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是一部奇書,書中有扶桑國、羽民國、一臂國、一目國,有西王母、精衛鳥、九尾狐,有飲了不老的赤泉、吃了長壽的不死樹,佩戴鹿蜀獸的皮毛會子孫滿堂,䔄草荀草讓人變美。陶淵明流觀過山海圖,白居易以貘獸圖當過屏風治療頭痛,山海異域是一處覓尋不得的樂園仙鄉。
本書聚焦《山海經》一書在明代的出版、閱讀與流傳,系統的討論來自《山海經》的異域、怪奇鳥獸、遠國異人的「非常」知識,如何為明代的士庶,乃至王公貴族接受、喜愛,甚至流傳域外,與不同文化融匯。作者運用海內外《山海經圖》多種,彙整比對,梳理出圖本間承衍的譜系,並採取圖文結合的討論,從文獻、文本的探討到圖像的分析,皆有精彩的觀點闡發。
作者簡介:
鹿憶鹿
出生於澎湖,東吳大學文學博士。曾任日本西南學院大學交換研究員、北京師範大學客座教授、中研院史語所訪問學人,現任東吳大學中文系教授。研究領域以神話學以及民間文學為主,近年來尤其專注於明清《山海經》圖像的相關研究。著有《馮夢龍所輯民歌研究》、《傣族敘事詩研究》,《洪水神話──以中國南方民族與臺灣原住民為中心》、《粟種與火種──臺灣原住民族的神話與傳說》等書。
對民間故事中所包含的家族關係與文化現象有極深的體會,並從中探討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即將出版從民間故事探討民族心靈與文化差異一書。一直對創作有極深的熱情,筆耕不輟,出版多本散文集,希望能兼顧學術研究與作家創作的夢想。
章節試閱
【第一章 《臝蟲錄》在明代的流傳──兼論《異域志》相關問題】
三、《臝蟲錄》與《異域志》
南京圖書館藏有正德二年(1507)梅純所編《藝海彙函》一書,此書共分十卷,「第四卷格物類」收書十三種,其中第二種正是「異域志一卷」,此書為正德白棉紙抄本,書前有序:
按胡惟庸序云:《臝蟲錄》者,予自吳元丁未出鎮江陵,有處士周致中者,前元之知院也,持是錄獻于軍門,曰:昔在元歷仕十九載,奉使外番者六,其四夷人物風俗靡所不知,乃作《臝蟲錄》云,以壯其為使之意。開濟為之跋曰:今我朝混一大統,其萬國之來王者,又將有待于是書。吾兄得之于青宮,其原本首尾脫落一十有三張,誠國初之故物也。今吾兄重編以更其名曰《異域志》,當紀其實云。時壬午長至弟藏息生靜明子書。
我們從靜明子的序見到,《四庫提要》的記錄應該是有所本的。首先,原為太常少卿的胡惟庸(?-1380)曾為《臝蟲錄》做序,說明周致中是前元知院(樞密院長官),《臝蟲錄》一書是周所編所獻。而開濟(?-1383)為此書寫跋,開濟與胡惟庸兩不相涉。靜明子則說明此書出自青宮(太子東宮),其兄重編過。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也記載,《異域志》一卷,是浙江范懋柱天一閣藏本,其中有一段話:
不著撰人名氏。篇首胡惟庸序曰:《臝蟲錄》者,予自吳元年丁未出鎮江陵,有處士周致中者,前元之知院也,持是錄獻於軍門。則此書初名《臝蟲錄》,為周致中所作。又開濟跋曰:是書吾兄得之青宮,乃國初之故物,今吾兄重編,更其名曰《異域志》。則此書名《異域志》乃開濟之兄所更定。然考明太祖於元至正二十四年甲辰建國號曰吳。丁未當稱吳三年,不得稱元年。又濟跋題壬午長至,為惠帝建文四年。其時濟被誅已久,不應作跋,疑皆出於依託也。其書中雜論諸國風俗物產土地,語甚簡略,頗與金銑所刻《異域圖志》相似,無足採錄。
《明史》卷138,列傳26有開濟的記載,他在元末為察罕帖木兒掌書記,1382年曾為刑部尚書,卒於1383年。《異域志》的序是靜明子在壬午年(1402)所書,開濟的跋應在壬午年之前,《四庫提要》以為壬午年開濟被誅已久,不應作跋,其實是把靜明子誤為開濟所致。而近代學者陸峻嶺以為開濟為胡開濟,是胡開濟之兄胡惟庸重編,更名為《異域志》。更是在《四庫提要》的解讀上又錯一次,壬午年距離開濟被誅已20年,開濟之兄於理也不應再更定《異域志》。照原書的序看來,靜明子只是引用開濟的跋語,而「吾兄」其實是靜明子之兄,非開濟之兄。靜明子是一個關鍵人物。
