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那兩分鐘

第三章 《越空弒夫》

若娟在九點左右回到家。

她真的很累，剛才在回家的巴士上，她已經睡着了，要不是貫偉叫醒她，她肯定會錯過下車的巴士站。此刻，若娟只想一頭栽進那張舒服的床，睡個天昏地暗，怎料到她一踏入那個沒有花、沒有草，只放着雜物的前院，就看見正要離家的母親珮雲。珮雲立即叫若娟幫她拿文件給丈夫啟明，因為他今天早上要跟客人簽約，但忘了帶文件，偏偏她今天早上須抓緊時間賣掉手上的股票，所以不想外出。

「可是我昨天晚上通宵工作，現在好累呀！可不可以叫鴻泰去？」鴻泰是若娟的弟弟，正在睡覺。

「你不幫忙就算了，別想折磨你弟弟！你也不想想，縱使我和爸爸不喜歡你讀電影，也讓你讀了。這幾年你拍電影，賺不到幾個錢，沒拿過家用回來之餘，還要我和爸爸照顧你的生活，可是我們連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現在要你做點事，你卻推三推四！」珮雲氣道。

每次若娟不順從珮雲的意思，珮雲都會講這些話要她難受。起初她也會反擊，但久而久之，實在很煩、很累，懶得再跟說個不停的母親糾纏下去。

若娟只好乖乖地去了。

「總是要我生氣你才肯動！」珮雲仍然黑着臉。

從若娟在元朗的家到她爸爸在九龍的地產公司，坐巴士大概要一個小時。若娟在巴士上，望着車外的景物，腦海裏迴盪着母親剛才那堆大仁大義的廢話，心裏很氣憤。

說什麼讓她讀電影！若娟原本是可以去紐約大學修讀電影的。當年，她的父母不讓她去紐約，認為她要讀的是一些不切實際的科目，只會浪費他們的金錢。如果她真的想讀電影，就在香港讀，而且每年暑假都要去爸爸的地產公司工作，賺錢幫補學費，要不然就甭想追逐什麼夢想。後來鴻泰說要去加拿大讀音樂，父母卻欣然答應。

說什麼沒拿過家用回家，說什麼要父母照顧生活！打從她讀大學起，每逢學校放假，她都要去爸爸的公司工作。大學畢業後，在沒有拍電影的日子，爸爸也會叫她去公司上班。這麼多年來，若娟沒領過薪水，連她成功出售房子的佣金，也沒拿過。讀大學的時候，還可以說是要用她的薪金、佣金來補貼學費。畢業後，為什麼還要扣起她應得的報酬？

若娟曾試過向父親要薪水或是部分佣金，因為拍電影的收入很不穩定，有時候好幾個月、甚至半年也接不到工作。

啟明拒絕了若娟的要求，還義正詞嚴地說：「你住家裏、吃家裏，我有沒有叫過你交房租、交膳食費？你現在竟然來跟我要薪水、要佣金？真是豈有此理！我跟你說，你幫公司賺到的那一丁點錢，就當作是家用吧！」

啟明說這番話的時候，珮雲正坐在他身旁。

若娟依然望着窗外，悶悶不樂。在家裏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在工作上又經常受到無理的指責，真是很沮喪，彷彿逆來順受是她唯一的出路。

然而，她那樂觀的個性不容許她往下沉，馬上跑出來對她說：「管他支不支持、指不指責！反正現在的環境可以讓你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要好好利用，盡情去做！」

壓在她心扉上的那塊石頭消失了。

中午十二點左右，若娟又回到家了。她匆匆洗過澡後就睡了，不過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就醒了。醒後，她躺在床上，好像在想什麼似的。忽然間，她興奮地大叫：「對，應該可以這樣！」

她馬上從床上跳起來，從她那白色、寬敞的房間的一頭跑到另一頭，來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電腦，開始敲打鍵盤。

原來若娟正在寫一個關於一個女人為了救死去的兒子，穿越時空謀殺親夫的劇本—《越空弒夫》。

若娟望着電腦熒光幕，手指在鍵盤上迅速地打呀打，熒光幕隨之出現——兆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衣服沾滿鮮血，一隻手放在被刀刺傷的傷口上，另一隻手握着母親的手。

