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星火（限）

九月底，台中。

星期天的夜晚，蘇子凡開心的窩在房間抱著筆電上網閒逛。

學校才剛開學嘛！她剛升上大二，雖然學長姐都警告說法律系大二的課業很重，要儘早打起精神用功唸書，否則一個晃神沒聽懂老師講的觀念，整個追不上期中考就只能哭哭了。

說是這樣說，哪有大學生一開學就拼命唸書的？當然是能玩就玩啊！嘿嘿～

突然聽到筆電發出「叮」的一聲，喔喔喔，影片下載完了！她興奮的點開下載軟體，〈紗愛〉已經下載完成，她馬上點開來看。

逛論壇時，她偶然看到有人在討論這部女同志電影，好幾年前的電影了，據說內容很色，有很多鹹濕畫面，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即使對女女戀情沒有太大興趣，但是好看的電影大家都愛看，她也常在網路看一些男男或女女的小短片，內容都很有趣。

可惜〈紗愛〉沒辦法線上觀看，幸好有人提供下載網址，她馬上興沖沖的下載了。

〈紗愛〉的女主角韋雙雙是有名的演員，外型美豔非常漂亮，在〈紗愛〉裡是演戴眼鏡的知性美女醫師，談吐很有深度，卻在電影開演沒多久就把另一個女主角上官梓撲倒在沙發上。

哇哇哇，床戲尺度好大喔，裙子都掀起來了耶！胸部也只差沒露點，女主角躺倒在沙發呻吟的模樣好誘人……

房門突然砰的打開了，室友阿歡走進來說：「子凡，妳要不要一起去……」

「啊～～～」蘇子凡大叫一聲跳起來，火速闔上筆電。

「喔喔，對不起我不知道妳在看A片！」阿歡砰的關上了門。

蘇子凡慌張的打開房門衝出去大叫說：「我才沒在看A片呢！妳在胡說什麼啦！」

阿歡笑著說：「人都有正常的慾望，看A片又沒什麼好羞恥的，好啦妳慢慢看，我本來是想問妳要不要一起去買鹽酥雞？」

「要啊要啊當然要！我也想吃鹽酥雞！一起去啦！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

「好啊！等妳囉！」

蘇子凡衝進房間換上外出的T恤和牛仔褲，跟阿歡一起走下樓，兩人朝附近的鹽酥雞攤走去。

蘇子凡讀的是位在台中的私立大學法律系，這裡離台中市區有段距離，因為大學的關係，附近有很多美食。

大一時，蘇子凡跟同學一起住學校宿舍，大一學期快結束時，學校抽宿舍，她跟室友阿歡都沒抽中，兩人只好一起在學校附近找房子，找了好一陣子都沒有理想的，幸好活潑的阿歡人脈很廣，知道系上有個大四的學姐在找人分租房子，兩人一起來看，房子是三房兩廳，在巷子裡老公寓的三樓，學姐佔了主臥室，另外有兩間雅房出租，一學期兩萬，有共用的廚房和客廳，還附冷氣，要另外付電費，房間都有對外窗，採光明亮格局方正，離學校和附近的商圈很近，條件很好。

問題就在於，這樣的房租對蘇子凡來說太貴了。

走到鹽酥雞攤，蘇子凡跟阿歡一起點了鹽酥雞、米血和甜不辣，正在等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拿起手機一看，是二姐蘇子澤傳來的訊息：「下個月的生活費匯給妳了。」

心頭一熱，她忽然感到一陣羞愧。

那時候，蘇子凡真的很喜歡那層房子，但是一學期兩萬元的房租是可觀的開銷，私立大學的學費很貴，她應該儘可能節省開銷，阿歡知道她的考量，只好陪她繼續在附近找房子，房租更便宜的房子條件都遠比不上那層房子，學姐春麗也想跟同系的學妹一起住，阿歡就說，請蘇子凡的姐姐們來看看吧？

蘇子凡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姐姐們，大姐蘇子南跟二姐蘇子澤特地來台中看房子，兩人都覺得不錯。