根據前文所言,朱權是編《異域志》的人,那麼,靜明子所稱的「吾兄」是朱權,靜明子也是宗室人物了。王崗(Richard G.Wang)對大明宗室有深入研究,他認為靜明子是朱元璋第22子,朱權之弟安惠王朱楹(1383-1417)。明代的王子以「子」為號者,有十八個,其中的十四個具有道教的意涵,靜明子朱楹是其中一員。在許多資料中也可見到,靜明子朱楹與朱權的感情似不比一般,他不但在壬午年長至為朱權所編《異域志》做序,也在同年的12月為朱權編的《漢唐秘史》做跋,跋後署名「安王楹」,還有一個「靜明子」的印章。
靜明子既是朱權之弟朱楹,那麼他的序言有更多的可信度,《異域志》原名《臝蟲錄》,是經過朱權更定的,在明初即已流傳。
《天一閣書目》中,給皇帝的〈進呈書〉中寫著「寧波府鄞縣附學生員臣范邦甸恭錄」,包括有《異域志》一冊,《異域圖志》一冊。按照《天一閣書目》的說法,《異域志》、《異域圖志》是兩部不同的書,都要主呈給帝王的,即後來要收進《四庫》的書。
《浙江採集遺書總錄》為沈初(1729-1799)所編,乾隆40年刻,就是修《四庫全書》時浙江省所進呈遺書的目錄:
致中奉使外番者六,熟知四夷人物風俗,因作此。原名《臝蟲錄》。其書明初始流傳,後有重編之者,改題今名。見靜明子序。
晁瑮(1507-1560)、晁東吳(1532-1554)父子在嘉靖間的藏書目《寶文堂書目》中,圖誌類中收有《臝蟲錄》與《異域志》。24按照《寶文堂書目》的情形看來,兩者都屬「圖誌類」。
鄭舜功《日本一鑑》中也同時提到《臝蟲錄》和《異域志》二書。《日本一鑑》全書共3部16卷,成書於嘉靖34年(日本弘治2年,1556年),也許可以約略勾勒一個輪廓,嘉靖後的《臝蟲錄》已形同一本有圖的《異域志》。從資料上看來,《異域志》與《臝蟲錄》常會一起被編列。
嘉靖19年(1540)高儒編的《百川書志》,收有《異域志》,說明為:「異域志二卷不著作者凡所編入者一百五十八國。」萬曆30年壬寅(1602)徐(1570-1642)編的《徐氏紅雨樓書目》,外夷類中有《異域志》二卷。根據高儒和徐的記載,《異域志》為二卷,未提編著者姓名。
明代趙用賢(1535-1596)《趙定宇書目》其中收有《異域志》二本,附黃葵陽(黃洪憲號葵陽,1541-1600)家藏《稗統目錄》,《稗統》中第22冊有《異域志》。
清初黃虞稷(1629-1691)撰的《千頃堂書目》卷8,史部地理下,所收書目中同時出現《臝蟲錄》一卷、寧獻王朱權《異域志》一卷、周致中《異域志》三卷。一卷本與三卷本的《異域志》、《臝蟲錄》同時出現,都為史部地理類。
有意思的是,《千頃堂書目》,倪燦(1627-1688)《補遼金元藝文志》和錢大昕(1728-1804)的《補元史藝文志》都著錄周致中《異域志》為三卷,但未見有此種傳本。
常見的《異域志》為兩卷本,是萬曆25年(1597)周履靖金陵荊山書林刊行的《夷門廣牘》版本,周履靖還在書前小序說此書來自陳繼儒。
吳蕙芳對明清的萬寶全書(即通俗日用類書)一直有深入而精闢的研究,她認為崇禎元年(1628)存仁堂刻本《新刻眉公陳先生編輯諸書備採萬卷搜奇全書》,到光緒27年(1901)的《增補萬寶全書》,都註明經陳繼儒編撰。而這些所謂通俗日用類書或萬寶全書,其中都包括了「諸夷門」的《臝蟲錄》。
周履靖還在小序中說原本《異域志》「多魯魚」,似乎他對原有寫本不甚滿意。然而,經過將近兩百年,經過筆者比對,周的兩卷刻本與現在能見到的靜明子朱楹壬午年(1402)所序寫本,並無太大差異,順序或內容近乎雷同。
《異域志》或許與《臝蟲錄》性質類似,同為明初記錄諸夷人物形象及風俗道里的圖文書。然而,在流傳過程中,又各自有不同的抄寫本或刊刻本,內容則大同小異,或無圖,或有圖,自然被學者一起歸類,常常並列,出現在書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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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異形‧異體──《山海經》中的一目、一足、貫胸神話】
(二)《山海經》中一足的獸、鳥
《山海經》中的一足神話並非只出現在《海經》的遠國異人,《山經》中一足的神祗,《山經》中的一足鳥、獸應該也值得一併討論。
〈西山經〉中也有一足的獸和畢方鳥,大家最熟悉的當屬一足的夔獸。《圖像山海經》中,夔一足有蹄,身體前傾,立於岩石之上,身旁被波濤環繞,夔的身後有光背。有趣的是,日本奈良繪本《山海異形》中的夔,是直立於海中的,夔的身體被彩繪上鮮明的青綠色。(圖4-11)
〈大荒東經〉對夔獸的記載比較詳細:
