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以鬯──香港文壇巨匠,寫「娛人娛己」的小說,開創不同小說技法的先河,貫穿中國現當代小說發展史。他的作品跨代文人共同探究的對象,體現香港最重要的作家的文學特色、創新精神等。
侶倫──香港文壇少數的拓荒人,見證香港文學踏出舉步為艱的第一步。他是作家、編劇、副刊編輯,在戰亂中,物資短缺下,在狹縫裡找到自己的角色和位置。閱讀他的作品,可以認識早期香港文學的風貌。
舒巷城──香港城市作家,能古詩詞、能新詩、能散文、能小說的業餘作家,通過文字找到另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選讀他的專欄散文,能認識作品中呈現的生活氣息與地方色彩。
也斯──香港文化跨界作家,是教授也是評論家。從他的作品內容、寫作手法,了解多重身分的作家透過文字呈現時代脈搏、城市轉變、沉殿式自省等。
本書評論劉以鬯、侶倫、舒巷城、也斯這四位文壇巨匠的作品,他們一生筆耕不斷,活躍於香港文壇,是香港文學的標誌。
他們的作品影響數代香港作家, 意義重大。研讀他們的作品的評論,重構香港文學與城市、時代、社會、文化、生活等脈絡。
他們曾經在相同的時代中,在同一天空下,留下自己的聲音、人文情操等,成就香港文學的特色、價值與地位。
在文學評論中,回望作品呈現的熟悉 與不熟悉的城市,展望後來者的作品所呈現的可能與不可能。
藉著是次結集機會,讓我們重新思考香港文學往後的發展道路。
作者簡介:
張燕珠
博士。熱衷於香港文學的研究及創作,作品見於《文學評論》(香港)、《香港文學》、《香港作家》、《城市文藝》、《聲韻詩刊》、《大頭菜文藝月刊》等刊物。
曾獲主要獎項,如中文文學創作獎(文學評論)等。
研究興趣廣泛,包括中國現當代文學、香港文學、中國詞學、篇章語言學、文學理論與批評、創意寫作等。
章節試閱
劉以鬯小說的創新論
在《打錯了》的自序中,劉以鬯先生指出「時間是不會停止的,社會生活也會跟隨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遷。」他一生筆耕不斷,又一直從事報章雜誌編輯工作,留下實驗性小說、「娛人娛己」的作品,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香港作家。「娛人」的目的是換取稿費,可以不避俗和避熟;「娛己」的目的是通過小說尋找另一類的敘述方式。劉先生於今遠去了,但後人對他的敬仰和思念是不會停止的,仍然是我們的學習典範。他的文學觀念是源自生活,主張在虛構的情節中展現社會生活的真實一面,而當中又要敢於創新。他的小說技法受到現代主義小說、中國傳統小說、五四小說等影響和啟發,借鑑歐美文學理論和技巧之長,加以吸收、轉化為對自己有利的創作條件。本文簡要概論劉以鬯小說的創新觀念,在文學路上,他創造了一次又一次的試驗,重新理解小說世界,重新體會內在生命。
一、「創新」的理念
「創新」,指創造、推陳出新。這是劉以鬯一直恪守的寫作原則,「文貴創新,創作最重要的是有新意」,故他有意用不合常規的表達手法來開闢另一條小說的道路。在《劉以鬯小說自選集》及《多雲有雨》的自序中,他總結自己的創作經驗,我們以「沒有」和「有」作為他的獨創精神的註腳。大致上,從小說敘述角度來看,沒有人物的〈吵架〉,有以物為主的〈動亂〉;從小說思想內容來看,有探求內在真實或人物內心衝突的〈蜘蛛精〉,有睜開眼睛做夢的〈副刊編輯的白日夢〉,有利用黑色和白色重現社會真實面的〈黑色裡的白色 白色裡的黑色〉;從小說體角度來看,有詩體的《寺內》,有詩與小說體結合的《酒徒》,有政論體的〈春雨〉;從小說結構來看,有內心獨白、自由聯想的《酒徒》,沒有故事或有雙線平行方式的《對倒》,沒有頂點與結局或有鏈條結構的〈鏈〉,有橫式結構的《島與半島》,有重覆敘述或稱為複式結構的〈打錯了〉。