「就租這兒吧！」蘇子澤淡然的說：「房租我來出。」

蘇子南皺眉說：「可以嗎？妳才工作一年，薪水也沒高到哪兒去。」

「可以，當初講好小凡的學費妳出，生活費我出，房租本來就是生活費的一部份。」蘇子澤看了蘇子凡一眼說：「就租這兒吧！好好用功唸書。」

蘇子凡還沒講話，阿歡就開心的歡呼說：「耶！可以搬進來住了。」

春麗也愉快的說：「太好了，不然妳們遲遲不決定，我也很煩惱。」

蘇子凡偷偷看了蘇子澤一眼，蘇子澤內向文靜不多話，蘇子南性格強勢，正在問春麗房子會不會漏水、太陽會不會曬進來、附近治安如何之類的問題，三姐妹的共通點是身材高挑，可惜相貌都只是清秀而已。

蘇子凡是老么，向來很受寵，兩個姐姐都已經在上班了，哥哥蘇子冠在新竹的國立大學讀資工碩士，成績優秀常拿獎學金，利用課餘兼家教自己賺生活費，只需要蘇子南幫他出學費，國立大學的學費也比私立大學便宜多了。

哥哥姐姐都是讀一流的國立大學，她卻只能考上私立大學，蘇子凡常覺得自己很沒用，沒用歸沒用，她還是很喜歡被姐姐寵愛的感覺。

鹽酥雞還要等一陣子，拿起手機，蘇子凡喜孜孜的回訊說：「妳出差回來了喔？」

蘇子澤很快回訊說：「沒有，我還在上海，怕妳沒錢，先用網路銀行轉帳給妳。」

好貼心喔！她開心的回說：「妳已經出差好幾天了，姐姐好忙喔！」

「沒辦法，秘書的工作就是這樣，經理去哪裡，我就得去哪裡。過幾天我就會回台灣了，週末會回家，妳要回去嗎？」

她雀躍的回說：「妳要回來，我當然會回家啊！」

「嗯，我星期五晚上就回家囉！週末見。」

「週末見。」

她放下手機，阿歡笑著說：「在跟誰傳訊啊？看妳笑得這麼開心，該不會是那個化學系的學長吧？」

「才不是呢！是我二姐啦！」

「妳二姐不是去國外出差了？」

「對啊，她現在在上海呢！」

「妳二姐好厲害喔！」阿歡欣羨的說：「居然可以進外商公司擔任經理秘書，太優秀了。」

她得意洋洋的說：「我二姐還是密西根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呢！」

「我知道啊！拿全額獎學金出國唸書對不對？超強的啦！」阿歡搖頭說：「妳怎麼跟妳姐一點都不像啊？」

「什麼意思？我、我也很認真啊……」她說著自己都心虛了起來。

「我看妳是被姐姐們寵壞了吧？星期天晚上還在看A片……」

她忍不住大叫說：「我才沒在看A片呢！」

她叫得太大聲了，附近正在等鹽酥雞的人都轉頭看她，忽然看到羅霏霖，她愣了一下。

阿歡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訝異的說：「欸，是妙麗耶！」

羅霏霖跟蘇子凡同班，是法律系的超級優等生，從大一開始每科都是最高分，上課時不管老師問什麼問題她都會馬上舉手回答，開學不到一個月，她就被取了「妙麗」的外號，本人也不討厭這個外號，趾高氣昂的姿態跟妙麗很像。

不像《哈利波特》裡的妙麗因為搶著表現被同學孤立，漂亮開朗的羅霏霖人緣很好，經常都被一群人簇擁。

星期天晚上，羅霏霖怎麼會一個人來買鹽酥雞？這個念頭還沒轉完，蘇子凡就看到兩個班上的女生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走過來對羅霏霖說：「我們買了可樂、柳橙汁跟一堆零食喔！雞排還沒好嗎？」

蘇子凡看到羅霏霖不知道跟那兩個女生講了什麼，那兩個女生一起笑出來，隱約彷彿聽到A片兩個字。

等等，羅霏霖不會真的以為她在看A片吧？要不要過去澄清啊？她正在掙扎，老闆卻叫了羅霏霖的號碼，羅霏霖走過去拿了一袋雞排，跟兩個女生走往停在對街的高級房車。

羅霏霖是富家千金，她跟那兩個女生一起在離學校不遠處的豪華大樓合租房子，據說那個大樓的公設非常棒，不但有健身房游泳池，還附設KTV電影院什麼的，另外那兩個女生家境也不差，她們都是台北人，在班上跟其他幾個台北人一起被稱為妙麗台北幫。

