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吻之深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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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樂章　 三十七歲這年 記憶之海

　　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都埋藏著一座記憶之海……。

　　當我們逐漸年邁，生命的陸地被歲月侵蝕殆盡，我們擁有的就僅僅是這片廣闊的記憶之海。

　　更不幸的有人連這僅存的記憶之海都會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這座海洋會不會為我存活到我生命的終站，沒有人有這個把握，趁著這座海洋尚未癡呆，我想把她凝固在紙上，留給有緣看到這個故事的人，讓他們知道我也有過不尋常且燦爛的人生風景，我也認真地笑過哭過，也遇過幾個讓我懷念一輩子的人，想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故事……。

　　我看除非把她寫下來，把自己的這些年來的輝煌黯淡、榮耀恥辱，被撼動的情感和被燃燒的慾望都誠誠懇懇地寫下來，我的心是絕對無法安靜下來的！

　　這幾天我的腰疼得很厲害，夜裡翻來覆去地一直無法入睡，我吃了上次腰疼時醫生給我開的還沒吃完的消炎止痛藥，卻在好了兩天以為已經完全康復又毫無來由地在開車開不到半小時後疼了起來。這一疼又剛好碰上假日，醫院門診跟一般診所都休息，想去掛急診，又覺得似乎有些太大驚小怪。這種疼要不了命卻讓　　你覺得身體無法運動自如的狀況真是傷腦筋！

　　唉，是不是老了？身體不再年輕！

　　但我才不過三十七歲，說老又未免太「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以前念高中時最愛說自己老了，連在學校校刊發表新詩、小說時都喜歡用「塵樓」啊、「藍嵐」這種憂鬱氾濫的筆名，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孤獨的文學少年，覺得只有《少年維特的煩惱》的作者歌德才能稍稍了解像我這樣一個不被世界理解的「孤獨的文學靈魂」……。

　　不過，一想回來，我最愛的畫家「梵谷」三十七歲那年，已經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年了。那個被熱情和孤獨燃燒了多年的靈魂，在畫了最後一張不祥的《麥田群鴉》之後，決定告別這個對他而言並不可愛的世界。像管理摧毀世界的核子彈按鈕的那個關鍵人物，突然決定在三十七歲那年的某一時某一刻按下那個摧毀自己生命的按鈕，隨即「轟」的一聲，所有的激情和絕望霎時戞然而止！只留下一堆令後世驚艷動容的畫作和一整個世紀惋惜感嘆的迴音……。

　　腰真的疼得厲害，雖然我知道自己可能是為了寫作新的小說而坐在電腦前太久的緣故。這些日子雖然逼迫自己既然要成為一個好的小說家就要每天像農夫耕田一樣地天天有進度，但自己知道最近為了多少得寫點東西的自我期許下，寫出來也不過是滿紙的荒唐言。可是今天在腰痛的糾纏下，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一句蠻重要的開場白在寤寐間躍了出來：

　　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都埋藏著一座記憶之海……

　　我喜歡這樣的一句開場白，寫東西就像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一個女子，你在第一眼沒有微微地動心的話，接下來要動情地愛她就要碰運氣了。但如果你對她一見鍾情，接下來要談一場動心又動情的戀愛就不是那麼難了。

　　當然另一個重要條件是，「那位女子也要對你有興趣！」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靈感」吧。

　　「靈感」真是平時看不見卻偶而會如同聖靈降臨在你身上一般的神奇精靈，就像「極光」出現的時刻那樣的璀璨奪目卻無以捉摸！

　　有時你在春分或秋分的時節經過了千里迢迢的跋涉終於到了阿拉斯加，守了好多個寒冷刺骨的日夜，卻始終等不到它的出現。就在你沮喪嘆息、頹然地要收起帳篷的瞬間，突然極光降臨！你的剪影在綠光的籠罩下出現在世界盡頭，像Michael Jackson的演唱會開場的磅礡氣勢一般！這一刻你是超級巨星，是上帝萬中選一的天使。於是你奮筆疾書，像乩童被神明附體似的無法控制靈魂的顫抖，直到把上帝要你替祂傳遞的話像鮮血般地吐在稿紙上，才肯退去……。

　　但，靈感可遇不可求。可是你起碼得動身前往到看得見極光的地方。於是我每天深夜守在電腦前的稿紙上，大部分時間被沮喪吞沒，偶而綠光籠罩，作品凌駕於作者之上！

　　記得幾年前跟我的好朋友拉斯維加斯說我要以寫小說作為我的終生志業，他眼睛瞪得跟受了驚恐的貓頭鷹一樣大，他一面佩服又一面憂心忡忡地問我：

　　「很好，可是這樣能活得下去嗎？」

　　「當然活不下去！」

　　「那……？」

　　「如果考慮活不活得下去才做的話，那就不叫『志業』了，那叫『職業』！」　　我回答地豪氣干雲，像一個革命烈士似的。

　　當然，我會這麼篤定地回答，是因為我擁有另一項謀生的技能，那就是在鋼琴酒吧擔任琴師。我覺得這個工作對一個小說家而言是一個不錯的外快，不但可以賺到比一般上班族稍微多一點的薪水，同時可以接觸到形形色色的客人，而且可以看遍那些在大白天裡人模人樣的公司老闆、醫生、律師、政治人物們，晚上在這裡可以在美人醇酒、音樂雪茄的催化下摘掉面具，甚至能夠任性地放浪形骸，借酒裝瘋！

