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重新建構中國神話的大廈完全是一種緣分。緣分始自童年。很小的時候,我便在奶奶的懷抱、
父母的膝頭聽神話了。盤古開天地、女媧補天、夸父追日以及後來因為政治因素而家喻戶曉的愚公移山等神話進入了我純真的感情天地,並以它那恆久的魅力滋養着我的身心靈魂。我後來拿起筆寫作與這些神話的哺育有着密切的關係。追憶我最早的寫作該是小學五年級時,在新年的爆竹聲裏,我伏在大炕上的窗台,在算術演抄本的背面寫下了一個劇本《神筆馬良》。當然,寫作的衝動是讀了洪汛濤先生的神話《神筆馬良》產生的。後來對我影響最大的該是《西遊記》了,雖然這部巨著現今被劃為四大古典長篇小說之列,但我一直固執地認為《西遊記》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決定於它的神話色彩。也是在小學五年級我開始讀《西遊記》,孫悟空成了我心靈世界的第一巨人,僅《石猴出世》的美感就足以陶冶我一輩子。當然,兒時對神話的介入是不自覺的,有些甚至是被動的。自覺的、主動的進入神話領域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末了。那時我兼任了文物旅遊局長,這個角色的任務
很大,但當時選我赴任的首要工作是修復被大火焚燒後的堯廟。我所在的臨汾是堯都,堯都少不了有祭祀帝堯的廟宇。堯廟進入我的記憶就是一種破敗景象,到我上任前夕仍然是這般模樣。中間雖然曾經修復過快要倒塌的主殿,可惜這一舉措沒有持續下去。而且,那年一把大火燒毀的恰是修復過的這座主殿。主殿的焚毀讓不少人都在歎息:堯廟從此消失了!我所以組建這個局並出任局長,就是要讓眾人的失望變為希望。希望在一年的時間裏就實現了。堯廟修復了,重新巍然於世。這似乎是我年屆知天命時最大的收獲。其實,最大的收獲不是堯廟的重建,而是為了探求帝堯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給其做出恰如其分的定論,我一次又一次走進古籍史料, 當然也沒有忽略神話傳說,就這樣,我自覺進入了神話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不僅感知帝堯,而且感知天地的誕生、演進,感知天地在誕生、演進中建立勛勞的那些創世英雄。經過一年多的閱讀、感悟、梳理, 這一切在我頭腦中形成了一個清晰的歷史文化鏈條,無疑,帝堯在其中所處的位置和對他的評價就一目了然了。似乎我的主動進入是為了帝堯,然而,我的收獲卻遠不止於帝堯,當我在《山海經》、《搜神記》等眾多的典籍中遨遊時,神話的豐姿又一次向我展示了它那迷人的風景。也就是在這個探求過程中, 我發現神話也需要成長。產生這個想法是基於兩點認識:一是古典神話由於其時傳播手法的局限都很瘦韌。雖然這種瘦韌沒有影響其風骨,但是卻影響在更大讀者範圍中傳播;二是對於
這些古典神話白話化的作品和民間流傳的神話,由於缺少文學家的傾心構製, 多數都龐雜臃腫。當然, 也不可否認中國現代作家在神話天地中尋寶擷珠的不少,魯迅、茅盾都曾涉獵, 而且魯迅還以神話素材寫過小說《故事新編》。只是,那已經成了個人情緒化了的小說,有別於神話的初衷。由於這兩點認識,我以為神話仍然停留在很久前定位的一個平台上,說句時尚話就是亟待與時俱進。因此,我在為神話感動時,也為神話惋惜。不過,此時卻還沒有試筆補天的妄想。如今,經過幾個月的勞作,我就要擱筆了,當然,還有很大的修改任務,但比之一稿寫作是要輕省多了。回首寫過的文字, 我不敢說將瘦韌的豐滿了, 將龐雜的凝煉了,但至少說我是奔這個目標來的。由於時間短暫,由於是給少年兒童寫作,語言也就盡量淺白明曉。這樣的目的是否達到,則需要讀者和偶或讀到此書的專家、學者批評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