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我們為情所困,為慾望所困,為肉身所困。
本書所收錄的四個同志短篇小說,書中角色困於不同的處境,或受情感折磨,或隨慾望而行。弔詭的是,肉身受困或可換來短暫的沒有負擔的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一路行來卻舉步維艱。
「困」是香港同志共同的束縛咒,破咒是本書努力綻放的微光。也許,有毛有翼,方可無拘無束。
作者簡介:
黎哲舜
一九九五年生。寫小說,也寫散文,偶爾彈結他和唱歌。喜愛鍾玲玲。懷念盧凱彤。
章節試閱
下落不明
我被帶進一間像極拷問室的房間。
「進來。」
「脫掉身上所有衣服,換上這件病袍。」
護士將病袍遞給我,是此處唯一的格仔時裝。
「將你身上所有東西,錢包電話,統統交出來,出院時會歸還給你。」
此刻開始,除了身體和衣服,我一無所有。
還有一條脫不下的紙手帶。
「這個,吃飯服藥時要出示。」
手帶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性別、年齡和身份證號碼。
他又從架上拿出一份同意書,說:
「入住之前,院方要求你一定要承諾不會再傷害自己。」
簽名那刻,感覺如在撒謊。
於是他把那份「合約」收到櫃內,在我看來,那一大堆同意書實在是一疊一疊的謊言。
他看了看我的檔案,喃喃地說了些話,以為我聽不到。
護士把門解鎖。
終於我被放逐進這個從未體驗過的新世界。
護士把門鎖上。
我的現身惹來一群瘋子前來看,雖然我不確定我是否可這樣稱呼他們。
「哇,又有新人囉。」
「嘻嘻嘻,嘻嘻嘻──」
「那麼年輕?」
「你猜他因何事進來?」
「別理他們,你現在去十七號床。」護士說。
病院的牆身全是白色。我懷著恐懼和彷徨,按著指示步進其中一間房,找到十七號床。我爬上床去,當夜就哭濕了整個枕頭,連晚飯也沒有吃。
「你為甚麼在哭啊?」十一號床的院友問。
我想開口說話,但只能發出哭聲。
「你不要哭,我也很慘。」
沒料到在此竟會聽到這麼「正常」的話。
然後他述說自己的身世。四歲那年,父親死去,母親因而抑鬱經常出入醫院,結果把他送到孤兒院,最終不知如何,被送到這處來。
「所以你不要哭。」
我便真的沒再流淚,但臉猶燙熱。
當我打算告訴他自己的故事時,他突然失控地大笑,哇哈哇哈地跑出走廊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這裏沒有人會為他的行為驚訝,除了我。
護士經過走廊,從玻璃窗看見我不知所措的模樣,卻完全沒有停下或進來的打算。
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無事可做,在想究竟自己做錯何事才會落得如斯田地。
沒有生活的生活。
走廊和病房裏的燈忽然全關掉,世界好黑,只剩餘在走廊盡頭的護士站開著燈。我以為夜已深,看看牆上的鐘,原來只是九時正。病人一個一個徐徐步進睡房,像鬼。
沒有人理會我,我也沒有理會任何人。我抱緊枕頭,再度流淚,哭到乏力了才能入睡。
睡醒後,世界依然好黑。
我下床,走出走廊,找到一扇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我打算用餘下的時間看著天空由黑變成白。
這夜好靜,靜得像失去了聽覺。我看著看著,瞳孔放到最大了,也看不出一顆星來。我所看見的天空,只能這樣嗎?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規律分明的腳步聲。
一個臉上毫無表情的人在走廊慢行著,隨後還有兩三個,彷彿夜間巡邏的士兵。
這個地方陰森得像一座鬼城。並不曉得哪個會隨時手執武器亂殺人,但我也不敢打草驚蛇,只能裝作另一個看城門的守衛,僵硬地直立著。
他們也許視我為病房內的一片風景,沒有走來查看甚麼,我亦因而避過一劫。
不能想像這段的日子要如何把荒誕化成日常。
太陽從山上升起,緩緩地劃破黑夜,展開新的一片黎明,而沒有聲音,就像默片的長鏡頭。
