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長相平凡的女孩和愛情無緣?
佐野洋子唯一初戀小説
~~洋子最有名的作品是《活了100萬次的貓》,本書也毫不遜色~~特別收錄
․佐野洋子多幅黑白/彩色插畫
․角田光代專文解說2篇「別以為自己長一張怪臉不受異性歡迎就小看人生了喔。」二十一年來從未交過男友,五官長得像木芥子人偶的亞子,人生初次墜入情網!
若不是打從心底喜歡的東西就無法開口說「喜歡」的亞子人生最初的戀情,對象是超級俊美的東大學生……,聽來是否很可疑?
本書可說是佐野洋子留給世間的戀愛本質。
無論你是喜歡自己外表喜歡得不得了的奇特女子,還是對自己外表某些地方不滿意的普通女子,讀了這本小說,一定都會這麼想。
好想成為亞子!
老實說,我現在三十六歲,還是會這麼想喔。真心希望自己成為亞子,重回十幾歲的年代重新來過。
~~角田光代
【讀者回響】
時而擁抱時而接吻,每次確認被愛,就能感受對方的愛環繞著等身大的自己,有種「這就夠了嘛~」「現在死掉也沒關係啊~」的感覺。亞子和尊龍讓讀者體驗了這種感覺。此外,充滿佐野洋子風格的文筆也實現了那份愛。
--讀者孃
真的好喜歡佐野洋子,將寫散文時的氛圍直接搬進小說,描寫長得很醜卻又可愛的女主角初戀的故事。佐野洋子的文筆讀來總是那麼暢快,筆下人物每個都好可愛!
--讀者書美
感覺就像沐浴在和煦太陽光下一般充滿愛的作品。非常有趣。
~~讀者 masa
這本書不只推薦給國高中生,更推薦給成人。
主角是長相不佳(?)的美術大學學生亞子,年齡相仿的青梅竹馬與偶然遇見的富家帥哥卻都喜歡上她。故事簡單來說只是如此,然而,亞子在佐野洋子筆下卻被描繪得充滿魅力,不難理解為何大家都愛上了她。
此外,劇中不時出現描寫精品的品味絕佳,讀來完全不像幾十年前作品,一點也不覺過時。(中略)或許這不是一本令人思考艱澀問題的書,卻是一本溫暖人心,讀完神清氣爽的書。
--讀者vega
不只甜蜜也不只辛辣,只有佐野洋子才寫得出的獨特青春小說。
基本上樂觀積極的女主角思考與行動的模樣描寫得很寫實,明明不是成功者經驗談之類的勵志書,卻令人湧現想向前邁進的動力。
佐野洋子最有名的作品是《活了100萬次的貓》,不過這本書也毫不遜色。
-- Kindle讀者
作者簡介:
佐野洋子 SANO YOKO
繪本、散文作家。
1938年出生於北京,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設計系畢業。1967年於德國柏林造形大學留學學習石版畫。主要作品有《活了100萬次的貓》(講談社)、《老伯伯的雨傘》、《精靈馬戲團》(講談社・產經兒童出版文化獎推薦)、《小涼與貓》(小熊社)、《我的帽子》(POPLAR出版社・講談社出版文化獎繪本獎)、《五歲老奶奶去釣魚》(FROEBEL-KAN出版社)、《熊爸爸》(小學館,日本繪本獎/小學館兒童出版文化獎)等繪本,以及童話《當我是妹妹的時候》(偕成社,榮獲新美南吉兒童文學獎),亦出版《沒有神也沒有佛》(筑摩書房,榮獲小林秀雄獎)、《有問題》(筑摩書房)、《無用的日子》(朝日新聞出版)、《靜子》(新潮社)、《死氣滿滿》(光文社)等散文、對談集。
2003年獲頒紫綬褒章,2008年獲巖谷小波文藝獎。2010年72歲時辭世。
譯者簡介:
邱香凝
曾任職唱片公司、出版社、電腦娛樂產業,目前為專職譯者。喜愛閱讀與書寫,用翻譯看世界。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解說】
角田光代
無論你是喜歡自己外表喜歡得不得了的奇特女子,還是對自己外表某些地方不滿意的普通女子,讀了這本小說,一定都會這麼想。
好想成為亞子!
