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何成就更美好的資本主義?
「心靈資本」是個全新的「典範」(paradigm)。它有賴我們徹底改變自身對企業哲學與企業實踐的心態。它不是反資本主義或非資本主義,而是含括道德與社會層面的資本主義。心靈資本本質上並非金錢的財富,但它主張當企業本著更深刻的意義與價值觀做生意時,可能創造更高的利潤。心靈資本創造的利潤增加我們的心靈財富,同時增進人類福祉。
在第一章中,我談到資本主義的黑暗面,而大部分的論點其實已有前人提及。社會學家、共產黨員、環保人士與一些社會主義者都有類似的觀察與批評,但他們提出的替代方案也不成功。馬克斯主義就是一例。
根據馬克斯的說法,資本主義訴諸人類的自私動機,於是弱者被強者剝削,最終導致流血衝突與社會不安。馬克斯認為整體問題在於支撐資本主義的社會結構。如果我們能脫離這個社會結構,人類的高層次動機就得以發揮,我們內在的社會精神便得以釋放,也因此我們會擁有同胞之愛。共產主義宣言主張,只要「各盡所能,按需分配」,財富就能快樂分配,人人都能安居樂業。
然而,我們知道共產主義不管在什麼社會實行,都無一成功。社會主義也不如資本主義,獲得經濟面的成功。我認為馬克斯的思想有兩大盲點。第一,他不了解大多數人(不論是不是資本主義者)大半的行動是出於自私的動機,我們不是馬克斯以為的「純利他主義者」。實行共產主義的結果是,國家由大批官僚、監督人,與執法機構來管理,但這些機構卻收受賄賂,充斥腐化與奴役。
第二,他不了解高層次動機的本質,以及如何將人類的低層次動機轉為高層次動機。馬克斯跟資本主義者一樣,將所有事物僅視為物質需求。他將哲學家黑格爾(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學說中的「心靈」換成金錢,完全忽略了高層次動機其實建立在深刻的心靈基礎上。
對資本主義不滿,共產主義又失敗,一些思想家於是提倡「第三條路」。事實上,英國社會理論家紀登斯(Anthony Giddens)與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推動的歐洲社會民主制,就是源自於此。可惜的是,第三條路並沒有引起太多共鳴,也沒有改變人類的動機,因為它缺乏堅實的哲學、經濟學與心理學的基礎。整體來說,它就像個立意良善的大雜燴,混雜各式自由市場與中央計畫的想法。在「第三條路」中,公部門(如健保)必須與私部門合作,然而資本主義的心態卻宰制、扭曲了公部門服務的目標。實際上,「第三條路」並未提供轉變人類動機的方法和力量。
「心靈資本」則試圖為新典範描繪出輪廓。要解釋新典範為何,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案例說明。今日並非所有的企業都陷入厄像律西特般的困境,而率先採行新經營方式的企業,則可減少追隨者的憂慮。想知道如何擴大資本、財富與企業角色的定義,可以參考一家獲得超越物質利潤的企業:默克藥廠(Merck & Co., Inc.)。
默克藥廠的創辦人有個願景,希望將「藥品帶給那些需要的病人」。經營事業讓他和他的繼承人賺取大筆財富,但他們所做的並不僅止於此。
默克藥廠的故事
一九九五年,默克是全美最大的製藥公司,年營業額達一百六十七億美元,淨利三十三億美元。一九九○年代,默克被《財星雜誌》選為「最受尊崇的企業」,《商業週刊》曾以默克做為封面故事,給它「奇蹟公司」的封號,力讚它的研究與管理作風,以及創新的實驗成果。一九九○年代中期,默克用十五億美元的研發預算,發明了革命性的藥品,如降膽固醇藥Mevacor、抗高血壓藥Vasotec、新型哮喘藥,以及全球首創的水痘疫苗。這些發明不但造就默克的成功故事,也改善了人類的健康。
正如大部分的製藥公司,默克將全力放在研發先進國家所需,且能大量獲利的藥品上。然而,機會卻出現在既定的商業模式外:默克研發出一項藥品,能夠治癒第三國家最易致殘的傳染病。這機會讓默克必須重新思考資本主義的優先順序。
