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嘈雜的馬路上晃蕩了很久,冬夜的冷風,夾雜著塵土,灌進我的脖子。漫無目的的我,欲哭無淚,我剛剛失去心愛的小狗。最後停駐在老外灘江岸,趴在欄杆上。道路另一邊的酒吧人聲混雜,酒吧歌手低吟淺唱。各種飲食男女的夜晚,江邊有緊緊相依的情侶,惆悵的獨飲者,吞雲吐霧的單身女子……我俯望著腳下漸漲的江水,沉默如雕像。而腦袋中卻是思緒萬千,遠不止失去小狗的悲哀,有關這座城市的種種記憶,突然覺得貧窮,孤獨,一無所有,彷彿被這個世界遺忘很久……
「漲潮了。」有個聲音慢條斯理著。我依舊一動不動。隔了好一會,這個聲音又自顧自地繼續到:「這麼冷的天,我可不想跳下去游泳。」看來他誤將我當成想要輕生的迷途青年。我頓一頓,轉過頭去笑一笑,說:「沒關係,我會游泳。」隔了好一會,他掏出一包煙,看著我詢問道:「可以嗎?」我點了點頭,他拿出一根煙,夾在兩指之間,點燃,抽一口,吐出煙圈,動作優雅而又緩慢。此刻我才慢慢看清眼前的男子,有著深邃的目光。高個,健碩而又挺拔。「哦,喝了酒,什麼壞毛病都帶出來。」他又繼續對我說著,更像是自言自語。「可以給我一支嗎?」我在那一刻,瞬間湧上一點稍帶叛逆的衝動。我平常是不抽煙的。但他搖搖頭:「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借酒澆愁或者抽煙解悶更偏向於男人的權利。上帝賜予女人眼淚,她可以哭泣,這是女人的特權。」我苦澀地笑一笑,沒有要堅持的意思。沉默良久,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狗鈴鐺聲,難以抑制的悲哀在心頭瞬間迸發,化作無聲的眼淚,全身的血液好像冷凝。「這麼冷的天,居然有人遛狗……」話未完,他便止住了,原本轉身看狗的雙眼停留在我的身上。我轉過頭去看著他,理直氣壯:「你剛剛才說眼淚是女人的特權。」淚流滿面的我使他顯得稍稍的驚訝,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不過這樣的狀態只持續了短短數秒,他掐滅手中的煙蒂,向江中扔出一個漂亮的弧線。然後慢慢地靠近我一些,輕輕地擁抱住我,低沉而又溫柔:「怎麼了,小姑娘?」我心中某一莫名的東西輕易地破碎了,眼淚像泄了閘的洪水,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到:「我的小狗死了。」我放開聲,開始大哭起來,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中。
他叫陸胤,在瑞典五年,讀完大學之後又攻讀了碩士研究生課程。地地道道的東北人,畢業回國後一直在北京工作,遇見我的那天晚上是他離開北京到A城的第七天。
我在A城讀大學。畢業之後,毅然違背家人的意願,放棄他們給我安排好的所謂「美好前程」,在A城獨自生活。小米是我在離開大學,落實工作之後認養的小狗,它給孤單的我許多慰藉。遇見陸胤的那天晚上,不忍小米犬瘟後期的病痛折磨,我聽從醫生的建議,接受將小米安樂處理。陸胤在後來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我就像一隻迷途的羔羊,而我淚流滿面的樣子讓他想起家中受了委屈的小妹妹,他的擁抱只是安撫,與愛情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