老實說,我現在三十六歲,還是會這麼想喔。真心希望自己成為亞子,重回十幾歲的年代重新來過。
一開始是對亞子很有共鳴。沒有戀人,生的一張與「美」字完全扯不上邊的木芥子臉的悲慘亞子,讓我好幾次點頭嘟噥「對啊,對啊,就是這樣」。鬆了一口氣地想「哎呀,真是太好了,世界上除了我之外還有這樣的人」。
然而,我慢慢發現,自己和亞子好像差多了。
首先,亞子的媽媽很不對勁。她爸爸也很不對勁。這一家人都怪怪的。或者不該說怪怪的,反正就是對什麼都悠悠哉哉的,又或者說太老實了,借亞子的話來說,他們家的人彼此「愛對方愛進了骨子裡」。無論怎麼過分的玩笑話、挖苦或揶揄,正因有這份愛為基礎,一切都沒什麼了,聽起來只是可愛的戲言。用「不對勁」來形容愛彼此愛進了骨子裡的一家人好像也很怪,總之他們說話雖然直來直往,但沒有一絲虛偽,是大剌剌沒錯,但絕對不是自暴自棄。這家人那自然到太過自然的情感,值得珍視。
那是深深扎根,無所動搖的愛。全身上下,從頭頂到腳尖都在這份愛包圍下成長的亞子是那麼的直率。亞子的直率與純真,在那張木芥子臉上表露無遺。她那張臉「給人帶來某種安心感,讓人失去戒心」,「絲毫不會帶給別人不安」且「散發令人喪失敵意的氛圍」……尊龍正則用一句話囊括了她這些特質,那就是「非常可愛」。
我曾在東南亞某座島上住過一段時間,那座島上有很多野狗。這些野狗深受島上居民與旅人溺愛,不是任由牠們隨便想怎樣就怎樣的寵愛,而是被人們好好地愛著,與人們共存,不用擔心沒來由遭人踢打驅逐。這些野狗也不會威嚇或猜疑人類,對人類毫無恐懼或警戒之心。牠們真的是……非常可愛。
把她跟狗混為一談,亞子大概會很生氣吧。但是,只要在愛與肯定中長大,無論是人還是狗,都會擁有一樣的率直與純真,一樣非常可愛。面對他們時,人們總能卸下心防,忘卻警戒,感受到一陣幸福湧上心頭。
當我發現亞子似乎是個非常可愛的醜女時,才發現「什麼嘛,放心得太早了,(只是個普通醜女的我)跟人家根本不一樣」。雖然發現了這一點,但讀者……應該說我才對,已經深深受到亞子魅力吸引,無法闔上這本書了。不由自主追逐起亞子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家人之愛,朋友之愛,亞子不用學也已是這兩方面的專家,唯獨對戀愛卻是一竅不通。和青梅竹馬的阿健也好,和美術學校裡那些打從心底交流的男同學也好,亞子都未曾萌生愛意。身為如此「規矩女孩」的亞子,慢慢地、慢慢地用她自己的步調理解了什麼是戀愛。看在身心皆以高速衝進戀愛之中的現代女孩眼裡,亞子的步調真是慢得令人驚奇。
現在這個年代,翻開雜誌必定看見戀愛特集,沒談戀愛的人根本稱不上是人,有這種想法的人還不少。一旦好幾年沒交往對象,就開始擔心「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始終維持處子之身的女孩也急著想「得趕快和大家擁有相同體驗才行」。做什麼事能討異性喜歡,做什麼事就能抓住一段戀情,受異性及同性歡迎的穿著打扮是這樣的,髮型則是那樣。雜誌與電視都為大眾提供著戀愛教戰手冊,催促人們快點去談戀愛。因為不談戀愛的人根本稱不上是人,所以我們只好匆匆忙忙背下教戰手冊的內容,加以消化、實踐。
