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攝影機和雷達追蹤系統徹底改變棒球員的訓練方式,提供球員精準、詳細且具體的數據回饋。《MVP製造機》令人著迷,一步步介紹近年普通的大聯盟球員如何憑藉有目的且刻意的練習,改造自己成為傑出的強打豪投,達到前所未有的球技高峰。 ──佛羅里達州立大學心理學家、《刻意練習:原創者全面解析,比天賦更關鍵的學習法》作者艾瑞克森(K. Anders Ericsson)
班‧林柏(Ben Lindbergh) 體育內容網站《The Ringer》的專職作家,也是棒球數據網站《 Fangraphs》網路廣播節目《 Effectively Wild》的主持人之一,經常受邀上大聯盟電視網的談話節目擔任來賓。他之前曾任職於《 FiveThirtyEight》和《 Grantland》等網站,亦曾擔任權威棒球媒體《 Baseball Prospectus》的總編輯。林柏曾合著《紐約時報》暢銷書《 The Only Rule is It Has to Work》,並於 2019年獲得美國棒球研究學會( SABR)棒球歷史分析與評論獎( Historical Baseball Analysis/Commentary Award)。林柏現居於紐約市。
二〇一八年十月二十七日,從凌晨到晚上,棒球界(或是說那些沒有睡著的人)都在關注一群幾年前無人知曉、如今卻繳出超群表現的球員。 距離世界大賽第三戰的第一球已經過了七小時又二十分鐘,洛杉磯當地時間剛過午夜,比賽進入第十八局下半,道奇隊(Los Angeles Dodgers)的孟西(Max Muncy)揮出一記越過中左外野全壘打牆的飛球,讓道奇在這場季後賽史上打最久的比賽中勝出,擊敗波士頓紅襪(Boston Red Sox)。從某個角度來看,孟西作為終結馬拉松延長賽噩夢的再見轟打者並不令人意外:例行賽期間,孟西每十一點三個打數就能揮出一發全壘打,此頻率是所有至少出賽五十場的打者中最佳的表現。然而,若你知道孟西在二〇一八賽季前的歷史,就會覺得孟西能成為世界大賽再見英雄,實在是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二〇一六年,身穿奧克蘭運動家(Oakland Athletics)制服的孟西,在有限的出賽時間裡,打出可說是全聯盟最差的成績之一。隔年春天,運動家釋出孟西,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孟西成了無業球員,直到道奇隊用一紙小聯盟約將他簽下。在那段等待球隊上門簽約(順便思考未來如果不打棒球還有什麼打算)的時間裡,孟西回到他高中母校的打擊籠,改造打擊策略,調整打擊站姿,蹲低之外,也改變手掌握球棒的位置,並學習更積極的出棒。二〇一七年在三A,孟西打出不錯的數據,但由於他並非大物新秀,名號無人知曉,所以二〇一八年季初只能繼續在小聯盟默默耕耘,直到四月中,接連受到傷兵噩耗襲擊的道奇,才在亟需健康打者的情況下,不得不把孟西叫上大聯盟。第一次先發出賽,孟西就開轟,而接下來的剩餘賽季,他也保持火燙打擊手感,繳出二成六三/三成九一/〇點五八二的全季打擊三圍,這些數字足以讓他成為國家聯盟打擊成績第二優秀的打者。一個季前大聯盟數據不佳、幾乎沒人要的邊緣球員,卻在二十八歲這年,一躍變成國聯冠軍隊所有打滿全季的球員中,最有價值的球員。 至於被打出再見轟的苦主,則是紅襪隊的先發牛棚搖擺人伊沃迪(Nathan Eovaldi),當天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會上場投球,而且一投,就是在馬拉松延長賽裡投超過六局。伊沃迪也是二十八歲,二〇一六年被紐約洋基(New York Yankees)釋出後,他展開屬於他的大改造。因為撕裂手肘尺骨附屬韌帶的關係,伊沃迪缺席整個二〇一七年賽季,而在那之前的連續三個球季,就算伊沃迪具備全聯盟數一數二快的直球,他的失分表現仍劣於聯盟均值。從尺骨附屬韌帶重建手術(又稱湯米約翰手術﹝Tommy John surgery﹞)復出後,伊沃迪不僅恢復健康,投球策略也明顯改變,四縫線直球變少,而且投在比較高的位置,同時增加卡特球的使用,讓打者難以猜測他下一球的球路。