想幹嘛?妳不是應該在波士頓跟珍娜共度浪漫的夜晚嗎?」
她一屁股在沙發坐下來說:「我被甩了,拿酒出來啦!」
「妳身上有酒味,應該喝很多了吧?」
「失戀的夜晚喝再多酒都不夠啊!」
「要喝什麼酒?」
「紅酒好了。」
何郡拿出一瓶紅酒開瓶,看到標籤,她吹了口哨說:「Petrus耶!這是波爾多有名的酒莊,應該很貴吧?」
「之前剛好買了一打。」何郡開了瓶,幫兩人各倒了一杯,喝著酒,何郡淡然的說:「沒什麼好沮喪的吧!反正妳也沒有多喜歡珍娜。」
「妳在說什麼?我當然很喜歡她。」
何郡冷冷的說:「妳只是想談戀愛而已,對象是誰根本無所謂。珍娜是妳第幾個女朋友?十八?十九?妳跟每個女朋友交往都不超過半年,跟珍娜可以維持半年只是因為妳這陣子太忙了!」
該死的全被何郡說中了!她忿忿的喝了一大口紅酒,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何郡的情景。
那一年,若香才六歲,弟弟浩太才五歲,他們原本生活在東京的歌舞伎町,母親是酒家女。
當時母親巴上一個小白臉,賺的錢全進貢給小白臉,根本沒在照顧若香和浩太,他們整天窩在母親的小套房裡,母親也沒送他們去上學。
母親過的是夜生活,晚上也不常回家,他們常餓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若香會牽著弟弟的手走路到母親工作的酒家,母親通常一臉不耐煩塞張鈔票要她們去便利商店買東西吃,如果母親在忙,他們甚至見不到母親,只能窩在店前面餓著肚子等,冬天天氣冷,兩人一直發抖,飢寒交迫也等不到母親出來,浩太會一直哭,她只好去附近的店家乞食,有時老闆會好心的讓他們合吃一碗麵,太常去,老闆的臉色也漸漸冷了起來。
一天晚上,他們飢寒交迫縮在母親工作的酒家前面發抖,肚子餓得很難受,浩太一直哭,若香其實也很想哭,忽然有個男人問他們要不要跟他走,說會給他們東西吃,還說會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
太餓了,若香跟浩太毫不考慮就點頭答應,男人帶他們去吃拉麵,一人一碗,這是他們第一次可以一人吃一碗拉麵,兩人都吃得很高興。
隔天男人帶他們搭上巴士前往機場,說要搭飛機去別的地方,若香隱約知道飛機會飛很遠,她有些不安,擔心的問說:「那媽媽怎麼辦?以後我就看不到媽媽了嗎?」
「嗯,但是你們會有很多東西吃,每一餐都可以吃得很飽。」
他們正在機場的餐廳裡吃漢排堡,漢堡排非常美味,浩太開心的說:「沒關係,我只要有東西吃就好了。」
母親對他們向來漠不關心,她尤其痛恨母親整天巴著小白臉,有時她會看到母親跟小白臉開心的在餐廳吃東西,即使看到她跟浩太就在附近縮著身體發抖,母親也會假裝沒看見,浩太過去叫媽媽,母親還一臉嫌惡。
又吃了一口漢堡排,若香就說:「我要吃飽,每一餐都有飯吃。」
男人滿意的說:「放心,你們每餐都會有飯吃。」
飛機飛了好久好久,才終於抵達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人講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離開機場,男人帶著他們搭車搭了好一段時間,才到了一棟大房子。
房子有很大的庭園,裡面有很多人,他們說的話,若香都聽不懂,肚子又餓了,卻沒看到那個男人。
一個漂亮的姐姐走過來,留著漂亮的黑直長髮,表情很冷。
她遲疑的說:「姐姐……我肚子餓了。」
姐姐看著她,一臉疑惑的說了幾句話,她聽不懂只能搖搖頭,姐姐又換了一種語言,她還是聽不懂,她指著肚子努力想跟姐姐溝通,姐姐冷漠的走掉了。
她很沮喪,浩太在一旁拉著她的衣服說:「姐姐,我餓了。」
她轉頭張望,房子很大,他們到底在哪裡,帶他們來的男人去哪裡了,哪裡有東西吃,她都搞不清楚。
