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之路我走了四年,那是條自由之路。」
──存在主義大師沙特
「啊!花神咖啡館──我在巴黎時,它就是我的家。」
──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得主洛琳.白考兒
「花神,就是咖啡館,最道地的咖啡館!」
──法國影壇傳奇天后凱薩琳.丹妮芙
在這裡,鄰桌的客人可能是──
奧斯卡影帝勞勃.狄尼洛、世紀大師畢卡索、國際名導波蘭斯基、好萊塢巨星強尼.戴普、《異鄉人》作者卡繆、《第二性》作者西蒙波娃、中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美國電影教父柯波拉、YSL創辦人聖羅蘭、香奈兒總監卡爾.拉格斐、當代建築大師柯比意、《小王子》作者聖修伯里、文學家羅蘭.巴特、奧斯卡獎&坎城影展&凱撒獎三冠影后西蒙.仙諾……
靜靜站在巴黎一角,
細數著流淌於歲月中的美麗與哀愁──
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
可以像花神這樣人文薈萃,
又如此單純美好。
畢卡索曾把這裡的牆塗成藍色、
沙特被戲稱為這裡的「廣告代理商」、
周恩來成為元首後仍寄上香菸給這裡的侍者、
勞勃.狄尼洛愛上這裡的三明治、
這裡是巴黎第六區,聖哲曼大道上,
聖勃諾街角,哲學家狄德羅雕像前──
花神咖啡館。
作者簡介:
克里斯多弗‧布巴(Christophe Boubal)
1960年生於巴黎。孩提及青少年時期都泡在花神咖啡館,咖啡館由其外祖父保羅‧布巴(Paul Boubal)經營了45年,做得有聲有色。熱愛寫作和日本文化,後成為作家、詩人,另著有小說《廣島陰影》。
譯者簡介:
葛諾珀
台北人。文化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格勒諾勃市(Grenoble)斯湯達爾(Stendhal)第三大學法語教學系(FLE)肄業。目前從事出版工作。譯有:繪本《城市花園》、《小小戀人》、《麗莎與卡斯柏》系列等;歐漫《藍色筆記》、《追憶似水年華II──在少女倩影下》(前篇)、《追憶似水年華III──在少女倩影下》(後篇);少年小說《吸墨鬼》系列。
陳太乙
國立中央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Tours大學法國現代文學碩士,法國Grenoble三大法語外語教學碩士暨語言學博士候選人。曾任中學及大學法文講師。旅居歐洲多年後終於返台,仍一如以往地,品味生活,歡喜閱讀,快樂翻譯。譯作:《秘密時光》、《貓的智慧》、《睡蓮方程式》、《幸福書》、《馬諦斯》、《消失的小王子》、《偷臉》、《反骨女律師》、《法國女小百科》、《王者,席丹》及《歐赫貝奇幻地誌學》系列等。
章節試閱
序言
回憶的繼承者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八日,晚上九點半。
「喂,克里斯多弗嗎?……半個鐘頭後花神見。」說話的是我母親,語氣異於往常。她掛上電話。徒留一片靜默。我很清楚「那天」已然來到,就是今天,這最後一天,從午夜那一刻起,我們將不再真的在自個兒家了。天色已晚。我既不緊張,也不驚慌,我準備好了:這場挫敗早在預料之中。
我在約定的時間,最後一次走進「我們的」花神咖啡館。母親已到了,人在店內深處,坐在紅漆皮軟墊長椅上,置身在最低調隱匿的地方,像個終生受到屈辱的小孩。她沒有什麼事情要張羅打點,一臉驚惶失落。想來她哭過了。
丹妮爾女士從遠處的櫃檯那兒望著她,眼神中帶著理解與同情。而我,則對布巴這「聖勃諾街的帝王」、「聖哲曼德佩區的拿破崙」、我們令人尊敬的外祖父和父親,仍開心地懷有最後一絲「依戀」。這股依戀讓我腦海湧起諸多想法,讓我確信我該過過自己獨立自主的人生,然而很不幸的,事情並非如此,一如過往許多事情都擺脫不了這個王國,而此刻再過不到三個鐘頭,我們將退縮進這王國的名聲當中。我一落坐在母親身邊,她就想抓住我的手。我退縮,起身坐到她對面,擺脫這個接觸。穿著白衣黑褲、手拿或輕或重餐盤的侍者,行事依舊沉著冷靜,宛如跳著不具個人風格的慢板永恆芭蕾,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牆上的鏡中上演。對他們而言,日子仍繼續下去。
店裡陸陸續續來了些人,但都不是知名人士,也不是常客。儘管如此,這時是低鋒時刻,是看電視的時間。不一會兒,人們將從夜間新聞得知:「拿破崙賣了花神……得手十五億法郎!」我心想,真是樁好交易。我們該拿這筆錢做什麼呢?
