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被舅媽喜愛的孤兒
下午,下起了大雨,讓我們無法出門散步。不過我很高興,因為我本來就不喜歡長時間在野外散步。
伊麗莎、約翰和喬琪安娜待在客廳,靠在他們的媽媽——也就是我的舅媽里德太太的身旁,看起來很幸福。 而我,總是一個人待在一旁。
客廳旁邊是一間小小的餐室,我溜了進去。裡面有一個書架,我在其中挑了一本有很多插圖的《英國鳥類史》,爬上窗臺,縮起雙腳坐定後,再把紅色的窗簾拉起來,這樣就沒有人能發現我。
正當我沉浸在書中的世界,餐廳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我聽見約翰說:「伊麗莎!喬琪安娜!簡不在這裡,快去告訴媽媽,她跑出去了!」
還好我把窗簾拉起來了,我想。
不料伊麗莎從門外探頭一望,說:「她一定躲在窗臺上。」
沒辦法,我只好從窗簾後面走出來,不安的問:「什麼事呀?」
「你應該說『什麼事呀?里德少爺。』我要你馬上過來!」
因為早就習慣經常被約翰欺負,我只能乖乖的走到他的面前。
他先是對我做了個鬼臉,接著,用力的向我揮來一拳。
我一個重心不穩,倒退了幾步,差點就摔倒。
「你躲在窗簾後面幹什麼?」他氣呼呼的問我。
「看書。」
「把書拿來!」
我回到窗邊,把書拿過來。
「你沒有資格動我們的書。媽媽說,你爸爸什麼也沒有留給你,你應該像乞丐一樣到處要飯,不配和我們一起生活、吃飯,還穿我媽幫你買的衣服。現在我要教訓你,讓你知道看我們的書會有什麼後果。你!給我滾到門旁邊去!」
我照著他的話做,走到門旁邊。接著就看見他把那本書高高舉起,向我扔了過來。書狠狠的砸在我的身上,我跌倒在地,頭撞在門上,擦破了皮。
鮮血很快的流了出來,我感到一陣疼痛。
「你這個惡毒的壞小孩!」我憤怒的說。
「你說什麼?竟敢這樣和我說話!伊麗莎、喬琪安娜,你們聽見沒有?我一定要跟媽媽告狀…… 」約翰一邊大喊,一邊朝我衝過來,然後抓住我的頭髮,拚命打我。
最後,我也忍不住還手了。
伊麗莎和喬琪安娜很快的把舅媽找來,後面還跟著保母貝西和傭人瑪莎。
她們馬上把我和約翰拉開。
「哎喲!你這個野蠻人,竟然敢打少爺!」
「沒見過脾氣這麼壞的小姐!」
「貝西、瑪莎,把她拖到紅房間去關起來!」滿臉怒氣的舅媽大喊。
於是,四隻手抓住我,把我往樓上拖,推進舅媽指定的房間。
「我說小姐,放聰明點,要是里德太太不想養你,把你趕出去,你就只能住孤兒院啦!」貝西沒好氣的說。
「沒錯!你應該低聲下氣,乖乖聽話。」瑪莎附和著。
說完,她們便鎖上門,離開了。
紅房間富麗堂皇,但是很冷,離兒童室和廚房也很遠。這裡平時很少有人住,因為,九年前舅舅里德先生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就是在這個房間。
我已經不太記得舅舅的模樣,不過,我知道他是我的親舅舅,在我成為孤兒後,他收養了我,而且在去世前,還要求舅媽把我像親生女兒一樣撫養長大,舅媽因為丈夫的請求,只好勉強答應,撫養一個她不喜歡的外人。
我一直相信,如果舅舅還活著,他一定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疼我。
一回想起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就覺得很不甘心!
約翰滿不講理、他的姊妹自以為是、舅媽總是看我不順眼,就連僕人也站在他們那邊!
為什麼我總是被打、被罵?為什麼我就是不討人喜歡?
伊麗莎任性又自私,大家卻愛她。喬琪安娜脾氣古怪、說話無禮,大家卻處處護著她,是因為她長得可愛嗎?至於約翰,根本沒有人敢對他說不,更不用說懲罰他了。而我呢?處處留意、時時小心,就怕做錯事,可是舅媽還是從早到晚說我淘氣、討厭、陰險、鬼頭鬼腦。
約翰粗暴的打我,沒有人責備他,我只不過反抗了一下,就被關進紅房間,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為受傷加上心情激動又害怕,我大喊著要舅媽放我出去,但是她仍舊無情的將我關著。不久,我就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
貝西端著臉盆站在床邊,還有一位先生坐在我旁邊,關心的望著我。他是勞埃德先生,一位藥劑師。每次只要有傭人生病,舅媽就會請他過來。
勞埃德先生握著我的手,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又交代貝西要小心照顧我,並說明天會再來看我,然後就走了。
隔天上午,勞埃德先生果然又來了。
「你叫簡,對不對?」
「是的,先生。我的名字叫簡・愛。」
「你昨天為什麼暈倒?」
「我被人狠狠揍了一頓,又被關進一間陰暗的房間裡,一直關到天黑,那間屋子很可怕,常常鬧鬼。」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現在是大白天,你還會怕嗎?」
「不怕,不過到了晚上又會覺得有鬼了。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事情讓我難過……」
「什麼事?說給我聽聽,好嗎?」
「首先,我沒有爸媽,也沒有兄弟姊妹。」
「可是,你有一位慈祥的舅媽,還有表哥和表姊。」
「是嗎?那麼,約翰為什麼把我打倒在地?舅媽為什麼把我關進紅房間呢?」我不服氣的說。
「你不覺得這棟房子非常漂亮嗎?能住在這裡,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
「只要有地方可以去,我真希望能夠馬上離開。可是,在我還沒有長大前,我沒有辦法。」
「除了里德太太,你還有別的親戚嗎?」
「應該沒有了。」
「你父親那邊也沒有親戚嗎?」
「我不知道。我問過舅媽,她說可能還有幾個窮親戚,不過,她跟他們沒有聯絡,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狀況。」
「要是真有這樣的親戚,你願不願意去投靠他們呢?」
「不,我不想做窮人。」我想了一下後給了答案。
「就算他們對你很好,你還是不願意嗎?」
我搖搖頭。
「那你想不想上學?」
我不太明白學校是什麼,只知道上學可以遠離這裡,和里德家的人從此一刀兩斷,還能開始全新的生活。所以馬上回答:「我很想上學。」 「嗯,你該換換空氣和環境了……」勞埃德先生自言自語著,站了起來。
從以後發生的事情來看,一定是勞埃德先生建議舅媽送我去上學,而舅媽最後也同意了。因為,有一天晚上,貝西和瑪莎在兒童室做針線活時,談起了這件事,而且剛好被我聽見了。
也就是在她們這次的談話中,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父親是個窮牧師,母親是貴族小姐。母親愛上父親後,不顧親友的反對,和他結了婚。我的外公認為她做了有損家族名譽的事,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並且一分錢也不給她。
結婚一年後,父親和母親到一個大城市生活。在那裡,父親在訪問窮人時不幸感染了斑疹傷寒,之後母親也得了一樣的病,兩個人在不到一個月裡就相繼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