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奇詭、哲學奇想、時代思索。
繼《地圖集》、《愛妻》後,再度突破寫作格局。
將哲學、科學及文學融於一爐──董啟章挑戰時代的最新力作!
「文學不能完全機械化生產,因為作家的意識和潛意識,會在個人和時代的互動中,產生獨特的無法約化的作品。」──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
寫作者如董啟章,像一臺注定要被鬼魂圍繞的機器。
他們注視著時代走上科學操縱、權力統治、社會悲劇,
矢志在其中找到人性的能量,將其扭轉成喜劇!
「一本博學、強悍、力透通俗的不正經政治寓言。」──連明偉
王德威、郭強生、馬家輝、鄧小樺、林奕華、連明偉
韓麗珠、廖偉棠、陳國偉、陳智德、陳栢青
---齊聲推薦---
★駱以軍盛讚的同代作家
★紅樓夢獎三屆決審團獎得主
★2019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類得主
★代表作《體育時期》售出國外電影版權
──關於創作 後人間喜劇
「一本博學、強悍、力透通俗的不正經政治寓言。」──連明偉
小說家駱以軍曾說:「當今的華文小說家,若真要選出一位與諾貝爾獎得主大江健三郎對話,也就是董啟章。」香港教授李歐梵則以「異數」推崇他在香港作家中獨樹一格的精緻風格。日本作家中島京子則以「日本在書上將董啟章與卡爾維諾做比較」來引介董啟章。
「文學不能完全機械化生產,因為作家的意識和潛意識,會在個人和時代的互動中,產生獨特的無法約化的作品。」──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
作為香港當代少數還在小說文字上經營的作家,董啟章的認真早已經受華語文壇公認。2020年,他在香港與世人共同經歷了時代震撼後,寫下這本虛以新加坡,實則寫給香港的寓言小說──並以「喜劇」定位之。
──故事簡介
有繁複的演算、影響全世界的陰謀、爭取自由的人、魔術子彈、旋轉瀑布及熵理論。
在故事裡混戰、追逐與思考──
故事主角是以「模控學」專業聞名的香港教授胡德浩,受邀至新加坡擔任客座教授,實為秘密研究計畫的顧問。隨著故事,我們跟胡教授一起感受到這個研究計畫並非尋常。誘惑他的德國教授巴巴拉、奇特的鄰居作家「黑」、登堂入室的女學生「林恩祖」、名為「Ghost Writer」的靈魂書寫器,以及社會菁英們的權力鬥爭。
與此同時,胡教授在香港的前妻與女兒也隱隱與故事有著關聯。胡教授陷入謎霧中,唯一知道的是:他參與了一個創造超越現有人類的「後人類」計畫。單純的學術生活從此生變。
隨著恩祖身分真相浮出以及失蹤,他越來越靠近國家權力的核心,與既是律師,同時也是計畫背後金主女兒的柳海清相戀後,讓他知曉了關於這個國度的未來模樣,乃至人類的未來姿態──後人類們的生存危機。
他能否扭轉局面?擊發象徵「自由」的最後一發子彈──後人類生存宣言,為自由的正義扭轉局面?
