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
——解鬱散寒的葉子
「哎呀,師父,我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歇會兒歇會兒……。」龐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著粗氣說道。這天天氣好,李時珍便拉著徒弟在院子裡跑步,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你呀,小小年紀,體力便這般不好,還不如我這個『老年人』。」李時珍笑道。
「師父,您這叫老當益壯,我哪兒能跟您比啊!」龐憲一邊揪著衣衫一邊用手搧著風。
「我小的時候,每次去學堂,都要由縣城東門走到北門,可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是騎著馬去就是乘著轎子。後來呀,我索性就跑著去上學。」李時珍突然回憶起兒時的事情,這應該是龐憲第一次聽他說起往事。
「徒兒還知道您在學堂上學之時就曾救過同學的性命,雖然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龐憲崇拜地望著李時珍,咧嘴笑道。
「對,憲兒什麼都知道,憲兒最厲害了!」李時珍笑道。
「師父,您現在怎麼總像哄小孩一樣跟我說話……。」
龐憲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上門看診的人打斷了。來的是一位老婦人,還帶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這個男孩面色發黃,身形清瘦,從進門開始便不停地咳嗽。
「李大夫,我這孫兒總是咳嗽,尤其是最近,咳得越來越厲害,看了許多大夫也不見效。」老婦皺著眉頭憂慮地說道。
「先請坐。」李時珍伸出手向座位處讓了讓,隨後面向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方拾憶!」男孩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聲回答道。
「來,拾憶把手放在這裡,可不能亂動哦!」李時珍指著脈枕說道。
「大夫,憶兒這病要不要緊?還能治得好嗎?」老婦急切地問道。
李時珍微笑道:「不要緊的。這孩子脈搏較弱,舌苔薄且白,我聽他聲音微弱無力,且略帶沙啞,這是咳逆之症,也便是氣逆引起的咳嗽,久咳會傷及肺部,因此導致肺氣不足。治療此病需用一錢蘇子、一兩去皮去尖的杏仁,將其二者研磨成末,用溫水服下,每次服用一錢即可。」
「師父,這蘇子到底是什麼?我先前常在藥方中見到此藥。」龐憲緊接著問道。
「蘇子是紫蘇的成熟果實。紫蘇是一種直立的草本植物,並能散發香氣。它的莖有紫色和綠色兩種之分,並具四槽,且分枝較多,它最高能長至兩米。葉片有圓形以及闊卵形之分,葉子全為紫色或全為綠色,或上綠下紫,其有膜質與草質之分,葉柄較長。紫蘇在每年八到十月開花,花朵生於頂端和葉腋,並全部聚集成總狀花序;其顏色為白色或粉色至紫色;花萼為鐘形;苞片為圓形或寬卵圓形。紫蘇的堅果為灰褐色的近球形,其上生有網狀紋路。」李時珍為徒弟解答道。
「那紫蘇有何藥性呢?是不是只有成熟果實可以入藥呀?」龐憲轉動小腦袋繼續向李時珍提問。
李時珍送了病人出門,回來便繼續向徒弟講解道:「紫蘇的葉、莖、果實均可入藥。我們常說的紫蘇通常指蘇葉。紫蘇性溫,味辛,它具有行氣寬中、解鬱、散表寒之效,對於脾胃氣滯、久咳、惡寒、腹痛、嘔吐等極為有效。而蘇子與白芥子、麻子仁、蘿蔔子等藥材相配伍,還可治療風寒濕痹、便秘、腳氣等症。」
「這紫蘇入藥是沒有禁忌的吧?」龐憲繼續問道。
「非也。《本草逢原》一書中說道,『性主疏泄,氣虛久嗽、陰虛喘逆、脾虛便滑者皆不可用』。」李時珍耐心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下徒兒明白了!」龐憲開心地說道。