在非洲、中東與南美洲部分區域,約有三十四萬人因為被帶有寄生蟲的小黑蚊叮咬而導致完全失明,上百萬人由於同樣原因導致部分失明,一千八百萬人受到寄生蟲感染,高達八千五百萬人面臨威脅。這種寄生蟲導致蟠尾線蟲病,也就是所謂的「河盲症」。
一九七○年代末期,默克科學家開發出獲利性高、且能有效防制類似寄生蟲的獸藥後,發現另一種相關化合物可以防制河盲症,而且這項名為Mectizan的藥物,一年只需吃一碇即可。默克這家「奇蹟公司」可說是再度創造奇蹟。但問題是,雖然獸藥每年為默克帶入十億美元營收,但Mectizan的使用者卻是無力支付醫藥費的第三世界人民。沒有國家願意資助默克進行研發與藥物測試,更不用說協助配送到需要的人手上,因為這些人通常住在非常偏僻的地區。
雖然無法獲利,而且還要自行支付所有研發與臨床測試費用,默克還是毅然決定生產Mectizan。由於第三世界人民買不起藥物,默克決定完全跳脫商業模式,免費發送總價值達兩億五千萬美元的Mectizan,給任何需要的人。一九九○年代中期前,在世界衛生組織、世界銀行、第三世界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的協助下,Mectizan被送到了十六個國家、一千五百萬人民的手上。
默克雖然沒有因為Mectizan賺到一分錢,但卻賺到了商譽、成就感,以及旗下科學家高昂的士氣,可說是十分值得。此外,在二次大戰結束時,默克也免費發送鏈黴素給日本,幫助日本解決嚴重的肺結核問題。默克還曾傳授製造B型肝炎疫苗的技術,幫助中國防治肝癌。在默克其他產品的加持下,這些善行最終有了豐厚的股利回收。默克的例子告訴我們,當企業把眼光放遠,不以物質利潤做為唯一目的時,長期來看還是會增加物質利潤。
我把默克藥廠在河盲症事件中贏得的資本,稱做「心靈資本」。本著深刻意義、深刻目標,與人類根本價值行動,才能獲得心靈資本。心靈資本不是以五元、十元,而是以成就感、團隊士氣、他人感恩、以及人類生活品質的提升來衡量。從過去的例子來看,貴格派教友的事業,如克拉克(Clarke)鞋店與朗特里(Rowntree)巧克力店,賺取的也都是心靈資本,因為他們把大部分收益花在改善員工工作環境,以及為社區建立學校與醫院上。不收貸款利息,而是收取部分貨物所有權或企業股權,藉以與債務人分擔風險的伊斯蘭銀行家,賺得也是心靈資本。當可口可樂免費出借卡車給印度政府,運送小兒麻痺疫苗給偏遠地區的窮人,或是當它以「和平計畫」,在中國各地農村與東南亞建立健康診所時,賺取的也是心靈資本。更多例子請見「獲得心靈資本的企業案例」。
獲得心靈資本的企業案例
阿牧(Amul)銷售印度古吉拉特省(Gujarat)一萬家牛奶合作社的產品。不論其種姓階級,農民每天只要銷售一桶牛奶,就可以賺到支持生活的二十盧比,不遜於大型酪農的收入。阿牧不但成功實踐甘地的社會經濟原則,每年營收還高達五億一千六百萬美元。
溫市信貸儲蓄(Vancity)是溫哥華最大的信用合作社,專門貸款給被主流銀行排拒的顧客與事業,比方內城發展公司(inner-city development,編注:加拿大溫尼伯市一家專門提供給低收入者工作的機構)、高風險的新事業、環保專案、殘障婦女,以及開發中國家的投資基金。發揚企業社會責任的溫市信貸儲蓄生意興隆,每年營業額達六十四億美元,獲利三千九百萬美元。
可口可樂運用該公司在印度的配銷網絡,協助當地政府配送小兒麻痺症疫苗至偏遠鄉下地區。可口可樂在非洲也有協助配送愛滋病藥物的類似專案。它的「和平計畫」則是在中國和東南亞廣建健康診所。
英國石油(British Petroleum)採用(並認真實踐)一個新的口號:「超越石油」。這讓英國石油從石油公司,進階為能源公司。它大幅投資、發展氫能與其他替代能源科技,藉以降低對危害環境且日益稀少之化石燃料的倚賴,同時為「後石油時代」做準備。英國石油藉由降低環境危害,保持豐厚利潤。
星巴克把對咖啡農、社區與環境的責任,融入公司的願景與行動中。星巴克以二點四倍的價格向咖啡農購買咖啡豆,同時在咖啡農的社區增建醫療診所、學校與信用合作社,並投資、發展生物多樣性方案。