舉凡種種實驗性的嘗試,充分反映劉以鬯探新求真的精神,不斷作出新的嘗試。為了尋求新的寫作方式,他追求「不合常規」的美學,展現作品的獨特個性。「求新求異」可以說是這種美學的闡述。在港版《酒徒》的序文中,他有比較詳細的分析這方面的主張,傾向以標新立異的方式探求內在真實,尤其是在複雜的現代社會,需要小說家以橫斷面的方法再現人物飄忽的心靈、幻變的心理、不定向的思想等。在他看來,「標新立異」是一個中性詞語,但對小說家來說,意義深刻,是文學創作進程必然的發展方向。「標新立異」的方式可以描繪許多都市人的失落面,表現人物種種的思想和感情,重塑人物的內在本質,是苦悶時代下現代人的精神出路。這是他的「娛己」小說的要點,也是「創新」理念的基石。
二、「創新」的實踐
在「不合常規」的創新性上,最廣為熟悉的是《酒徒》、《對倒》、〈打錯了〉等。《酒徒》以意識流手法展現上世紀六十年物慾橫流的香港,文化人在商業化的都市狹隘中掙扎求存。酒徒濫寫武俠、色情、庸俗的「垃圾」文學維生,反映轉型期的香港貧富不均、道德敗壞、人際疏離等社會問題。所謂意識流,是指人物的意識(如清醒意識、無意識、夢幻意識等)如流水一樣流動,而不是片斷式的銜接。這種手法有利表現人物腦海裡的不合邏輯、雜亂的思緒。因此,作家在寫作上能夠消滅時空古今的觀念,更好地表現人物內心世界,充分重現社會中的人物的孤獨感、疏離感、壓迫感等。《酒徒》是中國現代小說史上第一本意識流的長篇小說,地位舉足輕重。在九十年代中期,《酒徒》兩度被改編成電視劇。2010年,又被黃國兆搬上大銀幕。
沒有故事的《對倒》的故事是發生在70年代的香港,兩個主人翁分別是1949年為逃避戰火從上海移居香港的中年男子淳于白和在香港土生土長的少女阿杏。兩個平凡的人,兩種平凡的生活。但兩人的故事互相交織,像對倒郵票一樣,使故事變得不平凡。以雙線平行結構展現故事,短篇《對倒》共有四十二章節,長篇的則有六十四章節,一個章節描述一個人物,獨立成章,看似沒有情節,結構鬆散,但卻是鏡像的模式。中年男子對過去的懷念,年輕少女對未來的憧憬,表現人物似是沒有現在,在時間的軸線上只有過去和未來。劉以鬯在《對倒》的序文中,表示「寫這部小說的促動因素是兩枚相連郵票:一九七二年,倫敦吉本斯公司舉行華郵拍賣,我投得『慈壽九分銀對倒舊票』雙連,十分高興。郵票寄到後,我一再用放大鏡仔細察看這雙連票的圖案與品相,産生了用『對倒』方式寫小說的動機。『對倒』是郵學上的名詞,譯自法文Tête-Bêche,指一正一負(準確地說,應為一正一倒)的雙連郵票。」在七十年代,以雙線平行結構寫小說是非常創新的。「用一正一負的方式寫小說,會形成『雙線並行發展』的另一種『雙線格局』。這種寫法,雖然可以充分發揮對比作用,卻不易構成吸引讀者的興味線。香港報紙的負責人多數重視濟效益,刊登的連載小說必須有離奇曲折或纏綿悱惻的情節去吸引讀者追讀,像『對倒』這樣沒有糾葛的小說,縱有新意,(至少我自己認為這是嘗試性的寫法,)也不可能得到報館方面的讚許。因此,寫了一百多天(每天一千字),我將它結束了。」可見,創新是劉以鬯的文學觀念,更是推動自己作出不斷的嘗試,超越自己。這種方式表現文人對文學的自覺性追求,也適時地在文學創作與市場需要中找到平衡點,是「娛人」與「娛己」並行的折衷方法。《對倒》和《酒徒》獲王家衛分別改編成電影《花樣年華》(2000)和《2046》(2004)。劉以鬯的小說再次引起關注,在華語文壇產生廣泛的影響。〈大眼妹和大眼妹〉、〈兩夫婦〉、〈八號與大頭仔〉等微型小說,也有類似的鏡像模式,故事中的一個人物是另一個的人物倒置,折射自己的種種行為,人們只看到外在的本質卻看不到內在的實質。