請容我不顧矜持地告白,其實在跟亞子差不多年紀時,我也還沒有與異性交往的經驗,但是為了那天的到來,早已讀遍雜誌中關於約會時能做的事與不能做的事,而且幾乎背誦下來了。到現在都還記得的是「第一次約會的焗烤定律」。大意是說,跟男生去餐廳吃飯時,既不要點義大利麵也不要點牛排、披薩或壽司,因為那類食物不容易吃(意思是指很難有優美的吃相)。各種食物中,有一種非常適合約會時吃的東西,那就是焗烤。焗烤既不會亂噴湯汁,也不需要優雅使用刀叉的技能,只要小心處理牽絲的起司,任誰都能美美吃完一餐。
在都是女人的家庭中長大,又從小讀女校的我,那時沒有和男生一起吃飯的經驗,甚至對此事感到恐懼。讀到焗烤定律後,我打從內心獲得救贖,像被什麼附身似的,一心想著跟男生吃飯時一定要點焗烤、焗烤、焗烤……(第一次約會時,我也真的在菜單上找焗烤,悲哀的是,那間店沒賣)。
然而亞子沒有教戰手冊。因為亞子知道,包括女性友人在內,周遭的戀愛話題充其量只是「他們的戀愛」,而不是「我的戀愛」。只要不是「我的」,無論是心情還是感情還是步調,亞子一律都不相信。如果不是「打從心底」產生的事物,就無法成為驅動她前進的原動力。焗烤什麼的,非得「打從心底」想吃不可,否則絕對不吃。再讓我補充一點,和青梅竹馬阿健及多少有點發展戀情可能的正則第一次吃飯時,亞子吃的是「義大利沙拉和墨魚義大利麵、提拉米蘇和咖啡」。是墨魚喔、墨魚。我真想叫十幾歲時被焗烤附身的我喝下用亞子指甲垢泡的茶。
總而言之,跟焗烤或受異性歡迎的穿著打扮毫無關係,跟第幾次約會才能接吻,再過幾個月後才能許身也毫無關係,亞子用她自己的步調談戀愛,對象還是個非常不得了的男生。
臉長得像尊龍,念的是東大法學部,家在世田谷區的赤堤,而且是一棟大豪宅,車開的是CAMARO,家裡還有賓士,會講德語英語和法語,擁有附暖爐的別墅。兩人的相遇過程固然莫名其妙,這位尊龍正則個性似乎很好,也打從心底迷戀亞子,讀到這邊的時候,暗自露出陰沉眼神心想「亞子太奸詐了」的人一定不只有我吧?
然而,作者這麼寫,當然不是為了搧動我們平凡醜女(或說長相一般,平均以上女孩)的嫉妒心。這也正是我敬畏這位作者的地方。
容貌、學歷、家世、頭腦、擁有的東西……明明在讀者面前堆疊了大量出色優秀的條件,佐野洋子氏卻描寫出澤野正則這個男孩宛如赤身裸體般什麼都沒有,對一切無能為力的一面。尊龍正則擁有的一切事物,在這本小說裡,或者說在亞子的戀愛過程中,毫無意義到了令人大呼快哉的地步。
亞子和我們完全一樣,面對正則的外表與擁有的東西時發出驚嘆,也同意她母親「門不當戶不對就不是好姻緣」之說。可是,她對正則本人毫不動心。人家說戀愛會讓情人眼裡出西施,一談了戀愛,就會把對方看得比實際上好太多。可是,作者描寫的正好相反,在佐野洋子筆下,戀愛是排除一切多餘的事物,只呈現等身大的對方。
佐野洋子這位作家是有愛的人。我從以前就一直這麼認為。在這部作品裡也描寫了愛。既是友愛,是家人之間的愛,也是戀愛。不用任何範本,也沒有教戰手冊,有的只是「打從心底」以某種形式自然產生的愛。在牢牢扎根的愛面前,名牌精品也好,焗烤也好,平均值也好普通人也好,比較也好自卑情結也好,都會變得像小砂礫一樣微不足道。