「他們幹嘛這樣?」母親下巴顫抖地嘀咕著,擔心地快哭了,哭是我在這世上最鄙夷的事。
「我們晚點再看看。現在還不能哭,還不到流露悲傷的時候。」我私下提醒她。
「他們根本不了解……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花神!他們有天會明白嗎?」
我眼神嚴厲地瞅著母親,她立刻噤聲不語。我冒犯了她的自尊。她不讓我再看見她那副眼裡噙淚的愁容。我的心情當然也很沉重,不過一想到我們內心深處有這麼多「選擇」花神的知音和特殊客人,還是備感珍貴。
布巴,就是帶給人歡樂的那個人。每當我在鏡中發覺自己很可憐,便想到我們此刻放棄經營而擁有的財富!我們是多麼富有強大!
我牽起母親的手。她訂的香檳已送到,彷彿要慶祝喪事般徒具嘲諷意味。侍者行禮如儀,假裝在參與一樁重大事件。事實上,在這個大家庭,我們已不算什麼了。所以我才不願看到母親在這樣的地方哭泣流淚。
一過午夜,我們終將成為「我們」花神的業主,從此擁有她「真正的財富」──她的精神。
我渴望從我的根源談起……這一切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到底是哪尊神──給了她重振名聲的機會,又收回這個機會,將機會賦予這個男人,保羅•布巴(Paul Boubal),這位當前花神咖啡館奇蹟與歡樂的主要推手?
在深夜十點蒼涼的花神,此刻看著母親走出傷痛,我的思緒飛得老遠,老遠:回到我辨識不出的久遠家鄉。在一九三○年的這場夢境裡,六盞華麗的萊儷水晶吊燈的昏黃燈光下,有個十分年老美麗又悲傷的女人,漸漸自天花板的燈架上降下,現身來代替……
話說從頭……
四周高樓林立,一如這城市周遭的群山。我們穿過布洛涅森林,以彗星的速度進入這變了樣的龐大主體。工廠煙囪在夜裡排放濃濃黑煙。世界正在變動中。我們在猶為黑暗所籠罩的冬日清晨五點,吸著這裡的黑煙。每條林蔭小徑都很荒涼寒冷,鴉雀無聲,空氣為之凝結。當遠方陌生人家窗戶燈光亮起,陰風吹得樹枝亂顫,在奧特伊這個富人區,突然有兩隻手用力架住我,我記得自己差點送命。一道強光自天花板倏地──永遠──照進我幽居的美好夜裡。隔壁走廊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打開門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在燈光前揮舞著手。而這世上最早的雙唇,充滿狂熱和口水,印上了我的額頭……
時光流逝。公寓在寂靜中沉睡。暗影中交織著蓊鬱茂盛的植物。
其他小屋的居民既沒製造噪音,也沒高談闊論,按時進屋,而我則像發生在厚厚積雪下的火災,在沉默無聲的父母之間長大。
然後我們啟程去梅傑夫。在那兒待了六個月,我成了冰川兄弟,高空中的老鷹之子,從阿博山翱翔到世界的谷底,帶著最初幾個月的目光。在覆著雪的冷杉間,在天色由黑轉藍的白晝,一輪新月彷彿銀刀般閃閃發亮。漫長的冬季,日與夜交融,變得模糊不清。純淨的冰,結起來毫不讓步。薩瓦一帶的斜屋頂,便是設計來讓冰柱及積雪落下。在這艱困的環境,在偉大的愛注視下,我心中的那隻鳥在歡唱。