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為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里,以威天下。
胡本也有夔獸的圖文,文字內容類似〈大荒東經〉。
〈中山經〉的記載未言夔牛一足:
又東北三百里,曰岷山,江水出焉,東北流注于海,其中多良龜,多鼉。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珀,其木多梅棠,其獸多犀象,多夔牛,其鳥多翰鷩。
《韓非子》卷十二〈外儲說〉左下有一段論夔一足的話:「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古者有夔一足,其果信有一足乎?』孔子對曰:『不也,夔非一足也。夔者忿戾惡心,人多不說喜也。雖然,其所以得免於人害者,以其信也。人皆曰:獨此一,足矣,夔非一足也,一而足也。』哀公曰:『審而是,固足矣。』」
一足的夔牛後來演變成樂正官,一足也被詮釋成只要有他一個就足夠了,其實原來學者應該聽聞的都是夔牛一腳的說法。夔牛是瑞獸,引申成有超凡能力的樂正官。
〈西山經〉:
又西七十里,曰羭次之山,漆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其上多棫橿,其下多竹箭,其陰多赤銅,其陽多嬰垣之玉。有獸焉,其狀如禺而長臂,善投,其名曰囂。有鳥焉,其狀如梟,人面而一足,曰橐,冬見夏蟄,服之不畏雷。
李時珍《本草綱目》對獨足鳥有專門的記載:「獨足鳥閩廣有之,晝伏夜飛,或時晝出,群鳥噪之。惟食虫豸,不食稻穀。」《臨海志》記:「獨足鳥,文身赤口,晝伏夜飛,將雨轉鳴,即孔子所謂商羊也。」《河圖》:「鳥一足名獨立,見則主勇強。《南史》陳之將亡,有鳥一足集其殿庭,以嘴畫地成文。凡此皆一足鳥,亦橐類。」橐的另一特徵是冬見夏蟄,服之不畏雷。胡文煥《山海經圖》:「人以羽毛置諸衣中,則不畏雷霆。」吳任臣注引《廣州志》說:「獨足鳥,一名山肖鳥,大如鵠,其色蒼,其聲自呼。」汪紱解釋說,凡蟄類皆夏見冬蟄,此鳥獨冬見夏蟄,故服其毛羽,能不畏雷也。學者對這不畏雷的獨足鳥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山海經》中還有一足的畢方鳥。〈西山經〉、〈海外南經〉都出現這隻一足鳥。
〈西山經〉:「章莪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譌火。」(圖4-12)《白澤圖》:「火之精,名必方,狀如鳥,一足,以其名呼之則去。」
〈海外南經〉:「畢方鳥在其東,青水西,其為鳥,人面,一腳。一曰在二八神東。」《淮南子‧氾論篇》云:「木生畢方。」高誘注:「畢方,木之精也,狀如烏,青色,赤腳,一足,不食五穀。」
胡文煥《山海經圖》:「義章山有鳥狀如鶴,一足,赤文白喙,名畢方。見則有壽。尚書實云:『漢武帝有獻獨足鶴者,人皆以為異。』東方朔奏曰:『《山海經》云,畢方鳥也。』驗之果是。」《三才圖會》的圖文與胡文煥刻本無異。明代記載的畢方鳥與漢武帝有關,也與東方朔有關,是一隻進貢的獨足神鶴。
〈中山經〉:「復州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鴞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見則其國大疫。」郭璞作銘:「跂踵之鳥,一足似夔。不為樂興,反以來悲。」又《圖贊》:「青耕御疫,跂踵降災。物之相反,各以氣來。見則民咨,實為病媒。」在翻檢《山海經》的過程中,很容易就能發現,獸、鳥在形體的增減法,一足的情況似較普遍,比一翼或一目都能凸顯獸鳥的異形異能。
【第一章 《臝蟲錄》在明代的流傳──兼論《異域志》相關問題】
三、《臝蟲錄》與《異域志》
南京圖書館藏有正德二年(1507)梅純所編《藝海彙函》一書,此書共分十卷,「第四卷格物類」收書十三種,其中第二種正是「異域志一卷」,此書為正德白棉紙抄本,書前有序:
按胡惟庸序云:《臝蟲錄》者,予自吳元丁未出鎮江陵,有處士周致中者,前元之知院也,持是錄獻于軍門,曰:昔在元歷仕十九載,奉使外番者六,其四夷人物風俗靡所不知,乃作《臝蟲錄》云,以壯其為使之意。開濟為之跋曰:今我朝混一大統,其萬國之來王者,又將有待于是書...