以這層意義來說,這部小說中出現了兩位在「愛」這件事上失衡的女性。一個是阿健的女友小惠,一個是尊龍正則的前女友。尤其是小惠,我一邊讀一邊想「這女人真教人火大」,但在這本充滿愛的小說中,不管怎麼看都格格不入的她們兩人,我卻怎麼也討厭不下去。正則的前女友就像歪一邊的彌次郎兵衛玩偶,小惠則像底部破洞的水桶。想要把一直歪向某一邊而疲憊不堪的彌次郎兵衛扶正,或是想把不管怎麼裝水都裝不滿的水桶破洞補起來,都只能依靠某人牢牢扎根的愛……這麼一想,別說討厭她們了,甚至會在自己內心深處發現小惠和前女友。因為,比起確實感到每天被誰所愛,擔心自己不被愛的不安情緒才是更普遍,也是我們更熟悉的情感。
在小說的最後,身為讀者的我們一定都發現了亞子飛躍性的成長。看到這樣的她,我們原本「想成為亞子」的念頭將轉變為「我也能成為亞子!」的確信。
我們總有一天會剝除身上的名牌精品,摀住耳朵不去聽人賣弄學識,排除所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只用自己的眼睛、鼻子、手指、舌頭去選擇或捨棄,這樣的一天必將來臨。到那時候,我們非側耳傾聽「來自心底」的聲音不可。小說結尾亞子展現的堅強姿態,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讓我們知道,那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難事。我們從中學到,只要肯定自己,那就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後。請各位務必注意小說中登場的各種對時尚服飾與食物的描寫,那些非名牌的服飾與不賣弄學識的非高級料理。值得驚訝的是,對照當初本書出版的時期,會發現已是差不多十年前的描寫,讀來卻一點都不過時,毫不俗氣。作者筆下的時尚品味獨特,又可愛得不得了。關於食物看似輕描淡寫,卻莫名讓人留下「好像很好吃!」的印象。我想,作者一定熱愛食物與時尚。「打從心底的愛」不受時間限制,這是我透過這部美好的小說,不是從亞子,而是從作者身上學到的事。
【為新裝版文庫本追加解說】
角田光代
我最近開始覺得,在創作活動上,佐野洋子其實是個靈巧的人。以前我從沒這樣想過。真要說的話,還覺得「笨拙」這個形容詞比較適合她。
會畫畫,又會畫繪本,會寫散文,還會寫小說。這樣的人可不多。但我仍隱約感到她的笨拙,是因為那些創作的任何一種,都令人聯想到佐野洋子本身。畫成繪本也是佐野洋子,畫成畫也是佐野洋子。無可救藥的,怎麼看都是佐野洋子本身。所以,即使不認識她,只讀了一本繪本,或只讀了一篇散文,我們就知道佐野洋子是怎樣的人。
這次,應《打從心底》換新封面推出文庫本的機會,我重讀了一次這本書。心想,不對,這位作家一點也不笨拙,反而是很靈巧的人。因為,進入佐野洋子的入口竟然有這麼多種。不管從哪個入口進去,我們都不會遭到抗拒,還獲准能夠直接碰觸。碰觸佐野洋子這個人。