『媽，我很怕，我不想死。』

『你忘了我們是許仙和白素貞的後人，有着穿越時空的超能力嗎？就算你現在死了，我也可以穿越時空把你救活。總之媽媽一定不會讓你死，你不用怕。』許虹緊緊捉着兒子的手，滿臉淚痕，但仍然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媽……』兆龍流了最後的一滴淚，氣絕了！

『兆龍、兆龍！』許虹不停地搖動兆龍的身體，歇斯底里的大叫，呼天搶地的大哭，但兆龍再不可能有什麼反應！

在哭得肝腸寸斷後，許虹坐在兒子的屍首旁邊發呆，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道：『仙草！令人起死回生的仙草！』

她馬上衝進房間，在房間裏瘋狂地翻箱倒櫃：『在哪裏？到底放了在哪裏？』

終於在其中一個抽屜裏找到了！許虹手裏拿着父親留給她的一本書，和一張峨嵋山的地圖；在細心閱讀書本和地圖後，她把它們放進背包裏，再收拾了一下行裝，揹着背包走回客廳，對着死去的兒子說：『兆龍，我現在去峨嵋山找仙草回來救你。

你先躺着，我很快會回來。』

說罷，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想了一想，消失於時空……

這時候，書桌上的手提響了。

「喂。」若娟接聽電話，敲打暫時停止。

「娟娟，妍婷呀。」

「大明星，找我有什麼事？」若娟邊說邊慢慢走回床上，跟着躺了下來，優哉游哉地講電話。

「不是叫你不要叫我大明星的嗎？」妍婷埋怨着。

「無所謂啦，你是大明星呀！」

「可是我們是朋友呀！」

「那妍婷小姐，找我有什麼事？」若娟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訴苦呀！」

「怎麼了？」

妍婷將早上回到家後，和妹妹爭吵的事告訴若娟，心中依然不忿地說：「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外邊掙錢養家，可是家裏只有我弟弟尊重我、體諒我。我媽媽和我妹妹，一個只懂得跟我要錢，另一個每次看見我都給臉色我看，真是氣死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那副什麼事情都看不順眼的脾性，你就別理她。」

「要不是我每天辛苦工作賺錢，讓那臭丫頭不愁吃、不愁穿，她哪來資格什麼都看不順眼！」妍婷卻怒叱道。

「這麼小的事情就氣成這樣，如果你妹妹對你就像我媽媽對我那樣，那你不就要去跳樓、死了算了？」若娟只好安慰妍婷說。

「怎麼了？你媽媽是不是又說你沒給家用？」妍婷果然不再發牢騷，關心地追問道。若娟瞭解她的狀況，她也瞭解若娟的狀況。

這回輪到若娟訴苦了。

「早就叫你和我一起搬出去住，你又不肯，現在只好繼續忍受你媽媽的無理取鬧！」妍婷聽完若娟講述今天早上珮雲逼她拿文件給啟明的事後，沒好氣地說。

「搬出去住？說就容易！」若娟一面無奈，腦海裏隨即掛滿了林林總總的月結單，嘆氣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好幾百遍，如果你和我一起住，生活費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呀！」

「我也說了我不想欠你人情呀！」

「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我的承諾至今仍然有效。」妍婷頓時像泄了氣的氣球般。

「總之謝謝你了！」若娟認真地說。

「嘿，你覺得我昨天晚上那幾場戲演得好不好？」憋在心裏的一口悶氣吐出去後，妍婷的心情比剛才好多了，開始和若娟閒聊起來。

「我覺得你衝出馬路那場戲，表情有點誇張，應該可以……」

第三章 《越空弒夫》

若娟在九點左右回到家。

她真的很累，剛才在回家的巴士上，她已經睡着了，要不是貫偉叫醒她，她肯定會錯過下車的巴士站。此刻，若娟只想一頭栽進那張舒服的床，睡個天昏地暗，怎料到她一踏入那個沒有花、沒有草，只放着雜物的前院，就看見正要離家的母親珮雲。珮雲立即叫若娟幫她拿文件給丈夫啟明，因為他今天早上要跟客人簽約，但忘了帶文件，偏偏她今天早上須抓緊時間賣掉手上的股票，所以不想外出。

「可是我昨天晚上通宵工作，現在好累呀！可不可以叫鴻泰去？」鴻泰是若娟的弟弟，正在睡覺。

「你不幫忙就算了，...

