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路燈暗澹。
一輛最平常不過的深棕色房車裏,坐着一對年輕男女。
他們不是情侶。
在車裏已經呆了好一會,駕駛位的女子輕輕移挪腰身,舒展筋骨,身邊的男子臉容瘦削清秀,一雙精靈大眼聚精會神看牢路前一所住宅。
街上一點聲音也沒有,流浪貓輕輕踏過草坪。
這一夜,恐怕又要空等。
兩人十分沉着,一句對白也無,全神貫注守候。
時間:凌晨三時半。車窗只開着一條縫子透氣,有寒意。
忽然,女子看到天空飄雪,緩緩小片小片,猶疑落下,有些遇暖氣又往上升一兩呎,最終掉落地上融化。
大眼兒説:「初雪。」
女子微笑:「你是詩人。」
她打開房車天窗,看雪飄。
那所屋子仍然沒有動靜。
這時車內無線電話響:「今夜仍然白守?」
大眼兒答:「為誰風露立中宵。」
那一頭的同伴笑,「你是坐着的吧。」
大眼兒答:「肚子餓了,去找吃的。」
她身邊的女子説:「慢着。」
只見屋宇二樓一盞小小燈亮起。
「屋主梳洗準備休息。」
另一頭的同伴説:「也有可能整裝外出,請密切注意。」
女子取過一塊能量巧克力,放進嘴裏,金睛火眼那樣屏息看牢二樓。
車廂又恢復靜寂。
雪漸漸大了。
二樓燈熄。
車裏兩人剛想鬆口氣,忽然,看到前門打開,一個穿黑色長大衣身形瘦小男子閃出。
大眼兒連忙拍攝傳真,「大拓,事主作男裝打扮。」
「明白。」
「此去有兩條路,大拓,請到橡樹路包抄。」
「終於忍不住現身。」
又一個意外,「有人接應。」
只見一輛軍用吉甫車自路口駛入,停在屋子門口,那人迅速上車。
「大拓,我與圓周決定慢駛跟蹤,請知會後援。」
「整條馬路只得你與疑犯兩輛車,如何跟蹤。」
「所以要叫後援。」
吉甫車駛得極快,圓周不徐不疾跟在後邊。
忽然,在轉角處,駛出兩架跑車,年輕司機喧嘩,像是酒會散場,也駛在吉甫車後,這是後援。
「車往阿崗昆國家公園駛去。」
「餘程交給我與大拓。」
「力高,我有點不安。」
「即將可以人贓並獲,結束十多天辛苦工作。」
吉甫車駛進公園大門,這是一座面積三百多公頃的保護區,連管理員都不可能走遍每一角落,圓周正要放慢車速。
忽然前面有大燈亮起,一輛車子對着他們頭對頭直衝過來。
大眼兒大叫:「不好,疑犯掉頭要與我們同歸於盡。」
圓周臨急應變,急踏刹車,扭動方向盤,寧願鏟向路邊。
但車頭燈光越來越強,刹那間圓周看到車子前座兩個乘客。
「大拓,力高,怎麼會是你們?」
電光石火間,分別坐兩輛偵察車內四名同組幹探撞成一堆。
金屬車身迅速似塑膠般捲曲粉碎,團成一塊,翻滾落山坡。
圓周沒有聽到任何響聲,她內心出乎意料平靜,看到最後一幕是大拓與力高驚疑眼神。怎麼可能!橡樹路與三十五街是兩條平行線,永遠碰不到一起,對方的車從何而來。
來不及了,車子停止翻滾,圓周漸漸失去知覺。
原來死亡並不可怕。
只是,如何向其他同事交代呢?嚴重罪案組戰績最彪炳的四名高級探員,竟喪生在一項荒謬的交通意外。
不知過了多久,圓周聽見有人叫她:「醒醒,醒醒,同我説話!」是力高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想坐起,這時,覺得腰後劇痛,啊,癱瘓了 。
