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河山可騎驢
想當將軍的詩人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驢跟詩人,好像是一對天作之合的拍檔。
詩人的氣質,跟高頭大馬的確不搭調,而驢,體格小巧,加上緩步而行的翩翩風度,就很相得益彰了。唐代鄭棨說:「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背上。」邊走邊比劃,推好呢還是敲好,也只能騎驢。
驢背平坦舒適,弱不禁風的小媳婦都可以安然坐著回娘家。馬騎乘起來,就正式且粗獷得多,要配鞍,否則顛死你;得經過訓練,不然摔死你;還要身姿挺拔,被堅硬的馬鞍逼迫著,在馬上,人只能保持一種緊繃而待發的狀態。連賞花那麼優雅的事,騎馬去就會變成一場盛會,一次遊行:「一日看盡長安花」「踏花歸去馬蹄香」。昂揚,且快意。
驢性愚執,形容冥頑不靈者,會說「春風過驢耳」,詩人通常也有這種毛病,主觀想法太多,不聽勸諫。
和馬相處時間久了,是戰友,是同志,風裡雨裡共進退,一個眼色,莫逆於心。驢則更像遊伴,再相處融洽,私底裡都有些小彆扭,你想往東,它偏往西,這時候你倆得好好就地協商一下了。關於這一點,可以參看英國作家斯蒂文森的名作《攜驢旅行記》,書中那頭大名「小溫馴」的傢伙。
驢跟馬的區別,陸游是很知道的。此身合是詩人未?劍門關下,陸游很不高興地嘀咕著,這一生,才不樂意騎驢,才不愛當詩人!他想騎的是戰馬「的盧」,想做的是將軍如衛青、霍去病。他不是將軍。連戰士都算不上。八十四年的人生裡,真正的軍旅生涯只有一年多,而且是文職,而且年紀不小了。這一年的事情,他用足後半生來回憶和書寫。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銷魂。」過劍門關這一年,陸游四十九歲。孔子云「五十而知天命」,不該再發牢騷、再有無謂夢想。比如我們現代人,剛剛畢業走上社會,就會被諄諄教誨:「現實一點」、「過日子就這麼回事」。青春還沒準備好怎麼過,人就已經老了。
陸游所生活的,很不巧,就是個正在呼籲和諧穩定的時代。岳飛、秦檜已死,被皇帝生涯弄得心力交瘁的宋高宗退位,換了年輕氣盛的宋孝宗,上來雷厲風行,批秦檜,平反岳飛,啟用老將張浚北伐,沒幾日,兵敗如山倒,朝野倉皇。熱騰騰的激情,碰上兜頭一大瓢冷水。主和派開始猛放馬後炮,主戰派必須有人為國恥負責。剛剛被皇帝愛才而賜進士出身的陸游,躬逢其盛,立刻又被免職了。「交結台諫,鼓唱是非,力說張浚用兵。」罪名說大不大,基本上屬於派系間的打擊報復,不久,被弄到夔州去當了通判。
通判這個官位非常有意思,州郡長官的副職,協助處理事務,雖然只是八品官,卻是由皇帝親自委派的,可以直接向皇帝奏報州郡內一切官員的情況,暗地裡起著監察與制約地方官的作用。
可見皇帝此時,對陸游還是頗有回護。只要站對隊伍,抱對大腿,前途還是大有可為。很可惜,陸游這個人,天生一根筋,好像磨坊裡的那頭驢子,給他一隻懸在眼前的胡蘿蔔,能轉個一生一世。
那根胡蘿蔔,就是岳飛也曾經執著過的「靖康恥,猶未雪」,就是「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陸游的家在汴梁,世代為官,到他這一代,風雲突變。兩歲時,金軍攻陷汴梁,他被母親抱在懷裡,隨著亂軍和呼號的流民逃到江南。即使年紀幼小,他也是南渡之民,血液裡有流亡的恥辱記憶,有故國三千里的不堪與思念,像火一樣灼烈,像刀鋒一樣尖刻。無日可忘。
早慧孩子的志向,被長輩的哭泣與追憶敲打,長成了熱血沸騰的青年。習文,學劍,鑽研兵法……像將要脫弦的箭,直指前程。
因為家世,早早就蔭補為「登仕郎」,一個名義上的正九品。通往仕途最起始的階梯,體制給予的小小鼓勵。必須參加一次吏部的考核,才能正式授予官職。進臨安城應試這年,陸游十六歲,首嘗敗績。十九歲,像平常士人一樣,去參加貢舉考試,入闈,但在禮部又被刷了下來……
自從有了科舉,科舉就成了所有讀書人最大的魔怔。考場如賭局般不可預測,碰對主考官的喜好,難度不下於猜對莊家色子的點數。剛拿一手好牌,人家又出老千,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不知陸游到底差了哪一點,一蹉跎,到了三十而立的關口。少年意氣消磨盡,中年愁緒逼人來,對於平常人,三十歲大概就是這麼個狀態,可對於陸游,年齡,恰是他一生中常常忘記的事情。
這一次,簡直是場鬧劇。他參加的是專門給現任官員和恩蔭子弟準備的考試,文章深受主考官陳子茂的賞識,選為第一。可是同場有秦檜的孫子秦塤,秦檜遞話要讓孫子當頭名。陳子茂為難了半天,最後毅然把陸游放在了第一,秦塤第二。本來以為已經給足面子讓夠步,可惜他想錯了 ── 大人物的指示,能力不夠沒關係,心意第一要到,最恨的就是你討價還價,還一分錢也是給大佬沒臉。秦檜因而大怒,再一看陸游的卷子,滿紙洋洋灑灑,力透紙背,寫的都是如何光復國土,以及徵稅要從富人徵起之類有違國策、有損安定的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以為自己算哪根蔥!