對啦她跟阿歡就是貧窮彰化幫，那又怎樣？當然班上同學沒有用貧窮兩個字，而是戲稱他們一群彰化人為彰化幫，彰化幫比起台北幫，明顯就是鄉下跟天龍國之分，地位根本天差地遠！

就算來自天龍國，也不能隨便嘲笑人家看A片啊！身為健康的成年人，看A片也是很正常的舉止，等等不對啦！她根本就沒看A片！羅霏霖開著高級房車揚長而去，她只能悲憤的發出無聲吶喊。

老闆叫到蘇子凡的號碼了，拿了鹽酥雞，走回住處的路上，蘇子凡氣呼呼的說：「都妳啦！我才沒有看A片，都是妳亂講，被妙麗她們聽去了啦！」

「不然妳剛到底在看什麼？我明明就看到有人在上床！」

「只是一部有床戲的女同志片啦！」

「妳沒事幹嘛看女同志片？妳有那種傾向喔？」阿歡假裝發抖說：「該不會妳一直暗戀我吧？矮鵝好可怕喔！」

「誰暗戀妳？妳瘋了喔！我就算是同性戀也不會那麼不挑好不好！」她火大的說：「我只是聽說那部電影好看才看的啦！才沒有那種傾向呢！」

「妳要是真的喜歡女人可以跟我出櫃啊！我不會歧視妳呢不必害怕喔！」

「我才不怕被歧視呢！妳不要鬧了啦！」她拍了阿歡的頭，拿出鑰匙開了門。

回到住處，兩人一起開心的在客廳看電視吃鹽酥雞，幸好這個週末春麗回雲林了，不必擔心吵到她。

春麗並不是學姐的本名，稱號的由來據說是這樣，長髮飄逸的學姐是標準的校園美女，一上大學就一堆學長搶著追求，有一次學校辦活動，幾個不懷好意的學長刻意灌她酒，想趁機對她毛手毛腳，沒想到學長的手才摸到學姐身上，就直接被學姐一拳KO，所有人全被嚇到酒醒，後來才知道學姐是跆拳道黑帶，從此沒有學長敢再胡亂靠近她，系上老師聽說了這件事，笑說學姐簡直跟春麗一樣厲害，從此春麗這個外號就跟著學姐一直到現在。

春麗不只打架厲害，成績也很優秀，是大四那一屆最有希望應屆通過律師考試的人，老師們都對她寄予厚望，如果春麗在家，蘇子凡跟阿歡絕對不敢吵她唸書。

開開心心的跟阿歡一起看電視吃鹽酥雞，看完電視回到房間，蘇子凡才繼續看〈紗愛〉。

〈紗愛〉的劇情很有趣，韋雙雙在電影裡的戀人是電影導演，那個導演正在導一部電影叫〈藍螢〉，〈藍螢〉大咖雲集，〈紗愛〉裡也出現拍攝〈藍螢〉的片段，看到戴慶卉出現在電影裡，蘇子凡的眼珠都快彈到螢幕上了！

〈暖暖樂團〉的鼓手戴慶卉耶！她居然也有演這部電影？蘇子凡從國中就很喜歡〈暖暖樂團〉，自從戴慶卉加入〈暖暖樂團〉樂團，蘇子凡就很喜歡她，戴慶卉不但會打鼓，歌聲也很好聽還會作曲，漂亮又有才華，超級迷人的呢！

戴慶卉在〈紗愛〉裡面只出現短短的片段，看完〈紗愛〉，蘇子凡意猶未盡，又上網搜尋〈藍螢〉，〈藍螢〉已經是好幾年前的電影了，載點不好找，她逛了不少論壇好不容易才找到，當然馬上下載來看。