力高像是知道她想什麼,用力扯她的腿,「你沒事,只是皮外傷。」
圓周張嘴説話,發不出聲音。
「幸虧大拓千鈎一髮之間大力刹車。」
「小的呢,小的?」
年輕瘦削的大眼兒叫小的,圓周聽到他呻吟叫痛。
「我們四人都留得性命。」
大拓把受傷較重的伙伴搬離車廂放雪地上。
只見四周白茫茫視程只得兩三呎,什麼都看不清楚,約莫知道是曠野。
「這是國家公園範圍?」
「快用通訊儀。」
力高把背囊裏儀器工具取出,兩枚照明燈,一把自動手槍,電話,瑞士多用軍刀,以及若干乾糧和瓶裝水。
通訊儀器全部失效。
力高怪叫,「我們在何處?」
小的呻吟:「痛──」
大拓打開他衣服,看到左邊袖子一邊殷紅,整條手臂剖開,可見筋骨。
小的需要緊急護理,可是一片白茫茫,往什麼地方找醫院。
大拓替小的用襯衫包紮,他是組長,坐到一邊沉思。
「我們有兩枚照明燈,可以招到注意。」
「且慢,相信警方已在尋找我們。」
「大拓,如何發生撞車事件。」
「我不知道,」大拓聲音仍然鎮定,「這是一宗最尋常不過追蹤事件:車子正在行駛,忽然看見車頭燈,前座赫然是圓周與小的,刹那間兩車已迎頭撞上,幸虧沒有着火燃燒。」
「車上還有什麼裝備,全部取出。」
力高爬進車廂,取出毯子、電筒、繩索等雜物。
圓周側耳細聽,希望有直升機螺旋槳啪啪聲,但是四周靜得只得他們四個同伴呼吸聲。
忽然小的説:「看。」
他平躺,只看到天空,圓周仰頭,發覺濃霧已經散去,一輪明月,滿天星斗。
力高凝視月亮,「我的天,這不是我們的月亮。」
「你説什麼?」
「這不是我們的星空,北半球冬季,當空的應是獵戶星座,腰帶上三顆星閃閃生光,它在何處?」
「月亮上一點陰影也無。」
「連最大最明顯的隕石坑寧靜海都找不到,簡直像一方銀盤,比超級月亮還要大。」
小的喘氣,「我們到了什麼地方?」
「剛才濃霧籠罩,我們仍能視物,就是這個神秘月球照明。」
大拓不發一言,他用最原始的望遠鏡,仔細探視四周環境。
小的聲音軟弱,「有無止痛藥?」
力高説:「你這人當初怎會加入重案組。」
圓周代答:「因他是過目不忘的電腦奇才。」
大拓把望遠鏡交給力高,力高知道有內容,一看,「噫,那是一間民居的燈光,照三角測量,應在三公里以外,並不是很遠。」
大拓吁出一口氣。
小的聲音微弱,「你們快去求救,不要理我。」
圓周沒好氣,「這種時候使什麼苦肉計,力高,看看哪隻車門可以當雪橇用。」
力高檢視,「全部扭曲,我們輪流揹着小的走。」
大拓凝視那點燈光。
圓周説:「走到該處,有個固定位置,才放照明彈。」
各人點頭。
圓周先揹起小的,他比想像中重,她一聲不響,朝那點火光方向走。
雪下得大了,外衣濕透沉重,圓周打哆嗦,背上小的忽然停止説話。
「小的,小的,同我説話,你第一次吻女孩是幾歲,抑或,你從未親吻?小的。」
這時,她腳一軟,摔倒地上,與小的滾地葫蘆。
力高連忙扶起兩人,接力損着小的。
圓周説:「大拓,我起碼走了一公里,為何燈光不見接近?」
大拓沉着,濃眉下雙眼仍然炯炯有神,叫同伴放心,這時,圓周發覺大拓一臉血污,人人都有損傷。