擴大對資本的概念
如果我們探究資本主義的主要動機是否為利潤極大化,大部分企業人士會不可置信的說:「不然呢?做生意就是這樣。商業的唯一目的就是營利。」然而事實上,我們所知的「商業慣例」其實只有兩百年的歷史,而沒有商業的人類歷史卻長達四萬年之久。今日的資本主義,是由啟蒙時期一小群受牛頓物理學啟發的英國哲學家所創,比方亞當斯密(Adam Smith)與彌爾(John Stuart Mill)。這些人崇拜牛頓思想,並且促成泰勒(Frederick Taylor)的科學管理理論。他們把企業視為大經濟機器的一部分,而金錢就是這台經濟機器的引擎。他們對資本的概念,完全聚焦在可以由金錢衡量的物質資本上。
但是「資本」其實有更廣泛的含意。根據牛津字典,資本的定義是:賦予財富、利益、優勢或權力之物。但資本主義這項企業立基的經濟信條,卻給予這些名詞非常狹隘的定義。財富被視為金錢的同義字,所以帶領世界轉動的財富是物質財富,利益是物質利益,優勢則是由金錢或權力衡量,用來操縱他人或環境,藉以將利益(通常以金錢為基礎)極大化的物質優勢。
這樣的定義將導致類似厄律西特的故事重演:企業自我毀滅,同時毀滅所有人類珍視的價值。想避免悲劇發生,我們必須擴大對財富的定義。這個對財富的新概念可以裨益而非耗損人類心靈,激勵人們盡己所能創造財富。想要避開資本主義的黑暗面,我們需要一個對財富的新見解:這見解來自對貧窮國家與人民的同理心與責任感,以及滿足人類基本需求的決心。資本主義由於忽略這些層面,導致美國西雅圖與瑞士達沃斯(Davos)街頭出現對抗資本主義的暴力行動,反資本主義與反西方社會的恐怖主義也隨之而生。即使是企業人士,也需要一個足以反映個人與工作價值(及成就感)的財富新見解。
近來,有些人試著要擴大資本的意義,我們可以聽到企業界把「智慧資本」(intellectual capital)和「人力資本」(human capital)掛在嘴上,然而這些名詞只是把物質價值的概念放在人與想法上。他們把員工的創意與技能標上價格,完全沒有為「資本」一詞加入新的概念。
過去幾年,一些經濟學家與社會學家以「社會資本」一詞,為這領域帶來新見解。「社會資本」的意思是,當一個社會擁有低犯罪率、低離婚率、低訴訟率、高識字率與高信任感時,物質財富與社會福利都會隨之增加。這也是福山新書《信任》(Trust)的主軸。相較於西方社會,亞洲因為社會安定,一般被認定擁有較高的社會資本。社會資本不只著眼於物質價值,還可衡量出一個社會的生活品質是否提升。
在企業界,社會資本常被特別定義為組織內部關係,如人際溝通、組織互信、團隊精神、情緒管理、有效合作等產生的財富,其重點在於維持企業內部的人際關係。這些關係建立起的社會資本,由團體共有且需要時時維繫。這也是企業內部文化的特色。擁有大量物質財富的組織,往往也擁有顯著的社會資本。內部擁有優質人際關係的企業,往往能對外賺取更多利潤。
惠普(HP)就是一家擁有高社會資本的企業。該公司的員工敬業、以工作為榮,並且互相信任。惠普的作法確保團隊有效運作,讓各單位層級都了解公司的基本願景。它的「單一狀況」(single status)政策確保每位員工工作愉快,且得到合理報酬。倫敦商學院副教授葛芮頓(Lynda Gratton)表示:「敬業、自豪與信任對於惠普的持續變革至關重要,資深經理人相信,這些是惠普保持彈性,以及在沒有大幅增員下,每年營業額與獲利率仍舊成長20%的主因。」在千禧年之初,美國經濟走下坡之際,惠普卻是少數能維持高度成長的企業。
雖然社會資本忽略了借貸穩定性對社會的影響,且企業界也著墨不多,但高社會資本的確能嘉惠員工、顧客與股東。我認為,當企業欠缺深刻心靈願景的基礎時,很難達成大範圍的影響。我們必須了解人生與「人的企業」(human enterprise)為何,以及如何加以改善。
「心靈資本」把資本以及相關的財富、優勢、利潤與權力的定義,做了進一步的擴大。心靈資本超越了一般資本概念的總和。當組織或個人從宏觀的角度追尋更寬廣的意義、創造更激勵人心的願景,並發揚根本的人類價值與深刻目標時,就是在投資心靈資本。心靈資本就是意義共享、目標共享、對生命重大事物的願景共享,同時將這些目標實踐在我們的生活與行動中。當我們運用心靈的資源,心靈資本就會隨之增加。
