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油俱樂部的露天電影院,我和孩子們一起讚歎著泰山的英雄主義,被吉塔的幽默風趣逗得笑個不停。
在依舊炎熱的夜晚,底格里斯河的味道和石油俱樂部飄來的烤羊肉串的香味交織在一起。
我因為孩子們的快樂而快樂。
結婚十七年後,克拉麗斯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她的家庭。雜務、晚餐、聚會安排、兒女的校園糾紛、鄰里的互相往來。瑣碎的生活洪流將她的自我湮沒,與愛人之間的溫情僅餘每晚臨睡的一句:“燈,你關還是我關?”
新鄰居艾米勒的出現猶如一把鋒利的刀片,輕而易舉地劃開了克拉麗斯的保護傘。
艾米勒的微笑讓克拉麗斯的雙唇印上同樣的微笑。艾米勒的讚美讓克拉麗斯臉頰緋紅,心裡漲出滿滿的幸福。克拉麗斯開始思索,三十八年的人生里,自己究竟只為自己做過些什麼……
作者簡介:
【伊朗】佐雅‧皮爾扎德,伊朗當代最享盛譽的女性作家之一,於1992年以短篇小說初登文壇,2002年發表長篇小說處女作《燈,我來熄滅》,獲得巨大成功。該小說橫掃當年伊朗各大文學獎項,至今已加印近四十次,並被譯為法文、德文、土耳其文、亞美尼亞文等。此後,她又陸續發表了《我們會習慣的》、《復活節的前一天》等長篇小說,均獲得無數好評。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超凡的人物性格描寫,對女性內心情感衝突的巧妙表現,通過日常生活的陌生化製造懸念,創造出一種與小說的主題和人物完美契合的語言。”
——伊朗“胡山格‧古爾希里”獨立評審委員會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神秘國度的不倫之戀
愛到盡頭的寧靜憂傷
2002年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年度書籍
2001年“胡山格?古爾希里”獨立評審委員會年度最佳小說
2001年伊朗“雅爾達”文學獎
伊朗女性作家扛鼎之作,橫掃伊朗全部重大文學獎項加印多達四十次,
版權售至英、法、德、土耳其、亞美尼亞……
名人推薦:“超凡的人物性格描寫,對女性內心情感衝突的巧妙表現,通過日常生活的陌生化製造懸念,創造出一種與小說的主題和人物完美契合的語言。”
——伊朗“胡山格‧古爾希里”獨立評審委員會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神秘國度的不倫之戀
愛到盡頭的寧靜憂傷
2002年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年度書籍
2001年“胡山格?古爾希里”獨立評審委員會年度最佳小說
2001年伊朗“雅爾達”文學獎
伊朗女性作家扛鼎之作,橫掃伊朗全部重大文學獎項加印多達四十次,
版權售至英、法、德、土耳其、亞美尼亞……
章節試閱
公共汽車上只有我一個人。司機低聲哼著一首阿拉伯曲子。從那些發自內心唱出的“親愛的”“愛人”中,我猜他正在戀愛。我從塔吉電影院前走過,就彷佛還在昨天。過去,每個週五,我都把年齡還小的雙胞胎放到母親那裡,然後帶著阿爾明去塔吉電影院。我在家裡做好他愛吃的香腸三明治,配上碎洋蔥和芹菜。他也很喜歡橘子汽水,每次一定要去電影院的小賣部買來喝。我們一起看電影,吃三明治,一起歡笑。回家的時候,我的手牽著他的手,他從頭到尾一次又一次復述著電影的內容。
公共汽車在“藍星”商店對面停了下來。我有多久沒有牽他的手了?我們多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在下車前,我對司機說:“曲子真好聽。”他笑了。他很年輕,有三顆金牙。
我站在“藍星”的玻璃門後,猜測努爾拉合太太找我有什麼事情?我的兒子真的很討厭我嗎?為什麼奧爾圖什沒有主動和好?在商店的玻璃上粘著一塊四方形的厚紙板:請參觀店內美國製造的伊茲洗衣機。奧爾圖什說過幾次:“為什麼你不買一台洗衣機?”母親說過:“衣服必須手洗。”愛麗絲說過:“太貴了。”奧爾圖什說過:“你一定要買。”
我走進“牛奶吧”,登上蛇形的台階。玻璃牆旁的幾張桌子都坐滿了。年輕的女孩和男孩,還有不是太年輕的女人和男人。我很難受。愛麗絲一說到“牛奶吧”就會擠眉弄眼地說道:“那裡每天早上就是個幽會的地方。”
我對服務生說我在等一位女性朋友,我特別強調了“女性”這個詞。我在一張雙人桌前坐下,眼睛盯著樓梯,期望努爾拉合太太能快點兒來,說完事我就走。我不能不去想阿爾明的信,不能不去想奧爾圖什和翻倒的糖罐。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理解我的話?所有這些事情從來沒有這樣接踵而至,讓人措手不及。在艾米莉和她奶奶來到G4之前,我的生活是多麼的平靜啊。我心裡苛刻的聲音攥緊了拳頭:“僅僅是艾米莉和她奶奶攪亂了我的生活嗎?”我看見高高的蝴蝶結和花花的緞帶從台階走上來,慶幸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不回答的藉口。