醫生把我鎖在這裏,他建議我住院一個月。
早上六時,護士把燈開盡,大喊:
「起床啦,吃早餐啦。」
有名護士走來,遞過毛巾和牙刷給我,說:
「喂,你的。梳洗完好去食堂了。」
所有人都在洗手間排隊。隊中盡是昨夜的喪屍,大概因為有了光,他們沒有了那種嚇人氣息,但依然目光呆滯。他們漱口時,像極在嘔白泡。
我因為害怕,排在隊尾,所以是最後一個走進食堂的人。
步入食堂時,才發覺全場已經座無虛席,只剩餘一個空位,留給我。
我只好緩緩地走去唯一的空椅上坐。
「後生仔,第一天啊?」坐在我對面的禿頭大叔說。
「嗯。」
「呵,全層你最年輕囉。」
他捉起我的左手看那條手帶。
「哇!只有十五歲。」
我縮手,然後他戚起眉頭。
我看著那碗淡然無味的菜乾肉絲粥,沒有食慾。
明明已經近廿四個鐘頭沒有進食,很餓,但卻不想把食物放進口裏。胃忽然一痛,眼淚就直流下來。
「吃吧,不吃就餓死啦──」
他如此一說,我的眼淚就滴到粥裏。我一口氣連同自己的眼淚,將粥吞進喉嚨。
吃飯可以充飢,但為甚麼飲淚卻不能解憂。
或者可能因為我是個嬌生慣養的獨生子。
他緩緩地站起來,走去取了幾張紙巾給我,沒有說話。
我說謝謝,但同時害怕他會像昨日的十一號床一樣,親切過後突然失常。
「怎麼稱呼啊?」
「我叫Johnson。」
「這裏沒人說英文名。」
他又捉起我的左手看。
「安仔就安仔啦。」
「那……你叫甚麼名字?」
「叫我阿達。」
我環顧左右,看見大家都幾乎吃完了,但所有人仍然乖乖坐著。我問阿達,是否還有事要做,他沒回答,站起來走到鄰桌,不知跟那邊的一個瘋子說了甚麼話,然後就拿了個麵包回來。
「這個,你認著,傻強,他的麵包和橙,任拎唔嬲。」他一邊吃著傻強的麵包一邊說。
「吃不吃?」他撕了一小塊給我。
我搖搖頭。
「現在坐著是要做甚麼?好像還不許走……」
「等吃藥啊!護士現在推藥車過來。看,就在那邊,來了。」
護士手執名單,一個一個名字叫出來,像老師在班房點名那樣。病人出去取藥,要即場服,再張開口示意已經吞了。
「江偉達──」
阿達出去服了藥,回來的時候拳頭握緊著,然後在桌下伸到我這邊來。
他的手一張開,是剛才取的藥丸──
「甚麼!?」
「小聲點!」
「袁諾安──」
我整個人彈了起來,以為發生甚麼事。
「出來服藥。」
「哦,是是是。」
我把藥丸放進口腔,轉身看了阿達一眼,他在奸笑,然後我就整杯水喝掉吞了它。
回到座位時,我問他:
「究竟你是如何做到的?」
「嘿,中午你再看。」
我忽然很期待中午的來臨,這可是進來以後第一次尋到樂趣。是的,這兒的生活,充滿秩序,好玩的事可要自己找。
「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啦,去電視房聊吧。」
我就是如此認識江偉達的,當時只知道,他是院裏一個能跟我聊天的人。
電視正播著沉悶的飲食節目,我苦笑了一下。
「哇,難得,第一次看見你笑。」
「啊……是嗎?」
「是,昨天見你一直都在哭,不知哭個甚麼鬼。」
「那麼留意我啊?」
「當然。每個新人都逃不過我法眼,何況──」
「何況甚麼?」
「何況一看就知道你是『異類』。」
「『異類』?」
「即是『正常』啦!你看這裏,『不正常』的比『正常』要多,你說你是不是『異類』?」
我又笑。他說,這是我第二次笑。
「可以轉台嗎?」
「可以。不過現在這個護士兇得很,沒情講。你待下午找偉記叫他轉台。」
「你真的對這處的人脈掌握得一清二楚。」
「當然,我隨時比那些護士更巴閉。」
是的,有問題時,找阿達總比護士好。他繼續跟我談,述說起這兒的生存之道。
「得要跟洪大頭混熟點,他是護士長,此處的負責人。至於那個姓陳的高個子,就是昨天叫你簽同意書那位,沒甚麼事都可別惹他,人兇,嚴格,動不動都跟洪大頭打小報告,麻煩死了。矮矮胖胖的肥簡,聽他的話間中會當你猴子給你香蕉。」
「至於病友,呵,可以交往一下的就只有廚房佬、小趙和二十四。正正常常的,連同我,就四個,哦,把你也算進去的話,就五個囉。其他的,經過碰面,就說句哈囉拜拜,合得來就多聊幾句,如果見神色不對,記著,走為上著,去護士站,他們打你也有人看到。」
「會打?」
「這裏甚麼都有可能發生。」