止咳逆之症的蘇子藥方
對症:氣逆引起的咳嗽。
藥材:蘇子一錢、去皮去尖的杏仁一兩。
用法:將兩味藥研磨成末,用溫水服下,每次服用一錢即可。
菊
——應對氣候變換的「大家族」
秋高氣爽,趁著這好時節,李時珍決定帶徒弟去外頭識識草藥,順便再採一些藥房裡常用的草藥回來。這一來一回,便要花上好幾天時間。
如此一來,家裡這大大小小的事便落在了李師母身上。也許是一連忙碌了幾日,又趕在這季節變換之時,師母竟也咳嗽了兩日。師母只覺得是小病,倒是不放在心上,小建元卻頗為不滿:「爹爹和憲哥哥出去玩了好幾日,也不帶上我!如今娘親都病了,還不見回來,哼!」看李時珍出去不帶上自己,小建元本就有情緒,現在母親病了,他頓時更加不開心。
「那日上課堂,先生給你留下的問題你可想明白了?你若在家能勤背些書,我便讓你爹爹下回也帶上你。」李師母看到小建元生悶氣的樣子,覺得既好笑又可愛,便笑著安慰他道。
「是不是元兒又在偷懶了?」正說著呢,李時珍和龐憲便回來了。李時珍背後還揹著一個背簍,裡頭滿滿當當的全是草藥。
「爹爹,您可回來了!」小建元看到爹爹回來,心裡止不住地高興,小跑著到爹爹身邊,生氣地鼓著小臉道,「您可不知,娘親這幾日都忙病了。」
「你別聽元兒亂說,病倒是沒有,只是這兩日有些咳嗽罷了。」李師母不想李時珍擔心,口吻輕鬆地說。可李時珍一聽建元這麼說,連背上的背簍都顧不得放下,便急忙給妻子把脈。
「哎,瞧你急的,倒是把草藥先放下呀!」李師母一邊說著,一邊替李時珍把背簍取下來,安慰道,「我沒事,就是這天氣變幻無常。這秋季呀,忽冷忽熱的,叫人好不適應。」
「沒錯,夫人倒是說對了,你這咳嗽的確是由天氣引起的。人體有五臟,其中數肺臟最為嬌氣,秋季天氣多變,加上氣候乾燥,肺臟最容易受到病邪侵襲,從而引起肺功能失調,你這咳嗽便是因此而來。」李時珍此時對妻子的咳嗽已經清楚了七八分,懸著的心便也放下了。
「師父,那師母這咳嗽,應該要怎麼治呀?您倒是快些說。」龐憲在一旁聽著,看上去比李時珍還要著急。
李時珍拿起藥框,對徒弟道:「憲兒莫急,你可還記得昨日我們採的草藥裡,有菊這一味草藥?只需取上十克菊花,再加上桑葉、枇杷各五克,再研磨成粗末,用沸水沖飲即可。」
「我知道、我知道。」一旁的建元聽到菊這個字,便搶著發言道,「菊乃多年生草本植物。菊為大類,下又可分為許多種類。這些不同類型的菊花,長勢外觀不盡相同,又有許多不同的稱呼,就拿這杭白菊來說,」建元頓了頓,又接著說,「杭白菊,便是我們常說的甘菊,有大白菊和小白菊之分。小白菊植株莖梗較為纖細,匍匐生長,其花瓣短而厚實。那大白菊株型較為直立,莖幹十分粗壯,分枝較少,花型大。這杭白菊還可按等級分為三類,即為特級、一級和二級。特級的花形完整,花瓣十分厚實,其花朵大小也均勻。一般情況下,菊可沖水飲。特級杭白菊入水後花瓣呈玉白色,而花蕊卻為深黃色。一級杭白菊花型自然比不上特級的。不過好在其花型也算完整,花瓣厚實,花朵大小不如特級均勻,入水泡開後,花瓣白而花蕊黃,只是較特級的淺淡些。至於二級杭白菊,其花朵大小也不盡均勻,入水泡開後花瓣為灰白色,花蕊淺黃,與特級杭白菊的顏色區別較大。」
「不錯,菊確實是沖飲的好物。它可與多種花、茶一起泡水飲用,很是方便。譬如與少許金銀花、茉莉花一起泡水作茶飲,不僅有清熱解毒、降火的功效,還可防治風熱感冒,對咽喉腫痛者也有一定作用。」李時珍補充道。
「爹爹,我記得書裡還提到,這菊花入水後,還可加入蜂蜜一起飲用,有養肝明目、清心健腦、潤腸等功效,我可記得真切?」建元仰頭問父親道。
「不錯,看來元兒這幾日沒有偷懶,倒是有好好背書。」李時珍點頭肯定道。
建元聽父親這麼說,小心翼翼地提道:「那……下回你和憲哥哥出去採藥,帶上我好不好?」
「好!原來你惦記著這個呢!」李時珍摸著兒子的頭,笑道,「走,你按我方才說的,先去給你娘親沖上這一飲,下回啊,便讓你跟著。」李時珍話還沒說完,建元便往那藥房方向跑得不見人影了。
「這孩子!」屋中三人相視而笑,也往裡頭走去了。
對應氣候變換的菊花藥茶
對症:秋季天氣多變、氣候乾燥,肺臟最受到病邪侵襲,從而引起的肺功能失調、咳嗽。
藥材:菊花十克,上桑葉、枇杷各五克。
用法:將三味藥研磨成粗末,用沸水沖飲即可。