這本小說在佐野洋子作品中,罕見地以亞子這位年輕女孩為主角。不過我覺得,這樣的亞子終究還是佐野洋子本身,亞子的母親和父親也是,青梅竹馬阿健的母親也是,都是佐野洋子本身。誠實的,率直的,幽默的,充滿魅力的,同時赤裸裸的。這樣的精神,這樣的靈魂,既不隱瞞什麼也不遮掩什麼,光明正大的赤裸。不只書中角色,小說本身也是,都是佐野洋子本身。
六、七年前,一位報社記者得知我是佐野洋子迷,就介紹我和她見面了。那天之後,我去佐野洋子小姐家玩了幾次。因為我實在太崇拜她,每次都緊張得全身僵硬,連話都說不好。但是,為了消除了我的緊張,佐野小姐總是妙語如珠,還跟我天南地北聊了許多。我既緊張又驚訝,因為眼前的佐野小姐就是我在繪本裡讀到的,在散文裡讀到的,在小說裡讀到的,我一直都知道的那個佐野洋子小姐,她的精神與靈魂就在我眼前。我從沒見過有誰像她這樣,寫下的東西與本人之間幾乎毫無差距。即使面對幾近初次見面,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口的女人,這個人仍拿出自己赤裸裸的一面。對此,我懷抱深深的敬畏之念。
我第一次接觸的佐野洋子作品是《活了100萬次的貓》。幾年後,又在雜誌上讀到她的散文。讀完散文,我嚇了一跳。心想,原來畫出那本繪本的人,也能寫出這麼痛快的散文。至此,我成為她的書迷。第一次讀到這本《打從心底》時,我也發出了驚嘆。驚嘆於她也會寫這樣的世界。讀到描寫自己與母親之間關係的《靜子》時,果然還是因意外而感到驚訝。
沒錯,不管哪部作品都是佐野洋子本人,卻都出乎意料的不同。每部作品都不一樣,但是讀完之後,卻又心想,啊、我讀了佐野洋子的作品。透過作品,自己又接觸到了她自由、強大又可愛的赤裸精神。
門的形狀、位置與門後的光景全都不同。我們在適當的年紀打開那扇門走進去,一路走到最深處,然後發現。啊、這地方我知道。讀佐野洋子的作品就是這麼一回事。讀得愈多,不管幾次最後都會抵達那個地方。最後抵達的那個地方總是有愛。有我們活著的目的。也可以說,在那裡碰觸到了赤裸裸的作家佐野洋子。我認為這麼說一點也不誇張。她不在這裡,但是,我們隨時都能見到她。因為有這麼多扇門引領我們見到她。
我深切盼望,這本《打從心底》能成為一扇門,引領某個還未遇見佐野洋子的人見到她。
二〇一一年夏天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解說】
角田光代
無論你是喜歡自己外表喜歡得不得了的奇特女子,還是對自己外表某些地方不滿意的普通女子,讀了這本小說,一定都會這麼想。
好想成為亞子!
老實說,我現在三十六歲,還是會這麼想喔。真心希望自己成為亞子,重回十幾歲的年代重新來過。
一開始是對亞子很有共鳴。沒有戀人,生的一張與「美」字完全扯不上邊的木芥子臉的悲慘亞子,讓我好幾次點頭嘟噥「對啊,對啊,就是這樣」。鬆了一口氣地想「哎呀,真是太好了,世界上除了我之外還有這樣的人」。
然而,我慢慢發現,自己和亞子好像差多了。...