他跟我說起這麼多,我其實不懂反應。但又同時覺得,相比起之前住在深切治療部的日子,這兒有生氣多了。至少我的四肢,不需被綁。
「可別被綁,綁了,真是沒事玩啦。」
他竟然一下子說到我正在想的事情。
「綁過了,之前在急症室。」
「嘿,恭喜你重拾自由。」
假如你問,究竟是怎樣綁的呢?他們會用四條長毛巾,先在你的手腕和腳踝打結,然後再把毛巾剪到最短,最後在床架四腳再打結,不留任何彈性,就是要你動彈不得。也許你會質疑,這是人道的嗎?這是合法的嗎?是的,據那入院同意書說明,如果病人有威脅他人或自己生命的危機,院方有權鎖起他。至於,怎樣才算有危機,也就全由專業的醫護人員判斷。
「那……平時除了這樣聊,閒時還有甚麼做?」
「沒有甚麼的,有甚麼事可以搞就搞甚麼事。」
「甚麼?」
「可以常做的,就只有看電視、看雜誌和下棋。」
「其他就要看機緣囉。偶爾可以戲弄些蠢蛋,好運的話會有人打架然後看著他們被綁。」
他預告完此處的重重刺激後,我竟打了個呵欠。
「哇,放蚊喇。昨夜肯定睡不慣生保床啦。」
「嗯,根本沒睡。」
「睡吧,我去下棋囉。」
我回到自己的床。房間又是很靜,靜得有點空,空得教我想起送院前的事……
下落不明
我被帶進一間像極拷問室的房間。
「進來。」
「脫掉身上所有衣服,換上這件病袍。」
護士將病袍遞給我,是此處唯一的格仔時裝。
「將你身上所有東西,錢包電話,統統交出來,出院時會歸還給你。」
此刻開始,除了身體和衣服,我一無所有。
還有一條脫不下的紙手帶。
「這個,吃飯服藥時要出示。」
手帶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性別、年齡和身份證號碼。
他又從架上拿出一份同意書,說:
「入住之前,院方要求你一定要承諾不會再傷害自己。」
簽名那刻,感覺如在撒謊。
於是他把那份「合約」收到櫃內,在我看來,那一...
推薦序
壞男孩文學
——黎哲舜短篇小說集《有毛有翼》序
蔡元豐
過去寫序,乃為自己編的學術文集;給別人的文學作品作嫁衣,這是首次。受門生哲舜囑托,盛情難卻,只好把處男奉獻給他。
上世紀末,上海興起棉棉、衛慧、木子美等大群「美女作家」的「壞女孩」文學,寫吸毒、酗酒、自殺、墮胎、女同⋯⋯那麼,哲舜就是香港的「壞男孩」帥哥作家了吧?
去年看香港藝術節話劇《我們最快樂》(We Are Gay),由莊梅岩編劇,黃龍斌導演,游學修等演出。有觀眾吐嘈,認為「編導演都有問題:編嘅寫得唔夠徹底⋯⋯導嘅⋯⋯去得唔夠盡囉」,大叫「回水」!我想舞台上,點先「夠徹底」「夠盡」?難道要完全脫光,假戲真做嗎?而舞文弄墨,又可以去到幾盡?我知道哲舜一直在摸索⋯⋯
本小說集收入四則短篇,敘事者皆第一人稱,具自傳色彩。開篇〈下落不明〉講述袁諾安(名字是倒轉了的「安樂園」?)入院接受精神治療的見聞,帶領讀者探訪黑白無常的魍魉世界:「病院的牆身全是白色。」(是的,白色也很恐怖!)「⋯⋯ 病房裏的燈忽然全關掉,世界好黑⋯⋯。病人一個一個徐徐步進睡房,像鬼。」「睡醒後,世界依然好黑。」暗合李歐梵教授晚近分析魯迅作品時指出的「幽傳統」,即從六朝志怪以還的鬼魅誌異。然後魯迅「夢見自己躺在床上,在荒寒的野外,地獄的旁邊。一切鬼魂們的叫喚無不低微,然有秩序,與火焰的怒吼,油的沸騰,鋼叉的震顫相和鳴,造成醉心的大樂,布告三界:地下太平。」(《野草·失掉的好地獄》)而袁諾安在「陰森得像一座鬼城」的國度裡,視覺與聽覺統統封閉:「這夜好靜,靜得像失去了聽覺。我看著看著,瞳孔放到最大了,也看不出一顆星來。我所看見的天空,只能這樣嗎?」沒有梵谷仰望的夜空,「荒誕化成日常」。人物最終自尋短見,敘述者反問一句:「如果你愛我,為甚麼阻止我死?」