陳子茂被革職,陸游以反對和議之罪,被取消殿試資格,好好的一個進士出身,又去乎若雲浮了。
終於等到宋孝宗繼位,秦檜也死了,新朝銳意圖強,愛才如渴,把在野名聲已經很響亮的陸游召來,一番應對後,龍顏大悅,直接賜進士,外放鎮江府通判。鎮江府,南宋對金軍東部防線的重鎮,向來被視作東線司令部。若干年後,宋寧宗時代,被委以北伐重任的辛棄疾,亦鎮守此地。「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鎮江,北固樓前,是志士們掃清胡塵,持戈報國的希望之地。
可見,朝廷這個委派,既有分寸,又寄託了對陸游的期望與信任。這時候,人心不是不振奮,君臣不是不相得的。
北伐事敗,無力再戰,不得不再次向金國求和,以太上皇宋高宗為首的主和派佔據上風,陸游短暫免職後,被調到夔州,今天的重慶奉節,官職未有差別,卻身在後方,離開了南宋軍事力量的中心。我的理解是,這是宋孝宗在壓力之下所做的一次妥協,對主戰派力量的保存。
事實也證明,此後,陸游仕途的起伏,屢次起用,旋又受抑,直觀體現著主戰派與主和派的激烈鬥爭。
直到淳熙十三年,陸游又被起用,知嚴州軍州事。再次上京面聖。這年,宋孝宗六十三歲,陸游六十一歲。離第一次君臣相對已經三十年了。當年都意氣風發,現在呢,兩個髮鬚斑白的老人。皇帝對陸游仍然滿懷激情的縱論國是不置可否,只對他多年來的詩文成就大加讚賞,並談起嚴州山水甚好,諄諄道:「先生可多寫詩。」
陸游很失望。他在退隱的日子裡,無一刻忘記過報國的雄心。而報效的對象,皇帝本人,卻已經這樣心灰意冷,這樣的面聖又有甚麼意義?我想,對於宋孝宗來說,這一次召見,只是他對於年輕時代激情理想的一次懷舊,對中興大業的一次憑弔。朝野上下,舉目之中,已經再也找不到可用之材,將軍多老死,當年曾熱烈擁護自己的主戰派臣子們,在朝堂上默默腆著消極圓滑的肚子,面目模糊得已經分不清誰是誰。
只求中外無事,平安度日。三次北伐,無不失敗,甚至只在準備階段,便已夭折。人才凋零,內外掣肘,這一生的挫折,皇帝的感觸,其實要比忠心的臣子來得更深。因此也就更趨向於現實主義。不要以為貴為天子者就可以為所欲為,恰恰相反,當了皇帝,就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樣,哪怕有偶爾小小任性。
陸游是正常人,而且是詩人,所以他居然可以至死都保持著一顆樂觀的心,鍥而不捨,信念不頹。
很可能,作為皇帝的宋孝宗,對於陸游的欣賞中也是帶著些許羨慕的 ── 他是泥塘般現實裡,奇跡般未曾磨滅的一縷理想之光。雖然已經沒用了,可存在著,總能給心情帶來一點安慰。
提刀獨立顧八荒
陸游騎驢進入劍門關,後面跟著全家老小的車隊,逶迤行來,雨雪交加。
劍門天下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李白當年經過,驚呼:「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陸游可沒感歎的興致,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回頭望去,關山重重,不見一個故人。「南鄭」,他的嘴裡噙著這個地名,卻始終不忍吐出,那個地方、那些人,以後大概再也不會見到了。
曾是一生最躊躇滿志的時光,這輩子所遇最莫逆的夥伴⋯⋯不,應該說,是戰友、袍澤與兄弟。
王炎,這個名字應該被記住。他是最賞識陸游的人,可能也是陸游最信任的主帥,但是,就像開玩笑一樣,歷史慢慢湮沒了他所有的雄心和努力,多年經營,化為春夢,一切,發生在1172 年那個秋天。