〈藍螢〉刻劃了三對女同志戀情，劇情非常豐富，戴慶卉在電影裡也是個鼓手，不但打鼓的畫面很酷，床戲更是激情到不行，看得她血脈賁張好興奮，看完〈藍螢〉，她忍不住繼續搜尋戴慶卉演過的電影，喔喔，戴慶卉還演過一部電影叫〈雪焰〉，論壇裡人家說戴慶卉在〈雪焰〉裡演出的床戲畫面唯美非常好看，逛遍論壇找到載點，她迫不及待下載，下載的速度好慢喔……突然回過神，她才發現已經半夜三點多了，糟糕，明天要上課耶！

把筆電開著繼續下載，她連滾帶爬跳上床，抱著棉被，腦中都是今晚看的電影，唯美激情的床戲，愛來愛去的劇情，妳愛我、妳不愛我……唔……愛情對她來說好遙遠……

睡夢中，蘇子凡覺得好像在打雷，砰砰砰砰……欸，不對，是敲門聲？

突然驚醒，她才發現有人在敲門，阿歡在門外大吼說：「要遲到了啦！蘇子凡妳還不趕快起床！」

從床上跳起來，她打開門，阿歡已經準備好要出門，氣沖沖的說：「都幾點了妳還在睡！刑分三次點名沒到就當掉妳知道吧？快點弄好出門！我要先走了啦！」

阿歡沒理會她就出門了，蘇子凡慌張的衝進浴室刷牙洗臉，回到房間，她飛快換好衣服，看了時間，要死了已經八點了，上課時間是八點十分耶！

都怪她自己，昨晚為什麼看片看到那麼晚，明明知道今天一早就有課，她是在沉迷什麼啦！

打開包包，她胡亂的把課本跟筆記本塞進包包，背著包包出門，一路衝下樓，腳步沒踩穩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好險沒跌倒。

走出住處開了鎖跳上自行車，她奮力的踩踩踩騎往學校，這種時候好想有台機車喔！要是可以騎機車上學多棒啊！她住的地方雖說離學校近，騎自行車也要將近十分鐘，好不容易騎進學校，上課鐘也響了！

要死了遲到了啦！我踩踩踩、踩踩踩……拚了命加快速度往前騎，今天太陽很大，她一下子就滿頭大汗，幸好她騎進來的側門離法學院不算太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停好自行車，教室就在一樓，飛奔過去，她趕緊衝進教室。

「刑法分則」的老師很嚴格，會不定時點名也常叫人起來回答問題，大家都不敢胡亂翹課，教室幾乎坐滿了人，想也知道，沒有人會想坐在前面跟老師大眼瞪小眼，多半都搶後面的位置，她太晚到，只剩最前排的位置了。

滿頭大汗，她尷尬又無奈的往前走，認命的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來，旁邊座位的人瞄了她一眼，冤家路窄又是妙麗！最令人火大的是，妙麗看著她無聲的嗤笑了一聲，等等，事情才不是妳想的那樣，我才不是因為看A片遲到！從昨晚就一直被誤會誤很大，都是阿歡的錯啦！

「公務員某甲，在美國收受賄絡一百萬，公務員某乙，在美國公然侮辱美國人丙，甲和乙的行為能否適用我國的刑法？」葛予瀾站在講台上，冷冷的視線掃過台下所有人。

蘇子凡正手忙腳亂的從包包裡拿出課本，奮力騎車到學校的汗水都還沒乾，又被葛予瀾冰冷的視線嚇出一身冷汗。

葛予瀾在系上是數一數二的名師，原因很多，第一，葛予瀾是美國芝加哥大學法學博士，芝加哥大學可是常春藤名校，法學院的排名僅次於耶魯、哈佛和史丹福，在美國非常有名。

依照葛予瀾的學歷絕對可以進台北的一流國立大學教書，她卻選擇來台中這所私立大學，據說當時系主任開心到都想哭了。

除了輝煌的學歷，葛予瀾還非常漂亮，亮麗立體的五官、美麗的大眼睛搭配酷美的短髮，戴上眼鏡充滿知性氣質，拿下眼鏡美得像明星，總是穿黑灰色或米色西裝外套，葛予瀾的氣質總會讓蘇子凡想到有名的美國影集〈慾望城市〉裡的米蘭達，正好米蘭達也是個律師，葛予瀾就是有那樣的氣質，可惜葛予瀾的表情總是冷若冰霜，看起來更像個法官。