章節試閱
1
停下腳步,其實很想仔細看,但我只是偷瞥了一眼,不過,腳步放慢了許多。
有些人聚集在那裡。一群聚集在那裡窺看的女生,不知為何都是女生,只是看起來很沒品。不只沒品,這種人毫無例外都長得醜。
不是殺人事件,沒人打架也不是車禍。只是模特兒在櫸樹下拍照而已。
穿著亮黃光澤連身褲的外國模特兒塗著厚厚的口紅,靠著櫸樹的樹幹,揚起下巴。
我裝作沒興趣的樣子,其實正在偷偷靠近,想把活生生的模特兒裡裡外外看個夠。因為我老覺得雜誌上看到的模特兒都是假的,不像我們活著要吃飯,她們說不定還連廁所都不用上。
再說,我只要一看到美麗的女人就無法保持冷靜。
美麗的女人竟然和我呼吸同樣的空氣,這太不公平了。
美麗的女人應該要有某些缺陷才對,這樣才公平。
死黨麻由美明明有戀人了,一年到頭還是有男人追她。
「好討厭喔,那種土包子。」
麻由美很不高興,一副自尊受損的樣子。
「真的很土耶。」
對方是連我都不禁讚嘆的土包子,儘管那些土包子根本看不上我,每逢這種時候,我總對麻由美有點不以為然,明明她和我那麼要好,不、或許正因為我們很要好吧。
當我偷瞄著模特兒,陶醉在那頭金髮中時,雙手盤在胸前的麻由美對模特兒表現出比我更刻意的視若無睹。她強抓住我手臂,兀自快步向前走。一個典型攝影師模樣的男人大喊:「好,正式來!」另一個拿著銀色板子的弱不禁風年輕男人用力站穩腳步,像是怕被風吹走。
「那個攝影助理好像一輩子都會是人生的助理了呢,真可憐∼」
麻由美像唱歌似的這麼說。
人生的助理又是什麼啦。
我和麻由美在一起時,偶爾會浮現那種心情。
不過,現在我們兩人剛從美容院出來。每次上美容院,我們都會精心打扮。
麻由美穿agnès b. 的襯衫和LEVI’S 的501 牛仔褲,皮帶是麻由美的戀人阿隆從倫敦買給她的禮物。
不是我自豪,我連一條線頭都沒從男人手裡收到過。
麻由美真的很會穿衣服,表面上看起來隨性穿穿,似乎一點都不講求時尚,其實經過精心計算,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沒化其他妝只擦口紅,要不是五官夠正,做這種事可是需要很大勇氣的。髮型是短鮑伯頭,瀏海往右邊梳,當她搖頭時,寬闊的額頭看上去非常聰明。不把那片聰明的寬額頭全部露出來也是一種時尚品味,再配上大圓銀耳環。全白的運動鞋看起來是便宜貨,購於下北澤的雜貨店。重點就是要營造那種廉價感。麻由美的眉毛濃密,腮幫子有點大。麻由美很介意人家說她腮幫子大,但我每次看到她在意這個都會略受打擊。很想問她,欸?妳介意的就只有這個?換成我這張臉,還真不知該從哪裡介意起才好。因為一旦開始介意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就算交換眼睛和嘴巴的位置,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吧。麻由美身高一六六,腰線異常高,兩條腿就像拉長的香菸一樣直。
我今天也費盡心思打扮才來。媽媽的柔軟絲質米色長褲搭爸爸從夏威夷買回來的垂墜感白色薄紗襯衫,襯衫有點透膚。茶色綁帶涼鞋是阿健媽媽給我的,我很喜歡這雙義大利製涼鞋。小巧的手提包則是泰國製,形狀像編織提籃,不過還加了拉鍊,很可愛。
我的髮量異於常人的多,先稍微燙捲再綁成辮子,從脖子附近往上折,不知該說悲哀還是高興好,用來夾住髮辮的是奶奶年輕時用的玳瑁髮夾。每次我上美容院,媽媽都會說:
「這樣要七千?到底哪裡不一樣?就算特地跑到原宿弄頭髮,看起來還不是一
樣。」
話雖如此,媽媽很喜歡看我打扮。而這令我感到悲哀。
「亞子,只要是為了妳,多少錢我都捨得花,嘻、嘻、嘻。」
每次她這麼笑,我都很受傷。
「妳可以不要笑那種嘻、嘻、嘻的聲音嗎?」