王炎,河南安陽人,以堅忍與實幹精神,深得皇帝信任。數年之間,便成了朝野矚目的重臣。當朝廷裡主戰、主和以及中間派們仍在爭辯不休時,王炎已經挽起袖子,一頭扎到四川,真刀實槍地幹起來了。
將帥帳移至漢中南鄭,因為離前線更近。組建武裝,完全不拘一格,不僅地方上的「義軍」,連契丹、女真族的流民也收編不誤,並專門以這些剽悍的外族人組成了戰鬥分隊。眾所周知,兩宋的武裝力量,向來是官兵不如地方自衛隊,地方自衛隊又不及胡人及胡化漢人。唯一麻煩的是難以統管,而王炎恰恰是個擅長統領與招延的人。他的帳下,集中了南宋的一時俊彥,多半是海內名士,包括陸游在內。親自發信邀請,懇商軍國大計,對這些懷才不遇的士人,王炎給予充分信任,他們當然也傾心相報。
雖是文職,卻穿上了軍裝,持長劍騎快馬,巡遊於邊境,勘察地形也好,處理軍務也好,冒險中總帶著快意;閒時結伴入山打獵,呼喝聲與笑聲震落樹葉。「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多少文人夢中的境界,終於出現了。於是,豪情萬丈,不思故鄉。
秋天到的時候,詔書亦到了,改虞允文為四川宣撫使,王炎離職進京待命,第二年被徹底免職,請回老家。原幕府成員四散如星,被分別調至各處,陸游亦被調至成都 ── 也就是這次騎驢入劍門的原因。
原諒我詳細地記述這件事情,否則就無法傳達陸游的鬱悶之情。這是他離理想最近的一次,也是幻滅來得最突然的一次。
關於王炎的意外被削職,回想起來,大概也在意料之中。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 ── 王朝的家族遺傳病又犯了,或者說是代代難以擺脫,連外族入侵都不能與之抗衡的夢魘:「武將跋扈,擁兵自重。」岳飛當年就栽倒在這裡。
而在南鄭,在軍中大帳,一個實幹與禮賢下士的主帥,一群狂放的文士幕僚,難得的理想與行動力相攜,從陸游的回憶詩詞來看,完全就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是否會有一些事,有一些話,因為過於熱烈,而顯得不太合時宜,甚至,招忌?
這當然只是猜測。新的宣撫使虞允文,和王炎是老對頭,歷來不和,僅從這種人事安排,朝廷的心跡便已可窺。後來,陸游把在南鄭寫下的詩詞大半都藏起來,藏著藏著,竟然藏丟了。
中國古代的文人,都很會藏東西、藏心事,藏的結果,便是怨。孔子教導後生曰:「大家都來學詩吧!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詩可以激發情志,可以觀察社會,可以結交朋友,可以怨刺不平。近可以侍奉父母,遠可以侍奉君王,還能知道不少鳥獸草木的名稱。
這一大串詩的效用裡,「怨」和「遠之事君」,是被後輩們用得最熟練的。陸游在劍門關下,就有這樣一首怨詞:
清商怨
江頭日暮痛飲。乍雪晴猶凜。山驛淒涼,燈昏人獨寢。
鴛機新寄斷錦。歎往事、不堪重省。夢破南樓,綠雲堆一枕。
詞面上是一首典型的閨怨詞。上片寫我,這漂泊的遊子,在雪後初晴的江邊,慘白如病的夕陽裡獨飲悶酒,在山邊驛站裡,胡亂地睡去。下片寫她,那家裡的思婦,如織回文錦的蘇若蘭般堅貞而多情,她輾轉反側,為回憶和思念所苦,在夢中重溫過去的歡樂,卻又要面對夢醒時分。
沒甚麼新意,只是簡練乾淨。但行家出手,不同凡響。陸游是詩壇巨擘,填詞於他只是詩之餘興。這闋《清商怨》,體格是詞,細品時,倒具備著詩的氣質:清寂而寥闊,讓私人範疇的情感變得堂堂正正,有怨悵,卻又光風霽月。問題在於,陸游這次是帶著家小的,遊子在,思婦也在,打出閨怨旗號,卻是為誰呢?
