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時間真快!人間佛教散文獎六歲了。六年來我有緣一一閱讀參選的作品,始終認為這是自己難得的福報。因為透過作品,我看到人世間最平凡而鮮明的真、善、美,乃讓自己浮沉於擾攘喧囂紅塵中躁動的心,安靜下來,進而漸漸獲得怡然篤定的喜悅。
近二年來,進入決審的作品,率以親情為大宗,尤以書寫父親為多,本屆亦不例外。事實上,這種情形在晚近許多文學獎中皆所同然,某種程度上,似乎反映了現今社會、家庭的一些轉變——「父親」不再是散文作品中「邊緣」、乃至「被遺忘」的人物,我個人見到這種改變,覺得另有一種溫馨之感,似乎也是可喜之事。
首獎的〈趨光者〉最動人之處是對養老院中長者的描寫。作者面對不同性情、不同生命故事的長者,用或稍詳、或稍略的筆致書寫,收放自如而各有情味,真是難得。作者並藉此呼應家中奶奶地位的升降,帶出自己的轉變、體悟,乃至對走過生命掌紋的長者,呈現自我深刻的關懷、理解,更添作品令人低迴的情韻,洵為佳作。
二獎〈細雨浥輕塵〉,透過不斷罹癌的描寫,作者細訴自己磨難的生命,以及自我放不下的執念——而這正是絕大多數生命的迷覺。然而不幸中大幸的是,作者終於澈悟——貪、痴的「我執」是必須去除的障礙;作者也終歸決定返回故鄉,以文字書寫生命,療癒身心。文末隔壁躁動孩子與消瘦父親的描寫,極為動人,益發見證了作者自我度化的進境。由是,連同蓮、葉、雨、光,作者體悟這周遭一切的人、事、物,莫非神祇的恩典與啟示,文章自然在溫馨的歡喜中圓滿落幕。
三獎的〈懇親〉可能是參選作品中最質樸自然、空靈自在的作品。初看平易無奇,細品則雋永之味汩汩而生。尤其難得的是作者以如話家常、不假雕飾的筆觸,逐次生發無限禪意,宛如鏡花水月、羚羊掛角,俱無跡可尋,真平淡美之極致。
至於佳作五篇,〈生死相連〉寫死生之遞衍、血脈之相承——這原即是生命的意義;〈暗流下的臉〉寫父子間之親與疏、愛與惡,而終究回到初始的情分——這亦正是親情的真實;〈花葉菩提心〉藉動物與植物,寫生命的艱難,而動人的是每一個生命奮力地生存、生長——這何嘗不是生命的應然;〈在遠方的路上〉,以貨運司機行話的貫串,串起父親的純樸、可敬,而充滿張力的各個片段,又串起全文動人的力量,增添了文章的可觀;〈祝福〉則近乎微型的報導文學,雖敍寫略嫌平拙,但充分顯示作者的關懷與禮讚,別具社會寫實的意義。
我個人行過六年悠悠,分明見到人間佛教散文作品的日漸洗練成熟;其中不變的是真誠性情、善美人性、圓滿世間的呈現——只有經由顛躓、迷惑、艱辛、痛苦,這些生命難免的歷程,獲得的菩提,才是真正的悟、覺、得——我個人不斷透過覽閱人間佛教散文作品,所獲如此。我想,所有的讀者或亦當與我同然;而我相信,這就是人間佛教散文獎辦理不輟的真諦吧?
何寄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