葛予瀾才三十二歲，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副教授，學養豐富，講課方式清晰易懂，再抽象的法學觀念，在她的講解下，大部分的學生都能理解。

法律系分成A、B兩班，蘇子凡是在A班，A班大一時修的「刑法總論」是由另一位老師授課，B班則是葛予瀾授課，大家都非常羨慕，升上大二，大家都說應該會互換了吧？果然課表出來，A班的「刑法分則」老師是葛予瀾，所有人都非常開心。

混亂中衝進教室，蘇子凡連課本都還沒拿出來，根本沒聽懂葛予瀾問的問題，妙麗就已經舉手了。

「羅霏霖同學對吧？」葛予瀾微笑的說：「請說？」

不愧是妙麗，才剛開學不久，葛予瀾已經記住她的名字了。

羅霏霖毫不猶豫就說：「某甲的行為適用刑法，某乙的行為不適用刑法。」

「為什麼？」

羅霏霖自信滿滿的說：「因為某甲犯了刑法第一百二十一條的賄絡罪，根據刑法第六條，公務員在國外犯賄絡罪適用刑法。而某乙犯的是公然侮辱罪，根據刑法第七條，我國人在國外犯罪要適用刑法最輕本刑必須是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根據刑法第三百零九條，公然侮辱罪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不適用。」

要死了，蘇子凡不但聽不懂葛予瀾問的問題，連羅霏霖的答案都聽不太懂，她慌忙的翻著課本，現在到底講到哪裡了？

葛予瀾綻開了笑容，蘇子凡差點以為她要說葛萊分多加十分，當然沒有，葛予瀾只是點頭說：「很好，妳不但觀念清楚，相關法條也記得很熟。」

葛予瀾低頭在紙上寫字，大概是在幫羅霏霖加分，蘇子凡慌亂的翻著課本，羅霏霖轉頭低聲說：「現在講到三十二頁。」

「喔……謝謝。」她尷尬的翻到三十二頁，原來是在講公務員瀆職罪。

「也就是說，公務員的犯罪，在刑法上有特別的規定……」葛予瀾在黑板上一口氣寫了一堆法條說：「尤其是領域外犯罪，刑法第六條有特別加以規範。怕有些同學的觀念不清楚，我們先來複習屬地原則，你們大一上刑總時應該有學過吧？舉例來說，日本航空公司的飛機即將降落桃園機場，在飛機上，日本人某甲突然拔刀殺了日本人某乙，能否適用我國刑法呢？」

想也知道羅霏霖又搶先舉手，羅霏霖回答完，葛予瀾就開始講解刑法第六條提到的公務員犯罪，包括刑法第一百二十一條到一百二十三條、一百二十五條、一百二十六條、一百二十九條……講完法條，葛予瀾開始講公務員偽照文書、侵占、公務員的白手套、不正利益……關聯性……準收賄罪……

蘇子凡的意識漸漸模糊，唔，墾丁的海好漂亮喔，在海邊談心一定很棒，海好藍喔好想游泳……砰！頭彷彿撞到了什麼，她猛然驚醒，抬起頭，正好對上葛予瀾冷冷的視線。

要死了，她居然當著葛予瀾的面睡著！不但睡著了，頭還撞到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丟臉死了啦！

「這位同學，沒睡飽對身體不好，在教室睡覺的效率比家裡差多了。」葛予瀾冷冷的說：「如果妳要睡覺，為什麼不乾脆回家睡？」

「老師對不起，我不會再睡著了！」非常羞愧，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葛予瀾，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葛予瀾的褲腳，葛予瀾今天穿著淺灰色的西裝外套、米色襯衫和淺灰色的西裝褲，西裝褲的褲腳有褐色的痕跡……咦？那是血跡嗎？老師的褲腳怎麼會有血跡？

葛予瀾淡然的說：「刺激思考，通常是保持清醒最好的方式。我們來複習一下犯罪的基本觀念好了。這位同學，麻煩妳說說犯罪的客觀構成要件？」

她抬頭看著葛予瀾，唔，老師的眼睛好漂亮喔，戴著黑框眼鏡都擋不住那雙迷人的電眼……等等，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