這樣的轉變使伊沃迪的投球內容大幅進步:二〇一八賽季,伊沃迪投出大聯盟生涯最高的三振率和最低的保送率,促使紅襪在交易大限前把他交易過來,補強投手戰力。世界大賽結束後,伊沃迪取得自由球員資格,紅襪跟他重簽了一紙四年六千八百萬美金的合約,看重的是改造過後的伊沃迪遠優於原本的他。 道奇牛棚在世界大賽第三戰徹底燃燒,九名投手輪番上陣幫他們撐過了那場馬拉松戰役,來到時間相隔不及十七小時就開打的第四戰,他們把先發重擔交棒給令人難以想像的左投救世主。帶著下垂眼袋,和下巴上斑白的鬍渣,距離三十九歲生日只差幾個月的希爾(Rich Hill)是兩隊之中最老的球員,而他的棒球路或許也是最崎嶇顛簸的。從二〇〇八到二〇一五年,希爾在大聯盟多以後援身分上場,僅累積一百八十二局投球,且成績低於聯盟平均,這段期間他多次受傷、遭下放小聯盟,甚至三次被球隊釋出,換隊次數更高達十次。二〇一五年,紅襪簽下當時在獨立聯盟投球的希爾,而一次跟紅襪投球分析教練班尼斯特(Brian Bannister,球員時期是在大聯盟邊緣上存的平庸投手,退休後轉任教練)的對話,讓希爾開始更加信任過去使用頻率不高的曲球。希爾的曲球相當特別,轉速非常快,顯著增加其使用量後,希爾的數據產生大躍進,他因此成為該季平均每局投球品質最好的投手之一。二〇一八年賽季,在一百九十位至少累積七十五局投球的投手中,只有十一人的直球均速比希爾慢,但這個班尼斯特昔日的門生對上老東家仍表現出色,主投六又三分之一局只被打出一支安打,紅襪的打者簡直毫無招架之力。希爾的徹底主宰力,跟道奇最終輸掉那場比賽的結果形成強烈對比,這樣的狀況甚至讓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推特(Twitter)上發了一則事後諸葛的貼文,抨擊道奇太早把狀況絕佳的希爾換下場。 那場比賽在希爾身後負責防守工作的三壘手透納(Justin Turner)和左外野手泰勒(Chris Taylor),是二〇一七年國家聯盟冠軍系列賽的共同最有價值球員得主。二〇一三跨二〇一四年的冬天,透納只不過是一名打擊成績中下的二十八歲工具人,流轉於各隊之間,不過也是在那個冬天,透納開始接受當時幾乎沒有人聽過的打擊訓練師拉達(Doug Latta)的協助,改變揮棒軌跡,連同扭轉了他未來在大聯盟的命運。拉達把洛杉磯郊區一處平凡的工業園區建築,打造成替打者創造更多平飛球的工廠,在那裡,拉達幫助透納開發沒人認為透納擁有的長打破壞力。接下來效力道奇的五個賽季,這名過去被紐約大都會(New York Mets)和巴爾的摩金鶯(Baltimore Orioles)捨棄的浪人球員,在一般來說球技跟身手要開始下滑的年紀,搖身一變成為全聯盟前十五強的打者。泰勒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他大爆發前,泰勒只不過是一名低打擊率、高滾地球率的差勁打者,在大聯盟累積將近三百打席才擠出一支全壘打。然後另一名在洛杉磯郊區指導打擊的訓練師,幫助他優化揮棒機制,來到二〇一七年,泰勒一個球季就能揮出二十一發紅不讓。 紅襪隊第四戰的四棒打者馬丁尼茲(J.D. Martinez),是另一個飛球革命的代言人。他跟透納一樣,在同一個冬天屏除了可說是為一壘安打而生的揮棒動作。馬丁尼茲當時所屬的隊伍——休士頓太空人隊(Houston Astros),在二〇一四年春天決定把二十六歲的馬丁尼茲釋出,卻不知道他們鑄下大錯。馬丁尼茲改造後的發揮更勝透納,在接下來的五年打出全聯盟前五強的數據。二〇一八年跟紅襪簽下為期五年的自由球員合約後,馬丁尼茲首個賽季就繳出佳績,成為史上第一位在同一季一口氣囊括兩座銀棒獎(以外野和指定打擊兩個身分獲獎)的球員。 其他一些鶴立雞群的球員,他們的棒球路就沒有像前述選手那麼戲劇化。舉例來說,紅襪右外野手貝茲(Mookie Betts),二十一歲年紀輕輕就登上大聯盟,而且立刻打出明星級水準。不過即便是最頂級的菁英球員,也還有空間持續提升、進步。二〇一八年,貝茲仿效隊友馬丁尼茲,默默地調整揮棒動作,讓自己再進化,他那季的各項進攻數據都盤踞各個打擊排行榜的前幾名,尤其在打擊率跟長打率這兩個指標項目上,他更是獨領風騷,因此沒有什麼異議地贏得二〇一八年最有價值球員獎的殊榮。