之後,母親堅持待在家人身邊,好讓我可以跟她生活在鳥區,住在我們的森林宅子。相似的寂靜,相似的選定的住處。山坡上的公園覆蓋一片綠樹。我摘了滿手的花。兩隻黑色和火紅大狗,金和賈穆,撲上我的肩,而鳥兒日以繼夜鳴唱給我們聽。有時,路上出現行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而高速開往城市的汽車突然減速也聽得見。世界近在咫尺。當夜幕降臨在闔上的白色百葉窗時,遠方的火車在林子裡鳴汽笛。
在我們巴黎的家,父親總要到天黑才現身,夏天則更晚,他拖著沉重疲憊的步伐從「前個世界」返家,能擁有這般幸福,我們都很感恩。
快六歲時,有人教我該做點什麼來維持我的優勢。於是父親幫我註冊上小學,學校位在阿薩街。一天早上,他牽著我的手穿過一處鋪石大廣場,那裡矗立著古老的教堂和鐘樓。我們大步走向一棟建築的轉角,從那兒可轉進一條小巷子,高處固定著一塊原色篷布,彷彿老早就在那兒,在兩棵抽著新綠的高大行道樹後。當我們走近,我發現大道旁人潮熙來攘往,路上車水馬龍。於是,我牽著父親的手,跑進這個新鮮特別的地方,他要我抬頭看看藍天映襯下那塊高掛的篷布,我讀了讀我命中的名字,他要我念出聲來:花神咖啡館,以確信當那一刻來臨,我會辨認無誤。
有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人像隻鷺般佇立門檻,恭敬地向我父親打招呼,神祕兮兮地打量我。然而當我們跨越這道奇怪障礙,昏暗陰涼的咖啡桌區傳來高昂人聲,我聽到他在說:
「好傢伙,布巴,你的外孫來囉!」
於是,這位我在鳥區家裡客廳見過的重要人士,他夏天重重癱倒在沙發裡,把一堆包包藏在門後,這會兒從櫃檯旁他大聲喧譁的那張桌子起身。他瀟灑依舊,烏黑頭髮平貼梳到腦後,身穿Prince-de-Galles訂製西裝,渾身散發一股社交歡樂氣息。整間咖啡館也洋溢著如陽光般熱情歡愉的氣氛,間或爆出一些笑聲蜚語。
這個人就是布巴,我的外祖父。然後我才明白,那裡就是他的世界,一如我們在夜晚看到一輪滿月高掛天空,四周環繞點點繁星,我們才明瞭後頭那兒就是他的天地。與我的母親,他的女兒一樣,布巴自那時起成為我人生中的至愛。他像個管弦樂隊指揮招呼他的客人:一段弦律一響起,就直入我心。如今我進到花神裡面,我明白這裡就是阿里巴巴,不,阿里布巴的山洞,是他們為我保留的清新歡樂的祕密基地,好讓我有天可以掌管這裡。
二十三年來,我理應和這位殷勤待客的男人緊密生活,然而他的難以捉摸、他響亮的名聲和持有的財富,在在讓人感覺他有所隱瞞,刻意噤聲,行止偏差,之後我才明白,他毋寧更像個商人,而不是藝術家。他說話腔調有如湍急水流,像他家鄉胡維格(le Rouergue)的石頭,始終轉個不停。他的敘述方式則鏗鏘有力,依照自我意志來建構世界。終於他使用一種前所未聞,粗俗、誇張、戲劇化的語言,周遭人無不聞之色變,不敢吭聲,突然再爆出一陣原始粗野的哄堂大笑。人們是置身在一處神奇之地沒錯,但也許已不再是舉世最馳名的文學咖啡館了,而是班圖巫師營,讓個身穿二十世紀時髦裝束的男人替你占卜,讓他在巴黎市中心炒熱氣氛,喚起宇宙各種神祕力量以及人性最初的恐懼。當然,儘管他曾出於嫉妒而再三阻撓,倘使我真的成為作家及文字駕馭者,某種程度上,那也是自布巴瘋狂的腦袋裡萌芽的。