他們向前走。
像是多走三倍路程,才漸漸接近那所民居,約莫看得到輪廓。
「大拓,一路上環境,你腦袋都記住否?」
大拓答:「全部錄像在腦。」
「你是奇才,你也不屬於這地球。」
這時,看那輪月球,彷彿又大了百分之十左右。
「到了沒有。」
「噓,近了。」
屋子背後有一排樹林,正是他們先前在公園門口見過大小,葉子已經落清,枝椏特別淒清。
「是一間什麼樣的屋子?」
力高答:「英式十八世紀初期農式草頂,一共三進,右邊是馬廄,左邊是農場,當中住人,唉,如果有一碗香濃熱湯就好了。」
「什麼鐘數?」
「電子錶都停頓,大拓,你一向戴鏈條手錶。」
大拓回答:「我們的時間清晨七時,走了三個小時。」
「月亮還沒有下去。」
「不,不,我看到曙光,那邊應是東方。」
這時,一線橘紅晨曦光彩緩緩呈現,天空變幻成薔薇色。
圓周深深吸口氣,「真沒想到這麼美麗。」
大拓揹着小的,終於走到門口。
圓周已用盡所有力氣,跪在雪地跌倒,不知不覺,雪已經有呎許深。
圓周忍不住落下眼淚。
力高扶起她,低聲説:「振作,由你敲門。」
圓周點點頭,抹去眼淚,手指僵硬全不聽話,她臉青唇白,敲兩下。
力高情況不比她好許多,他揚聲:「有人嗎?請開門,我們需要幫忙。」
只有大拓沉得住氣,如果屋主願意開門,那真是天下第一好心人,來歷不明的四人身形高大,一身血污,不知道是被人追殺還是追殺人,就算讓他們在馬廄留宿:他們也願意。
半晌,聽不到屋內有聲響。
力高氣餒,平時辦案,一到現場,大喝一聲「警察」,即時舉腳踢開屋門,
這是他的強項,一次兩邊門鉸全踢鬆,往屋裏倒,把疑犯壓倒在地,今日他勢頭被打倒。
他們聽到細碎腳步聲。
有救了。
力高出示警章,「我們四人是警員,受傷迷路到此,盼望援手。」
説得再明白沒有:迷途。
幹探如此狼狽,荒謬之至。
有人在小窗張望。
大拓怔住,那是一雙晶瑩閃亮年輕女性美麗大眼。
眼睛誠然是靈魂之窗,一閃之間,大拓覺得門內是一名秀美少女,且善良樂只見她用木碗盛出熱湯,分給諸人。
果然,門輕輕打開。
大拓説:「謝謝你們。」
把小的抱着走入。
他們與屋內暖氣接觸,已軟倒在地,大拓先把小的放平,解開濕衣。
提燈少女走近,説不出好奇,凝視他們。
他們也訝異看牢少女。
她只得十六七歲模樣,似未成年,相當懂事,立即取來毛毯,還有幾杯熱茶。
圓周連忙顫抖剝下濕衣,裹住毯子,一邊喝茶,一邊落淚。
少女臉龐只得手掌大小,靈巧可愛:她對躺地小的特別關注,取來一把剪子,鉸開襯衫,把他左臂傷勢暴露。
圓周第一個驚呼,那傷口四周肌肉在短短數小時已經發黑壞死。
照西醫標準,可能要切除。
小的張大眼,氣若游絲,忽然看到一張秀麗如天使小臉,他居然渾忘苦楚,竟這樣説:「你好,我叫王的確,請問芳名?」
眾人啼笑皆非。
那少女微微笑,令他們有感,她不可能是壞人。
少女示意力高把小的放到長凳上,用毯子蓋住。
小的輕輕説:「我聞到肉湯。」
其餘三人進屋已聞到香氣,只是不好開口。
茅屋內是大統間,左邊是廚房,灰燼上放着一隻像女巫用大鐵鍋,裏邊就是湯。
屋子雜物齊全,但是打理整潔,少女似在此住了一些時候。
力高問:「你父母呢?可有兄姐?」