世界大賽第五戰,貝茲和馬丁尼茲都從克蕭(Clayton Kershaw)手中揮出全壘打,幫助紅襪最終以四勝一敗的戰績擊敗道奇,拿下世界大賽冠軍。 如果要找出一個貫串二〇一八年季後賽的主題,除了愈打愈久的比賽之外,就是上述這些表現和成績顯著上揚的球員,他們代表的是一個正在改變棒球的運動。不只參與二〇一八世界大賽的兩支隊伍,充斥著類似的戲劇化球員發展案例,參與季後賽前面輪次的隊伍也都有他們的透納、泰勒和馬丁尼茲,甚至更多。科羅拉多落磯(Colorado Rockies)的後援投手歐塔維諾(Adam Ottavino),把紐約哈林區一處租用的零售店面空間,改造成高科技的投球實驗室;在那裡,歐塔維諾從零開始設計出一個新球路,並且增進他對其他既有球路的控制力。亞特蘭大勇士(Atlanta Braves)的捕手弗勞爾斯(Tyler Flowers)透過研究數據資料,把自己打造成棒球界最強的偷好球(pitch framing)大師,總是能夠以熟稔的接球技巧,將好球帶外邊邊角角的球接成額外的好球。紅襪在二〇一八美聯冠軍賽的手下敗將、當時的衛冕冠軍太空人,也走出錯過馬丁尼茲的陰霾,成為棒球界最會收集潛能未開發完全的優質投手的球隊,這些投手包含麥克休(Collin McHugh)、摩頓(Charlie Morton)、韋蘭德(Justin Verlander)、柯爾(Gerrit Cole)和普萊斯利(Ryan Pressly)等人,太空人修正他們的配球策略或投球機制,協助他們達到生涯新巔峰。 然而,在這波浪潮推展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球員能比充滿創造力卻也備受爭議的包爾更具代表性。包爾稱自己是「球路設計的先端專家」、「大聯盟球界最重用科學的球員之一」,聽起來自負,實際上卻不是空口說大話。包爾勇於衝撞傳統,不畏懼隨之而來的摩擦與爭執,甚至擁抱所有他相信能夠幫助他變強的想法和科技。二〇一七跨二〇一八年的冬天,包爾在當時名氣不大的西雅圖訓練中心——傳動棒球,設計出一個全新且犀利的球種。如今,傳動棒球已經成為先端棒球員的聚集地。至於為自己增添新球種的包爾,則是成為美聯賽揚獎(Cy Young Award)的強勢競爭者。 不管是上述的每一個案例,還是其他更多類似的球員故事,其中的每個球員都選擇使用新方法和新科技,有系統地改善他們的缺失。有些案例採納了某個打擊機制的調整,因此解鎖了以前未曾發覺的長打潛能;有些案例逐漸增加對好球帶的掌握度;有些案例藉由某些訓練提高原本以為已經達到極限的球速;有些案例從零開始設計新球路,或是加強原本不常使用的球路,使其變為絕殺武器;有些案例則是透過調整訓練心態、飲食攝取或健身菜單,來達到提升表現的目的。這些球員改造的案例發生在棒球界的各個角落,從職業球員的休息室、牛棚、打擊籠,到業餘的大學、高中校園,乃至國際的棒球聯盟以及那些獨立經營的棒球科學實驗室,都可以發現他們的蹤跡。事實上,外部獨立的棒球訓練機構,正是這種重新思考球員發展的思維,萌芽的地方。這些獨立在職業體系之外的機構,打破既定的框架,而那些充滿好奇心或是陷入生涯低潮的球員,則是跟默默無名的非典型教練合作,激發出一場革命。現在,部分走在業界前面的大聯盟隊伍,正大力吸收這些球員和教練的知識和經驗,試圖大量複製成功案例,把聯盟裡其他球隊拋在後頭。 生涯曾一度陷入危機的老將,正找回昔日的雄風,而對新資訊採納度極高的新世代球員,則是從一開始就積極尋求數據和資料的輔助。這些擁抱新科技和新資訊的新世代球員,刺激一場正在大聯盟發生的年輕化運動,同時也使得大聯盟的競爭強度愈來愈高。「八〇和九〇年代,類固醇讓球員表現提升。」西雅圖水手(Seattle Mariners)的球員發展部門主任麥凱(Andy McKay)說:「現在的話,變成新資訊讓球員的表現提升。」 主流的棒球球評還沒想好要怎麼在播報時,談論球員養成的新時代。二〇一八年季後賽,幾乎所有轉播單位的球評,都對「擊球仰角」、「轉速」等詞彙感到苦惱,抱怨現在的棒球都聚焦在科學化,缺乏人味。不過即便現在的說法和詞彙聽起來很新,但其實它們所描述的並非新現象:魯斯(Babe Ruth)打的球也有擊球仰角,而費勒(Bob Feller)的直球也有轉速,只是在早前,沒有工具能夠追蹤測量這些數據。今日的科技能追蹤所有東西,使思想進步的球員能以前所未見的深度剖析他們的表現。