作者簡介:
董啟章
1967年生於香港。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碩士。現專職寫作,寫作生涯接近三十年。1994年即以〈安卓珍尼〉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篇小說首獎、〈少年神農〉獲同屆短篇小說推薦獎,令當時從未懷疑過這兩篇皆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評審們為之讚嘆。他的寫作從虛擬到現實,似真似幻,卻又寫入家庭、妻子與兒子,並以自身的寫作語言回應世界。《精神史三部曲》、《自然史三部曲》為其著名系列。其《體育時期》改編成舞台劇,並售出國外電影版權;《地圖集》也已翻譯成多國語言。近年於長篇小說創作大有突破,從《愛妻》再到《後人間喜劇》,拓展更加貼近大眾的寫作路線。
2006年《天工開物‧栩栩如真》榮獲第一屆紅樓夢獎決審團獎。
2008年再以《時間繁史‧啞瓷之光》榮獲第二屆紅樓夢獎決審團獎。
2013年《地圖集》獲國際「科幻&奇幻翻譯獎」(Science Fiction & Fantasy Translation Awards)長篇小說獎。
2014年被選為香港書展年度作家。
2019年《愛妻》獲台北國際書展大獎;2020年此作令他三度獲紅樓夢獎決審團獎。
著有《安卓珍尼:一個不存在的物種的進化史》、《地圖集:一個想像的城市的考古學》、《體育時期》、《天工開物‧栩栩如真》、《時間繁史‧啞瓷之光》、《夢華錄》、《繁勝錄》、《博物誌》、《名字的玫瑰:董啟章中短篇小說集Ⅰ》、《心》、《神》、《愛妻》、《後人間喜劇》等多部短篇集、長篇小說及各類文集。
章節試閱
18
下午出門去上課的時候,剛巧碰到住對面的作家黑回來。他又是那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穿著短袖衫褲,拿著超市膠袋,像是度假過久忘記回家的旅客。見我一身西服打扮,他還不以為然地上下打量,好像我破壞了他悠閒的心情似的。我想起林恩祖的那篇功課,但我決定不告訴他。他令我感到不信任—我不知道是由於他的外型、他的身分,還是他的名字—總之,我希望盡量不要和他產生瓜葛。可是,當我想轉身下樓,黑卻叫住了我,說:
老胡,你是搞cybernetics的,對嗎?
我點了點頭。他又說:
你等我一陣,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說罷,他推開門,走進單位裡,然後很快又出來,把一本書交給我,說:
有空看看。一個意大利小說家的文集,裡面有一篇文章,可能你會感興趣。看完還給我,不急的。
我接過書,看見作者的名字是Italo Calvino,書名叫做The Literature Machine。
下課後我打發了留下來問問題的學生,交代小文幫我處理一些功課分數的事,便像逃亡一樣坐巴士離開大學,到裕廊坊商場找個地方坐下來。那裡最近開了一間港式點心餐廳,頗能解我思鄉之愁。人流不多,算是清靜,我一有空就會到那裡去消磨。我叫了酥皮叉燒包、蝦餃、牛肉腸粉和港式奶茶,拿出黑塞給我的那本書,慢慢翻看。
我對卡爾維諾這個作家有點印象,但沒有讀過他的書。這本文集收錄的是他的文章英譯,劈頭第一篇叫做"Cybernetics and Ghosts"。作者從民間故事和神話開始,然後談到語言組合的文學理論,跟著提到模控學的幾位創始人,維納、夏農、馮.紐曼等,還有電腦先驅圖靈。他似乎認為,模控學處理的資訊編碼和傳播,以及機器自動化的主張,跟文學創作的本質有某種關係。他指出寫作的機械化成分,對於寫作機器的出現一點也不抗拒。他甚至宣稱,其實作家本身就是一臺文學機器。我對一個作家有如此想法有點驚訝,但大體上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在文章後半,好像反過來推翻前半的立論,指出文學不能完全機械化生產,因為作家的意識和潛意識,會在個人和時代的互動中,產生獨特的無法約化的作品。所以,寫作機器注定要被鬼魂圍繞。
就觀點而言,我覺得是有趣的。我從未見過有人從文學的角度來談論模控學。很可惜我的文學根柢不好,沒法斷定那些說法有沒有道理。也許我應該向黑請教。我也想搞清楚,他叫我看這本書有甚麼用意。但是,對於和黑打交道,我還是十分猶豫。
吃完東西出來,在商場逛了逛,買了麵包和早餐食材,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坐巴士回南大的途中,突然又來了一場狂風暴雨。我是個謹小慎微的人,背包任何時候都帶著伸縮雨傘。聽說這也是一些新加坡人的習慣。不過,也有人持相反觀點,認為反正大雨驟來驟去,帶不帶傘也沒所謂。而且,這邊極少毛毛細雨,一下就是傾盆大雨,就算撐傘也於事無補。
我就是在濕了半截身子的情況下,回到宿舍的。來到梯間三樓,沒料到又碰上林恩祖。她同樣是穿那條白色連衣裙,但這次渾身濕透,連頭髮也一直滴水。她大概是在大雨中走路過來的。她一見我,好像犯了甚麼錯似的,低頭叫了我一聲胡老師。我有點不客氣地問:
黑老師又不在嗎?