突然間,剛剛那個漂亮的姐姐跟另一個褐髮的姐姐一起走了過來,褐髮姐姐跟她們講了幾句話,她沮喪的說:「妳們在講什麼我都聽不懂。」
褐髮姐姐笑了,忽然用日語說:「你們是日本人?」
若香大喜過望說:「姐姐會講我們的話?」
「嗯,你們從哪裡來的?」
「東京。」
浩太迫不及待說:「姐姐,我肚子餓了。」
褐髮姊姊笑笑的說:「我是依薇特,這是何郡,我現在有事得出門,何郡會帶你們去廚房,給你們東西吃。」
依薇特說完就走掉了,何郡冷冷的跟他們招招手,他們只好乖乖的跟在何郡的身後。
走了一小段距離,他們來到廚房,何郡打開冰箱,拿出一條魚對著他們晃了晃,浩太搖頭說:「我不喜歡吃魚。」
何郡把魚放回冰箱,拿出一條雞腿,浩太面露喜色點頭說:「我喜歡吃炸雞!」
何郡又拿出馬鈴薯,若香也開心的說:「我喜歡吃薯條!」
何郡開始做料理,廚房有一張餐桌,他們安靜的坐在旁邊等。
一段時間後,何郡端來兩個大盤子,盤子裡各有一條烤雞腿和奶油馬鈴薯,看起來好豪華,雖然跟他們期待的不同,若香跟浩太還是吃得非常開心。
「姐姐,謝謝妳。」若香開心的說:「雞腿好好吃喔!」
何郡看著她面無表情,知道何郡聽不懂她說的話,她只能露出笑容,又開心的咬了一口雞腿。
何郡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他們,他們開心的把雞腿和馬鈴薯全都吃光,突然覺得好睏。
「姐姐,我想睡覺了。」她說完就打了個大哈欠。
何郡起身跟他們招手,他們乖乖的跟在何郡身後,爬樓梯走上二樓,何郡帶著他們走進一個大房間,講了幾句話,就突然走出去。
不知道何郡的意思,看著房間裡的大床,若香滿腦子只想爬上床睡覺,何郡忽然又回來了,手上拿著衣服,打開浴室,何郡走進去打開蓮蓬頭,她知道何郡的意思了,他們應該洗澡。
若香跟浩太早就會自己洗澡了,兩人乖乖的洗澡洗頭,洗完澡,他們穿上何郡拿來的衣服,沒有很合身,但還可以穿。
走出浴室,何郡拿了毛巾給浩太,浩太擦著頭上的短髮,何郡則是用毛巾幫若香擦著長頭髮,動作很溫柔。
擦了一會兒,何郡打開吹風機一下就幫浩太吹乾頭髮,她示意浩太可以躺上床睡覺了,浩太開心的跳上床,何郡才開始幫若香吹頭髮。
好舒服,何郡的動作很溫柔,雖然表情總是冷冷的。
吹乾頭髮,何郡示意她也可以上床睡覺了,躺上床,她發現何郡好像要離開了,著急的說:「姐姐,妳要去哪裡?」
何郡不解的走到她身邊,她拉著何郡,示意何郡躺在她旁邊,遲疑了一會兒,何郡才在她身邊躺下來。
她開心的抱住何郡說:「姐姐妳真好,我好喜歡妳。」
何郡沒說話,只是輕摸著她的頭髮,她知道何郡聽不懂她說的話,沒關係,她喜歡溫柔照顧她的姐姐,抱著何郡,她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之後,若香才知道他們被帶到遙遠的洛杉磯了,把他們帶走的男人是人口販子,他們被賣給了名為「死神」的殺手組織。
一開始,若香跟浩太完全不會講英語,幸好依薇特和依薇特的母親柏娜都會講日語,可以幫她們翻譯,依薇特比若香年長九歲,何郡比若香年長七歲,兩人在組織的地位都很高。
在若香跟浩太努力學英語的同時,何郡也開始學日語,他們漸漸可以用英日語夾雜對談。
他們第一天晚上睡的是何郡的房間,之後,若香跟浩太就跟其他被賣來組織的孩子們住在一起,男女分開,分別住在八人房。
即使何郡總是冷冷的,若香還是很喜歡黏著何郡,只可惜不管她怎麼黏何郡,何郡的態度都一樣冷,也很少跟她說話。
又喝了一口酒,若香看著何郡,那時何郡才十三歲,如今何郡已經三十五歲了,容貌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成熟許多,可惜冰冷的表情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