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她方之城。於我來說,那是有「她」在的遠方。
那個「她」,就是陳祐蓁,或著說,網路上以文字撫慰人心的天使蛋捲。
如果我性別正確,那麼以上說法,分明充滿思慕之情。然而即使性別不正確,對於祐蓁的欣賞,卻也不見得就減少分毫。
第一次注意到長在遠方的她,在大約二○○五年間。彼時我自己也才從遠方回來,回到屬於家的台北,正開始習慣安居樂業,忽視少去的雪月風花。二○○五、○六年間,剛巧是自己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時間,我覺得擁有世界,什麼也不缺少。那時,遠方的她方不過是扇美麗的窗。透過這窗,彷彿又可看見舊日時光輝煌,我偶爾想念那輝煌,卻不感覺有所缺乏,遠遠看著作為日常點綴,很好,卻不是必須。我喜歡點進她方的文章看看,任想像遊走,思緒輕易地飄浮在曾在遠方的日子。然而腳步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根柢,沒有隨著任何白日幻想漂浮。
我在我自己夢裡窩著,一切靜好。
只是人生並不永恆順遂。
二○○七年間,人生失速墜下,我毫無預期地癱平在深深谷底。
很長一段時間,當生活中的光與熱都不再,我唯有埋進虛無文字裡,我自己的,或是她的。我時常靜靜看著她的故事,默默想著自己的故事;又靜靜看著她的故事,再默默想著自己的故事。就這樣過了許多日子。
我從一個又一個城市的移動間,讀出這個她方無私赤誠地生命中某部分。讀著她去西藏,羸弱身子莫名適應高原地形的命中注定;讀著她在旅程中,按耐住悲傷揮別舊愛的故作堅強;讀著她在德國,陪著室友巴巴地扛著廁所門去參加搞笑節目的無可奈何;然後羨慕她居然遠遠一人獨自往吸血鬼的故鄉羅馬尼亞前行。
我在她方裡尋得一點堅強,一點放下,一點自在。或許還有一點愛。
那點愛讓我重新好好地整頓自己,跟著她的步伐,再次慢慢邁向前方。看著她的嬉笑怒罵,看著她的哀怨情長……我在她的文字滋養裡,慢慢強壯。於是有一天,終於又能揹起屬於我的行囊。
所以我說,在鋪了這長長的梗之後,如果你∕妳誤以為將要翻開的這本書,不過是「又一本」遊記,然後急急追尋美景安在?地址為何?營業又至夜多深沉?那麼你∕妳也許不那麼適合撲朔迷離的她方,請步行至旅遊指南區,《寂寞星球》有更適合的選項;不過,倘若你∕妳喜歡眼見世界不同地方歧異之處燃起的小小火花,倘若你∕妳渴望從日常掙脫,卻又還不敢邁出一步,倘若你∕妳想作作夢,想呼喚自由,或,倘若你∕妳仍然相信愛情,那麼她方,你∕妳就不能錯過。
唐諾在《查令十字路八十四號》的序中,說過如果只是拿新台幣兩三百元的代價,能換得寫作者創作、記錄下費時至少數月的生命,那麼跟吃下一頓大餐(兩三百只怕也吃不到大餐)、買件普通衣服比起來,實在是太划算的交易。若是你∕妳同意這說法,那麼我要問問你∕妳,還在等待什麼?總不會是嫌這幾百元買下歷時五年的流浪、世界、情感、生命還價太高昂吧?
我知道不是的,你∕妳會買下她方。
陳彧馨(知名旅遊作家)
陳彧馨的個人網站:www.jaschen.com
推薦序2
平行宇宙的她方之城
她說希望我給她一句話,我想是為了她即將出版的新書。第一次出書前我還不認識,就算是第二次出書的現在,我們也從未蒙面。我們,像大部分閱讀我們的其他人一樣,不過是經由部落格口耳相傳、輾轉遇見、閱讀彼此的陌生人。她在我某篇部落格下回應: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後最後一句話,我跟著笑了,也痊癒了。
我回去看,那篇部落格是這樣結束的:
「若聞問生命的本質,你知道會有什麼。快樂容易,給予快樂也容易。那麼再要一些,再一些……你需要更多。停不住,對生命猛撲、任性、撒野、嚴厲、荒唐、果敢、謹慎避開、予取予求,該有的都不放過。你撲空,你失手,你跌在地,你爬起身,你覺得自己好笑,哈哈哈大聲笑。那笑聲有傳染性,哈哈哈全場全和你一起笑了。」
那是七月。生日前的極度焦慮在生日後沒有消失,只是慢慢凝結,每日早晨壓在胸口:「我到底都做了什麼?」。That was the question。腦中出現很多足以面對大眾的答案,但不能回答自己的問題。自己要知道真相,自己不知道真相。
英國作家珍奈.溫特森(Jeanette Winterson)從小被領養。性格古怪的養母毀滅、也創造了她超人的一生。父母死後,她在整理遺物時偶然發現自己身世的線索,洶湧的情緒將她捲入一場嚴重的憂鬱症。她足不出戶,因為提不起任何勇氣和力氣。但故事來喚她,於是她起身,把故事寫出來,然後,逐漸痊癒。創作是親生命的,是一種求生本能。溫特森說。
創作是、寫字是、旅行是、戀愛可能也是。留言的一個月後,我寫信給不知在柏林還是台北的她說:我們該認識對方了。
我和她不常對話,但對話也不需要說太多,就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她說:「其實並不是我很強,只是狀況是那樣子,我只有面對一途。」我記得自己常說這句話,但突然我聽見自己回答她:「不,你也可以不要,你可以說,啊!蒙古是什麼地方啊(以下發嗲軟骨五十字)。所以,你真的是強。」
把這段文字送出去的那刻,就像自己突然給了自己一個答案。但同時,我們都知道這種「強」沒有任何好處,更多時候不過提供別人一個方便砸到我們臉上的道具。然後我們會把它撿起來,把它拍乾淨,生吞下肚。時間過去,它會在某個早上、在下午、在夜半突然叫我們上路,或給我們一個句子,一個畫面,一種力量,讓我們寫出這些字。然後,或許,某時某地會有另一個書寫的人,一個總是聽見「你好勇敢啊」,「真羨慕你的生活」卻有時只是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選擇的人,從宇宙某處回應你:我笑了、痊癒了、謝謝你。
一個人上路的女子需要心裡一塊火種,和一種殺無赦的天真;因為路長、路苦,路甚至無聊、危險、時不時需要受辱。無論是怎樣百毒不侵的孤狼,旅途本身並不浪漫;浪漫的是回憶和書寫的那個人。《她方之城》一段段看來輕快,露出難以抵擋的勃勃生氣,一切困難都舉重若輕——經過蛋捲強力的腦消化系統後。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她會說。「而且那沒什麼吧。」
其實我知道那很有什麼的,我想說,謝謝妳為我走過這些我曾經走過、想要走過、未來或許會走,但妳先帶我經歷的路程。也還是用部落格上的第一次回應,請:
繼續笑,繼續跳,繼續美妙。
沈意卿(翻譯、劇作家)
沈意卿的個人部落格:《桃紅柳綠 生張熟李》blog.jaschen.com/
作者序
誰沒有故事?