作者序
【代序】漂流在山海異域/鹿憶鹿
讀一本書像認識一個人,需要許多因緣際會,否則,不免失之交臂,或者,一生都無由見到,或者,永遠錯過了。
要做一個晚明日用類書的研究計劃,朋友寄來一篇論文,提到東京御茶水圖書館藏有《新編京本臝蟲錄》這本書。《臝蟲錄》原書如何?不得而知。因此一看到新刻《臝蟲錄》,新編《臝蟲錄》,馬上精神一振。對研究者來說,沒魚,蝦也好。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小蝦有時也能釣出大魚的。
人生到一個年歲上,都覺得做學問已是無望的田地,可還有人在意你研究室中揉捏的一點文字,時不時寄資料表示關心,有知交如此,真的此生亦是無憾。不能辜負朋友好意,心裡就一直惦記著,無論如何一定要排除萬難去讀一下這書不可。
《臝蟲錄》是一本奇特的書,據說元末就出現了。晚明日用類書上不斷出現〈臝蟲錄序〉:臝蟲者,四方化外之夷是也。何則以人為臝蟲之長?書曰,生居中國,故得天地之正氣者為人;生居化外,不得天地之正氣者為禽為獸,故曰臝蟲。
這樣的話簡單說,就是中國人是人,外邦諸國都是臝蟲,也就是裸蟲,沒穿衣服的蟲。毛蟲是獸,羽蟲是鳥,鱗蟲是魚。臝蟲兩字一般人少見,有個教授先生在會議上宣讀論文,一路讀成羸(雷)蟲到底,書面論文也寫成羸蟲,似乎都未發現臝蟲真面目。
《臝蟲錄》記海外諸國,並繪刻圖像,是考察明代海外諸國地理人物、風俗民情的重要資料。揣測著,一定要看看那本叫《臝蟲錄》的書。
在台北的學術會議上見到東京大學的大木康教授,談起這本書。成簣堂文庫在御茶水圖書館,是一家私人圖書館,去看書要先申請。就這樣說定,夏天去東京看書。
大木康教授是研究馮夢龍《山歌》的權威,自己則是研究生時期短暫接觸過馮夢龍,因為這樣認識。其後斷斷續續見過幾次面,有時在日本東京大學,有時在台北東吳大學,或在一些學術會議上。印象深刻的是,請大木來東吳講座,事後商量晚餐地點,他表示想去士林夜市吃炒冰。那次,很難得地目睹一個知名學者如何童心未泯,在嘈雜的夜市中開懷地又吃又喝,挖起一球球冰淇淋堆在冰凍的大平鍋上,翻過來鏟過去。
在東京大學頗有歷史的赤門口與大木康教授見面,出發去本鄉三丁目地鐵站,準備搭車到御茶水,第一次去看成簣堂文庫資料。接下來,又去了幾次。
本鄉三丁目駅,駅就是驛,驛站是旅人停留之所,那是自己對東京最熟悉的一個地點。每次搭地鐵在這個站下車,無非為了去東京大學,去東大幾次後,對本鄉三丁目駅有些感情出來,當然感情由於熟悉之故。因為向任教的大學申請一筆經費到東京圖書館看資料,停留東京十天,每天進出本鄉三丁目駅,熟悉感就更深了。
首先,車站內的地鐵彩色地圖讓人過目不忘,是A3大小,清楚醒目,與一般地鐵站的A4形式不同。曾對眼睛老花將地圖拿反的朋友開玩笑,一定是東京大學的老教授太多,A4的地鐵站名太不濟事,有人建議,地鐵站才有異於平常的站名地圖出現。
在東洋文化研究所看資料,用相機拍了一些異域臝蟲的圖片,因為書不攤平不好拍照,每一頁朋友都用手輕輕壓著,於是每張圖都有他的手指在上面。想起有些論文的照片上有拍攝者的姓名,不知要出版的書是否也要標上有某學者的拇指或食指?看了兩三個鐘頭的資料,在小店點了海鮮米漢堡,新鮮的蝦、干貝,在被烤過的壽司米中透出香味,比任何日本料理都吸引人。朋友說他從未吃過,也許是一面討論著一本經典好書,一面討論去神保町買書的愉悅,頓時真有日本人說的幸福感覺。在來來回回去東大看資料的路途上,那家小店似也成為經過的亮點,像生命中停駐的一段美好時光。
走在微雨的本鄉三丁目巷弄中,經過樋口一葉在明治九年四月、五月住過的櫻木之宿,櫻花開過、凋落,一葉在二十幾歲的青春中夭亡。詩人喜在燦爛時與人世道別,那樣短暫的美麗,成為小小的巷弄中一抹不朽的鈐記。
東京大學的赤門前,有一個看板,列著許多民宿的名稱,有一間民宿,石川啄木曾經住過的。記得啄木,他有個雕像在青森,一座很美的城市,令人想起鮮紅的蘋果的夏天,啄木兩手交疊放在胸前,站的姿勢宣告他是詩人。不知道啄木是否喜歡東京?自始至終,一直以為啄木代表的意義是青森,每次在超市看到蘋果時就想起青森,以及青森的啄木。研究室有一個木頭小女孩,兩個蘋果樣子的木頭堆疊起來的小女孩,大蘋果上黏著一顆小蘋果,是三十年前經過青森的黃昏向晚,有個小店鋪的老太太,她帶著將女兒出嫁的不捨表情,讓售蘋果小女孩。
與東大赤門口有關的記憶當然不只石川啄木,看到下榻的巷子叫落第橫丁,直接的反應是,一定有許多人十年寒窗被東京大學拒絕後就搬到這裡,如同下一站地鐵有一個阿美橫丁,據說是因為美利堅共和國大兵喜歡在此商鋪購物,因而得名,順理成章地,落第橫丁就被如此聯想了。落第的人都成了小說家、詩人嗎?
