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原本隸屬於護衛國王身邊的「國王親衛隊(Royal Guard)」,上個月才剛調到王都防衛騎士團。
從精挑細選出的精兵編制而成的國王親衛隊轉調到王都防衛隊,也就是類似降職,但本人似乎並不在意。似乎逮捕壞人的工作比較適合他的個性,諾爾不論早晚都精神奕奕地在這座廣大的城區裡跑來跑去。
這時──
「……打擾了!」
女騎士在水之恩惠亭前下馬,白色斗蓬隨風翻揚地走了過來。
一頭長直髮搭配知性的容貌。
宛如吟遊詩人般細膩又美麗的五官。銀色的護甲,腰間插著騎士劍,她的裝扮跟諾爾不同,儼然就是騎士的打扮。
「哎呀,早安,亞瑞絲。那麼急忙的樣子,怎麼了嗎?」
艾妮塔問道。
「早安。艾妮塔.羅蘭。我有急事。」
一個笑容都沒有的女騎士回應道。
她是從騎士亞瑞絲。
「從騎士」指的是見習騎士,位階較低負責照料騎士生活的人。由於尚未正式授勛,所以身分上不算是騎士。
亞瑞絲是諾爾分發於王都防衛騎士團時所派的從騎士,對他而言是直屬部下。
她一看到諾爾的模樣,便用不由分說的語氣要求。
「諾爾騎士,請立刻換衣服。」
「怎麼突然這麼說?妳看仔細點,我不是已經換好衣服了嗎?」
諾爾一臉不滿地攤開雙手給她看。
「不對。我以為只有第一天才穿這樣,但您自任職王都防衛騎士團這一個月來,不是一直都穿得像平民一樣嗎?您要穿得更像騎士,請穿戴鎧甲和斗蓬。」
「我沒有斗蓬啦,那種東西我才沒有。」
「至少有一件吧?」
亞瑞絲不可置信般驚訝地反問。
「沒有。斗蓬會妨礙拿東西,害我常常把杯子翻倒。雖然擦手滿方便的,但清洗起來卻很麻煩,我就丟掉了。」
「……你把斗蓬當作手帕在用嗎?」
「除此之外要怎麼用?」
「斗蓬是一種禮儀,不需要特別用來做什麼。」
「既然不需要特別用來做什麼,就是不需要吧。而且在戰鬥中若斗蓬被抓住會很危險。一對一的狀況還算好,如果是跟一堆人對戰,有時對方會從身後抓住斗蓬。這時斗蓬就會勒住脖子,簡直像是被繩子拉住的家犬一樣,無法自由地行動。很多的騎士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也就是所謂的『斗蓬被抓住而死亡』。」
「這種死法我至今從未聽過。」
「沒聽過也是當然的嘛。被抓住斗蓬後就是他們的死期,所以沒有人會傳出去。是騎士才知道的祕密啦!」
亞瑞絲手按在額上,大聲嘆著氣「真是麻煩的人」,然後接著問道:
「艾妮塔.羅蘭,有備用的窗簾嗎?」
「應該有吧……用那個做什麼?」
「用那個當作是諾爾騎士的斗蓬。」
「如果是粉紅色玫瑰圖案的可愛窗簾倒是有。但那個可以嗎?」
「完全沒有問題。」
「問題可大了!」
諾爾抗議地插嘴。
「那種奇怪的打扮我才不要!」
「奇怪的打扮?你現在的打扮以騎士的身分來說才奇怪。就算是少女風視覺系的窗簾,只要套上鎧甲再披上去的話就可以了。讓對方看戒指,自稱是騎士──大概、應該、算是、至少看起來像騎士。」
要穿看起來像騎士的服裝,艾妮塔心裡也同意這件事。
「假使看起來像騎士,但那可是玫瑰的圖案哦?一定成為大街小巷的話柄啦,然後被取像是『玫瑰騎士(Pinksose Knight)』的綽號,會被懷疑是不是男同性戀!我絕對不要那個樣子!」
「你不是男同性戀嗎?」
「妳別問的那麼理所當然啦,當然不是啊!」
「既然來自於全是身強力壯的男人的國王親衛隊,應該理所當然是那樣的世界吧?」
「給我停止奇怪的妄想!」
諾爾將剩下的麵包全部丟進嘴巴裡,嚼一嚼之後,混著牛奶吞下去。
「我吃飽了,非常好吃。」
然後雙手合十地如此說道。
「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不需要穿誇張的鎧甲,這樣的打扮比較輕鬆,手腳容易活動。難道有一定要換裝的理由嗎?當然,如果是國王陛下召見,我就會穿正式的服裝。」
「理由──當然有。我就是為了這個才特地過來的。」
亞瑞絲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咳了一聲。
「今天一大早,發生了花店的姑娘把貴族撞飛的案件。被撞飛的是佩魯德派爾.佩羅,他是埃爾賓國王同父異母的兄弟,屬於上級貴族。侯爵當時以倒頭栽的姿勢頭插入馬糞裡,因而大發雷霆。據說當場就拔劍要殺那位花店姑娘。」
諾爾一聽,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那姑娘沒事吧?」