推薦序　古天農

人是喜歡看（或聽）故事的。好的小說總有一個好的故事，我們的四大小說就是四個好故事。故事，英文是Story，但中文「故事」一詞卻有另外一種伸延空間，例如交通意外，那是一件事而不是故事；但現場沒有人，那便是故事的開始了。

2003 年，中英劇團辦了一次以「沙士」為題材的「《隔離左右》—『沙劇』故事／劇本創作比賽」，目的就是尋找一個好故事。至於分開故事和劇本兩組，因為前者較為普及，多些人容易參與。想不到榮獲公開組「最佳故事獎」的六月中，亦因此開展了寫作的第一步，那真是始料不及。

近年寫作的發展已出現了不少新的類型，好像Short short stories， 甚至Flash Stories、LitRPG， 還有Flash Drama、Flash Plays 等等。《如果沒有那兩分鐘》當然是傳統的小說類型，但故事內容則有不少意想不到之處，出現的大大小小人物相信不

下二三十位，而背景則是我們熟悉的香港。我們看到的也不是命運交響曲，而是命運交錯曲。對於一位有才華的作者，我們是否可以多珍愛一點呢？因為寫作不是一件易事，而要人不寫作容易，但要人寫作則難了。

六月中是唸法律的，我希望她下一部小說可以寫一個有關香港法庭的故事，因為香港至今連一個好的法庭故事也沒有。我們身邊不乏好故事，問題是我們有否用自身的「天線」去接收。

罷了，六月中就是「有天線」之人。

六月中，we are all dying for a good story！

古天農

中英劇團藝術總監

推薦序　古天農

人是喜歡看（或聽）故事的。好的小說總有一個好的故事，我們的四大小說就是四個好故事。故事，英文是Story，但中文「故事」一詞卻有另外一種伸延空間，例如交通意外，那是一件事而不是故事；但現場沒有人，那便是故事的開始了。

2003 年，中英劇團辦了一次以「沙士」為題材的「《隔離左右》—『沙劇』故事／劇本創作比賽」，目的就是尋找一個好故事。至於分開故事和劇本兩組，因為前者較為普及，多些人容易參與。想不到榮獲公開組「最佳故事獎」的六月中，亦因此開展了寫作的第一步，那真是始料不及。

近年寫作的發展已...

推薦序　古天農
第一章　她們的前生今世
第二章　現場
第三章　《越空弒夫》
第四章　一顆新星的誕生
第五章　天生一棵搖錢樹
第六章　殺青宴
第七章　偶遇
第八章　決裂
第九章　沒看見的真心
第十章　變同志了
第十一章　搖錢樹呀，搖呀搖
第十二章　明白了
第十三章　盜夢者
第十四章　一切都完了
第十五章　心繫
第十六章　心有靈犀
第十七章　救人一命
第十八章　救與被救的
第十九章　命運要她低頭
第二十章　只要熬過難過的日子
後記

推薦序　古天農
第一章　她們的前生今世
第二章　現場
第三章　《越空弒夫》
第四章　一顆新星的誕生
第五章　天生一棵搖錢樹
第六章　殺青宴
第七章　偶遇
第八章　決裂
第九章　沒看見的真心
第十章　變同志了
第十一章　搖錢樹呀，搖呀搖
第十二章　明白了
第十三章　盜夢者
第十四章　一切都完了
第十五章　心繫
第十六章　心有靈犀
第十七章　救人一命
第十八章　救與被救的
第十九章　命運要她低頭
第二十章　只要熬過難過的日子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