他一看到我,便停下手邊動作,出於謹慎,也不再說話,像逮到接班人似地抓著我搖晃。其他人則心照不宣:「這就是布巴先生的作風。」有人將我安置在老闆朋友的隔壁桌。布巴這會兒神情慌張地與收銀檯小姐交談,她的手一面把玩擺在面前的本子。幾分鐘後,他的情緒平靜下來,回頭找我,量量我的身高(那就是當時他眼裡的我),把我擠向長椅角落。他不知該從哪裡開始與他的「珍寶」建立情感。他無來由地拿起我的糖包把玩起來,然後再放回餐盤上。這讓我覺得很好玩,同時也嚇到我:「哎喲,保羅先生!拜託再來顆糖給我這個冠軍啦!」他從經理手中拿了塊新糖,放在我的碟子旁。接著他的柔軟大頭終於與我面對面,因早年得過肺結核而呼吸急促,講話帶著奇怪腔調,讓我不禁懷疑他是否有某個北非柏柏爾巫師的血統,甚或其他更久遠的祖先:「把它放進你的咖啡裡,像你外公這樣放進去!」我照做,拿起他給我的可頌麵包配咖啡,噢不,不是咖啡,而是熱巧克力。我向來很驚訝瘋狂的布巴從來都說不清楚事情,也不想給人和事物正式名稱,彷彿這是多麼令人生氣的舉動。
白衣侍者每次都會手拿餐盤在這一幕前靜止不動。這時人人都會笑出來,顯露出滿意的表情。他們很清楚這情形肯定會持續下去。頭髮盤起的莫雷女士,高坐在上有亮銅漆的木製櫃檯,眼神帶著母性、熱得喘不過氣地看著剛剛出現的孩子,他們很少在這地方看見小孩。六月的陽光照進咖啡館裡,室內的溫度比室外來得宜人。開在小巷轉角的那扇門旁,地面慢慢隆起兩道地下手扶梯的圓拱門。而完美切割的玻璃嵌進牆裡,周圍飾以青銅和大理石,近乎無止境地映照出我的財產面積。
這合法性最近消失在世界以後,還能再恢復嗎?這是我問父親關於死亡的問題?我沒那麼難過了。我再度取回了些對自己人生的許諾。凝視著這裡和城市上方的六月藍天,我們所處社會的完美和諧,我成長地方往昔的精神之美,外祖父一手調教出來的待客之道,還有免費品嘗(當時我可是看到人人都付錢買)布里歐什奶油麵包及熱巧克力,讓我無視於未來的種種威脅,受到這沒有痛苦的世界所保護,我重新振作,重新出發去壯大自己,好再奪回我失去的天空。
一個人走過這麼多荒涼之地,卻從未尋得一口井的援助,找到遮蔭的棚架或溫柔多情的臂膀,我在清晨寂靜的永恆中,回到我的家。
序言回憶的繼承者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八日,晚上九點半。「喂,克里斯多弗嗎?……半個鐘頭後花神見。」說話的是我母親,語氣異於往常。她掛上電話。徒留一片靜默。我很清楚「那天」已然來到,就是今天,這最後一天,從午夜那一刻起,我們將不再真的在自個兒家了。天色已晚。我既不緊張,也不驚慌,我準備好了:這場挫敗早在預料之中。我在約定的時間,最後一次走進「我們的」花神咖啡館。母親已到了,人在店內深處,坐在紅漆皮軟墊長椅上,置身在最低調隱匿的地方,像個終生受到屈辱的小孩。她沒有什麼事情要張羅打點,一臉驚惶失落。想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