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鄭寶鴻
馬照跑是平民發達夢,馬場從上流社會的交際場所到成為平民娛樂,造就的是一夜富貴的傳說;
舞照跳是銷金窩,夜總會裡衣香鬢影,濃縮了生意場上的風起雲湧,也寫就一擲千金的意氣風發。
百年香港的娛樂消遣,每個年代都有各自的潮流與特點,不變的是在娛樂面前,人人平等。與花費多少,或如何花費無關,上流社會,販夫走卒,人人都有娛樂自己的方式。
本書編輯與作者鄭寶鴻從個人談到時代,從消遣談到消費,且作為序。
問:書中涉及的娛樂消遣範圍廣泛,當中最能觸動你的是甚麼?
答:主要是民生百態。整個社會千奇百怪,好似萬花筒一樣,民生百態便連繫了各種事物,看市民如何消遣娛樂,如聽收音機、行海皮、去遊樂場等,甚至節日慶典,市民都很投入。這種人潮的熙來攘往,不同場合看到不同的人—以前我的工作是需要外勤,在不同環境都會接觸不同客戶,不論是在大銀行見到大老闆和大班,或是在市集見到商販,不是說誰高誰低,而是不同場合見到的人都有所分別,感覺都很不一樣。這種民生百態都讓我留下不同的印象。
問:這是人的故事。你怎樣看人群中的自己?
答:我總是覺得自己是一個過客,一個旁觀者—但雖然是旁觀,有時也投入的。其實自己由懂事開始,所見到的世界,由最初一層唐樓住好多戶,不同街坊有不同的娛樂消遣,到後來跟着老闆去應酬,出入高級酒樓夜總會……見到社會不同的方面。要說歷史……可以這樣說,我自己本身都是一個歷史,始終年紀已經這麼大。
問:這本書的書名叫「馬照跑舞照跳」,其實以前去馬場或去舞廳,是不是都是負面的?
答:基本是。我做金融這一行,老闆也有說過,如果去這類歡場地方,對你的評價會馬上貶低。但很多人會去這些地方談生意,有的去完舞廳再去夜總會,這在八十年代很流行。但對我自己來說,因為有家庭,怎都要對另一半負責。但有時需要應酬,去高級Night Club,有舞池的那種,當是見識應酬就算。又如跑馬落注,有的老友說來個大包圍,預你多少多少錢,大家一起買(僅有兩、三次)無所謂,但自己個人去買就沒有。
問:舞場通常便等同歡場?
答:可以說是歡場。老實說,買鐘出街,然後去夜總會,然後有下文,下文是甚麼都不必說。不過跳舞其實都有不同的潮流,雖然我沒有投入過這種娛樂。六七十年代流行迷你裙、Agogo,是陳寶珠、蕭芳芳年代,八十年代跳社交舞,很多有宴會廳的Night Club都會有舞池,甚至大酒樓都有舞池,像新世界中心的那間海城、海運大廈的海天酒樓夜總會,還有尖沙咀金冠酒樓,舞池都很出名。當時的高級遣興真的是一擲千金,當大部分人收入才一千幾百元,已經有人可能豪擺一、 二千元一席的酒席。那時的一千,等於現時四、 五萬。一些高級的夜總會,一晚的人均消費近萬元,以八十年代中來說,當時人均月入二、 三千元,但去這些高級場所,吃一隻鮑魚已經要三、 四千,真的是匪夷所思。
平價的茶舞,就有很多人會去。茶舞又叫做「孤寒舞」,一元已經可以玩七至八點的時段,去到九點就是燈紅酒綠,收費也就不同了。附近有間酒樓跳茶舞很出名,叫月宮酒樓夜總會,就在李寶椿大廈那邊。不過現在舞廳已經消沉了,沒有八十年代那麼繁盛。八十年代香港經濟繁榮,也有很多內地人士來港。現在已沒有出名的Night Club,也沒有這類豪客了。
問:娛樂的繁榮是因為經濟騰飛?
答:是的。當時因為內地改革開放,有很多商機,也就有很多應酬,所以很多人會去這些娛樂場所。談生意也好,陪客人消費也好,大家放鬆一下,尋歡作樂,真是漪歟盛哉。其實不論是舞場、馬場,甚至天星小輪,全部都是傾生意的地方。非繁忙時段去搭小輪,以前搭船不一定要上岸的,坐在船裡在維港兩岸來回,左右都沒有人,正好可以傾生意,更不用怕隔牆有耳。
問:有說「賭馬賭馬」,為甚麼現在我們說買馬,並不會有「賭」的標籤?
答:入馬場我們不會覺得是賭,投注外圍馬才是賭。但其實本質是一樣的,只是我們有個概念,馬會是做善事的,我們資助一下馬會並沒有問題,但如果去投注外圍馬,那就是非法的。其實馬會做善事令很多人對於跑馬的觀念有所改變,我們可以發現很多地方都是馬會資助的,例如附近的大館。
不過早期的馬會,華人基本上是被輕視的,能夠真正進入主看臺的都是外籍人士,因此跑馬本來便是一種高尚娛樂,衣香鬢影的社交活動。真正會被當成是「賭」,應該是和平後,尤其是一九五○、一九六○年代,當時大量華人可以做到馬會會員,普羅市民亦都很熱衷。但那個年代要買馬就要入場,入場費是十元,說句不好聽的,你還未投注已先輸了。但當時不入馬場是無法投注的,就要幫襯外圍投注,因此到了一九七○年代馬會才有場外投注站,讓不入馬場的人都可以合法投注。
問:你現時關注的是哪一類的民生?
答:說是關注,其實是冷眼旁觀,見到甚麼有感觸的,手上有筆便寫,自己做自己的事,但求不會有人說我亂寫就很好了。
問:市民的娛樂心態和以前有分別嗎?
答:是口味有不同了,好像遊樂場,有段時期的遊樂場很興盛,記得海洋公園一九七七年開幕,光是要去買門票,都要買幾日才買到。當年的海洋公園門票是要在馬會買的。但現在的……老實說,娛樂方式已經轉變了。以前有很多很出名的遊樂場、夜總會,現在則是演唱會一票難求;以前我也喜歡去行山,現時的山頭也很熱鬧,水上活動都很多人玩。雖然口味和娛樂方式有轉變,但人們還是很願意消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