眨了眨眼，犯罪的構成要件、要件、要件……大一上刑總時老師一天到晚在講，她努力搜索記憶囁嚅的說：「行為主體、行為客體、行為、行為……結果？」

「只有這三個嗎？」

「好像……還有一些其他的……」她努力思考，這是很基本的觀念，太緊張，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葛予瀾一臉不耐煩說：「妳大一刑總拿什麼成績？」

她尷尬的說：「七十幾……」

「沒有很差嘛！怎麼會連這個都答不出來？」

「就、就……忘了……」她又低下頭，好羞愧，丟臉死了啦！

「老師！」羅霏霖舉手大聲說：「我可以幫她補充……」羅霏霖沒等葛予瀾回答就一口氣把剩下的答案全說了。

「很好。」葛予瀾愉快的說：「主觀構成要件呢？我希望這部分由其他同學來回答。」

另一個同學舉手回答了問題，葛予瀾繼續講一些犯罪的基本觀念，蘇子凡根本不敢再抬頭看葛予瀾，視線一直定著在葛予瀾褲腳的血跡。

該不會是……生理期？上洗手間時，葛予瀾起身時一時沒注意滴下來，正好滴在褲腳，葛予瀾又沒發現，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了。

不過，深褐色的痕跡也不一定是血跡，搞不好是在哪裡沾到泥巴或泥水，只是看起來像血跡。

是不是……應該跟葛予瀾講一聲？假如葛予瀾一直沒發現，被其他人注意到，葛予瀾應該會覺得很難堪吧？葛予瀾在學校這麼受歡迎，大家都非常崇拜她，就蘇子凡的觀察，葛予瀾肯定是完美主義者，搞不好還有潔癖，怎麼可能忍受褲腳沾到生理期的髒污？

噹噹噹，下課鐘終於響了，葛予瀾就說：「下課十分鐘。」

葛予瀾走出教室，天啊！終於得救了。

阿歡走過來拍了她的頭說：「妳昨晚到底幾點睡啊！居然在上課時睡著！」

她尷尬的說：「也沒有很晚啊！我剛只是不小心睡著啦！」

「看片看到那麼晚喔？」一旁傳來羅霏霖調侃的聲音說：「有什麼好看的片子分享一下啊！」

「事情才不是妳想的那樣！」終於有機會為自己辯解了，她火大的說：「我只是在看普通的電影，絕對不是A、A那個阿歡講的那種片！」

「所以說，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分享一下啊！」羅霏霖眼中滿是笑意，很顯然不相信她講的話。

「美國隊長系列啦！我一口氣看了三集不行喔！」才不想被羅霏霖知道她在看女同志片。

「是嗎？」羅霏霖還是調侃的說：「原來妳喜歡美國隊長那一型的男人？眼光很高嘛！」

「才沒有呢！」真是越扯越遠了，她的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趕著上課她既沒吃早餐，當然也沒時間去買早餐，好餓喔！幸好刑分只有兩堂課，再撐一小時就好了。

「妳沒吃早餐吼？」阿歡搖頭說：「明天也是一早的課，妳最好不要再熬夜看片了！」

「真的！」羅霏霖又在一旁接口說：「熬夜看片～～對身體不好喔！」

吼，阿歡哪壺不開提哪壺，為什麼又提到看片？反正羅霏霖就是認定她在看A片！氣死人了！

上課鐘聲響了，葛予瀾準時走進教室，大家都趕緊回座位，在講台上站定，葛予瀾就無預警的拿起點名表說：「星期一一大早就起床上課，辛苦你們了，我們來點名吧！」

「耶～～」所有人都在歡呼，葛予瀾的課，點名三次不到就會被當，但是她一學期只會點五次名，也就是說，今天來上課的人都會被點到一次，太棒了。

葛予瀾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唸過一次，點到蘇子凡時，她當然乖乖舉手應答，被點到名雖然開心，剛剛她在課堂上睡著，不知道葛予瀾會不會偷偷記下來扣分？希望葛予瀾不是為了扣她分數才突襲點名。