樋口一葉當然沒有落第的問題,她根本無緣參與考試。她來不及認識更多世界的美好,來不及體會刻骨銘心的情愛,在生活的磨難中,年僅24歲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幾篇小說,並將自己的影像留在日本的五千元紙鈔上。東大前的公車站牌有個一葉案內圖,其中一個小點,標示著半井桃水的墓地,他是一葉的老師,或者,也是一葉唯一愛過的男人。
無法細細去尋訪一葉走過的每一步履,因為要去御茶水圖書館。
御茶水圖書館位於東京都千代田區,現在屬於石川文化事業財團,1941年雜誌《主婦之友》的創刊者石川武美創立石川文化事業財團,1947年石川文化事業財團創辦御茶水圖書館,後來成為獨特的女性專用圖書館。2003年,改成以「女性、生活、實用」為主題的專門圖書館,滿二十歲的男女均可申請閱覽圖書,但是入館費要三百日幣,看古籍如《新編京本臝蟲錄》則要另外付兩千日幣。有趣的是,館內看書的人仍以女性居多,同行看書的大木教授解釋,以前圖書館不准男性進去,現在則保留有些女性專屬的閱覽區,他因為要陪遠地來的閱覽者,才能獲准坐在女性的樓層看資料。
成簣堂文庫藏書屬御茶水圖書館古典籍、古文書部門管理,所有藏書不得複印,只得乖乖抄寫筆記,此情此景,似回到二十幾年前,寫碩士論文的土法煉鋼的方式,一字一句地抄寫。事後,發現筆記中《新編京本臝蟲錄》的序有一半是大木教授的筆跡,這無乃是另一種意外的驚喜。
看的書有兩卷兩冊,卷首的序有兩頁,本文各頁皆有繪圖,四周雙邊,長五寸三分,寬三寸四分。各卷首有鼎形、朱色的「養安院藏書」印記,表示原來藏在韓國的寺院中,1592年,在豐臣秀吉攻打朝鮮的戰役中將其擄到日本。此書的圖像刊刻隨意,其中的文字有許多誤植的現象,而圖像部分又常常出現一些宗教卍字或錢幣的圖案,草率可見一斑。全書並無編者或刻書者名號,只有在最末一頁註明「嘉靖庚戌靜德書堂刊」,意思就是此書刊刻於嘉靖29年,西元1550年,應該算是很珍貴難得的明書。查了一些資料,卻未發現明代有靜德書堂這個書坊的記錄,讓人不禁疑惑,此書為明代的盜版書?
學術界認為,明代盜版的現象十分常見,為了給自家刻書增加分量,就標榜是「京本」、「古本」、「祕本」。因為底稿一般是購買或請人創作的,無論哪種渠道都要支付不菲的稿酬。如從這個部分來看,《新編京本臝虫錄》的確像盜版,不但品質粗糙,而且特別強調是「新編京本」。
也談一下成簣堂原來的主人,德富蘇峰。德富蘇峰(1863-1957),本名豬一郎,名字與藏書家太不相稱了,難怪要改。他當過報社老闆,一生喜歡收藏典籍文獻,書齋名「成簣堂」,藏書達十萬冊,身後,藏書樓歸了御茶水圖書館,因此,圖書館有了這一批善本甚至是世界珍本。
德富蘇峰曾到中國各省旅行過,也到過台灣。1907年他第一次到中國深度旅行,在瀋陽參觀文溯閣《四庫全書》,還去長沙拜訪藏書家葉德輝,參觀他的藏書。
1918年,蘇峰又到中國旅行,他參觀故宮、國子監、孔廟、琉璃廠,與畫家吳昌碩會面,有趣的是,他的日語口譯是戴傳賢。真巧,在東吳大學日日要經過的是一座叫「傳賢堂」的建築物,「傳賢堂」是蔣緯國為了紀念戴傳賢而捐款興建的。人世間有許多瓜葛牽扯真是耐人尋味。
據說《臝蟲錄》又稱《異域志》。在撰寫《臝蟲錄》相關論文時,曾到南京圖書館閱覽「正德白棉紙抄本」的《異域志》。正德版《異域志》所保存的資料,較一般通行的萬曆年間、周履靖作序本更為詳實,從手抄本上發現《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上的序有一些誤漏,發現《異域志》有一卷本、兩卷本或三卷本。被版本考證搞得七葷八素時,得到曾來東吳大學交換、在南圖工作的田丰博士許多幫助,南京的短暫時光是一段閱讀的幸福記憶。