簡言之,當「心靈」意味「意義、價值、與根本目的」時,心靈資本就是個人與文化可運用的心靈知識與專業。
社會資本與心靈資本都著眼於日益重要的「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意即企業是社會的一份子,必須擔負起應有的責任。心靈資本同樣把這個概念,做了進一步的深究。就我的定義,心靈資本是一項讓人類未來永續發展的財富,它滋養並維繫人類心靈,並反映在社群或組織的終極信仰、存在意義、追求目標,以及責任擔負上。唯有當這些心靈面向被滋養、運用,我們才得以建立維持生活所需的社會財富與物質財富。
我深信,心靈資本是組織與社會的基石。藉由滋養、維繫企業的核心目的,心靈資本像膠水一樣將我們緊緊黏在一起。它提供我們一個關於道德與動機的思考架構、一股社會思潮與一種精神鼓舞。它維繫、支持並充實物質資本與社會資本。我們也要明白,心靈資本可以是組織內的改變動力。擁有大量心靈資本的企業,不只能維持長久,還會自我進化。藉由累積心靈資本的過程,組織從裡到外都會產生改變。組織自擁有生命、開始行動後,將擁有更深刻的目標與方向。用複雜的科學術語來解釋,就是成為一個「構造複雜、適應性強,且能自我組織的系統」。心靈資本提振了組織的內部活力、運作效能,並對大環境做出貢獻。這些都源自於我所定義的「心靈」。
我對心靈的定義
「心靈資本」或建立心靈資本需要的「心靈智能」,並不涉及宗教或信仰系統。企業變得更重視心靈,並不意味著要在大門擺放神龕,或是要求員工禱告。心靈(spirit)一詞源自於拉丁文spiritus,意思是「給予系統生命與活力」,它是增進世界活力的力量,而非僧侶超脫世俗的概念。對人類而言,當我們賦予企業更寬廣的意義與目標,社會的活力與獨特價值也會增進。人類因為有靈性,所以會問自己要做什麼?為何而做?這讓我們得以用更好的方式行動,也讓我們希望自己與企業能為社會帶來改變。
重視累積心靈資本的企業,懂得重塑觀念,把企業的目標與策略放在宏觀的意義與價值下思考。它們時時檢視企業的目標以及對外界造成的影響。
富有心靈資本的企業,是會自我體悟的企業。它們知道自己的信仰、自己帶來的影響,以及自己想達成的目標。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是由願景和價值領導的企業。它們的核心願景不但清楚,同時也為企業行動賦予意義。企業願景是深刻的願景,心靈資本的價值是深層的人類價值:拯救生命、提升生活品質、改善健康、教育與溝通、滿足人類基本需求、維持環境生態、追求卓越,以及獻身服務等諸如此類。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思考具整體性。他們把企業視為廣泛的「人的企業」,以及全球商業的一部分。這些企業視自己為社區、地球,以及生活的一份子,必須對它們負起責任。心靈資本讓我們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與企業文化的展現(理性決策、對情緒與心理議題的處理、對第三世界需求的忽略,或對回教國家的恐懼憎恨)最終都將反映在營收數字上。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是有同理心的企業。它們在意所有自己影響或可能影響的人、事、物。當它們在自己的影響範疇內看到需求或苦難,會負起責任,著手改善。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擁抱多元觀點。它們知道每種看法都有其必要性,也有其重要性。它們知道多樣背景與多元傳統的激盪,將帶來更活潑的企業氛圍。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是場地獨立(field-independent)的企業。它們敢與眾不同,更不隨流俗。