借閨怨以抒其志耳。用男女之情喻君臣際遇,是中國詩歌的傳統。層層綺麗的細布輕紗,將為難、尷尬,乃至殘酷的東西包裹起來,就可以用肉質的心去貼近去摩挲了,也容易被怨悵的對象接受。
比如,想跟主考官打聽,我這次有沒可能考中,直接跑上門,會被連人帶禮物一起踢將出來吧!聰明人就寫一首詩遞進去:「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嬌俏識趣,再冷面的主考官,也會心一笑。大家都覺得懷才不遇,這事兒太普遍啦!孟浩然上來就直通通道:「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惹得「明主」大怒,朋友們也不高興 ── 怎麼說話的這人?拿我們當勢利眼?
到了陸游這個年代,文人們都已非常聰明,尤其詞這種體裁,特別適合抒發不能明言的心事。陸游想表達的,就是離開南鄭後,對朝廷的失望、忠而見謗的悲鬱,還有際遇難逢的愁苦。遊子和思婦都是他,一個是身體在外的漂泊,一個是心靈內在的堅守。
一直到了成都,心情才稍有好轉。陸游在掌管邊防軍務的四川制置使范成大門下,做一個參議官的閒職。成都很好,人民安逸,吃吃喝喝,賞花講古,五十歲的人,足可以養老。
但陸游渾身不得勁,著急,心裡無著無落的,只好繼續猛寫詩詞。這傢伙作詩最勤的時候,總是他最不樂意當詩人的時候。
雙頭蓮(呈范至能待制)
華鬢星星,驚壯志成虛,此身如寄。蕭條病驥。向暗裡。消盡當年豪氣。夢斷故國山川,隔重重煙水。身萬里。舊社凋零,青門俊遊誰記。
盡道錦里繁華,歎官閒晝永,柴荊添睡。清愁自醉。念此際。付與何人心事。縱有楚柁吳檣,知何時東逝。空悵望,鱠美菰香,秋風又起。
頭上新添白髮,平生壯志成虛,又遠離家鄉,於是很消沉,豪氣沒有了,意氣相投的朋友更沒了。你以為這位作者總算識了趣,不癡想不折騰了?才不,下半闋就露了馬腳。世人都說成都好,我偏覺得不好,繁華沒意思,清閒好無聊,不如回老家歸隱呢!
詞是呈給范成大的,范大人當然看得懂,這種嚷嚷歸隱的把戲,他當年也玩過的。地位不同,關於時政的鬱悶卻是相通的。陸游跟范成大是老朋友了,關係不錯,雖然是上下級,卻儼然詩酒之交。很多話就不那麼避諱了。比如這首詞,如果換了不那麼相知的人來解讀,難道不是在抱怨長官對自己不重視,暗諷長官身為朝廷重臣卻無作為嗎?
范成大不是一般官僚,他理解,沒意見。陸游的同事們,看在眼裡卻很不高興了。逮到機會就痛心疾首地打報告,說陸游放肆無禮,縱酒頹放,等等。
積極維護尊卑秩序的,往往是秩序裡的小人物。他們痛恨不守規矩的人,憤怒之情勝過被冒犯的尊長本人。像陸游這樣的人就特別礙眼,因為,你的特立獨行、放縱飛揚,雖然與他們無涉,卻是在分明地嘲諷著他們的立身信念。當他們發現,自己無比寶貴的生存智慧,在別人那裡,可以輕而易舉被摒棄 ── 最氣人的是,竟然也沒甚麼不良後果。那麼,那些謹小慎微,賠過的笑臉,付出的自我貶抑⋯⋯還有甚麼意義?
所以,像陸游這樣的人,如果過得很差,還會博得幾聲同情,但如果總在眼前安逸地晃來晃去,大家就會很盼望他倒霉了。
陸游不管生活在哪個時代,在日常中,都會是很討厭的角色。儘管他也曾為小小的官職,為了找點俸祿養家,措詞哀苦地去求人,可一掉過頭來,喝了幾口酒,就開始發狂:「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
壯烈孤絕的意象,出現在一個半老的小官員身上。作為讀者的我們知道,是陸游的話,就不顯得突兀。這也可以從側面解釋為甚麼陸游作詞數量不及詩之十一。詞雖然也可豪放,但表達起熱情來,還是太含蓄,太婉轉了,哪有詩,尤其古風來得痛快淋漓?
陸游後來乾脆自號放翁,並大言道:「一樹梅花一放翁。」這種人,卑瑣小人都能輕易讓他絆上一跤,拍掌看他的笑話。但是,想聽到他認輸,很難。除非,他自己向命運舉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