在找書的過程,發現與《異域志》一起列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的《異域圖志》藏在劍橋大學,那是所知的海內外孤本啊。寫信詢問,卑微地想印兩張書影,沒想到回信很快來了,有全書縮影微卷檔案,只是要90英磅。大喜過望,真想說200英磅也要,總比機票便宜多了。用信用卡付錢時,劍橋圖書館又說,他們算錯了頁數,其實只需70英磅。收到微卷檔案,馬上到東吳大學的圖書館去借一枱古老機器觀看。古籍電子數位化以後,用底片拍照已經罕見,縮影微卷幾乎成絕響,這個艱難的閱讀方式也說明這本書關心的人似乎不多。論文撰寫完畢,正式刊登以後,在網路上看到許多劍橋大學所藏的古籍,其中就包括了《異域圖志》。
發現建陽日用類書、《三才圖會》對《山海經》引用,發現《臝蟲錄》此書在明代的特殊現象,閱讀到《山海經》在日本的流傳、受容情形。《山海經》在明代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反映明代社會的異域觀、書籍出版文化。明代讀者找到閱讀《山海經》的閱讀趣味,而自己也體會這分趣味的意義。
此書的《臝蟲錄》是這麼長的一段故事。
《山海經》的故事就更長了,要從1990在北京認識馬昌儀老師開始。
第一次去北京,第一次見到馬昌儀老師,也許是一種情感因緣,當時的北京城,旅行的人很難應付一日三餐,於是厚顏的向初次見面的馬老師提出去她家吃飯的請求。如今想來,當時厚顏的自己所以如此,是因為一種如見平生的情感,初見就覺得沒多言語的馬老師是一個極其可愛的人,真誠、純潔的一位學者,特別地喜歡她。將近三十年的歲月,或開會、或演講,往來北京,總是在安定門外的馬老師家叨擾。兩人永遠有說不完的話,說知識的趣味,說年輕時的情愛,說辜負人的痛楚,說生命的艱難,一點一滴地進入《山海經》的情境當中。
1995年4月,那個春日我記得很牢,彼時初孕,穿著一套寬鬆的衣裙應付千瘡百孔的論文。馬老師與楊利慧教授(她當時還是博士生)來台灣參加神話學會議,會後,兩人在翠山里的寒舍小住,三人偶在廚房燒菜,喝茶吃點心,一起去原住民博物館。時光流轉,年年赴京,或在銀杏滿地的地壇公園談論胡文煥,或在楊柳依依的東河沿談論劉素明。《山海經》中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是與馬老師在安定門外牽手散步,慢慢醞釀成形的。記得吃許多水蜜桃,記得國子監旁的燒餅舖,記得九頭鳥餐廳的烤竹筴魚,記得河邊涮肉,記得稻香村賣的甜點,許許多多小事串成此書的章節。
有時候不免懷疑,不自量力的處理《山海經》相關的論文題目,的確是一種因緣,是紀念人世間一種難遇的情感。這樣的小書,更像是向馬昌儀老師致意的方式,是她引導才得以進入山海異域的奇幻樂園,而轉瞬間就已悠遊了十年左右。
《山海經》的性質,自古以來眾說紛紜,魯迅說《山海經》是一本「巫書」,朋友劉宗迪認為《山海經》是一本「天書」,充滿天文的密碼;陳連山則認為《山海經》是人文地理。他們的觀點啟發許多的研究者。甚至有人認為《山海經》是古中國的「X檔案」,或者是一本充滿性意涵的「A書」。A書論的作者,從諧音的角度寫成了另一本黃色封面的「A書」,在他看來《山海經》裡的怪獸「其音如鴻雁」,是「其窨,茹泓宴」的諧音,作者又說「泓,潭也,指女陰」。「泰山」在作者眼中,則諧音「台膳」,意指「橫陳的女體」。白話一點,這個先生要說的是,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大剌剌仰躺在面前,一群人圍著,夾取她身上的刺身來食。當然,也有人把《山海經》當成一本聖經來看,似乎想離開學術場域而企圖成一家之言的學者越來越多了。
既是《山海經》,到處漂流成為必然的宿命。為了看版本,去過許許多多的圖書館。去京都大學的人文科學圖書館,想起小川琢治當過所長,想起讀過他兒子貝塚茂樹、小川環樹的論文,當然也不會忘記讀過湯川秀樹的傳記《旅人》。湯川秀樹是得過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家,物理學對自己猶如天書,與大氣科學、天文學意義差不多,但是,湯川秀樹是有意思的,因為他是寫過〈山海經考〉的小川琢治的兒子,研究過《山海經》的學者父親一直覺得讀高中的數理天才兒子天資不夠,茂樹、環樹自小穎異,顯得秀樹暗淡得很。在京都大學圖書館看過版本的黃昏,還去了金戒光明寺紫雲墓地向小川琢治一家人致意。同行的枕書說,琢治原非京都人,背景似不能有這個身後待遇,是考古學家朋友的幫忙才能永留京都。為了這個家族的長眠之所還頗費了一番周折,可見學者的認真態度,千秋萬世都想與齊驅的人為鄰,可不是,附近有第一任的京大校長,還有狩野直喜的家族,討論學問比較方便吧。