努爾拉合太太一坐下來就問道:“你不舒服?”我一驚。我的狀態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我語無倫次地解釋道,這些日子太忙了,一直有客人,被孩子們纏住了,天氣很熱,潮濕悶熱的天氣讓人窒息,孩子們大了,問題也多了,有時候我感到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周圍的鄰居也換了,給我帶來更多的負擔,我累了——我哭了起來。
我尷尬得想要鑽到桌子底下。為什麼我在一個公共場所哭起來?為什麼對一個我僅僅見過幾面,並不親近的女人說這些我從沒有對他人說過的話?努爾拉合太太從包裡拿出面巾紙遞給我。我打開面巾紙摀住眼睛,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了。”
她把手放到我手上,沒有說話。直到我抬起頭看著她,她才說道:“你的頭髮真漂亮啊。但願我的也能這麼順滑。”她輕拍了幾下我的手,然後收了回來,說道:“這裡的咖啡很受歡迎呢。”
在她向服務生點咖啡的時候,我把頭轉向玻璃牆。廣場那頭的一棵濱棗樹枯萎了。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母親經常說:“你的頭髮要能像愛麗絲的一樣帶點兒卷就好了。”服務生走了,我們開始聊起來。
努爾拉合太太說道:“你們亞美尼亞女人比我們更進步。我們現在正在斗爭的東西你們很早以前就已經擁有了,而我們才剛剛上路。”也許我應當說:“並不是像你想的這樣。”但是我只是點了點頭。
她想讓我談談管理學校的方法,還有亞美尼亞社團代表委員會。我告訴她,是亞美尼亞人自己建造的學校。我忘了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故事。第一批在伊朗英國石油公司工作的亞美尼亞社團,在每天工作後都會去學校那裡勞動,自己動手建造起這所學校。努爾拉合太太問道:“為什麼給學校命名為'阿達布',也就是'傳統'的意思呢?”我並不知道答案。我轉而說起學費。學生的學費是根據父母的收入而定的。如果家庭收入高,孩子的學費就高,相反家裡的收入低,有時候不僅不用給學費,還會得到生活費。我沒有說有時有的家庭收入很好,但是會為了減少學費而討價還價。我說起代表委員會每年的花費來自於每個人付出的一定比例的年收入。我沒有說有些人會逃交或者拒交收入。我說起每年舉辦兩三次的慈善市場,女人們售賣家庭製作的甜點、織物和手工藝品,將售賣收入用來幫助貧窮的家庭。我沒說這些市場也是背地說人閒話、互相窺探,互相打氣的中心,討論的主題通常是汽車、歐洲旅行和丈夫職位的級別。
她認真地聽著,接過服務員送來的咖啡,道了謝,然後問道:“您認識艾瑪?哈查圖里揚太太嗎?”我剛說完“不”,但她一說起“她做的蛋糕真是好啊”,又提醒了我。母親從來不認可任何人做的蛋糕,總是說:“蛋糕,只有艾瑪的蛋糕。”努爾拉合太太說:“我在德黑蘭的時候,她在法爾赫慈善團體教人作蛋糕。特別好吃的……我忘了甜點的名字。'那左克'?”我說:“是'那祖克'。”她說道:“是的是的。她做的'那祖克'真是好吃極了。”
然後她自己談起了社團,談起了婦女為獲得選舉權的努力,談起了掃盲課程,談起了伊朗婦女現在對自己的權力和權益還不甚了解。她就那麼緩緩地說著,說著,誇張的語句並沒有進入到我的心裡去。我告訴她我好像走神了,她笑道:“演講的時候如果我說話不文學,人們會覺得我要么不專業,要么沒講到重點。”我們喝了咖啡。很好喝。
一對年輕的男孩和女孩走向一個正放著音樂的點唱機,這是“牛奶吧”剛從歐洲進口的。我知道這東西叫“Jukebox”,但是之前一直沒有見過。年輕的男孩和女孩開始挑唱片,一邊輕鬆地討論著。男孩瘦瘦高高,女孩穿著縫著橘紅色口袋的衣服。衣服寬大,在袖子和裙子的底部鑲著綠色的花邊。
努爾拉合太太也在看著。 “我很欣賞這些看起來充滿活力和歡樂的年輕人。與此同時,我們正在把自己一片片地撕碎。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
男孩和女孩選中了一張唱片,是阿爾明一直放在唱片機裡播放的舞曲。我從來不清楚歌手一直重複唱著的內容是什麼。我喝了口咖啡,突然聽明白了:Hit the road Jack。為什麼到現在我都不喜歡這首歌呢?其實很好聽啊。
努爾拉合太太也放下咖啡。 “這些對於亞美尼亞人並不新鮮,對我們卻是。我自己的父母也算是進步的知識分子了,可他們一門心思想撮合我和我叔叔的兒子結婚。我知道亞美尼亞人沒有這樣的習慣,但是在我們這裡,家族婚姻從來不是壞事,用古人的話來說,會有好報的。叔伯的女兒和兒子訂婚是天經地義,你聽說過嗎?”我聽說過。我試圖向她解釋這也不是她想像的那樣,亞美尼亞婦女們也有很多自己的煩惱,只是努爾拉合太太沒有機會體驗。
她的手扶了扶髮髻上的蝴蝶結,也許為了確定是否還結實。 “我不也鑽了牛角尖。”她發自內心地笑了,胖胖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個酒窩,“事實上,我愛上了拜訪過我們家幾次的叔叔的兒子。簡單地說,我和表哥一拍即合,我們在雙方父母耳邊吹風,最終他們同意了。”
我手托著下巴看著她,問道:“您同您叔叔的兒子結婚了嗎?”