他們愈了解自己當前的技術狀態,就愈容易分析該如何進步。 不是所有球員都能在流轉於各隊的過程中遇到很有影響力的打擊教練,並且讓全壘打產量瞬間增加二倍,也不是所有球員都能在生涯遲暮時期遇到懂他的棒球數據分析家,然後忽然找到球涯第二春。儘管如此,已經有夠多的球員經歷生涯大轉折,多到足以影響聯盟整體的球員表現;改變教練團、球探部門和管理階層的組成;衝擊總管組建球隊的思維;使以前不被接受的訓練方法流行起來;甚至決定誰最終能贏得冠軍和個人年度獎項。然而在這波浪潮的初始階段,就已經有人開始擔心起球員的資訊隱私問題,而且此浪潮正讓棒球變得愈來愈難看,甚至可能加深勞資之間的裂痕。 從一個比較基礎、可以廣泛應用的視角來看,這股運動正在推翻「天賦不可改變」的舊思想。在棒球傳統的球探語言中,「guy」這個字可以代表非常多的意思,有一個球探就說,棒球球探使用「guy」的方式,就像「藍色小精靈(Smurf)使用『smurf』這個字的方式」。一個稱不上新秀的小聯盟球員就「不是」一個guy,或「只是」一個guy(略帶不屑語氣);一個普通的新秀就是一個guy;而頂級的新秀就是一個GUY(語氣加長加重),或是guy之中的guy。球員都希望能被視為一個guy,被當作一回事。二〇一六年年底,為了換到王牌先發投手塞爾(Chris Sale,二〇一八年世界大賽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出局數都由他製造),紅襪將他們當時的頂級新秀寇派克(Michael Kopech)交易到芝加哥白襪(Chicago White Sox),寇派克被交易後就說:「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向他們證明,我能為他們做出貢獻,成為一個guy。」此外,球員亦希望能達到他們的「天花板」。在球探的語彙裡,天花板指的是一名運動員可能創造的最佳結果、最極致表現。 前太空人研發部門主任、現任勇士總管特別助理的法斯特(Mike Fast)表示,雖然傳統上,大聯盟球隊都喜歡對球員貼上前述的特定標籤,但那些走在新浪潮最前端的隊伍,正逐漸意識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扭轉、改變。我們已經踏入了一個新時代,在這個時代裡,正確的訓練方式能夠產出更完美的球員,而那些最早接納數據化、科學化球員養成手段的人,正把其他還沒跟上的人拋在後頭。「我不認為科學化分析的浪潮使各隊之間的實力差距變小,事實正好相反,」法斯特說:「科學化分析的浪潮正使各隊間的實力差距擴大,而且那差異是前所未見的。」法斯特的同事、前太空人球探、現任勇士隊研發部門分析師的沙阿(Ronit Shah),也同意法斯特的看法,他說:「科學化分析領域能創造的機會和進步空間,幾乎無可限量。」 會用到「guy」或「天花板」等詞語,暗示著球員有其極限。但現在有愈來愈多球員找到辦法讓自己從「稱不上是guy」升級成「一個guy」,再從「一個guy」晉升「guy中之guy」。這個趨勢衍生出一個令人難以想像的可能性:或許根本沒有所謂的絕對天花板,或是其實每個球員的天花板都高到沒有人知道在哪裡。也有可能,我們尚未發掘的頂級新秀其實比我們原本想像的還要多很多。 這些球員表現的新巔峰,不僅是科技進步的產物而已,它們也是重新思考人類潛力天花板的印證。漸漸的,採納成長心態的球員和球隊愈來愈多,他們不再相信長久以來棒球界認為球員受到生理資質限制的想法。
二〇一八年十月二十七日,從凌晨到晚上,棒球界(或是說那些沒有睡著的人)都在關注一群幾年前無人知曉、如今卻繳出超群表現的球員。 距離世界大賽第三戰的第一球已經過了七小時又二十分鐘,洛杉磯當地時間剛過午夜,比賽進入第十八局下半,道奇隊(Los Angeles Dodgers)的孟西(Max Muncy)揮出一記越過中左外野全壘打牆的飛球,讓道奇在這場季後賽史上打最久的比賽中勝出,擊敗波士頓紅襪(Boston Red Sox)。從某個角度來看,孟西作為終結馬拉松延長賽噩夢的再見轟打者並不令人意外:例行賽期間,孟西每十一點三個打數就能揮出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