　　常覺得自己像一個流浪的吉普賽人，一邊彈著琴唱著歌冷眼旁觀地看著世界在自己的身邊靜靜或翻騰地流過，然後抓住那一閃即逝的生命亮光，將她寫成對自己而言還算輝煌燦爛的永恆煙火……。

　　有時候會感到困惑，在這個被資訊和各種娛樂淹沒的年代，我們還需要文學嗎？需要這種必須讓靈魂靜下來才能享受的心靈境界嗎？而我為什麼要孜孜矻矻地去做這份最後很可能會像夸父追日一樣徒勞的事業？

　　在不斷的挫折困頓中匍匐前行，然後安慰自己說「苦難」與「貧窮」是藝術家成長的沃土，想想梵谷如果一生春風得意，那他的畫作也許就逃不出平庸了？

可是有時又會感到忿忿不平！

　　現在他的一幅畫可以辦一所藝術學院，可當年他卻是在絕望中了結自己的生命。

　　詩人余光中翻譯完了那感動所有熱愛藝術的讀者的《梵谷傳》之後也讚嘆：

　　「他不窮，他給了我們一大筆遺產。」

　　真是文學大師的浪漫哪！

　　梵谷又不欠我們什麼？憑什麼要用他淒涼的一生來滿足與他毫不相干的百年驚嘆！

　　對很多藝術家而言，他們為了創作而認真地生活著。

　　他們博覽群書，到世界各地遊歷探險，勇敢去體會生命的潮漲汐落，然後升起了歌詠生命的一首詩、一幅畫、一篇樂章　、一部巨著的美麗浩嘆！

　　然而，對我來說，創作不過是生活的餘燼罷了。

　　當生命中那些熾熱的歡喜和無可迴避的悲傷在熊熊燃燒之後，我的作品只是這些笑聲和眼淚遺留下來的殘骸――。

　　所以，我已經無法分辨出究竟我是為了成為一個藝術家而認真地活著；還是因為我這還算特別的人生境遇，讓我鬼使神差地被造就成一個人們所謂的「藝術家」？

　　每個藝術家都想成名，就像每個生意人都想賺錢一樣。

　　總覺得藝術家沒有成名抱怨自己懷才不遇的神態，像極了沒有取得名分的情婦一樣，終日哀嘆自己遇人不淑。

　　但這都是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沒有人逼我做一個小說家，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地臣服在繆思的腳前，更何況我因為創作而得到的滿足、快樂和安慰，也是一般人難以領受到的。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幸福，就像情婦一旦升格為大老婆，也不保證從此羽化登仙。

　　然而，有好長一段時間，想成名的慾望也著實折磨了我，慢慢地在好幾次接近成功卻又無來由地功敗垂成，像在美麗夏天的海灘上好不容易堆了一整天的那座完美絕倫的沙堡，竟被一個慌慌張張路過的冒失鬼一個踉蹌地摔躺在上面，把沙堡一股腦壓垮，還來不及拍照留念，就心血全費。

　　我想起了梵谷在自殺的前幾年被自己囚禁在法國聖雷米的精神療養院裡，面對著小小一方可以望向星夜的窗，為了燃燒被世人誤解的熱情，狂熱地畫出一幅又一幅驚動後世的畫作！

　　那時候的他，已經不再天真地奢求成名，甚至連賣畫餬口的念頭也蕩然無存了！就像在旋轉籠裡拚命奔跑的黃金鼠，逐漸放棄了想逃出籠子的渴求，而繼續奔跑只是為了排解漫漫無邊的無聊人生，於是這種「無所為而為」的創作，成了他在黑暗曠野中踽踽獨行的燦爛星光，成了梵谷之所以能活下去的安慰和救贖，也許這樣畫出來的作品，更接近藝術的純粹本質吧，才能撼動後世那麼多人的心！

第一樂章　 三十七歲這年 記憶之海

　　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都埋藏著一座記憶之海……。

　　當我們逐漸年邁，生命的陸地被歲月侵蝕殆盡，我們擁有的就僅僅是這片廣闊的記憶之海。

　　更不幸的有人連這僅存的記憶之海都會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這座海洋會不會為我存活到我生命的終站，沒有人有這個把握，趁著這座海洋尚未癡呆，我想把她凝固在紙上，留給有緣看到這個故事的人，讓他們知道我也有過不尋常且燦爛的人生風景，我也認真地笑過哭過，也遇過幾個讓我懷念一輩子的人，想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故事……。

　　我看除非把她寫下...

第一樂章　記憶之海
第二樂章　青春
第三樂章　紅色小提琴
第四樂章　我在梵谷的回憶等你
第五樂章　不存在的冬天
第六樂章　戀人星球
第七樂章　太陽神的家
第八樂章　星光夜
第九樂章　孤獨河
第十樂章　悲傷月台
第十一樂章　背影
第十二樂章　阿花乾麵
第十三樂章　風中之塵
第十四樂章　迴旋舞
第十五樂章　好久不見

第一樂章　記憶之海
第二樂章　青春
第三樂章　紅色小提琴
第四樂章　我在梵谷的回憶等你
第五樂章　不存在的冬天
第六樂章　戀人星球
第七樂章　太陽神的家
第八樂章　星光夜
第九樂章　孤獨河
第十樂章　悲傷月台
第十一樂章　背影
第十二樂章　阿花乾麵
第十三樂章　風中之塵
第十四樂章　迴旋舞
第十五樂章　好久不見