〈打錯了〉寫於1983年,劉以鬯據當日一樁車禍報道,因為一個打錯了的電話改變了男主角陳熙的命運,逃過死亡一劫。內容看似簡單,其實包含豐富的人生哲理。他以大部份相同的情節、篇幅和文字的複沓方式,說明人生中的重覆是「常態」的,但因為一個小插曲表現時空交錯與人生易位,帶出命運的偶然性,屬「變態」。劉以鬯稱這些重覆文字的技巧是「時間的蒙太奇」,收錄於《打錯了》的七十篇微型小說,部份的手法也有類似電影鏡頭的剪接方式,或表現人物的思緒混亂,或表現人物遭遇的壓迫性,等等。〈打錯了〉被譯成英文、法文和日文,也獲選入二十幾種選集和報刊,備受文壇重視。其他的如〈天堂與地獄〉、〈動亂〉、〈吵架〉等,也是創新之中的代表作,以物件的推動人物和情節,從物件中重構人物形象。
劉以鬯小說的創新論
在《打錯了》的自序中,劉以鬯先生指出「時間是不會停止的,社會生活也會跟隨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遷。」他一生筆耕不斷,又一直從事報章雜誌編輯工作,留下實驗性小說、「娛人娛己」的作品,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香港作家。「娛人」的目的是換取稿費,可以不避俗和避熟;「娛己」的目的是通過小說尋找另一類的敘述方式。劉先生於今遠去了,但後人對他的敬仰和思念是不會停止的,仍然是我們的學習典範。他的文學觀念是源自生活,主張在虛構的情節中展現社會生活的真實一面,而當中又要敢於創新。他的小說技法受到現代主義...
作者序
前言
回眸香港重要作家作品
要為文學、香港文學下定義,似乎會有很多概念。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定義,人們也會有不同的理解。要細說香港重要作家,也會有不同的意見。主流的看法,是在香港成長、香港寫作、香港成名、香港定居的作家,他們以文學反映香港社會面貌。若說劉以鬯、侶倫、舒巷城、也斯是本地重要的作家,應該很少人會提出異議。至少,他們部份的作品成為經典,在香港文學史上留下席位。
劉以鬯(1918-2018)是香港文壇巨匠,寫「娛人娛己」的小說,開創不同小說技法的先河,貫穿中國現當代小說發展史。他的作品是跨代文人共同探究的對象,諸如通俗文學和嚴肅文學的分野,報紙連載小說與時代生活、城市文化、人物生活等關係,體現香港最重要的作家的文學特色、創新精神等。
侶倫(1911-1988)是香港文壇少數的拓荒人,見證香港文學踏出舉步為艱的第一步。他是作家、編劇、副刊編輯,在戰亂中,物資短缺下,在狹縫裡找到自己的角色和位置。通過閱讀他的作品,可以認識早期香港文學的風貌,如香港新文化活動與書店、報紙文藝副刊的關係,探討作家寫作轉向的動因。
舒巷城(1921-1999)是香港城市作家,能古詩詞、能新詩、能散文、能小說的業餘作家,通過文字找到另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選讀他的專欄散文,能認識作品中呈現的生活氣息與地方色彩,探討具時代情懷的作家的生活經驗、現實觀察、個人反思等。他的作品展現個體、城市與香港文學的互動關係。
也斯(1949-2013)是香港文化跨界作家,是教授也是評論家,引入香港作家到學院去。從他的作品內容、寫作手法,了解多重身分的作家透過文字呈現時代脈搏、城市轉變、沉殿式自省等。