這堂課蘇子凡當然不敢再打瞌睡了，努力打起精神上課，公務員的濫權罪、凌虐人犯罪、越權受理訴訟罪、圖利罪什麼的真是無聊死了，幸好葛予瀾講解清楚，不時還會問問題，協助大家釐清觀念，認真上課還算有趣，蘇子凡也認真的在課本畫線，乖乖的在筆記本記下重點。

終於，下課鐘響了，耶！終於解脫了。

「下星期我們要改去演講廳上課，同學們記得吧？」葛予瀾笑笑的說：「之前是因為演講廳在整修，我們才在教室上課，之後在演講廳上課，可以模擬法庭比較有趣，到時同學就不會那麼容易睡著了，下課。」

呃，最後這一句是在噹她吧？蘇子凡無奈的嘆了口氣。

包括羅霏霖在內，好幾個同學都圍過去問葛予瀾問題，葛予瀾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羅霏霖看著葛予瀾的眼神中滿是崇拜。

好像……沒人注意到葛予瀾的褲腳有髒汙耶，到底要不要跟老師講？可是她沒吃早餐好餓喔……

阿歡走過來說：「我中文系那邊有課先走了喔！妳待會沒課要去吃早餐對吧？」

「嗯，對啊！」蘇子凡跟阿歡揮揮手，阿歡就走了。

阿歡對法律沒興趣，想轉去中文系家裡卻不准，阿歡只好修中文系當輔系，這學期也修了兩門中文系的課。

羅霏霖等人問完問題，一行人熱熱鬧鬧的走了，葛予瀾也拿起包包走出教室。

腦袋一直無法決定該怎麼做，身體卻自顧自行動了，她抓起包包衝出教室追了過去說：「老師！」

「嗯？有什麼問題嗎？」葛予瀾皺眉說：「今天講的內容跟不上？」

「唔……嗯……」剛下課，走廊都是學生，她應該在這裡講嗎？

「哪個部份聽不懂？」

「呃……那個……老師現在要回研究室嗎？」

「嗯。」

「可以去老師的研究室問嗎？」

「可以啊，妳要拿課本出來才知道要問什麼對吧？」葛予瀾點頭說：「我的研究室就在三樓。」

跟葛予瀾一起爬樓梯上樓，她好緊張，根本不知道該講什麼，葛予瀾突然說：「刑分跟刑總息息相關，如果刑總的觀念不清楚，接下來的課程妳一定跟不上，一些基本觀念，妳有空應該複習一下。」

她趕緊說：「是，我知道了。」

「屬人跟屬地的原則妳應該很清楚吧？」

「屬人就是中華民國國民，屬地就是指……中華民國領土？」

「沒錯，哪些地方屬於中華民國領土？」

啊啊啊，她後悔了，跟葛予瀾講話沒有一句離開刑法，為什麼邊走路還得邊回答問題，中華民國的領土不就是台灣嗎不然還有哪裡啦！

「台、台灣？」

「只有台灣嗎？妳大一應該有修憲法吧？」

「有。」

「憲法第四條是什麼？」

啊啊啊，旁邊就是牆，她可以停下來撞一下嗎？以後她絕對、絕對不要再主動跟葛予瀾講話，根本就是自找麻煩嘛！

「不知道？」葛予瀾淡然的說：「憲法第四條，中華民國領土，依其固有之疆域。我們固有的疆域包括哪裡？」

她努力思考著說：「中國大陸？」

「答對了。」葛予瀾點頭說：「所以，妳要記得，在中國犯罪，以國內論。懂了嗎？」

「懂了……」欸，原來直到現在中華民國的領土依然包括中國大陸？這麼勁爆的事她居然也可以忘記？

「這大一修憲法的時候，憲法老師一定有講過，妳不記得嗎？」

「呃……就……」她努力回想，大一的憲法課……？記憶一片模糊…..要命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天啊她的腦容量該不會比麻雀還小吧？

幸好聊天中……喔，不，是她在虛心受教時，她們已經到三樓了，葛予瀾的研究室就在樓梯旁邊，葛予瀾拿出鑰匙開了門，走進去，葛予瀾就說：「坐吧！妳待會沒課對嗎？」

「嗯。」她才說完，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葛予瀾皺眉說：「妳今天上課遲到，睡過頭沒吃早餐？」