「可是,女人最重要就是長相啊,亞子真可愛,嘻、嘻、嘻。」
「也不想想是誰遺傳給我的,長這樣又不是我的錯。妳能不能負起責任啊。知道大家在學校是怎麼說的嗎?『就算不說,一看就知道誰是亞子的媽媽』。」
「就是啊。妳想聽聽我身為女人受苦受難的前半生嗎?女人最重要的就是長相了。」
「妳明明知道這一點,結婚的時候怎麼不多為後代想一想?為什麼要選擇爸爸啊,這麼一來不就雪上加霜了嗎?真不敢相信。我啊,絕對不會重蹈媽媽的覆轍。」
「不好意思喔,我這人重視的是愛。」
「妳知道嗎?我們全家出門時被人說是四胞胎唷。」
「為什麼都只遺傳缺點咧。不過戀愛是盲目的,所以亞子也不用擔心,對方會盲目到什麼都看不見,妳就趁機抓住他,剩下的技術,到時候媽媽會傳授給妳。」
我伴隨可憐的苦惱而生。但是話說先在前頭,媽媽生我只花了十五分鐘。那麼纖細的腰身,生小孩這件事對她來說卻是輕而易舉,還曾說出「生太郎時像大便,生亞子時像尿尿」這種話。所以生我這件事,對媽媽來說毫不苦惱。正確來說,像尿尿一樣誕生到這世上時,我也還沒開始苦惱。直到懂事之後,從鏡子裡和照片中看到自己的長相,我才開始心想「等一下,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話說回來,儘管我帶著苦惱而生,卻活在充滿愛的環境中。比哥哥太郎晚兩年出生的我,就像媽媽、爸爸、爺爺和奶奶捧在手上的餡衣餅,備受疼愛。
媽媽的妹妹小雅也是,一看到我就滿口「亞子、亞子」,對我上下其手。
小雅明明只是我阿姨,才一星期不見,隔天便跑來我家,門一開就喊著:「亞子—」抱起還在蹣跚學步的可愛的我,眼中浮現淚光說:「好想妳喔。」
奶奶是個編織狂,而且手藝好得嚇人,從我出生到現在,她不知道為我織了幾十件毛衣。有一張照片讓我看了很火大,那是御宮參時的照片,可愛的我裹在白色毛線編織的花邊泡泡裡,一副快溺死的樣子。
可愛的我看起來完全是個羽二重餅,令人懷疑是不是根本沒有眼睛鼻子嘴巴。就算稍微辨識得出眼睛鼻子嘴巴,那張臉還是像一塊羽二重餅在笑,超恐怖。
沒錯,我長得雖然令人苦惱,卻總是在笑,自己都覺得不爽。有一張照片裡,可愛的我和阿健裸體蹲在海邊,屁股沾了一點沙子。可愛的我沒穿衣服,只戴了帽子。一頂小小的草帽,帽子上有一圈海豚圖案,是爸爸從舊金山買回來給我的。當時全日本戴這種可愛帽子的兩歲女童大概只有我吧。
我就這樣光著屁股對著鏡頭笑。
阿健和我同年,生日只差一個月。明明也是兩歲,他就一笑也不笑,狠狠瞪著鏡頭。
阿健看起來更像個充滿苦惱的小孩。
阿健是我媽死黨的兒子,我們兩家人一年到頭玩在一起。拿出我小時候的照片來看,裡面總是有阿健。
小時候,阿健的媽媽抓著我,對媽媽說:「霞姊—這孩子送我吧。」就算是阿健家,聽到這種話,我還是哭了起來。
「誰教她太可愛了嘛。哎呀,哭起來了。這孩子就算哭都還是這麼可愛。她是真的在哭呢。」
說著,阿姨緊緊抱住我。我倒想問,有哪個孩子哭的時候不是真的哭呢。
我媽在這種時候的回應就很驚人。
「可不是嗎,要是美女的話,好好一張臉一哭就毀了,可是這孩子的臉打從一開始就毀了,從來沒好過。」
她竟然這麼說。
我這輩子都在和這樣的媽媽搏鬥。
然而,我也知道媽媽愛我愛進了骨子裡。
愛我愛進骨子裡的媽媽卻說我「打從一開始就毀了」,這實在太詭異,連阿健的媽媽鈴子阿姨也忍不住了。
「欸、亞子,妳媽好怪喔。」
這時,她又壓低聲音這麼對我說。
「虧妳還能這麼懂事地長大,要是我就學壞了。」
她這麼說。
「嘻、嘻、嘻,因為我覺得亞子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啊,對不對亞子?」
媽媽又補了一槍。
「阿姨,妳不覺得這個媽媽很過分嗎?」
我瞪著媽媽說。
「真的、真的啦,女人最重要就是長相。啊、不對,我原本是想講女人的長相不重要啦。原諒我吧,呵呵呵。」