如果需要,即使不受歡迎也不畏懼。這是它們扛起的領導角色。它們不追隨潮流,而是自己開創潮流。它們的價值感與自尊感,來自對企業價值與願景的忠誠,而非來自外在的評價。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總是會問「為什麼?」它們不會讓自己沉溺在特定目標中。相反的,它們會思考為何選擇這個目標、其他目標是否會更好,以及這些決定將帶來的後果等問題並找出答案。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擁有自發性。它們不侷限於傳統規範、尋常假設或既定公式。它們不畏內部守舊派的雜音。它們時時審視,也願意推翻自己的假設。它們對促成企業價值、目標、行動與決策的思維十分在意,但必要時它們也願意改變思維。面對大環境,這些企業會回應而非對抗。
建立心靈資本的企業,會以積極態度面對逆境。它們視生意下滑、市場變動、顧客需求改變,或內部失誤與錯估為發揮創意的機會。大規模的全球事件,如九一一恐怖攻擊、大洪水、傳染病,以及社會危機,對它們而言,都是重新考量價值與優先順序、設定新目標與更新舊目標的機會。
富有心靈資本的企業,行事謙遜。它們從不妄尊自大、沉湎過去,或自以為是。心靈資本來自「做對的事」的心態,所以它們從不尋求表揚或不應得的報償。
富有心靈資本的企業,具有一種使命感。它們自覺應該分享財富,以滿足社會與人類的廣大需求。它們願意為全人類的福祉貢獻財富。它們不視任何事為理所當然。
我相信擁有這些特質的企業(意即富有心靈資本的企業),同時也是在商場上享有高度競爭優勢的企業。它們是實踐心靈智能的企業。以上所列建立心靈資本的特性,其實就是第五章中決定心靈智能的特性。任何個人、社群、文化或組織都能將這些特性轉化成心靈資本。
為什麼行善對企業有益?
本書的一大重點在於說明,心靈資本可以增加企業的競爭優勢。畢竟,企業必須藉由商業成功創造財富。商業是社會創造財富的機制,所以任何透過商業建立心靈資本的論述,必須立基在「行善可以增加利潤」上。我相信證據已十分充分,那些本著深刻意義、願景、責任感、與根本價值行動的組織,可以比只顧自身利益的組織,享有更長久的競爭優勢。對於社會、人類、地球與其他外在組織有益的行動,可以增加發起人或倡議團體的物質財富,更可以提升它們拓展財富與權力的能力。
惠普明確表彰,且廣受員工認同的願景引領公司邁向全面成功。默克藥廠創辦人「把藥帶給所有需要的病人」的願景,驅動了企業的卓越研發,並建立了企業的社會資本(員工士氣、團隊精神、自豪感等)。
在星巴克,經理人發現該公司善盡諸多企業社會責任(高價收購咖啡豆,在產地建立學校、診所等等),是員工願意久待的重要原因。每位員工任期延長百分之一,每年就能為星巴克增加十萬美元的營業額。在英國,合作銀行(Co-operative Bank)估計,過去十年,道德投資政策讓客戶的存款增加十倍,占每年稅前營收的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十八。
在《基業長青》(Build to Last)一書中,柯林斯(James Collins)與薄樂斯(Jerry Porras)稱像惠普、默克、星巴克、與合作銀行這樣的企業為「願景企業」。他們在書中比較了在一般企業和在願景企業投資一美元所產生的差別,經過六十四年(1926-1990)後,變得非常驚人。在這段期間,投資於一般企業的一美元,會成長為九百五十五美元,而投資願景企業的一美元,卻成長為六千三百五十六美元,足足增加百分之六百六十五。星巴克負責企業社會責任的經理表示:「『做得好』與『做好事』是伙伴而非敵人。」正如我在書中所言,行善對企業絕對有益。
企業社會責任的三個層級
在關於企業社會責任(CSR)的討論中,一般咸認道德政策可以吸引顧客,而造成公關災難的不道德政策,則會讓顧客轉身離去。殼牌公司(Shell)就在布蘭特史帕爾(Brent-Spar)鑽井平台事件中,得到後者的教訓。在政客抨擊耐吉(Nike)位於開發中國家工廠的低薪與糟糕的工作環境後,耐吉吃到營收狂跌的苦果。但所有企業社會責任方案都能建立心靈資本嗎?我不認為。