她搖了搖頭,水珠灑到地上。我趨前,使勁地按黑的門鈴,又大力敲門,但老半天沒有反應。回頭望了望那個自討苦吃的女生,我生氣地說:
下這麼大雨跑來這裡做甚麼?有事不可以遲點才說嗎?
想不到她一罵就哭了。我若不是雙手拿著雨傘和膠袋,真的想立即抱頭哀號。雨沒有半點歇止的跡象,水花穿過通花牆磚橫打進來,比無瓦遮頭好不了多少。我唯有叫她進去我的單位暫避。
女生進門,脫了濕漉漉的平底布鞋,光著腳站著。我連忙去浴室拿了條毛巾給她。她坐在沙發上,擦擦頭髮,擦擦手臂,又擦擦小腿,擦來擦去都在滴水。她的白裙子已經變得完全透明,黏在身上。她的臉色紫白,渾身也在發抖,情況相當不妙。我又有抱頭的衝動,但我克制住了。我嘗試冷靜地說:
恩祖,你仔細聽著。你知道你這個樣子出現在我的房子裡,我是完全被動的,沒有選擇餘地的。不是我不想幫你,我當然願意,這是老師的責任,但是,今晚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知道的。連黑也不能,知道嗎?
她在顫抖中點了點頭。我拿了一件我自己的T恤,加上吹風機,帶她到從來沒有用過的主人套房,裡面有獨立的浴室和乾淨的毛巾。我表示她可以在那裡洗個熱水澡,並強調我絕對不會進入房內。說完,我退出大廳,回到自己的睡房,快速地換了乾衣服,然後坐在餐桌前等待。這種荒謬處境,我以為只會在處境喜劇中看到。我籌算著,等女孩恢復狀況,如何盡快不動聲息地把她送走。
19
我叫恩祖坐下來,先吃完那份「早餐」,但她卻表示吃夠了。我留下那杯紅茶,收拾了其他餐具,拿到廚房清洗。她的話雖然奇怪,但的樣子不像說笑。關於Ghost Writer,我之前也聽巴巴拉提過,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回事。
回到大廳,看見恩祖把狐狸摟在懷裡,輕輕地撫著它的背。此情此境,似曾相識,但我沒有時間細想。我在她對面坐下來,說:
你現在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她低著頭,望著懷裡的狐狸,好像是跟它說話似的,道:
上個學期,我修讀了黑老師的文學創作課。在課程結束時,他挑選了班裡幾個表現突出的同學,當中包括我,說可以在暑假給我們開一個進階寫作訓練班,而且是免費的。得到老師的賞識,又有額外的學習機會,我們當然不會放過。那個寫作班的做法很奇怪,跟傳統的形式完全不同。我們不必拿起筆來,連鍵盤也不用打,只須戴一頂特殊的帽子,然後躺進一台機器裡,跟隨一些指令集中精神想著某些事物。我們也需要在腦袋中造句,就好像直接用意念寫作一樣,但不必很完整,有時也可以由視覺影像或其他感官代替。只要這樣做,機器就會輸出一篇據說是我所「寫」的東西。最初的時候我感到有點難,結果不太穩定,有時寫出來的文章一團糟。但是,慢慢適應和掌握之後,成品越來越完整,就好像親自執筆寫的一樣。你看過的那篇關於壁虎的小說,就是這樣「寫」出來的。
我對她的話半信半疑。那樣的科技雖然不是沒有可能,但至少我暫時未曾聽過。我嘗試根據巴巴拉告訴我的關於「靈魂書寫器」的資料,向她發問:
那即是說,那部機器讀取了你的意識,內容是屬於你自己的,產生出來的是你的「作品」。所以,這單純是一個輸出的過程。可以這樣說嗎?
她稍稍抬起頭來,點了一下。
那麼,過程中有沒有任何輸入?即是說,有沒有甚麼外在的東西影響你的意識,好像是電腦程式或者資料,下載到你的腦袋裡?