她羞愧的說：「老師對不起，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遲到。」

「刑法是非常重要的課程，無論未來妳想走律師或司法官，還是其他跟法律相關的公職，刑法都是必考科目，倘若沒跟上進度，之後我講的內容妳很可能無法理解，這樣一整個學期的課就都白上了，妳一定要想辦法跟上進度。」

她趕緊點頭說：「是，我知道了。」

葛予瀾拿起桌上的保鮮盒，打開蓋子，把保鮮盒遞給她說：「我早上準備了三明治，正好還有剩下，吃吧！」

她瞪大眼睛看著盒子裡的三明治，看起來是切成四等分的三明治，還剩最後一個，很好吃的樣子。

不對，她只要趕快跟葛予瀾說她褲子有髒汙，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吃早餐了，沒必要吃葛予瀾的三明治……

葛予瀾開了瓦斯煮水，她才發現角落有個小瓦斯爐，葛予瀾用量匙把咖啡豆倒進手搖磨豆機，磨著咖啡豆說：「吃啊！不用客氣。」

「唔……」到底要怎樣才能把話題帶到葛予瀾的褲腳？她不自覺盯著葛予瀾，葛予瀾專注的磨著咖啡豆，神情似乎有點疲憊。

磨好咖啡豆，葛予瀾把咖啡粉倒進濾杯說：「刑總的基本觀念妳是不是都忘了？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理解？很多人剛開始上刑總的時候，覺得枯燥，上課不夠專心沒有認真理解老師說的觀念，很容易落掉進度。妳的基本觀念清楚嗎？」

她尷尬的說：「呃、我、我不確定……」刑總的基本觀念？那是什麼？救命啊！

「舉例來說，正當防衛指的是什麼？這是刑總很重要的觀念，妳應該記得吧？」

「正當防衛？」她努力思考著說：「就、就是……別人打我，我可以打回去？」

葛予瀾皺起了眉頭，嘆了一口氣說：「蘇子凡同學對吧？」

「嗯……」要死了，老師果然已經把她的名字記下來，該不會偷偷扣分了吧？

「蘇同學，妳知道妳剛剛的回答問題在哪裡嗎？」

「不、不知道……」好餓喔！到底要怎樣才能脫身？怎麼看她都不像可以在短時間內脫身，無處可逃就是這種感覺吧？她終於下定決心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欸，這是一般的三明治嗎？她困惑的說：「好好吃喔！這是火腿三明治嗎？」

「嗯，我放了火腿、蛋、起司和小黃瓜，很簡單的三明治。」

「很好吃耶！比我平常在路邊餐車買的三明治好吃很多。」

「我用的火腿和起司比較特別。」葛予瀾關了火，拿起手沖壺，把熱水注入濾杯，姿態優雅好迷人，沒一會兒咖啡味就瀰漫四周，好香喔！

「老師的手藝真好。」她又吃了一口，起司味濃郁，跟外面店家賣的三明治都不一樣。

「喝喝看，我喜歡偏酸的咖啡，不知道合不合妳的口味。」葛予瀾遞了一杯咖啡給她。

「謝謝老師。」她拿起咖啡淺嘗一口，不愛苦味，她很少喝黑咖啡，幸好這杯咖啡一點都不苦，就像葛予瀾說的，有淡淡酸味，很好喝。

「少了構成要件。」葛予瀾在她對面坐下來，優雅的喝了一口咖啡。

她茫然的說：「什麼？」

九月底，台中。

星期天的夜晚，蘇子凡開心的窩在房間抱著筆電上網閒逛。

學校才剛開學嘛！她剛升上大二，雖然學長姐都警告說法律系大二的課業很重，要儘早打起精神用功唸書，否則一個晃神沒聽懂老師講的觀念，整個追不上期中考就只能哭哭了。

說是這樣說，哪有大學生一開學就拼命唸書的？當然是能玩就玩啊！嘿嘿～

突然聽到筆電發出「叮」的一聲，喔喔喔，影片下載完了！她興奮的點開下載軟體，〈紗愛〉已經下載完成，她馬上點開來看。

逛論壇時，她偶然看到有人在討論這部女同志電影，好幾年前的電影了，據說內容很色，有很多鹹濕畫面，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