野菊
——能克療瘡的野花
近來,龐憲總是悶悶不樂,挑揀藥材時也常出神。李時珍看在眼裡,心裡想著莫非這孩子有什麼心事?手頭的活剛忙完,他便把龐憲喚來。
「憲兒,你這幾日總是出神,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說給為師聽聽。」李時珍把龐憲拉到自己身旁,順手接過龐憲手中的藥材。
「師父,我有一個好友,我前幾日去他家找他玩,他竟然不理我了。我心想莫非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可思來想去,又好像沒發生什麼呀。前幾日我倆還一起放風箏來著……。」龐憲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
原來是以為自己被好朋友拋棄了!李時珍看到徒弟的反應,滿是心疼,「你們倆前幾日一起放風箏時,他可曾有什麼異樣?」李時珍關心地問道。
「沒有呀,我們還和往常一樣。」也許是出於醫者的直覺,李時珍接著又問道,「那他身體可有什麼不同,你是否注意到了?」
龐憲想也沒想便問道:「沒有……。」頓了頓,他又想起了什麼,「要說有什麼不同,那日他臉上好似泛著幾個紅點點,我還與他開玩笑來著。他倒是不在意,說過幾日就好了。」
「紅點點……說說,是何情況。」李時珍似乎發現了問題的所在,要龐憲繼續說下去。
「我想想……似乎是呈錐形,微隆起……其他的我是再也想不起來了。」龐憲撓撓頭,看樣子也是真的想不起別的了。李時珍聽完,心裡已經大概明白了,但仍需再確定一下,於是對龐憲說道:」「憲兒,我們不妨去探望你這個朋友。若我沒料錯,你這朋友大概是長了疔瘡,加上處理不及時,紅腫範圍便擴大了。」
龐憲立刻拍著腿站了起來:「師父您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日我去找他,他躲在房裡不出來,我隱隱聽到他娘親好似說到疔瘡二字。原來如此!我顧著傷心,倒沒去細想這方面的原因。想來也是,他平時十分懶散,定然沒有及時去處理這些小紅點。但他又好面子,肯定是紅腫多了才不願見我。師父您快說說,這要如何治才好。」
李時珍看到小徒弟終於解開了心結,心裡很是歡喜,道:「這倒也簡單!你記得那日我們去採的野菊嗎?取少許,加上黃糖搗爛,敷於患處即可。」
「您說得可是那長得與菊花一般無二的野菊?它們大多不足一米高,莖基部常常呈匍匐狀,上部有分枝,不僅有棱角還有些白色的細柔毛。聞著有香氣。每節上只生有一葉,且多數呈卵形。細看時,會發現那葉片邊緣還有鋸齒。深綠色葉片表面有著細柔毛,但其背面的毛卻更為多些。週邊是淡黃色的舌狀花。其花冠為硫黃色,非常好看。」龐憲對師父描述了一遍野菊的特徵。
李時珍點點頭,道:「不錯,但它與菊花卻又大不同,且有紅色與白色之分。它有著極高的藥用價值。譬如對治療方才所提的疔瘡便十分有用。因面部皮膚的汗腺十分豐富,且長期暴露於空氣中,易招致細菌等,並能引發一些炎症。而疔瘡便是其中的一種。野菊具有抗感染的功效,對皮膚之感染性紅腫十分有效,除加黃糖搗爛外,還可與酒一同煎煮,熱服取汗,再以渣敷患處即可。你的這個朋友,必是疔瘡不及時處理才導致病情加重的。」
「除此之外,它可還能用在別處?」龐憲斜著小腦袋,一幅意猶未盡的樣子,心中還在細細回味剛才師父說的話。
「《陸川本草》中提到『清熱解毒。治溫熱頭痛,赤眼,痢疾』。可見,野菊還有清熱去火之功效,可治頭目眩昏,痢疾等。也可治蛇咬,梅瘡。此外,它對治療咽喉腫痛也有一定作用,」李時珍頓了頓,接著道,「平日裡還可以用來泡茶,炎炎夏日裡喝上這麼一杯野菊茶,也是一番享受。」
「沒想到平日裡看上去默默無聞的野菊,竟有這麼大的用處!若服上這茶,相信不出幾日,他的紅腫即可消退了。」龐憲高興地說道。
「他若確實是這些個症狀,就好辦。你不妨取些野菊給他送去。切記用法和用量!」李時珍叮囑道。
「是,我這就去做。」龐憲話沒說完,人就不見了。看到鬱鬱多日的小徒弟終於綻開了笑顏,李時珍也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