「嗯,幸好她只受到輕傷,逃進王都防衛騎士團裡了。可是侯爵說要親自處決她,所以要求交出犯人。」
一旁聽到這件事的艾妮塔,思索著花店姑娘的事情。
即然是平民與貴族發生爭端,想必不會輕易放過她。
在交出花店姑娘的那一刻,肯定就會被殺掉。
「王都防衛騎士團的上層想要盡速把她交出去,好讓這事件圓滿結束,但麻煩的是,事情沒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
「受到保護的花店姑娘逃走了。不曉得她現在人在哪裡,正在搜索中。」
「總覺得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氛,畢竟騎士也是貴族那邊的人吧。」
「似乎是在交涉的這段期間,受到別處來的壓力。」
「別處來的壓力?」
「沒錯,有人從旁干涉,那人的權力和影響力至少跟侯爵同等級或更高。對方下令說在這起案件調查清楚之前,絕不能將花店姑娘交給侯爵。」
「竟然是王都防衛騎士團的上層也無法拒絕的命令嗎?究竟是誰呢?立場比侯爵還要高,難不成是國王嗎?」
「雖然不曉得是誰,但我不認為陛下會過問這種案件。總而言之,其他的騎士們都聞到了火藥味而逃之夭夭。於是便將這起案件的調查工作推給新到任的諾爾騎士身上──基本上,事情就是這麼回事。」
諾爾露出為難的表情「唔」了一聲,
「確定是那位花店姑娘撞飛侯爵的嗎?」
「不是,她本人似乎是說沒有撞飛對方。」
「唔……可是,光聽這內容,我想並沒有著正式服裝的必要吧。」
「這個嘛……」
亞瑞絲輕輕聳肩說:
「因為佩魯德派爾侯爵召見,負責調查的騎士來案發現場附近。」
「什麼……侯爵召見我嗎?原來如此。」
侯爵與騎士相比,侯爵的位階較高。
既然同為貴族,騎士就必須以正式服裝相迎才符合禮數。亞瑞絲要求諾爾穿上正式的騎士服也就極為理所當然。
「沒問題,就穿這樣去吧。」
然而,諾爾卻不煩惱這件事,立即決定這麼去見他。
「真的沒關係嗎?雖然是被迫接下麻煩的事件,但若順利找到犯人藏匿的地方,」也可趁此機會賣給侯爵一個人情。」
「既然工作內容跟平時沒兩樣,沒必要因為對象是侯爵而有差別待遇吧。」
「聽說佩魯德派爾侯爵這人很難伺候,所以若不穿得正經一點去見他,事情也有可能變得很複雜──」
「到時再說吧。」
亞瑞絲詫異地說:
「你為什麼會那麼討厭騎士的打扮?」
「我不是討厭,只是──」
諾爾將桌上的戒指收進口袋裡,
「我的恩師教導說『別受外表的迷惑,重要的是看清楚事物的本質』。因為我並不認為外表才是最重要的。」
亞瑞絲輕輕嘆口氣說:
「……明白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退讓。
「很好,那我們快走吧。」
諾爾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時──
「諾爾。」
艾妮塔不自覺地叫住他。
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不知道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小心哦。」
到頭來無法好好表逹,最後只說了這句話。
「好的,我走了。」
諾爾回道,跟著亞瑞絲就這麼出門了。
艾妮塔在重回靜謐的水之恩惠亭裡陷入沉思。
──自己究竟想說什麼呢?
過去自己曾在這個國家因為芝麻蒜皮的小事,被捲入普通騎士不會幫助她的案件裡,而當時,誠摯地向她伸出援手的就是諾爾。
由於艾妮塔大諾爾兩歲,從那時開始就將他當作弟弟看待,完全信任他。
──既然是諾爾,一定能順利解決吧。
艾妮起輕輕搖頭,甩掉小小萌芽的不安後,將用完的碗盤端去廚房。她用手抓著水龍頭,吟唱起「水(Water)」的咒語。
她體內存在的魔力頓時改變,水龍頭流出大量的水來。
在這座王都維茲加魯德的城區裡,人們的日常生活與魔法密不可分。
烹調器具上點火是靠魔法,讓保存庫冷卻也是靠魔法,從水龍頭冒出來的水,也是從艾妮塔的魔力所產生出來的。
所謂的魔法是利用通稱魔導具的工具來吟唱咒語,消耗體內的魔力來引起各種現象。
甚至只要有魔導具,即使不是魔術師(Wizard),本身具有魔力的人都能夠輕易地使用魔法。對在這附近跑來跑去的小孩子來說,魔法的使用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對諾爾.厄斯金卻不是這樣。
畢竟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