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梅櫻二度開落
黎漢傑
二〇二〇年,我替西城叔叔復刻了一九七六年波文出版的《梅櫻集》,他和我說其實當年還有寫過、翻譯過不少和日本有關的文章,只是後來沒有結集。現在年紀大,發表在哪裏,也忘記得一乾二淨了。我就拍心口話,包在小朋友身上。叔叔倒一臉疑惑地問,真有辦法?
幸好以前任職大學研究助理,找資料,對我不難。從香港、台灣兩地大學的資料庫,找到不少叔叔文章的發表記錄,粗略計算,就有《大大月報》、《大任》、《大成》、《七藝》、《南北極》、《明報月刊》、《明報》、《星島日報》、《益智》等報刊,另外加上一篇收錄在他翻譯松本清張《霧之旗》的訪談記(當時是作為代序),已達十萬字之數,傳給叔叔,他立即打來,欣喜重見出土文物之餘,更對我感慨:原來當年寫了那麼多,想不到,真想不到!
本書名曰《二集》,文章重點之一自然是延續《梅櫻集》中日文學、文化交流這個課題、尤其是魯迅、郁達夫,佔了不少篇幅。郁達夫的主要關於考據郁氏生平,魯迅部分則涉及日本友人交往、作品日譯源流。其他如陳舜臣、李香蘭等,則讓讀者了解著者的生活面貌,尤其李香蘭,在當年李氏自傳還沒有完整翻譯出版,可說是非常有價值的文獻資料。
至於如〈東洋刀劍談〉、〈日本武士道與西歐騎士道〉、〈日本作家寫稿的怪癖〉等介紹日本文化,取材理趣兼備,同時切入比較視野,即便是今日出版的同類著作,撰寫的角度也大抵不過如此。
最後,也是篇幅最多的,就是關於日本作家的文章。如果說〈從新感覺派到新興藝術派〉與〈井上靖其人及其作品〉資料詳實,條分縷析,梳理文學流派與個別作家細緻入微,是以理勝;則〈默默耕耘的老人——記翻譯家本橋春光教授〉與〈松本清張先生印象記〉以人為中心,有故事,也見到作者自己的身影,就是以情勝。兩者相比,我更喜歡後者這一類文章。本橋春光與青年沈西城的相遇,意外造就了一本《現代中國短篇小說選》的誕生,收錄其中的就有劉以鬯作品《對倒》的短篇版本。雖然,書本面世過程一波三折,但最後還是順利出版,可說是港日之間一次特別的文字因緣。
至於〈松本清張先生印象記〉,以一萬多字的長卷,敘述一日之内兩人的相處,除了知曉松本清張創作小說的背後功夫,更難忘的是,對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沈西城與松本清張自己的評價與分析,這點尤其難得。難怪,這篇多年舊文已有日譯本,刊載在《松本清張研究》年刊了。
回顧這批文章,大多寫於七十年代,當年還是風華正茂的沈西城,會否想到曾經摘下的片片櫻花與梅花,五十年後還有機會再看到二度的開落?
二○二三年五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