第二篇〈心血來潮〉是個充滿性侵、自瀆和情慾的成長故事,篇中不乏幽默:「這年坐我旁邊的是個很胖的男生。我很不喜歡他,因為他有體臭,但他是個認真讀書的學生,這教我更討厭他。」身體發育與發現從凝視開始:「我是從泳池更衣室開始見識男體的。⋯⋯韋Sir總是很豪邁地在我們一群男孩子面前寬衣,露出一個標準的男體來,結實的肌肉,長滿濃毛的腋下、還有沿著肚臍長出來的恥毛。」自身同時出現生理變化:「聲線開始變得低沉,下巴開始長出幼幼的鬍子,喉核的形狀也在頸上凸了起來。我知道,我將由一個男生變成一個男人。」在桑拿室的「黑迷宮」中,「我」蛻變成「越放蕩越自在」的野獸:「黑房的遊戲規則自有其中的魅力。當你走進這片森林時,你便和其他在此處的人都變成了野獸。野獸會走向獵物跟前,不停地嗅著對方氣味。如果彼此的氣味都對大家的口胃,主動的一方便會叼走對方到黑房去。」野獸派的性愛場面描寫得既形象又直露(但未曉夠不夠徹底,夠不夠盡):「他好像變了一片海,我便成了一艘在浪上搖搖曳曳的船那樣,直到我終於忍無可忍──事後我用紙巾抹走身上的潤滑劑,才發現後面一直流著血。」血腥之餘,難能可貴的是篇末反思:「我知道學生捨不得我的身體,一如我當年那樣。但這成不了我留下的理由。我相信學生沒有了我也會有第二三四個男人。我要在變成下一個韋Sir之前住手。」
前面忍不住摘錄了好些金句和片段,實有「劇透」之虞;以下介紹從簡,手下留情。第三篇〈有毛有翼〉細說按摩工作。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除了無限諒解兒子的母親、被捕的行業「老竇」之外,更有男主角的第一個客人——那位身上有著十七道疤痕的人類學生、憂鬱症患者兼吸毒者。最後那次上門「整水喉」的時候,人類學家跳樓了,「唔同這個世界玩了」。自盡短見,也是反抗?
走出病房、桑拿室、按摩院,壓軸篇〈欲止又言〉以書信體寫給十九歲的我們,回憶從二零一四年秋天到二零一九的傾城之戀。自修室雖已被埋進堆填區,但溢滿情愛的記憶仍然氾濫!上月剛辭世的米蘭·昆德拉在《笑忘書》中就說過記憶與遺忘之間是鬥爭的關係,即「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這封憶述四角戀愛的長信,亦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有毛有翼」是廣東諺語長大的意思。哲舜下筆,文白夾雜,不避本土粵語俗字,諸如「生保」「趁墟」「大曬」「乸型」,甚至廣府粗口「你老母」「戇鳩」「屌」,非常傳神,甚至可視作普通話規範語中——借用大先生九十九年前的話——「真的惡聲」。反正當今中文早就五胡亂華,更慘遭官僚腔調嚴重污染,何妨操用保留中古語音的南方鳥語,「只要一叫而人們大抵震悚的怪鴟的真的惡聲」(《集外集·「音樂」?》)?
壞男孩是反叛的,而且敏感又傷感;對世界,對自己,充滿不解與不憤。壞男孩文學反問、反思、反抗著聲色俱厲、義正詞嚴的成人大話。
走筆之際,腦海中不禁浮現當年美國愛徒Jordan 的清瘦面龐。他學中文,漢名卓棟,超級熱愛中國文化,曾往內地留學。他喜歡擁抱,臉上常掛著童稚的微笑,活脫脫好一個陽光男孩。他說練習漢字太枯燥,竟用各種顏色紙和彩筆寫作業。經歷多年與毒品搏鬥,三番五次進出戒毒所,惟毒販始終不肯放過他,終於四年前他母親傳來電郵噩耗,死因是濫藥,年僅三十一。這是另一個傷心的故事。
Jackson 比 Jordan 年輕,壞男孩亦已有毛有翼,枝筆識飛了⋯⋯
二零二三年八月下旬急就
壞男孩文學
——黎哲舜短篇小說集《有毛有翼》序
蔡元豐
過去寫序,乃為自己編的學術文集;給別人的文學作品作嫁衣,這是首次。受門生哲舜囑托,盛情難卻,只好把處男奉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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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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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止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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