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龍鳳(阮兆輝教授)
欣聞岳清老弟以「大龍鳳」為主題成書,單是「大龍鳳」三字,已令我掀起回憶,且觸及情意結。雖然以「大龍鳳」為班牌的粵劇團早已有之,也聽叔父輩說,從前還有「鹹龍」、「淡龍」之稱,因為廣州是河水,淡的,香港是海水,鹹的,即是說廣州、香港兩地都曾有「大龍鳳劇團」。但以前歸以前,近七十年來,人人樂道的「大龍鳳」,就是先師麥炳榮、女姐鳳凰女領導的「大龍鳳」。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大龍鳳」成了「大陣仗」的代名詞,連電影及傳媒都常出現「同你做場大龍鳳」的對白,可見「大龍鳳」三字真的深入民心。
「大龍鳳」既是我師父為文武生的班牌,而我在近年亦執筆寫書,為甚麼卻沒親自寫「大龍鳳」呢?其實我與「大龍鳳」的關係雖是千絲萬縷,但我卻不是「大龍鳳」的必然成員。最初的「大龍鳳」,我是未加入,直到一九六○年拜師,師父要我跟着開班,學他演出,便將我帶入「大龍鳳」。由《十年一覺揚州夢》至《不斬樓蘭誓不還》,其實年份不長,後來我更是除了經常在遊樂場及神功戲演出,還間中去新加坡、馬來西亞一帶走埠,一去就是半年。我在港沒戲演時,師父開班,我一定去服侍他,但我有演出及不在港時,當然就不能去「大龍鳳」了。既然我只是斷斷續續在「大龍鳳」演出,又怎麼有資格去寫「大龍鳳」呢?況且我一向不是長於在圖書館查舊報紙,找年、月、日的人,所以一直不敢寫,因為不知就裏的人,一定以為我很熟悉「大龍鳳」,其實大謬不然,所以岳清老弟肯費心去收集「大龍鳳」的資料,我還該向他致謝才對。希望常將「搞場大龍鳳」掛在口邊的人,今次真能知道甚麼是「大龍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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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苦幹中尋求突破和創造奇跡的「大龍鳳」(陳守仁教授)
從本人與研究團隊近年整理及統計粵劇劇目的發現,今天香港粵劇戲班大概流通約二百二十個劇目,當中屬「常演劇目」的約有一百個。這些劇目的首演資料顯示,「一百個常演劇目」中,超過一半由三位文武生「包辦」,分別是麥炳榮(開山二十齣)、任劍輝(十七齣)和林家聲(十七齣),足見這三位前輩演員對香港粵劇的影響力歷久不衰。麥炳榮開山的二十齣戲裏,十五齣與鳳凰女合作;與羅艷卿、吳君麗、余麗珍合作的共有五齣。
常演劇目的「榜首十大」中,麥炳榮與鳳凰女的首本戲《鳳閣恩仇未了情》(1962;第四位)、《燕歸人未歸》(1974;第五位)、《雙龍丹鳳霸皇都》(1960;第八位)與唐滌生的經典名作《獅吼記》(1958;第二位)、《紫釵記》(1957;第三位)、《雙仙拜月亭》(1958;第六位)、《帝女花》(1957;第七位)、《白兔會》(1958;第九位)和《火網梵宮十四年》(1950;第十位)分庭抗禮,互相輝映。
麥炳榮、鳳凰女合作開山的常演劇目還有《百戰榮歸迎彩鳳》(1960)、《癡鳳狂龍》(1972)、《蠻漢刁妻》(1971)、《桃花湖畔鳳求凰》(1966)、《刁蠻元帥莽將軍》(1961)、《金鳳銀龍迎新歲》(1965)和《旗開得勝凱旋還》(1964)。麥炳榮和其他名伶開山的常演劇目則有《枇杷山上英雄血》(1954)、《梟雄虎將美人威》(1968)、《蓋世雙雄霸楚城》(1966)和《雙珠鳳》(1957)。此外,麥炳榮、鳳凰女的《十年一覺揚州夢》(1960)和《榮歸衣錦鳳求凰》(1964)雖然不常演出,但堪稱「奇葩」。
話說回來,1950年代是香港粵劇的輝煌時代,原動力固然是來自一代編劇大師唐滌生的粵劇改革,和任劍輝、芳艷芬、白雪仙、何非凡、吳君麗等紅伶努力下的協同效應。當中,其實麥炳榮和鳳凰女早已不只嶄露頭角。唐滌生於1959年9月不幸逝世,任、白至1961年才重組「仙鳳鳴劇團」首演由葉紹德執筆的《白蛇新傳》,之後「仙鳳」雖仍間中演出,但沒有再開山新戲,而芳艷芬也於1959 年告別劇壇,相信種種因素令粵劇觀眾大量流失。
與此同時,香港娛樂文化在1960 至1970 年代發生很大變化,是源於新媒體和新形式的興起,與屬於傳統大眾娛樂的粵劇、粵曲產生激烈競爭。這時候,麗的呼聲電視(1957 年啟播)、商業電台(1959年啟播)、無綫電視(1967年11月啟播)、陳寶珠、蕭芳芳的青春電影、粵語流行曲、國語電影、國語時代曲、歐美電影、歐西流行曲等媒體和形式爭相成為娛樂主流,不斷把粵劇、粵曲、粵劇電影推向邊緣。
從當代粵劇發展的進程來看,麥炳榮、鳳凰女及「大龍鳳」的班主、一眾編劇、演員和拍和樂手崛起於「後唐滌生時代」的1960年代,並且奮鬥至1970年代。他們在粵劇低潮中力爭上游,最後創造了奇跡,為後世留下一批珍貴的劇目,故「大龍鳳時代」也標誌憑苦幹尋求突破的精神。
岳清的《大龍鳳時代—— 麥炳榮、鳳凰女的粵劇因緣》載錄了詳盡的傳記、掌故、首演劇目和圖片資料,既填補了過去研究的空白,也為香港粵劇觀眾提供珍貴的集體回顧和回憶,並將成為研究者珍貴的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