二十五歲那年暑假我出走西藏,在島嶼南端的原生家庭裡掀起波濤大浪。那年冬天,我開始不間斷的寫信到「未知的遠方」,訴說對於未來的想望。翌年夏天,我在生日前完成碩士論文,和朋友到KTV 慶祝,點唱周迅的「外面」,一次又一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會不會失敗?外面的世界特別慷慨,闖出去我就能夠活過來。
吹熄蠟燭後,儘管當時的我根本不會德語、也從來不敢開口說英語,但家人朋友全都不意外地聽著我大聲宣布,即將遠行德國,這決定彷彿是早知道我一定會出走島嶼、走進世界般的順理成章。
只不過當時誰也沒有料到,幾年後我會變成如今的樣貌:再也不具備半點巨蟹座戀家的特質,人生沒有落點,然後把整段青春最末期,消耗於不間斷的在歐亞大陸折返上。然而我絕對不會說「Travel is my life.」這類的話語,雖然我確實在不斷的遷徙中成長,甚至有時候相信,自己只能靠著不斷的移動發光發熱,否則平凡的女孩如我,要怎麼成為別人口中那種獨特而堅強的女人?
當然,能夠看似發光發熱,是因為我書寫。我有好多故事可以寫:
和手持經輪筒的老婆婆在八廓街轉繞著、散步在一望無盡的德國黑森林、親眼目睹西斯汀教堂裡米開朗基羅的《創世紀》、在湄公河上乘船趕路、生活在全世界最酷的首都柏林、於羅馬尼亞不知名的小鎮上攔下一輛馬車、在蒙古草原陪孤兒們種馬鈴薯、在陽朔灕江邊的山林間野營,或與人山人海、流亡異鄉的藏人,一起在喜馬拉雅山腳下接受灌頂。
是這些在遠方的旅程,構成了我起伏的人生故事。
有時候我會想,自己其實很幸運,當年踏上西藏雪域高原時,既沒有猶豫也沒有害怕,好多朋友都說西藏是今生一定要去的地方,但都要等準備好了才去,可是我懵懂的闖進去了,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而那次衝動的自助旅行讓我有了勇氣,從此就抱著這樣的態度,走向地圖上想去的每一個地方,完成每一件心底渴望完成的願望。而所謂「願望」,當然也包括你∕妳現在手上拿著的這一本書《她方之城》。
《她方之城》的內容全是我發生在島嶼以外的故事,時間從二○○五到二○一○年,空間橫跨歐亞,是旅行、是流浪,是遷徙,並交織在異地的求學生活,從躍躍欲試到了然於心,筆觸隨著年歲變化。你∕妳可以把它當成小說不斷讀下去,也可以當成短篇故事隨手挑一篇品嘗。
然而比起「和大家分享我自己的旅行經驗」這個淺而易見的目的,《她方之城》這本書被出版的意義,更多是為了對願望的表態。成吉思汗說「只要出發,必到達。」我自己是從來不信「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機會做了」或「有些地方現在不去以後就沒機會去」理論的人,覺得最重要的是永遠記住那些看到流星、吹熄蠟燭時許下的願望,那遲早會實現。
我要去遠方,所以我出發;我想出版一本書,所以我書寫,持續的,不間斷的,直到抵達。而我希冀這樣的告白,能引起更多人對自身願望的表態。
尤其是,儘管這本書之於我自己,不過是二十五到三十之間的年歲紀念,裡頭描寫的旅行既沒有遼闊的格局,也沒有精緻的敘述,都很瑣碎。但我知道,讀完這本書,你∕妳一定能夠在這一篇篇喃喃自語式的文章裡,找到幾段經歷,是和你∕妳對自身的想望交疊的,甚至會看到一個無論是快樂或悲傷、得意或失意,都維持著不斷地向前走的姿態,從而在其中發現自己對生命的熱情和實現願望的勇氣。
身為作者,成書之後就必須放手讓書自個兒去旅行。我永遠不知道這本書會落在誰的手中?不會知道當你∕妳閱讀時會有怎樣的感受?然而如果說我還有什麼願望,那我大概是期盼《她方之城》對於閱讀的人而言,會是一種催化劑。催化妳∕你,無論如何,有生之年,都能夠順利抵達自己的她方之城,甚至,在旅程中留下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