她的手指環繞著玻璃杯邊,望著屋外,緩緩地點了點頭。她消失的微笑印在唇邊和目光裡。 “大約二十年前。”我想要問,但是沒有。最後,我問道:“現在還……”
她把咖啡一飲而盡,把杯子推到一邊,然後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笑了。 “我和孩子們嘮叨別做這事,我自己卻做了。現在還怎麼樣?我滿意我的婚姻是不?”
我點了點頭。努爾拉合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看到這件衣服了?”她用兩隻手指拎著衣服的領子,“我在雜誌中看到過這式樣。”衣服有著英國式的領子,從領口到腰部共有六個釦子。 “我為了找到這塊布料走遍了德黑蘭。”衣服的布料是白色的亞麻,上面印著黃色大圓點。 “我試穿了十次,給了裁縫所有的錢才做好的。”她向後靠到椅背上,看著我,期待著與我的目光相遇。
服務生過來收走了空杯子。她附身向前,前臂撐在桌上,說道:“我穿了幾次才習慣。當然我還是很喜歡它。我小心不把它弄髒,每次穿完都要抖一抖,然後才掛到衣櫥里以防起皺,但是……”她打開包,掏出一盒煙。 “你抽煙嗎?”
我抽出一根:“有時。”
她為我點燃一根火柴:“我也是。”
我看著煙盒。是銀做的,外表刻著長長的花朵。我說道:“盒子真漂亮。”她手晃動著香煙比劃著,示意服務生拿一個煙灰缸過來。她看了下香煙盒,笑了:“是個禮物。”我說:“您剛才說衣服……”
她摸了摸銀煙盒,就好像是在安撫它,然後吸了口煙。 “我在德黑蘭過節的時候,特別湊巧,在“麥迪將軍”店裡找到了這條腰帶。”她把椅子拖後了一些,給我看腰帶,“和圓點一樣的顏色,是不? ”腰帶和圓點是一樣的顏色,上面還有一隻很大的金色小狗。
她拉了拉椅子,看了下手錶,說道:“簡單地說,人們應當關注那些自己擁有的東西。十一點了。十一點半我約了醫生。我其實還有一肚子問題要問你呢。 ”
她把手伸進黃色提包裡,拿出一張紙。 “我把所有的都記下來了。”然後開始念道:亞美尼亞人的結婚和離婚法律,離婚後子女監護權,亞美尼亞歷史上的婦女權利,婦女識字率。我打斷她的話,說我不能準確地回答這些問題,她最好同學校和教堂機構的代表談談。她點了點頭,記下了幾個人的名字。她說她想請亞美尼亞婦女加入她們的社團,“婦女問題與所有的婦女都相關,不論是穆斯林還是亞美尼亞人。”她還說:“婦女應當互相攜手解決她們的問題。應當互相學習、交流。 ”她就好像在演講一樣。
無論我怎麼堅持她都不讓我付錢。 “您是我們社團的客人。”在街上我們互道了再見,我這才想起來問道:“您去四月二十四儀式了嗎?”她說去了,我奇怪地問道: “為什麼?”她奇怪地答道:“為什麼不?悲劇就是悲劇,不論是穆斯林還是亞美尼亞人。”她再也沒說什麼像演講那樣的話了。
……
公共汽車上只有我一個人。司機低聲哼著一首阿拉伯曲子。從那些發自內心唱出的“親愛的”“愛人”中,我猜他正在戀愛。我從塔吉電影院前走過,就彷佛還在昨天。過去,每個週五,我都把年齡還小的雙胞胎放到母親那裡,然後帶著阿爾明去塔吉電影院。我在家裡做好他愛吃的香腸三明治,配上碎洋蔥和芹菜。他也很喜歡橘子汽水,每次一定要去電影院的小賣部買來喝。我們一起看電影,吃三明治,一起歡笑。回家的時候,我的手牽著他的手,他從頭到尾一次又一次復述著電影的內容。
公共汽車在“藍星”商店對面停了下來。我有多久沒有牽他的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