少女不語,他們發覺,少女並未開口講話。
他們面面相覷,怪,詭異,雪夜迷途幹探在茅舍裏遇見不説話的美少女。
只見她用木碗盛出熱湯,分給諸人。
圓周説:「是鮭魚薯茸湯!」
彷彿知道有客人要來。
力高的肚子咕咕響,少女又捧出整條新鮮熱烘麵包,他們三人放下身段,大口咀嚼。
小的掙扎,「我呢,我呢。」
力高扶起他,給他喝湯。
小的忽然想起在家千日好,卻老是推辭母親做的湯,鼻子通紅。
少女盛來一盆熱水,用毛巾輕輕拭去小的臉上血污,小手溫柔,小的懷疑他已經死亡,去到更好的地方。
然後,趁諸人忙着吃,少女煮沸剪刀及消毒其他用品。
大拓警惕,她要幹什麼。
少女坐近小的身邊,舉起剪子,朝壞死的肌肉剪下,小的慘叫。
力高本能拔出腰間手槍。
大拓連忙用手臂阻止。
少女示意他們一人一邊按住小的。
大拓一個眼神,表示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他倆一人按小的一邊身子。
這小的苦不堪言,嚎叫不已,拼命掙扎。
少女不動聲色,順手抄起一隻瓶子,大力敲小的額角,卜一聲,小的中招暈厥。
圓周退後一步,呵也只好如此。
只見少女不徐不疾,用剪刀除去腐肉,用清水沖洗,像處理一條魚般,剝清裏邊,撒上一些瓦罐裝着的白色粉末。
大拓把所有步驟記在心中。
少女把油燈放近一些,取出一枚針,穿上線,就那樣,一針針把傷口縫攏。
圓周看得發默,少女手指纖長靈活,手勢極快,針法是十字繡,一共縫兩層,先是肉,後是皮。
她手法嫻熟,像縫衣衫一般。
做完,剪完線,鬆口氣。
她鼻尖有汗珠,想也盡了全力。
圓周走前,「謝謝你。」
她微笑不答,盛水叫他們洗臉。
圓周一聞,竟是蜜糖水,蜜有癒傷去毒功效,圓周心中感激。
因少女不説話:他們也維持緘默。
圓周歸納了幾點:一,屋裏沒有電與自來水,只用油燈與井水;二,少女打扮樸素,長袖長裙;三,她似聽不懂他們言語,可是聰敏領悟到他們需要;四,她一人獨居。
力高説:「我外出放求救訊號?」
圓周看着訊號管颼一聲升空:在半空炸開,冒出灼目白光,像有人在天際按動閃光燈,一連三下,每次在高空停留數秒,才緩緩散開。
力高喃喃説:「搜索救援組應該看到。」
他們回到室內。
力高訝異,平時最醒覺的大拓靠在牆上盹着,而小的呼呼睡得熟透。
他在圓周耳邊問:「那白色粉末是何物。」
圓周在他耳邊講了一個字。
接着:她打一個呵欠,呵,今日是何日,死裏逃生,如此折騰,前所未有,也該休息了,明日再作打算。
幸虧他們一共四個人。
圓周一向輕睡,半夜起碼醒一兩轉,這次實在累得虛脱,一夜睡到天亮,沒有夢,不可思議。
她與力高前後被大拓推醒。
茅舍窗戶打開,透入新鮮空氣。
不明所以:不知恁地,圓周覺得愉快,而且精神充沛,一躍而起,準備應付新的一天。
這也是前所未有之事,往日,每天早上,像大多數都市人一樣,圓周都賴床,不願起身,嘴裏喃喃抱怨:又是沉悶一日,又幹辛勞工作,不知多久沒有放假,有假也不知往何處,可否一眠不起……苦水連篇,但不是今日。
力高也語氣輕鬆,「各位早,有什麼打算?」
大拓比較沉着,「主人家呢?小的呢?」
是,小的去了何處?