她笑著這麼說。
我明明活得這麼苦惱,不知為何還有人說我家就像「四格漫畫」。那傢伙是太郎的家教老師篠原。篠原幫太郎上完課後,也沒人拜託他就直接說:「亞子,我們來上英文吧。」兀自幫我上起課來。
篠原跟我說話時,語氣和跟太郎說話時完全不同。對著太郎時是「這個剛才不是講過了嗎!把你那雙瞇瞇眼睜大點!」對我則是「亞子,這妳應該懂吧?」
我覺得滿噁心的。再說,我的成績比太郎好太多,根本不需要家教。太郎從幼稚園就是個招搖的野蠻人,媽媽和太郎一起外出時,要是不像耍猴人綁猴子那樣拿條繩子把太郎綁在胸前,一轉眼他就不見了。
媽媽看著太郎的成績單說:
「真奇怪,成績不該這麼好才對啊,成績單上的分數比考試分數高呢。這孩子應該可以靠討喜的本領過一輩子了。這說不定也是一種財產。」
媽媽一副很佩服的樣子。
去參加家長會時,被老師說:「只要太郎不在,教課進度就特別快。」或是「哎呀,雖然教這孩子很費事,但太郎不在時,整個班級都像垂頭喪氣的盆栽。」身為母親的她聽到這種話,好像也開心不起來。簡單來說,太郎就是個臭小鬼,只是不知為何大家都喜歡他。太郎真好,反正他是男生,不管臉長怎樣,人生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亞子,妳該慶幸哥哥不是美男子,否則妳這輩子就難受囉。幸好妳哥也是長那樣。」
媽媽指著太郎這麼說,一眼就能看出他倆是母子。
「開什麼玩笑,那我該如何是好?」
男老師都偏心太郎,而我可是廣受男女老師疼愛。
儘管我心中對容貌的苦惱與日俱增,活到現在倒也沒受過他人一絲惡意的對待。身邊總是有交不完的朋友,連那些朋友的媽媽們也「亞子」長「亞子」短的,對我很寵愛。老實說,我猜我這張臉讓其他人很放心。
從小我就學會「美麗的事物使人不安」的哲學。
讓我鼓起勇氣坦承吧。我個頭小,身材胖,整個人圓滾滾的,組成身體的所有部分都很小,皮膚又白。幼稚園時有個名叫友里的可愛女生,她問我:「亞子,妳會在家玩木芥子嗎?」我一臉呆滯。
我從來沒看過木芥子。
哥哥太郎六年級時去東北旅行,買了一個小木芥子回來做記念。
我第一次看到木芥子時真是嚇了一大跳,因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木芥子很可愛。但是當你看到木芥子走來走去、講話和穿上agnès b. 的衣服會
怎麼想?
那時我說:「爸爸,這個木芥子是美女嗎?她長得好奇怪。」父親說:「美的基準會隨時代改變,以前這種長相是典型的美女啊。亞子妳要是生在平安時代,可
就是大美人了。」
他這麼說。
「問題現在又不是平安時代。」
這麼說的我一陣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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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腳步,其實很想仔細看,但我只是偷瞥了一眼,不過,腳步放慢了許多。
有些人聚集在那裡。一群聚集在那裡窺看的女生,不知為何都是女生,只是看起來很沒品。不只沒品,這種人毫無例外都長得醜。
不是殺人事件,沒人打架也不是車禍。只是模特兒在櫸樹下拍照而已。
穿著亮黃光澤連身褲的外國模特兒塗著厚厚的口紅,靠著櫸樹的樹幹,揚起下巴。
我裝作沒興趣的樣子,其實正在偷偷靠近,想把活生生的模特兒裡裡外外看個夠。因為我老覺得雜誌上看到的模特兒都是假的,不像我們活著要吃飯,她們說不定還連廁所都不用上。
再說,我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