京都大學的校園有湯川秀樹的塑像,琉球大學圖書館前大石頭上,則有秀樹的題字,學不厭。琉球大學有許多相關異人、異域的資料,因此去過沖繩幾次,那個與自己出生地澎湖很像的海島,充滿閩南文化的地方。於是,很認真地一而再讀陳侃《使琉球錄》。
仙台的東北大學也令人印象深刻。圖書館有魯迅塑像,許多人都知道,魯迅曾經讀過東北大學醫學院,學校還保留了他似乎不太出色的成績單。當然,魯迅也說過,他的保姆阿長教過他讀《山海經》。去東北大學圖書館看《山海經》的書,也見到那兒有四卷本《臝蟲錄》電子檔,省去另外還要去尊經閣文庫的麻煩。
在東北大學,山田仁史教授幫了許多忙,他是研究大林太良先生的專家,也為《粟種與火種》一書寫過推薦文字,我們曾經一起切磋過許多學術觀點。山田是一位熱情的人,他不用手機,堅持過昭和時代的生活。
仙台令人難忘的還有佳慧,她東吳德文系畢業後去白百合女子大學當碩士生,成為小澤俊夫的學生。我們因為對民間故事的愛好而在東吳課堂短暫的師生關係後,成為永久的朋友。佳慧的女兒奈奈、兒子優樹也成為熟悉的小友,年年出現在東吳的研究室裡。
寫作《山海經》論文的過程,去了東京無數次,去過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國會圖書館、國立公文書館、東洋文庫等地。與朋友一起搭地鐵到廣尾站,去有栖川公園內的東京都立圖書館,為了買上文庫的一個掃葉山房《山海經》版本。難忘的是吃了許多晚餐,神樂坂,月宴。還有大雨中去日比谷公園的松本樓,有許多百年銀杏的松本樓是孫中山與宋慶齡訂婚的餐廳,一枱宋慶齡彈過的鋼琴。記得全身溼透,松本樓的雨夜讓人想起生命與情感的陷落。
發現椙山女學園大學有一本蔣應鎬繪圖本《山海經》,藉著去京都之便,也去了名古屋。記得匆忙見面的,除了名古屋的有香老師之外,還有當日早晨與枕書在京都大學的大鐘前會晤,因為時間太早,幾乎沒有喝咖啡的地方,兩人只好在麥當勞裏短暫敘舊。日後,與枕書的相見就多了,在台北、在京都,甚至在北京的國子監街,書架上也多出枕書的大作,《京都古書店地圖》、《有鹿來》、《京都如晤》、《松子落》……尋訪《山海經》版本的路上結識許多精彩的人。
大學研究所時期,斷斷續續上過昌彼得老師幾年的版本學,如今想來,才知當年聽他講宋版元版明版是如何幸福的事。我們沿著溪,過橋,走故宮路,到故宮博物院,看圖書文獻處的人員展示真正的宋版書。悠悠三十年,原來生命中有種召喚,《山海經》的書還在那兒,元末明初的曹善手抄了一分,像似特為自己留的版本。曹善是蘇州人,他在全書最末頁端正落款,至正乙巳東吳曹善。讀到1365年的東吳人曹善手抄本《山海經》,像似故人重逢。因為曹善手抄本,起心動念有了再為《山海經》作注的想法,或許這也是自十八歲進入東吳大學的因緣,人生若只如初見,從未料到,這個倚山臨溪的校園竟是一生安身立命之所在,我們愛過,一起被第41頁有圖書館印章的大林太良神話學論著啟蒙。神話是詩,是青春的夢與愛戀。
萬曆年間出生的劉素明,不只繪畫,一生都以刊刻圖像為職志,看到他從不起眼的山石間隙落款,一直到把名字題在書的首頁,從建陽到金陵或蘇州,因為《山海經》的圖像,我們在五百年後的時空相逢。蕭條異代不同時,召喚我的還有劉會孟、胡文煥、王圻、吳任臣、陳夢雷、汪紱、郝懿行,樋口謙貞、西川如見、歌川國芳。
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1899-1986)《想像的動物》一書在翻譯的過程中錯誤百出,英文本的強良神讓人一頭霧水,再中譯回來變成麒麟,帝江神則成了無臉的鳥,然而,《山海經》活脫是盲詩人的愛書無誤。學者艾可(Umberto Eco,1932-2016)《異境之書》中的一隻大腳,似在呼應東西方對一足一目國的異域想像有志一同。山海異域,殊途同歸,原來飛翔心靈的鍾情點沒有隔閡。