這次她有點不肯定,抿著嘴想了想,說:
這個我卻不知道。如果有,也可能是我自己意識不到的。比如說,黑老師會向我作出一些提示,例如一些意象,或者形容方式,或者情景細節。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輸入,或者有沒有實在的東西灌進我的腦袋裡。不過,的確有一種感覺,就是自己增加了創意或者想像力,思緒中出現了令自己驚奇的念頭。就好像壁虎這東西,我平時是很害怕的,不會想到拿它做題材,但是,當時「壁虎」卻很鮮明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然後衍生出一系列的情節。
但是,你覺得那些情節跟你自己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一些完全強加於你身上的東西?例如文章中那對偷情男女?
恩祖的臉頰突然一片緋紅。她繼續低著頭,眨著眼,小聲地說:
不是的……那是跟我自己有關的。
我覺得不便就這一點深挖下去,於是回到正題,問:
那次你說,這是「靈魂的問題」,你指其實是「意識」吧。
你可以這樣說。
靈魂和Ghost,指的是同樣的東西?
對。
你說黑就是Ghost Writer是甚麼意思?Ghost Writer不是應該指那台讀取你的意識或者改寫你的意識的機器嗎?
黑就是那台機器。
雖然她的說法不合常理,但我想起黑給我看的卡爾維諾的那本書,裡面的確有這樣的概念。這個「機器」應該是一個廣義的、模控學式的說法。我暫且這樣去理解它。
那麼,你說你覺得黑「控制」你,是指哪方面?
我不知道,我沒法具體說出來,那是一種感覺,一種被控制的感覺,不自由的感覺。
她一邊說一邊大力搖頭,情緒有點激動起來。
那你不可以退出寫作班嗎?黑有利用甚麼強迫你,或者威脅你繼續參加嗎?
她繼續搖頭,好像無法停止似的,說:
沒有!是我自願回去的。
為甚麼?
我不能不去!我沒有選擇。
那你想我怎樣幫你?
改變我的Ghost,清除我想回去找黑的欲望。
我怎麼有能力做到呢?我不但對你的Ghost毫無認識,也完全不知道那台「靈魂書寫器」如何運作。
請你想辦法去了解,你一定懂的。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她的語氣變得近乎哀求。我不忍心直接拒絕她,便先說一些緩衝的話:
好的,好的,就算可以這樣,我也需要時間。不是一下子可以做到的。
在這之前,請你把我鎖起來,不要讓我去見黑。
她的請求也真是夠離奇的。我開始懷疑,整件事情是一個惡作劇,但她表情認真,一點也沒有忍不住笑的跡象。我轉而斷定,她的精神出現異常,很大機會患有妄想症。我不應該錯怪黑。他一定是被這個女生糾纏得很慘,所以才常常避開她。但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實在不適宜再刺激她,要不然她突然又鬧出甚麼事來,我便水洗不清。
我決定假裝順應她的意思,答應讓她留在主人套房裡一晚,明天再作商量。至於房間的門鎖,是從裡面關的,我不可能如她所說的「把她鎖起來」。她叫我向她發出指令,命令她不准出來,那她便無法離開房間半步。我覺得她真的傻得很徹底,但為了哄她早點進去睡覺,我便依她的意思做了。她果然乖乖地走向睡房,進門前問我可不可以帶狐狸一起。我當然也發出了准許。我隨即躲進自己的睡房,鎖上門,防止再有甚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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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門去上課的時候,剛巧碰到住對面的作家黑回來。他又是那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穿著短袖衫褲,拿著超市膠袋,像是度假過久忘記回家的旅客。見我一身西服打扮,他還不以為然地上下打量,好像我破壞了他悠閒的心情似的。我想起林恩祖的那篇功課,但我決定不告訴他。他令我感到不信任—我不知道是由於他的外型、他的身分,還是他的名字—總之,我希望盡量不要和他產生瓜葛。可是,當我想轉身下樓,黑卻叫住了我,說:
老胡,你是搞cybernetics的,對嗎?
我點了點頭。他又說:
你等我一陣,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說罷,他推開門,走...
目錄
第一章、虛無的理性主義者
第二章、康德機器
第三章、Ghost Writer
第一章、虛無的理性主義者
第二章、康德機器
第三章、Ghost Wri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