企業社會責任政策可以分成三個層次。最低一層的CSR,其實只是企業的幌子,是用以粉飾太平的公共關係策略。上奇廣告(Saatchi & Saatchi)為班尼頓(Benetton)想出的善因行銷(Cause-related Marketing)案就是一例。班尼頓用一群牢房裡的死囚圖片,廣告其生產的衣服。班尼頓的企業政策以及產品,與「反死刑」完全無關。這項宣傳活動只是要大眾把班尼頓和煽動情緒的企業善行聯想在一起。我不認為這麼做能產生任何心靈資本。此外,這樣的幌子很可能加深消費者對企業善行的質疑。
比較深刻的第二層次,把CSR當作企業的防禦策略。企業失誤導致的公關災難,會嚇走顧客、股東和員工。耐吉對其亞洲血汗工廠的工作環境與濫用童工所招致的批評與後續回應,就是一例。糟糕的工作環境與企業形象導致耐吉慘澹的營收,企業更被迫對此加以說明。他們的善行並非源自深刻的內部願景,因此可能出現反作用力。根據資誠會計師事務所(PriceWaterhouseCoopers)最近的一項CSR政策研究指出,大部分公司執行CSR政策,只是為了避免壞名聲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企業的工作環境和環保政策通常會因這些防衛措施而改善(如耐吉的工廠),但其動機卻無法累積心靈資本。防衛措施猶如企業的權宜之計,是經過精心計算,「利人以護己」的策略。這種防衛性的善行,同樣會因為消費者的不信任而造成反效果。
CSR的最高層次,則是來自企業基本願景中渴望行善的心願。默克希望把藥帶給需要的病人;星巴克願意用高價收購咖啡豆,並在咖啡農社區建立診所與教育機構;惠普希望用社區專案,提供社區一個優良可靠且價格合理的通訊系統;諾基亞(Nokia)擁有許多實踐價值觀的企業政策與社區政策;可口可樂在中國農村廣建健康診所。這些都是屬於最高層次的CSR。這些企業一開始就把獲利以行善的概念,融入基本願景中。因此,這個等級的CSR可以建立豐富的心靈資本。
發展自我以建立財富
我在前面描述心靈資本是維繫企業永續性的財富,這種財富建立、維繫並進一步拓展人的企業之核心目的。心靈資本的定義比社會資本要廣泛,它讓我們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以及讓人生更為寬廣豐富的作法。當它為社會創造改變時,我們的人生可以變得更有意義、價值,同時擁有更高的成就感。如果我們是企業人士,則可以經由經營企業帶來改變。但不論是於公或於私,我們都可以藉由發展自我來建立心靈資本。
但,到底什麼是「發展自我」?發展自我意味主動反省,同時參與讓自己思考深刻人性的活動。它意味著每天至少花一時片刻,讓自己遠離喧囂,與內在對話。「發展自我」意味著從事可以提升自我覺知、同情心、服務心、慈悲心與感恩心的事。它意味著接觸一些「深刻事物」,如本書一開頭引用憤世嫉俗的經理人所說的話:「我不認為有效經營公司,需要想得那麼深刻。」
古往今來的精神領袖常稱「發展自我」是一個建立處事態度的過程,而非特定的行為。我們無法藉著學習新技術、讀「十個簡單步驟,有效提升自覺」之類的書,或參加週末研討會,來建立處事態度;我們更無法藉著引人注目的譏嘲論調,建立新的生活態度。這些行為通常很快就會被看穿。想要擁有更深刻、美好的心靈智能,我們必須敏銳的感受生命的深刻意義,也就是柏拉圖著名的三元價值:真、善、美。我們必須讓生命成為天賦使命、為深刻價值服務,並且從高層次動機出發做事。這是一個長期的任務,需要堅持與投入。本書主要內容,就在於檢視所有的人類動機,並提供由高層次動機行動的方法。因為提升個人生命動機,對於改善整體文化至關重要。
之後我將開始討論人類動機,以及人類動機的範疇。下面幾章會揭示用高層次動機轉變個人與行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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