圓周想:我的天,他已失救,少女把他拖出屋外安葬。
力高出門叫:「小的,小的!」
「這裏,我在淋浴。」
馬廄旁是浴室,柴火堆上大鍋正熱氣騰騰燒開水,少女把冷熱水注入噴壺對開,遞給小的,小的在屏風內沖身。
他高興地説:「等一下輪到你們。」
少女轉過頭來,臉容在朝陽下顯得晶瑩似玉,她笑靨如花,朝各人點頭,他們看得呆住,這不折不扣是一個小仙子。
三人跟随她到農場,她拾起雞蛋,又餵群雞,把蛋拿給圓周看,圓周説:「呀,還熱乎乎呢」,她隨即坐小櫈上教圓周擠羊奶,忽然,一隻小豬跑出來,力高不由自主忙追,竟然沒捉到,嘻哈笑,腳一滑,摔倒,不沖身也不行。
大拓在一旁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少女招手,示意他們吃早餐。
圓周説:「我先用衛生間。」
小的換了衣衫出來,雙目恢復神采,大拓放下心,把他借用的襯衫袖子捲起看傷口,輕輕解除紗布,看到手臂紅腫皮膚,呎許長X X X X縫線,小的郁動手臂,這樣説:「還有點炙痛。」
大拓沉着説:「她救你一命。」
「她是古方神醫。」
「可有問她姓名?」
「她一直沒有説話。」
大拓仰看天空,救援還沒有到。
他們三人輪流淋浴梳洗吃早餐。
少女招呼甚是妥善,每個人都有乾淨舊衣物替換。
換下的髒衣,由力高與圓周合作,先用沸水煮一會,再到屋後山澗沖洗。
力高忽然説:「世外桃源。」
「看,這邊是私人菜田,小溪有游魚。」
「你説,現代人的煩惱,是否因為擁有太多生活太方便?」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開啟虛幻電腦──」
大拓站他們身後,「可是不想回去了?」
力高轉身,「我們三人都是光棍,除出你,大拓,你有妻有兒。」
圓周咕噥:「這上下他們不知焦急到什麼地步。」
大拓沉默不語。
力高説:「奇怪,今晨我竟不大擔心是否回得去。」
「公園有多大,三百公頃左右,一定找得到。」
「這少女,不知何故流落在此,孑然一人,頗淒涼,可否把她一起帶走?」
轉頭看見小的幫她繞毛線,似兩小無猜。
「全屋不見一本書,罕有。」
圓周感慨,「我們四人兩個博士、兩名碩士,不見得比她快樂。」
「大拓好文才,回去寫一本奇遇記。」
「我去幫手收割蔬菜。」
力高看到門鉸有損壞,要來工具箱,幫着修理,他發覺工具全是約百年前製成品,釘子逐枚由鐵匠手工所製,釘頭成小小方形。
他們像走過時光隧道,回到太初,生活簡樸自在,與大地結成一片。
陽光把積雪漸漸融掉。
圓周與少女帶回魚獲與蔬菜,「本來還有兔肉,但主人家搖手説要放生。」
大拓看牢少女粉紅色臉龐。你是誰?你為何一個人流落這裏?多久了?可想念家人?可否説話?
少女轉頭,大拓連忙看往別處。
傍晚,力高説:「還剩一枚照明焰火。」
「今夜趁天空明朗放掉。」
「大拓,我們在何處?」
「我們在阿崗昆國家公園迷途。」
「但願如此。」
太陽下山,大拓站觀夕陽,那隻捲尾小豬忽然走近,被大拓一把抓住後腿提起,牠嘩嘩叫,大拓放下,笑想,有空非得與五歲兒子到農場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