本書評論的作家的共通點是,一生筆耕不斷,活躍於香港文壇,是香港文學的標誌。他們的作品影響數代香港作家,意義重大。研讀他們的作品的評論,重構香港文學與城市、時代、社會、文化、生活等脈絡。他們曾經在相同的時代中,在同一天空下,留下自己的聲音、人文情操等,成就香港文學的特色、價值與地位。在文學評論中,回望作品呈現的熟悉與不熟悉的城市,展望後來者的作品所呈現的可能與不可能。藉著是次結集機會,讓我們重新思考香港文學往後的發展道路。
本書所選的作品,一般是以它們最初發表的為準,並校正明顯的文字、標點錯誤,原則性改動行文、用語、格式等,以求全書風格統一。由於我們的水平所限,在編選上仍會有不妥之處,謹請批評指正。
前言
回眸香港重要作家作品
要為文學、香港文學下定義,似乎會有很多概念。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定義,人們也會有不同的理解。要細說香港重要作家,也會有不同的意見。主流的看法,是在香港成長、香港寫作、香港成名、香港定居的作家,他們以文學反映香港社會面貌。若說劉以鬯、侶倫、舒巷城、也斯是本地重要的作家,應該很少人會提出異議。至少,他們部份的作品成為經典,在香港文學史上留下席位。
劉以鬯(1918-2018)是香港文壇巨匠,寫「娛人娛己」的小說,開創不同小說技法的先河,貫穿中國現當代小說發展史。他的作品是跨代文人共同探...
目錄
目錄
前言:回眸香港重要作家作品/5
輯一:流動城市的創新精神——劉以鬯作品
劉以鬯小說的創新論/9
劉以鬯小說的重複敘事美學/19
劉以鬯小說的流動形態結構/31
論劉以鬯的香港居住書寫——以《香港居》為中心/39
從劉以鬯小說窺探香港昔日時尚——以《天堂與地獄》和《對倒》為例/43
舊日愛情婚姻重現——再讀劉以鬯《天堂與地獄》/47
論析劉以鬯《天堂與地獄》金錢與批判的關係/53
「封閉式」空間與香港語境──以劉以鬯《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及西西《美麗大廈》為中心/57
輯二:戰亂城市的自我定位——侶倫作品
早期香港文學的拓荒人——以侶倫為例/75
侶倫都市愛情寫作到社會底層創作的轉向/85
紅茶般濃郁幽香的《侶倫卷》/99
輯三:現代城市的生活觀察——舒巷城作品
從語篇分析看舒巷城專欄散文的文化語境/107
舒巷城專欄散文的時代意義/115
舒巷城異邦城市的人文情懷/123
雅俗通變——讀舒巷城《無拘界》/127
報紙專欄結集成書的通盤考慮——以舒巷城《水泥邊》為例/133
漫談舒巷城《水泥邊》的題材/137
海邊貝殼上的舒巷城散文詩/141
輯四:轉型城市的文化心態——也斯作品
也斯《剪紙》的語言、文字和文化界線/147
梁秉鈞〈蓮葉〉組詩的一點青綠/163
後記/169
目錄
前言:回眸香港重要作家作品/5
輯一:流動城市的創新精神——劉以鬯作品
劉以鬯小說的創新論/9
劉以鬯小說的重複敘事美學/19
劉以鬯小說的流動形態結構/31
論劉以鬯的香港居住書寫——以《香港居》為中心/39
從劉以鬯小說窺探香港昔日時尚——以《天堂與地獄》和《對倒》為例/43
舊日愛情婚姻重現——再讀劉以鬯《天堂與地獄》/47
論析劉以鬯《天堂與地獄》金錢與批判的關係/53
「封閉式」空間與香港語境──以劉以鬯《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及西西《美麗大廈》為中心/57
輯二:戰亂城市的自我定位——侶倫作品
早期香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