在學術邊緣的自己一直是幸福的,因為馬昌儀、劉錫誠、曾永義、王孝廉諸位老師的鞭策,未曾失去對學術的一點熱情,多年來不致忘卻初心。感謝許多學術同行的提供資料與高見,劉宗迪、陳連山、楊利慧、孫正國,他們也是相識多年的好友。父母棄世,親愛的妹妺是相依傍的手足知己,多年來她始終協助解決相關的外語資料,血緣與情感使我們彼此的人生變得豐盈,我撰寫的點滴成果都有她的貢獻。
這本書大部分章節都是科技部研究計畫的成果,主要著眼於晚明的圖像學上面。特別感謝所有的學生投入心力,趙惠瑜、于千喬、范玉廷、施政昕、劉亞惟、王沛如、普瑋翎,我們一起紀念在臨溪路上的時光。
2020年4月春雨的東吳大學研究室
【代序】漂流在山海異域/鹿憶鹿
讀一本書像認識一個人,需要許多因緣際會,否則,不免失之交臂,或者,一生都無由見到,或者,永遠錯過了。
要做一個晚明日用類書的研究計劃,朋友寄來一篇論文,提到東京御茶水圖書館藏有《新編京本臝蟲錄》這本書。《臝蟲錄》原書如何?不得而知。因此一看到新刻《臝蟲錄》,新編《臝蟲錄》,馬上精神一振。對研究者來說,沒魚,蝦也好。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小蝦有時也能釣出大魚的。
人生到一個年歲上,都覺得做學問已是無望的田地,可還有人在意你研究室中揉捏的一點文字,時不時寄資料表示關心,有...
目錄
【謝辭】
【代序】漂流在山海異域
【第一章 《臝蟲錄》在明代的流傳──兼論《異域志》相關問題】
一、前言
二、朱權與《異域志》
三、《臝蟲錄》與《異域志》
四、《異域圖志》與《臝蟲錄》
五、《臝蟲錄》的新編與新刻
六、結語
【第二章 殊俗異物,窮遠見博──新刻《山海經圖》、《臝蟲錄》的明人異域想像】
一、前言
二、山海異物,句深索遠
三、臝蟲諸夷,異人殊俗
四、對異域他者的憧憬
五、結語
【第三章 人神共處,常異不分──晚明類書中的《山海經》圖像】
一、《三才圖會》
二、日用類書〈諸夷門〉
三、類書的異域想像
【第四章 異形‧異體──《山海經》中的一目、一足、貫胸神話】
一、一目的神話
二、一足神話
三、貫胸神話
【第五章 元明地圖上的崑崙】
一、前言
二、仙山崑崙
三、崑崙與黃河源
四、明代的靈山
【第六章 高麗國的圖像與文字敘事──以晚明日用類書「諸夷門」為中心】
一、前言
二、大明帝國與朝鮮國
三、朝鮮國的朝天思想
四、日用類書中的「高麗國」
五、或「朝鮮」或「高麗」
六、結語
【第七章 晚明《山海經》圖像在日本的流傳──以《怪奇鳥獸圖卷》與《異國物語》為中心】
一、前言
二、《怪奇鳥獸圖卷》與《文林妙錦萬寶全書》
三、《山海異形》與《文林妙錦萬寶全書》
四、《異國物語》與《文林妙錦萬寶全書》
五、山海異域圖像的變異
六、結語
【附錄一 關於《三言》的圖像―兼論版畫家劉素明】
一、前言
二、名編輯馮夢龍
三、《三言》的圖像編輯
四、版畫家劉素明
五、劉素明刊《有圖山海經》
六、結語
【附錄二 明代異域異人、神祇鳥獸對照表】
【徵引書目】
【圖片來源】
【謝辭】
【代序】漂流在山海異域
【第一章 《臝蟲錄》在明代的流傳──兼論《異域志》相關問題】
一、前言
二、朱權與《異域志》
三、《臝蟲錄》與《異域志》
四、《異域圖志》與《臝蟲錄》
五、《臝蟲錄》的新編與新刻
六、結語
【第二章 殊俗異物,窮遠見博──新刻《山海經圖》、《臝蟲錄》的明人異域想像】
一、前言
二、山海異物,句深索遠
三、臝蟲諸夷,異人殊俗
四、對異域他者的憧憬
五、結語
【第三章 人神共處,常異不分──晚明類書中的《山海經》圖像】
一、《三才圖會》
二、日用類書〈諸夷門〉
三、類書的異域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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